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11)打個賭

七(11)打個賭

白日晃晃。

煙花女子的頭皮臉皮都被掀瞭下去,隻剩下血肉模糊的腦袋,血腥氣濃,蚊蠅亂動。

衙役們把她的臉蓋上。

四周百姓議論紛紛。

趙瀾之表情嚴峻,他心裡實在自責:若非昨晚上錯抓瞭兇嫌,也許這女子的命還能保住

衙役們捕來一個男人,正是死者的相好,哭著跪在地上:回稟大人,昨日我本來是接翠蓮姑娘去聽戲喝酒,路上她忽然改瞭主意,說什麼也不跟我去瞭,我就把她從車上放下來,讓她自己回去瞭。不知道她怎麼就糟瞭如此橫禍!大人,大人!這件事情跟小人無關啊!小人有朋友作證!這事情絕不是小人所為!

趙瀾之垂眼看看他,不無鄙夷:梁公子我認得你,終日眷戀煙花柳巷。風流情債無數,諒你也沒這個殺人的膽量和手段。押他下去吧。每日去縣衙報道行蹤!

男人被帶走。

趙瀾之眉頭緊鎖:孝虎,傳我的命令,貼出公告,城內有殘忍兇犯出沒,專事迫害女子。從今日起,各傢各戶年輕女眷盡量不要在天黑以後出門!

孝虎領命:是!

轉眼告示貼出,恐怖的傳聞原來被坐實瞭,洛陽城有女孩子的傢裡各自都看緊瞭孩子,關嚴瞭門窗,日頭一斜,再不見女子上街:這可不是鬧著玩的,那是剝人皮的怪物呀!

可是就是有人不信邪,茶館裡,水月姑娘拿著銅鏡照著自己美麗的臉

她今天的妝容畫得格外漂亮,她在等人呢。

簾子一掀,穆樂從外面進來,圓圓臉的小孩子,明亮的眼睛閃爍不定,身上是粗佈衣服,看到誰都像是有點怕似的哎呀,她看他真是怎麼都覺得可愛。

水月笑瞇瞇地指著椅子讓他坐下:我當你不會來呢。

你找我什麼事?

水月:來,喝茶。吃果子。我問你,你主子可帶你來過這種地方?

穆樂搖頭:沒有。我也不覺得這裡哪裡好。

水月嗤瞭一聲:哪裡好?不比在臭烘烘的馬廄裡面喂草好?別嘴硬。也對我別那麼多疑心。我呀,又不會吃瞭你。

穆樂仍是警覺的:你總找我到底想幹什麼?

水月看瞭穆樂良久,像是真的仔細在思考這個問題:我想,跟你作朋友。跟你學學怎麼跟馬兒說話,跟你聊聊天,你要是跟瞭我,跟我去我府裡,我會好好待你,不會把你當奴才。不會像你們傢的主子遠安那樣

他打斷她:遠安待我也好!

水月頂上:跟對待他們傢的鳥兒,狗兒,馬兒一樣!

一提遠安,這小孩就暴:你胡說八道!

水月正中下懷:打個賭吧!

他想都沒想,果然上瞭套:怎麼賭?!

那日我從朋友手裡要瞭隻小鳥,我一張嘴要,他就同意瞭。根本就不把那小玩意放在眼裡。若我從遠安手裡能把你要下來,那就說明她不把你當

回事兒,你就跟瞭我,行不行?

穆樂抬腿要走:好沒意思!

哼,你是怕瞭,你是知道遠安一定會把你給我的?

穆樂遲疑瞭。

水月的話讓他想起來之前,遠安擋在趙瀾之面前,遠安用馬鞭子指著他的情景;她盛氣凌人地告訴他我是你主子!的情景;她用荊條打他的情景

他不確定瞭,也許眼前這個什麼女的說得對,遠安就是把他當成是個小動物,說給就能給出去的。

穆樂發狠:打賭就打賭!

他轉身要走,水月斷喝:站住!

水月把穆樂的名牌扔給他。

水月:這個還給你!反正你也就快用不著瞭。

他拿著名牌,在手裡搓搓,沒看見她滿是心計的臉。

過瞭一日,水月又來找遠安玩瞭,兩人本來就都是自來熟,隻不過一個毫無心機,一個步步為營,水月幫遠安化妝,手段精妙,一邊說道:用這個小簽子,燒的熱一點,在睫毛上卷一卷。看,卷上去瞭吧?多漂亮呀。

遠安眨眨眼,頗為驚喜:真的,像胡姬一樣!

水月:腮上塗瞭什麼樣的胭脂,唇上要更濃艷一些,再塗一些亮亮的油彩,更奪目瞭。

遠安十分滿意:謝謝水月姐姐,你這麼會化妝,把我變成另一個人瞭!你上次跟我說的辦法,那個裝嗲的法子,也很好用。我呀,扭著腰走路,捏著鼻子說話,果然

更可人瞭。

水月笑嘻嘻地:你是成功瞭?那個人,究竟是誰呀?

遠安從來坦坦蕩蕩,也藏不住什麼話:是不瞞姐姐,那人是洛陽縣衙的捕快趙瀾之大人

水月一聽:妹妹你真是好眼光。趙大人我早有耳聞,他可是個大英雄!

遠安拱手:哎呀都不知道要怎麼謝謝你。

她這話可是正中瞭水月的心思:嗯

遠安一見:姐姐盡管直說呀。

水月道:遠安你要是真的有心謝我,我倒是確實想要跟你討要一件禮物呢。

姐姐看看我有什麼東西,喜歡瞭盡管拿去。我的就是你的!

水月道:不是一個東西。是個人!

遠安愣住,轉轉眼睛,背過身去,這水月姑娘要跟她要一個人?

她想起幾日前第一次見到這位,她在馬廄旁邊扯穆樂的袖子,遠安上前給穆樂解圍。

遠安仿佛意識到瞭些什麼,終於有瞭些防備心:姐姐是跟我要個奴才?

水月也不否認:沒錯。

是哪一個?

水月也是直來直去:給你喂馬的那個小傢奴穆樂。妹妹要是願意謝我,就把他給瞭我吧。

遠安霎時滿臉嫌棄:他?他可淘氣,可不好管瞭。我們府裡那麼多小廝,姐姐怎麼就看中這個最叛逆的瞭。你小心啊,真要瞭過去,不聽你的,還鬧騰,可有你夠受的。

水月可不吃她那套:遠安妹妹你心懷坦

蕩,連心上人是誰這件事兒都告訴我瞭。那我也不瞞你。實際上,我與你那穆樂早已心有靈犀。這樣說,你懂吧?

遠安嚇瞭一跳:姐姐說哪裡的話,你是南景王爺的嫡親孫女兒,是貴族小姐。那個穆樂就是我傢的奴才,馬童,你怎麼能跟他心有靈犀?

水月道:妹妹此言我不能同意。別說我祖父病重,父母不在,我的日子我自己做主。就算真的是有父母管制,我既然跟他彼此傾心,也顧不得別的瞭。

遠安一聽好嘛,我直,你比我更直,直得都不要臉瞭,當下道:姐姐既是這樣說,那穆樂對你也是情有獨鐘瞭?

水月笑笑:幾天前,他非要送我一對耳環,我知道那是他的定情之物,絕不肯要。不,不是不肯。是不能。我告訴他,我若是不能從你這裡把他贖回來,要回來,我就絕不收他送的耳環。

她看看遠安,知道她已經被自己給造蒙瞭,當下緊逼一步:明說瞭吧,我與他之間,就是你遠安的一句話瞭。這人,你是給我還是不給我?怎麼不說話?你剛才怎麼說,你的就是我的。真較真,就舍不得瞭?

遠安沉吟良久,想起來之前穆樂借錢,自己又在柴房裡翻出耳環的事情,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原來他是有心上人瞭

遠安看看她:水月姐姐你跟我來!

《盛唐幻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