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裡頭忽然出來一人,模樣俊朗,模樣挺括。

鄒淼走到門口,瞧見沈牧,沖他不咸不淡地打瞭聲招呼,又回頭,對著門廊裡頭高聲催促:“快點兒!給你看個東西!”

隔幾秒,一姑娘慢慢悠悠抱著手臂從裡頭出來,不耐煩道:“你到底幹嘛?”

林陸驍百無聊賴站著,目光不經意一瞥。

稍稍頓瞭下,片刻,不動聲色轉開,手去摸褲兜裡的煙盒。

沈牧手抄在褲兜裡,輕輕咳瞭聲。

原本沒註意這邊的南初,忽然順勢往這邊看來。

林陸驍一身黑,烏黑的頭發茬在陽光底下發著亮光,輪廓線條跟被刀刻一般硬朗。

他取瞭一支煙,含到嘴裡,點燃,把打火機塞回褲兜裡,吸瞭口,把煙夾到指尖,吐瞭口氣時,四目在一瞬間對上。

兩道眼神肆無忌憚纏攪在一起。

前方鄒淼等不及,站在卡車身邊沖她喊:“南初,過來!”

南初走過去。

林陸驍嘲諷地勾勾嘴角,別開目光,靠著車門抽煙。

那道身影經過他面前時,他也沒看,側著頭,弧線硬朗,真就一點兒都不肯低頭。

沈牧拿手肘統統他,“要不是今兒個,我也不知道他倆——”

“行瞭。”他不耐打斷。

沈牧試探:“不舒服?”

他叼著煙,哼笑瞭下,低頭撣煙灰,“有什麼好不舒服的。”

沈牧:“這麼大度?”

林陸驍含著煙不說話瞭。

興許二十幾歲的時候還能沖上去給人攪得一團亂,把那人打得讓他再也不敢惦記他的東西,再把那姑娘拖回傢好好教育一番,可這年歲越長,有些情緒越能控制。

越能壓抑。

剛來林清遠還說他,過瞭年也是三十男人瞭。

南初走得慢,鄒淼等不及,沖過去,一把就給人拽過去,勾著她的肩,揚手一指一卡車的花,“都是爺給你選的。”

“你有病?”南初瞥他一眼。

鄒淼笑,毫不在意:“是啊。”

南初翻瞭個白眼,轉身要走,被人死死拉住。

鄒淼給她拖回來,直接拉到懷裡,腦袋搭著她的腦袋:“你他媽到底好歹是感動一下?”

南初推他,及不過他的力氣,無力被他按在懷裡,隻能厲著嗓子警告,“你他媽先松開!”

腦袋被他按在肩上,目光裡,車邊有道黑影轉身離去。

毫不留戀。

南初征征然望著那道筆挺的背影,其實他穿軍服最顯剛毅,可他自始至終都沒有再看她一眼,眼眶忽然一熱,她吸瞭吸鼻子。

鄒淼忙把人給懷裡拖出來,一看,哭瞭。

小姑娘突然哭得梨花帶雨,讓他心疼慌瞭,聲音居然都莫名其妙柔瞭下來,“哎哎哎哎哎哎——你哭什麼呢?!不至於這麼感動吧!!!!!”

“哎,你這麼弄我下次都不敢給你驚喜瞭哇!!!!!”

“別哭瞭姑奶奶!!!!”

……

下午三點,活動開始,到瞭義賣環節。

鄒淼十分大氣地以南初名義向志願隊捐贈瞭200萬的消防物資。

沈牧嘖嘖,“這鄒淼追女人還真是一套套的。”

一旁的人哼唧,“花炮。”

在場媒體全部炸開鍋。

末瞭采訪全圍著兩人的緋聞打轉,“是不是準備公開戀情瞭?”

“是不是有孩子瞭?”

“什麼時候結婚?”

鄒淼還死不要臉地跟媒體一一耐心解釋。

“如果快的話,我們年底結婚請大傢喝喜酒。”

氣得南初想直接掐死鄒淼。

結果之後鄒淼還以此要挾她,“別啊,我話都說出去瞭,別讓我開空頭支票啊。”

南初直接把鄒淼有關的聯系方式,拉黑。

鄒淼倒也不急,偶爾去片場接她,找不到的時候,就自個兒跟兄弟們一起玩。

他忽然把追南初當做一種樂趣,偶爾看看小姑娘跳腳時的情緒還挺有意思,但說真要結婚麼,還差那麼點意思,這姑娘太冷。

暫時找不到更好的,確實能勾起他最大的興趣也隻有南初瞭。

網上緋聞越炒越厲害,還流出瞭幾章疑似南初跟鄒淼在酒店激吻的照片,看角度,應該是相親那晚,南初靠在墻上,鄒淼手撐在墻邊跟她說話。

……

這天,南初在片場,接到大劉一個電話。

電話剛接起,裡頭就是一聲大吼,“嫂子!!!”

這聲久違的嫂子倒是讓南初愣瞭愣神,大劉很少給她打電話,打這麼急又這麼嚴肅的語氣,心下湧出一陣不好的預感,下意識也沒反駁嫂子這聲稱呼,“怎麼瞭?”

大劉支支吾吾半天沒說。

南初被他這欲言又止的態度勾起瞭怒氣,也急瞭,“有話就說!”

“驍爺……”

南初攥著手發緊,連喉尖都忍不住抽緊,仿佛被堵瞭一口氣:“是不是他出什麼事兒瞭?”

大劉抽泣:“在醫院呢!”

南初大腦轟一聲,空白一片,指關節已經被她攥得發白,她深吸一口氣,盡量不讓自己聲音聽上去發顫:“嚴重嗎?”

大劉看瞭眼身旁的沈牧,正琢磨怎麼說呢。

沈牧眼神示意他,——說嚴重點。

大劉會意:“被人砍瞭好幾刀,剛聽他念你名字瞭……”

其實就背上一刀,也不深,但是以前他背上有過舊傷,所以格外難愈合。

那邊已經嘟嘟嘟就剩忙音瞭。

大劉掛瞭電話,跟沈牧對視一眼,“應該來瞭,哎,剛驍爺真喊瞭?”

沈牧望望外頭的夜色,“喊吶!對著我喊瞭好幾聲呢,就拽著我的手不肯放。”

大劉嘖一聲,想想那畫面,寒毛都豎起來瞭。

南初趕到的時候,大劉跟沈牧剛巧從裡頭出來,瞧見她站在門口,兩人會心一笑,沈牧笑:“來挺快啊。”

南初摘瞭口罩,“他人呢?”

沈牧:“在裡頭躺著呢,這會兒睡著瞭,我們去他傢整理點東西送過來,正好,你陪一會兒。”

南初點頭,“怎麼受傷的?”

大劉說:“昨兒個上街給人抓暴.亂分子去瞭,昨天那些暴.亂分子多狠啊,朝著他背上就是哐哐幾刀,歇菜瞭——”

其實就是後邊兒沒長眼,被人趁虛而入,不小心劃瞭一刀,還是他自己撐著到醫院的。

南初默然。

大劉拍拍她的肩,“我跟沈牧先走瞭,你陪一會兒,剛驍爺一直喊你名字,我們實在沒辦法,就把你喊過來瞭,你跟那鄒淼——”

“不是。”她下意識說。

大劉:“那就好,你倆聊吧。”

南初進去沒多久。

林陸驍就醒瞭,迷迷糊糊間看見一道纖瘦的背影,他斜著眼睛盯著看瞭好久,似乎在確認什麼。

南初一轉頭,就看見他睜著一雙眼。

四目再次撞上。

忽然沉默。

林陸驍撐著身子從床頭坐起來,南初下意識要過去扶,被他推開,毫不客氣的嘲諷:“你來幹什麼?”

外頭風雪冰冷,寒風刺骨。

她從片場沖出來的時候發現自己連羽絨服的外套都沒拿,也沒有折回去拿,直接攔瞭輛的,蹦著這邊就來瞭。

他這態度,比外頭的霜雪還冷,還紮心。

南初吸瞭吸鼻子,撇開眼:“你非要這麼說話?非要這麼難聽?”

林陸驍哼聲,“所以你還來找我幹什麼?當你的公主去啊。”

南初氣急反笑,眼裡忽然有水光,“林陸驍,你是不是吃醋瞭啊!”

“放屁!”

大概是牽動瞭傷口,他輕咳瞭聲。

南初拖瞭張凳子放到他床邊,坐下,目光沉靜地望著他說:“咱不鬧瞭,行嗎?”

然而一句話,把林陸驍這幾天生生壓抑的怒氣給徹底點燃瞭。

“你還認為這是在鬧?你跟那小子搞那麼多花頭就是想惹我生氣?”

那天看到鄒淼抱她,她躲在鄒淼懷裡哭,他心裡什麼感受,隻有他自己能體會,這輩子就這麼愛過一個女人,還被別的男人抱著哄!

他承認他吃醋,他嫉妒發狂。

當時要不是沈牧拉著他,他真能上去把那小子給廢瞭。

但是又能怎樣?

他倆的問題還是沒有解決。

他忽然伸手去拿床頭的煙,南初按住他的手,聲音平靜:“別發瘋。”

女人冰涼的小手蓋住他的,軟軟細細的,他冷聲,“拿開。”

“你就沒有錯嗎?鹿山那一晚,你憑什麼那麼對我?”南初固執地看著他,小臉擰著,就這麼生氣的模樣,還都挺好看的。

林陸驍覺得自己跟著瞭魔似的,忽而自嘲的一笑,“行,我給你道個歉,那晚不該那麼對你。”

那一晚確實後悔過。

或許他態度軟一些,今天的局面絕對不會這麼僵。

南初忽然覺得很無措,他對她失去的信任,她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讓他重新信任她。

可又覺得這麼拖著,對雙方都是傷害。

可他的態度絲毫不肯柔軟。

他從前明明那麼寵她,就算真生氣的時候,隻要她哄兩句,也就瞬間沒脾氣瞭,可這次,真的怎麼也哄不回來,就那瞬間。

她忽然明白瞭,有些東西,真的不是有第二次機會的。

她有些心灰,低下頭道:“剛大劉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心裡很著急,就想著過來看一眼就走,結果大劉他們說他們要回你傢去幫你整理東西,讓我陪一會兒,我不知道怎麼面對你,我以為你睡著瞭應該不會醒,等他們拿完東西回來,我就走,或許我今天真的不該來。”

她抽回手,低頭,眼淚剛好落在手背上。

“以前的事兒就在今天做個瞭斷吧,當年是我的錯,我太懦弱,知道你父親入院,你政審沒過,我怕給你帶去那麼多麻煩,你不同意分手,我想著要跟你說一聲,可我媽收瞭我電話,出院直接帶我去瞭機場,我想讓嚴黛給你帶個話,可是那天之後誰也沒來看過我,我誰也找不到。到瞭美國,我就想,我得努力,我得變得更強,這樣我才能保護你。”

林陸驍壓在煙盒的手漸漸收緊,裡頭本就沒剩幾根,煙盒直接被捏癟揉坐一團。

緊繃的腮幫因為極度壓抑輕動瞭一下。

南初吸瞭吸鼻子,在這寂靜的病房裡,更顯悲傷。

“隊長,我以後不會再來打擾你瞭。”

說完,她站起來,“等牧哥跟大劉回來,我就走,你要不想看見我,我去門口等著。”

她最後看瞭林陸驍一眼。

靠著床頭的男人穿著一身病號服,臉龐輪廓不似平時那麼挺括,甚至還有些憔悴,可在她看來就是英俊不凡,不忍再看。

再看就忘不掉瞭。

她轉身往外走。

結果被人直接從後面抱住。

她渾身一僵。

那人埋在她頸間,深深吸瞭口氣。

下一秒,林陸驍手扶著她的肩膀給她轉過來,對上她的眼睛,那雙通紅帶著水光的眼睛。

“你是不是喜歡每次都把人攪的一團亂,然後自己一走瞭之?這個毛病你這輩子能不能改好瞭?這次和好瞭,下次你又跑瞭我上哪兒找去?嗯?”

他嗓音低沉磁性卻比剛才緩瞭些許,竟還帶瞭些無奈。

南初忽然抬頭望著他。

林陸驍卻淡淡看著她道:“你敢跟我領證嗎?”

《他從火光中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