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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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林陸驍剛拉開病房門,門外站著倆人。

他愣一瞬,不情不願地說:“您怎麼來瞭?”

張秘書躲在身沖他打眼色,林清遠一貫的威嚴氣勢,蹙著眉頭,儼乎其然道:“出去?”

林陸驍回頭看一眼沈牧,撓撓眉角,表情尷尬,低嗯一聲。

林清遠多精明一人,瞄他一眼,背著手往裡頭走,聲音不咸不淡:“背上的傷好瞭?”

“差不多瞭。”

他聳動聳動肩膀,示意自己好多瞭。

林清遠哼笑一聲,轉頭吩咐張秘書:“行,你去跟張醫生說,給他辦瞭出院手續。”

嘖,林陸驍手卡上腰,擰眉瞧著眼前這老頭兒,合著這半夜就是來尋自己的不痛快?

張秘書猶豫道:“人這才幾天,傷都沒結痂呢,繃帶上還結著血呢。”

林清遠:“我看他挺生龍活虎的呀,這不是還要往外趕麼?”

林陸驍明白瞭,老頭兒這是對他不滿呢,撇瞭下頭,剛要說話,被身後站起來的沈牧拉住,橫斜他一眼,意思——好好說。轉頭又沖林清遠恭敬道:“林叔,陸驍這就是在醫院呆著悶瞭,出去溜溜彎兒,這您要不放心,我陪他出去,等會再給您送回來。”

自古孩子都是別傢的瞧著順眼,這幾個孩子裡,林清遠打小就喜歡沈牧,這小子看著就比林陸驍靠譜,斯斯文文的,不像自傢那小子,痞裡痞氣。

這當瞭兵還好些,前些年真是沒法管。

林清遠大手一揮,“走吧走吧,沈牧,你可別辜負瞭叔叔對你的信任,這小子忒能惹事兒。”

沈牧咧嘴一笑,“陸驍這幾年變化不少,您放寬心。”

就這麼一來一回把事情搞定瞭,臨出瞭院門兒,林陸驍都覺得有些不可置信,這他媽怎麼就把那頑固老頭兒給說通瞭。

兩人走到車門,沈牧拍拍車頂,示意他,“我送你過去,你沒法開車吧?”

林陸驍一點頭,把黑色沖鋒外套套上,拉鏈扯到頂部,遮瞭裡頭的軍襯,又擋瞭半張臉,夜裡風有些冷,從領口灌進去,他縮縮脖子,鉆進副駕座,手插|進衣兜裡,斜看一眼剛上車的沈牧,沒什麼情緒道:“你是我爹親兒子吧?”

沈牧一邊打開cd一邊瞥他,略覺好笑:“你丫醋勁兒還挺大。”

“屁。”林陸驍看向窗外,哼笑一聲:“反正他看別人哪兒哪兒都好,就看我不舒服。”

“你爹那是對你要求高,他要不疼你,當年能阻止你麼?憑空改瞭你志願?他跟你媽離婚後你看他不也沒再找麼,他那時才四十多,人要再找一個,倆人生一小孩,還有你什麼事兒?人不是沒這麼幹麼,而且當年他放棄瞭你弟弟的撫養權,到現在林啟還恨他呢,他現在就你這麼一兒子,能不疼你?你倆就是嘴硬,一毛病,絕對親生的。”

確實,林陸驍從小幹啥事兒都被林清遠看不起,也不會誇人,就算難得做瞭那麼件讓人寬心的事兒,也幾乎沒怎麼得到過父親的表揚,對於林陸驍來說,哪天要是林清遠表揚他瞭,那真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遭瞭。

沈牧驅車上路,打著方向盤瞥他一眼,話鋒一轉:“你跟那丫頭怎麼好上的?”

林陸驍手搭在窗沿,正轉頭看著路邊的聲音,聽見這,呲笑瞭聲,“想聽八卦?”

沈牧道:“不能這麼說,我這是關心你,換個問法,誰主動的?”

他認真思考瞭下:“說不好——”

“這有啥說不好的!”

林陸驍:“因為我沒想清楚我是什麼時候喜歡上她的。”

“還能啥時候!情商堪憂啊你——”

結果,林陸驍一擰眉:“我覺得我五年前可能就喜歡她瞭。”

不然那丫頭離開時丟瞭一沓鈔票的場景,現在回想他仍火冒三丈,有種被.嫖瞭,可人傢真的明明就什麼沒做。

而且,那晚,不過是不小心坐上瞭被子裡軟軟綿綿的小丫頭,就急切地想要找個女朋友證明自己?

不正常——

太不正常!

沈牧仔細一盤算,五年前,那姑娘才十六歲啊!

“臥槽——”

想想又補瞭句,“你丫禽獸。”義正言辭的。

由於太驚訝,沈牧沒忍住,爆瞭句臟話,方向盤差點沒握住,什麼時候還興暗戀那一套瞭!不過,他很快調整狀態,把住方向盤,沖他一豎拇指,“厲害,下回誰說你情商低,我第一個不同意!”

“滾——”

千言萬語,化作冷淡的一個字。

……

蔣格對今晚的派對其實準備瞭很多,真當那穿著禮服的姑娘到瞭眼前,他居然莫名有些退卻。

從小到大,還沒一樣東西能讓他如此抓心撓肝的。哪次不是有求必應,又是蔣傢的小公子,老爺子雖偶爾也會訓他,但也是溺愛的很,舍不得這小孫子受一點兒委屈。要是被傢裡知道,上回給他綁酒店畫烏龜是南初幹的,老爺子必定能把這小丫頭的片源給封殺瞭,雖然一開始心裡氣啊,但後來想想,真讓老爺子知道,憑他的手段,南初肯定要吃苦頭,他舍不得。

一開始給南初找那節目,本來就是個整人節目,是臺裡做點消防教育,又恰好能找些吃苦的小明星。

但後來的叢林生存遊戲真的有點危險,他又舍不得,於是給她找瞭賀正平的電影,讓她出演,小丫頭一穿上那身藏青色的旗袍,勾手眉眼都是柳瑩瑩的風姿,賀導在他耳邊也連連贊賞,“對瞭,這就是柳瑩瑩,我想象中的柳瑩瑩。”

那時,他叼著煙,看著黑幕前,那姑娘撐著一把油紙傘,半袖的開叉旗袍,露出的半截小臂跟藕斷似得白,耳邊是碎發,低眉轉首,都是風塵女人的媚骨,可偏帶著那股子冷艷,遠看像朵艷花,近看,是小雛菊。

他給沈牧說是想睡。

那時是南初不甩他,氣不過說的。

後來見她被人打,他在車裡發瘋踹門要下車,他心裡那陣惶恐,他終於明白,他是想對她好,想捧紅她。

不想讓她再被輿論埋沒,不是沒有看過那些話,連他一個大男人都覺得難聽,更何況一個小姑娘,她不該被人這麼對待。

有人覺得他草率,這他媽才認識多久啊,就覺得一姑娘跟天仙兒似的。

蔣格也覺得自己跟被人灌瞭*湯似的,可說不清道不明,就覺得全世界的女人都他媽比不上南初,往後來,在去看別的女人,總會忍不住跟南初對比。

不如她漂亮,鼻子沒她挺,臉沒她小,皮膚沒她好,哪兒哪兒都不如。

派對來的都是一些圈內人。

其實也就是想借此告誡一下——這姑娘,我罩著。

沈光宗那邊說車已經從公司出發時,蔣格已經第二百五十八遍問助理,“我這發型怎麼樣?還行不?衣服呢?會不會太不正式瞭?!”

助理面無表情,機械回答:“還行,很好,您正式的都可以求婚瞭。”

蔣格一打響指,“好主意。”

助理:“您別亂來。”

等車進瞭別墅區,沈光宗率先下車,後座裡先是伸出一雙紅色高跟鞋,纖瑩白皙的腳踝。

門打開。

一道裹著緊身小紅裙的纖瘦身影從車上下來。

南初今晚的妝容確實驚艷,但不是因為蔣格,是沈光宗說今晚會有很多制作人導演出席,她得爭點氣,給明年爭取多一點片約。

裙子是韓北堯自己旗下的意大利品牌剛出的秋款。

緊身,不低胸,前領剛好遮到**線往上,鎖骨深陷,可以養魚。後背開瞭一條細茬,從脖根到腰窩的位置,露出一條凹進去的脊柱線,肌骨流暢,頂翹的**下是一雙筆直勻稱的長腿。

蔣格站在二樓窗臺瞧直瞭眼,莫名跟自己發瞭一通脾氣。

……

宴會廳聚滿瞭人,三五成群,舉杯歡慶,來的都是這個圈子有點影響的人物,多少也是給瞭這傢老爺子的面子。

南初被沈光宗拉著敬瞭一圈酒回來,臉頰紅紅,用手扇著風在沙發上坐下。

屁股還沒坐熱呢。

前面冒出一道西裝筆挺的高大人影。

南初舉著杯子乍眼一瞧。

模樣冷峻,斯文內斂,帥是帥,就是沒什麼人氣兒。

再定睛一瞧,手上一串黑色佛珠,哎,有點眼熟,反倒在沈牧開口前,那手點瞭點,“我記得你。”

沈牧一笑,把手抄進兜裡,“小丫頭記性還不錯,我叫沈牧。”

大概是在這兒見到她傢隊長的朋友,心裡莫名親切,仰著頭難得主動搭話:“好巧,喝一杯?”

沈牧彎下腰,笑著道:“外頭有個人要見你。”

小姑娘眼睛一亮。

沈牧故意道:“還喝嗎?”

南初蹭一下站起來,沖他爽朗笑笑,“下次吧!”

……

深秋的風夾雜冷意,蔣格這別墅區四面都是白楊的林蔭道,地上落著月光的餘暉,外頭除瞭呼呼的風聲,和枝芽晃動的窸窣聲,幾乎聽不見別的動靜。

林陸驍雙手環在胸前,倚在一輛香檳色的車門上。

黑色的沖鋒衣擋瞭他下半張臉,露出一雙比黑夜還深邃的眼睛,低著頭,用腳尖在地上蹬瞭蹬,這是他等人時的小動作。

不遠處,傳來一陣腳步聲。

一抬頭。

姑娘已經撲進他懷裡,帶著夜的寒氣,她摟著他的脖子,吊在他身上,微微喘著氣兒:“隊長——”

算算,已經有個把星期沒見。

南初心未平,帶著慌亂,剛奔過來時,想瞭很多——

萬一不是他怎麼辦?

萬一沈牧耍她怎麼辦?

可當真見到這熟悉的身影,那心就跟要飛出來似的,想要趕快奔到他身邊,好好抱一抱他,想要告訴他,她很想他。

最後幾步完全是拼盡瞭全力沖刺到他懷裡,沖力沒收住,林陸驍後背往車門上重重一抵。

他順勢把南初摟緊懷裡,仰頭倒抽一口冷氣,咬咬牙,到底是沒疼喊出來——

小姑娘收緊他的腰,悶在他懷裡,“你忙完瞭?拆完炸彈瞭?”

林陸驍低嗯一聲,抱緊她,一隻手在她後脖子上揉瞭揉,“穿這麼少,你不冷?”

南初又緊瞭緊:“本來不冷,但你這麼問,就覺得有點冷,但是我覺得,你懷裡真暖。”

後背的撕疼緩過勁兒來,林陸驍低聲笑瞭笑,莫名溺:“馬屁精。”

南初在他懷裡仰起頭,笑嘻嘻,又蹭瞭蹭:“林隊長,我想好啦!”

聽見這聲,林陸驍低頭去看她眼睛,俊臉帶著莫名的笑意,一挑眉毛:“說。”

南初說:“你先松開我。”

林陸驍目光變得意味深長起來,慢慢松瞭懷裡的小姑娘。

天空沉得像蓋瞭一層幕佈,星點廖幾。

夜靜謐,身後全是窸窸窣窣的葉子刮聲,兩人眼裡都是彼此,看不進任何。

月光懶懶地照著兩人。

林陸驍手放到一半,被南初一把拽回,她直接墊著腳,撲上去,把人沖進一把抱進懷裡。

林陸驍默然一陣,就聽人在他耳邊說:“你這人怎麼這麼聽話,讓你放開就放開,我要讓你放開,你得牢牢抱著我,像這樣,沒聽過網上說,女人讓你滾就是想讓你過來緊緊抱著她呀!我從小就有一毛病,意志不夠堅定,做一件事兒要是遇到點兒困難就很容易放棄,我以前沒談過戀愛,不知道在感情上會不會有這個毛病,如果我真要是犯瞭這毛病,你就得像今天我教你這樣,我讓你滾的時候,你可千萬不能滾,真滾瞭咱倆就沒戲瞭,誰也不能保證咱倆以後還能像現在這麼相親相愛,萬一哪天我老瞭,醜瞭,你終於看不順眼我瞭,天天吵架的時候,我氣急瞭說分手的時候,你都要牢牢抱著我,然後堅決不分手!我其實很好哄的,真吵架瞭,說我兩句好話我就能消氣。”

這話真誠。

誰也不能保證兩人永遠人生若隻如初見。

這長長一段話著實把他震瞭震。

林陸驍抱著她,手掌在她後腦勺,微低頭親瞭下發頂,順勢往下,捧著小姑娘的腦袋,在她臉上輕輕蹭瞭蹭,目光在她臉上搜尋,妄圖找出一絲兒不堅定,可她眼神堅毅,就連那細細的眉峰都看上去格外堅持。

“想清楚瞭,決定跟我瞭?萬一哪天我犧牲瞭,能承受嗎?”他壓低聲音。

南初這話說的很平淡,仿佛真就這麼想的:“能,你死瞭,我就找個對我好的人嫁瞭,絕對不惦記著我們這點兒情誼——”

林陸驍忽然低頭去咬她的唇,狠狠啃瞭一番,差點兒把她的唇咬出血瞭才松開,惡劣地在她耳邊低聲道:“算命的說我能活到九十九,我不會給你這個機會的。”

南初熱烈地回吻,有些急切,手已經搭上他的皮帶,有點**著說:“算命的說,我隻能活到七十。”

“沒關系,我分你十年,咱倆一起活到□□十,剩下一年,我給你料理後事。”

活著能相伴,死瞭誰也不孤單。

唇齒交纏,黑夜繾綣。

南初吻著他,給他推進車裡,再也忍不住:“進去。”

《他從火光中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