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蒂姆·帕克以前從沒有去過佈拉德菲爾德,他對佈拉德菲爾德的唯一瞭解就是,那裡有一支在英超積分榜中遊徘徊不前的球隊。他回憶中學時的歷史課本,依稀記得十九世紀時那裡紡織業很發達,不過他已經不記得那裡盛產的是棉花、羊毛或是其他什麼織物。十九世紀時,那裡還有其他的什麼嗎?或許還有亞麻佈吧。那裡到底盛產什麼並不重要。

蒂姆雖然是警司,卻認為不必計較這種呆板的警階。他在耶穌學院和牛津大學都是政治經濟學專業的優等生。他畢業以後,以最快的速度通過瞭倫敦警察廳的考核。他從來沒有什麼爭強好勝之心,他知道自己的聰明才智天生就勝過別人一籌。他的目標是警察廳最需要智慧的部門,是罪案調查署、有組織犯罪署還是歐洲刑警組織倒並不重要。給他的職位隻要具有挑戰性,能彰顯出他的與眾不同的競爭力就好。蒂姆偶然地在國傢警察學院學瞭側寫課程,發現自己在這方面很有天賦。他順利地通過瞭課程考試,給所有導師都留下瞭深刻印象。這也難怪,課本上很少有什麼東西能難倒他。他的導師都是些來自精神病院的心理治療師,但他們都沒他那麼耀眼。蒂姆最看不慣的就是那個大談腦筋失常以及精神病假冒正常人的小矮子,好像他所說的一切都能找到科學依據似的。

蒂姆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實戰瞭。可惜這次的任務從周六開始。他已經買好切爾西主場對阿斯頓維拉的門票。他們原本想在賽前共進午餐,賽後再玩上一整夜。但現在他隻好踏上前往佈拉德菲爾德的路程。蘇珊娜一定會很失望,但很快就會恢復過來,她已經安排閨蜜梅莉莎取代他的位置。

火車正穿行於單調乏味的城郊。車窗外出現瞭關於英國北方生活的電視劇中經常出現的灰色公營公寓和紅色梯田。他曾受邀去利茲參加過一個單身漢派對,依稀記得那時也見到瞭同樣的場景。經過一塊運河港池以後,磚瓦結構的佈拉德菲爾德中央火車站便突然出現在眼前,火車站上方有一個氣勢磅礴的玻璃拱頂。他不得不承認,這個火車站非常氣派。蒂姆希望和他合作的重案組能配得上這麼一座火車站。

蒂姆早就聽說過卡羅爾·喬丹的大名。如果在倫敦警察廳,卡羅爾早能憑借其非凡的破案能力樹立起自己傳奇般的地位瞭。但在佈拉德菲爾德,她是個沒什麼人尊敬的實幹傢,日以繼夜地領導一班男女同事辛苦工作。昨天晚上收到的那份案情摘要沒給他留下太深的印象。除瞭毫無必要的描述,這份摘要幾乎沒什麼內容。看來他們急需得到他的幫助。

他下瞭為瞭閱讀保密文件訂的頭等車廂,尋找來接他的司機。有個穿著單調乏味的探員制服的警察正在和一位鐵路員工喋喋不休地講述著什麼,絲毫未留意到蒂姆和其他下車的乘客。蒂姆扛起旅行包,沿著月臺走到警察身邊,拍瞭拍他的肩膀。“我是蒂姆·帕克。”他說。

警察一臉茫然地看著他,但口氣裡夾雜著一絲諷刺的意味。“先生,你好。我是米切爾探員。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你不是我的司機嗎?”

警察和鐵路工人相視一笑。“我是英國鐵路公司的警察。”他說。蒂姆這才看到對方身上的警徽,感到自己非常愚蠢。“除瞭妻子我不載任何人,”這位鐵路警察接著又說,“如果你想找接你的人,麻煩你到那裡去找。”他指著一塊寫有“接站處”的巨大懸掛標志牌說。一個穿著同樣制服的警察舉著一塊牌子,正站在那裡。即便有一段距離,蒂姆仍然能在牌子上看到自己的名字。不過牌子上並沒有寫明他的警階。

他困窘地低聲嘟噥兩句,很快便從鐵路警察身邊走開瞭。至少他找到瞭接自己的警察,並設法保持住瞭尊嚴。來接他的女警既不知道這個案子,也不知道什麼重案組,她的工作到警察廳的前臺就結束瞭。蒂姆坐在椅子上抖瞭十來分鐘腿才等到有人來接待。他本以為卡羅爾·喬丹會親自下樓迎接。但她派瞭一位態度優雅、西裝剪裁得體的埃文斯探員過來。蒂姆暗自希望埃文斯探員不是卡羅爾欣賞的下屬類型。

重案組辦公室給瞭他一個驚喜。這裡幹凈整潔,裝飾得非常有品位,比他去過的所有刑警隊辦公室都令人身心愉悅。也許這是因為他們有一個女性組長吧。他知道自己不該這麼想,也不會對任何人這麼說,但他覺得這種判斷應該差不多就是事實。他聽到辦公室的一角的計算機工作站傳來快速敲擊鍵盤的聲音,但隻看見由六個監視器組成的一道壁壘。他從沒看到過哪個刑偵機構的辦公室有這麼專業的設備。辦公室的其他地方放著六張辦公桌,顯然沒什麼秩序。辦公桌後面都沒有人在。白板上掛滿丹尼爾·莫裡森一案犯罪現場的圖片,有關塞斯失蹤的小紙條排滿瞭一面墻。

“老大在她的辦公室裡,”薩姆冷不丁說,然後把他帶到辦公室盡頭玻璃墻上掛著窗簾的小隔間外。“其他人都出去查案瞭。”他打開隔間的門,跟在蒂姆身後走進去。

在蒂姆看來,卡羅爾·喬丹和其他同時偵辦兩起殺人案的督察並沒有太大的不同——缺乏睡眠,精神沮喪,一臉絕望。她的金發亂蓬蓬的,盡管她畫瞭點淡妝,但眼袋依然很重,辦公桌上胡亂地放著兩個半滿的咖啡杯。他湊近以後,才發現卡羅爾原本就發質蓬松,瞳孔裡仍閃耀著活力。她那精心剪裁的襯衫緊繃,妝容也非常精致。蒂姆為自己對卡羅爾沒有產生先入為主的印象感到慶幸。他伸出手,“我是蒂姆·帕克警司,叫我帕克好瞭。”

卡羅爾似乎被逗樂瞭,但還是和他握瞭手。“我是喬丹總督察,叫我總督察和組長都行,和他們一樣叫我組長未嘗不可。”

看來這就是卡羅爾總督察的處事方式。給新人安排個位置就好,根本不考慮他是來替她排憂解難的。沒等卡羅爾邀請,蒂姆就在她對面的椅子上坐下來。“我初步看瞭看你們發過來的材料,”他說“首先我想看看犯罪現場。”

“這有點難,”卡羅爾說,“因為我們不知道犯罪發生在哪兒。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帶你到棄屍地瞧一瞧。”她的話語中似乎包含著某種期待。

“我就是這個意思,”蒂姆有點不耐煩瞭,“我還想和死者的傢人談一談。”

“我們一般不采取如此直接的方式。昨天認屍時丹尼爾的母親心臟病發作,當場就死瞭。他父親承受不瞭這個打擊,正在接受心理治療,估計要到聖誕節才能康復,”卡羅爾說,“不過我們應該可以安排你和塞斯的兩位母親談一談。我會安排一個巡警帶你去那兒的。”

“如果安排組裡的警察和我一起去,我的工作會順利得多,”他說,“那樣我一有問題馬上就能找到人詢問一下。”

“那樣的確有助於你的工作,但現在組裡的人都是滿負荷工作,我實在派不出人手跟著你。重案組人手少,每個人都需要獨當一面。我這裡實在沒有人能陪著你到處跑。我讓埃文斯探員負責和你聯絡,你有什麼問題盡管打電話找他。”

“請你把問題積攢起來再問,”薩姆說,“除瞭這件連環殺人案,我還在調查一起別的案子。”

蒂姆完全被這兩個傢夥惹惱瞭。“總督察,我原以為我是直接向你報告呢!”

“事務上的工作我幫不瞭你,”卡羅爾不痛不癢地說,“你需要讓我拍板或者提交報告時可以直接找我,但最瞭解案件進展的是薩姆。他即便對有些事情不是十分清楚,也會告訴你應該去找誰。”

“我也是同樣的想法,我居中協調,到時候你該找誰就去找誰。”

“過去——”

“根據我的調查,你過去根本沒跟過什麼案子,”卡羅爾說,“蒂姆,你在來這裡之前一定調查過我們的情況。我們也會做同樣的事情。我知道這是你第一次上案子做側寫。”

“這並不意味著——”

“沒錯。這並不意味著你拿不出有見地的東西來。但你既然來瞭這裡,就應該按我們的規矩辦。我是這裡的老大,所有人都必須按照我的規矩做事。你清楚瞭嗎?”

蒂姆感覺自己像個被母親責備的小男孩一樣無用。更讓他難受的是,卡羅爾的年紀並不足以做他的母親。“是的,總督察。”他說。他自己聽瞭都覺得這句答復不是出於真心。

“什麼時候能提交點有用的東西給我呢?”

“我已經研究過很多調查資料,最早可以在今天晚些時候把初步的側寫報告提交給您。”蒂姆回到自己熟悉的領域,覺得自信心又回來瞭。

“如果沒有另外通知,我們就下午五點在這裡見面吧。薩姆,給蒂姆安排個司機。另外,你想在哪兒做側寫報告啊?我們已經給你在賓館訂瞭個房間,你可以在賓館裡做側寫,也可以在警察廳隨便找個地方做側寫。你說瞭算。”

蒂姆沒想到卡羅爾會提出這個問題。他理所當然地認為自己應該在整個行動的神經中樞展開工作。“我能在外面的辦公室工作嗎?”

卡羅爾看上去有幾分驚訝。“當然可以。沒什麼不可以的。我隻是以為你會想……那裡有幾張空辦公桌,我們待會兒見吧。”

他和薩姆還沒離開小隔間,卡羅爾已經回身面對著電腦屏幕。“她似乎很驚訝我想在這裡幹活。”蒂姆跟在薩姆身後,走向辦公室角落裡的一張空桌子前。

“我們常用的側寫師隻在自己的辦公室裡做側寫報告,”薩姆未加思索地說,“他說他不能在這裡思考,這裡太嘈雜瞭。”

“你們常用的側寫師是誰?”

“希爾醫生。托尼·希爾。”

那個認為蒂姆應該多點同情心的小矮子。好瞭,這樣就有比較瞭。“我認識他。”他對薩姆說。

“非常棒的傢夥,”薩姆說,“他是組裡的無價之寶。”

如果他真的非常棒,他們何必要找他這個新人呢?希爾醫生明顯搞砸瞭什麼事情,最後被無情地拋棄瞭。“我會盡力接好棒的。”他說。

薩姆嘴巴一咧,露出笑容來。“你比托尼高出瞭整整一英尺,這個接力棒可不太好接啊!你得彎下腰才能接好。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傢就好瞭,我會找個人來照應你。”他走到另一張辦公桌前,拿起桌上的電話。

蒂姆從包裡取出為側寫做筆記的便箋本。到現在為止,沒一件事遂他的意。現在最要緊的是在他能施加影響的這個領域建立權威。卡羅爾·喬丹清楚地向蒂姆表明他不是非常受歡迎。但如果說有誰能幫助重案組偵破這起案子,那個人就是蒂姆·帕克。蒂姆要向總督察女士表明他不容輕看。

托尼信步走下樓梯,走進傢裡的廚房。伍斯特的房子隻有當你身處其中時才有催眠作用。他回到佈拉德菲爾德時已經是凌晨一點,長途開車後十分疲勞,可就是無法回到昨夜那種深度睡眠的狀態裡。他煮好咖啡,在廚房裡找瞭把椅子坐下來。桌子上那堆雜物的正上方放的是他從遊艇上帶回來的薄型鉻金收錄機。他已經把這個收錄機拿起放下不知多少回瞭。他檢查瞭裡面的內容——一份音頻文件——然而還沒準備好去聽。

桌子上還有一件新物品:一隻大馬尼拉信封。信封裡的東西都是從亞瑟·佈萊斯的書桌裡收集來的。托尼把指尖放在信封上,思量著要不要打開。“還是先喝咖啡吧。”他大聲對自己說。他給咖啡加奶精的時候,琢磨著卡羅爾到底到哪去瞭。他回到傢時,地下室裡黑漆漆的,但這並不奇怪。托尼希望早上他們能聚在一起喝杯咖啡。但天還沒亮,他就聽見卡羅爾的車從車道上開走瞭。卡羅爾不是案子上有事要忙,就是到約克郡谷地她哥哥米切爾和他的同性戀人那裡去瞭。卡羅爾曾經提起過他們約好要見上一面。很遺憾她不在。托尼確信她一定會對信封裡的東西感興趣。

他拿著咖啡重新又坐下來,把信封裡的東西都倒在桌上。結束瞭側寫並回答完帕特森督察的問題之後,想和亞瑟比較長相的沖動使他又回到正待出售的那幢房子。西麥西亞警察局的督察看上去對他的工作還算滿意,雖然托尼自己不太滿意。他也許已經聽說瞭前一天早上的小插曲,巴不得他快點走呢。

他飛快地在房子裡搜索瞭一遍,結果和他的想象分毫不差。房子裡並沒有他的照片。亞瑟不是那種會炫耀與名人合影或是在世界七大奇跡前扭捏作態的人。但他一定留下瞭相片。亞瑟總不會連護照和駕駛執照都沒有吧?

搜尋工作無疑要從書房開始。首先要查找的自然是亞瑟的辦公桌。不出所料,辦公桌上瞭鎖。托尼查看著律師給他的那串鑰匙,但哪一把都不像能打開滿是疤痕的書桌的小銅鎖。他坐上老式木制轉椅,沒好氣地轉著椅子。“你會把書桌鑰匙藏在哪呢?”他大叫著,“亞瑟,你會把鑰匙放在哪兒瞭啊?”

他轉到第三圈時,竟然意外地發現瞭自己要找的書桌鑰匙。鑰匙放在書架上的書上面,站著的時候你的視線會被書遮擋住,一坐下就能看個正著。正如大多數優秀推理小說裡寫的那樣,“顯眼的地方最隱蔽”,沒想到亞瑟也知道這點。托尼註意到書架上放著雷吉納德·希爾、肯·福萊特、托馬斯·哈裡斯的流行小說,這是稀松平常的事情。書架上竟然還有查爾斯·維爾福德、肯·佈魯恩和詹姆斯·薩利斯等文藝評論傢的書。除瞭帕特裡夏·海史密斯,托尼沒找到其他女性作傢的書。他拿起鑰匙,打開左手邊最上面的那個抽屜。

前面幾個抽屜都是些文具和銀行對賬單。托尼翻到右邊第二個抽屜才發現感興趣的東西。首先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個多年前留下的巧克力盒子。巧克力盒子下面放著照片洗印店放照片用的紙袋以及婚禮和頒獎儀式上會分發的文件夾。托尼打開巧克力盒,看見裡面放滿瞭亞瑟各種各樣的個人資料。其中包括亞瑟的出生證明、取消的護照、哈德斯菲爾德大學的畢業文憑,一張說明他通過索斯比橋公共遊泳池營救技能的資格證書,還有其他一些能勾勒出他整個一生的東西。真是太讓人感動瞭。

托尼合上巧克力盒,把盒子放在桌面上。除瞭他,沒人知道這個盒子的意義。他把照片從原先放在巧克力盒底下的紙袋裡取出,把它們翻轉過來,心想它們能讓舊事浮出水面。第一個紙袋裡放著十二張四英寸長、兩點五英寸寬的毛邊照片。這些照片上,不同的大人們抱著同一個孩子,露出微笑。托尼翻看著背後的題字:媽媽和十二周的埃德蒙,爸爸和埃德蒙,祖母和埃德蒙,亞瑟叔叔和埃德蒙。他把這些照片放在一邊,繼續翻看著其他照片。他對亞瑟嬰兒時的照片沒有興趣,上面沒有他想看的東西。

他繼續翻看亞瑟在學校裡和假日時拍下的照片,瞭解瞭亞瑟童年時期的大致情況。托尼沒有太多童年時的照片,但他還是在這些照片中看出瞭自己和亞瑟的許多共同點。腦袋的形狀、看人的眼神和下巴的線條都非常像。

青春期到來後,兩人的相似程度越來越高,中學畢業照裡的亞瑟與彼時的托尼最像。手捧畢業證坐在相機前的亞瑟看上去像是比托尼活得瀟灑的兄弟。這個時期的亞瑟和托尼簡直太相像瞭。但在那之後,他們的面容隨著年齡的增長而逐漸不同。這些照片像量子力學的演示一樣,揭示瞭一種事物的兩種發展過程。這些照片展現瞭亞瑟六十年的人生歷程,講述瞭一個與托尼的經歷完全不同的人生故事。

托尼久久地看著這些照片,希望把照片上的形象融入在心。他什麼都沒想,也沒有太多的感受,隻是把這些圖像悄悄引入到潛意識中。最後托尼挑選瞭亞瑟舉著高爾夫比賽獎杯和三個男人坐在吧臺前舉杯慶祝等十來張對他有確實意義的照片,也許他會把它們拿給卡羅爾看吧。

但卡羅爾現在並不在。算瞭,如果他能保持這種開放心態,以後總會有時間的。

托尼加滿咖啡,順便打開收音機。佈拉德菲爾德電臺刺耳的臺歌響徹廚房,新聞馬上要開始瞭。臺歌播完以後,收音機裡響起播音員的聲音。“你想知道的新聞都在接下來的一個小時裡。佈拉德菲爾德之聲,你的本地信息站。警方證實在比克斯洛山發現的屍體正在稍早前失蹤的男孩塞斯·維納。塞斯最後一次露面是周三在學校。塞斯那晚本應在一個好友傢過夜,但他卻沒有出現。在過去一周內,塞斯是第二個在偏遠郊區發現被謀殺的少年。接下來,佈拉德菲爾德警察廳重案組的卡羅爾·喬丹總督察將向佈拉德菲爾德之聲的聽眾通報這兩起謀殺案的大致情況。”

電臺裡傳來托尼再熟悉不過的聲音:“我們相信塞斯·維納和丹尼爾·莫裡森是被同一個人殺害的。”卡羅爾聲音凝重,但語速卻偏快,既不乏對死者的尊重,又體現瞭希望快點破案的急切心態。“我們對他們的傢人和朋友致以最深切的悼念。希望市民們認真回想一下,是不是在丹尼爾和塞斯的失蹤期間內見過他們,我們非常需要得到你們的幫助。”

播音員接過話頭,他的嗓音相對於謀殺話題似乎太活潑瞭點。“同時,卡羅爾總督察還想向所有的少年及其父母發出示警。”

又輪到卡羅爾瞭。“我們查明兇手是通過社交網站與塞斯和丹尼爾聯系上的。我們希望少年和傢長保持警醒,傢長讓孩子和網絡上結識的人碰面前首先要確定他們的身份。如果對對方的身份產生疑問,請你們立即切斷孩子與對方的聯系,並馬上和佈拉德菲爾德警方聯系。”她報出熱線號碼。

看來這就是她一大清早離開的原因。調查雙重謀殺案的總督察不會有過多的睡覺時間。卡羅爾與帕特森和安佈羅斯一樣,需要爭分奪秒地工作。但托尼不知道卡羅爾為什麼不和他聯系。沒錯,佈雷克不打算為他付賬。但他是卡羅爾的朋友,卡羅爾應該知道他願意幫忙啊。

她為什麼要瞞著他呢?

他剛開始思考這個問題,門鈴便響瞭,他馬上起身走到門邊。令他驚訝的是,站在門邊的竟然是薩姆·埃文斯。埃文斯正轉身欲走,似乎不願久等。托尼不禁振奮起精神。卡羅爾總算是找他瞭,盡管是派瞭個人來。“薩姆,很高興見到你。”他退後一步,把薩姆讓進門。

和以往一樣,薩姆沒有和他繞圈子,一進客廳就迫不及待地說:“我需要得到你的幫助。”

托尼聳瞭聳肩。“你們不是用不起我瞭嘛。”

薩姆哼瞭聲鼻子。“在我看來,他們不是用不起你,而是想用國傢警察學院的傻蛋換掉你。來的人是蒂姆·帕克。”托尼難掩失望之情。薩姆嘟噥道:“你似乎認識他,那你肯定知道他是個假大空,我不指望他對這個案子能有什麼幫助。你一定知道我們現階段最需要的是什麼,不是嗎?”

其他人一定會被薩姆的激情嚇壞,但托尼很瞭解他,知道這種威脅下潛藏的是他的夢想。“你需要趕快得到結果,”托尼平靜放松地坐下來。他不想讓薩姆知道自己也有相同的訴求。“你想讓詹姆斯·佈雷克知道你們的做法最有效。”

“是的,這就是我來這裡的原因。我需要你的幫助。我在一些問題上需要你的見解。”

“卡羅爾不知道你會來這裡,對嗎?”

薩姆嗔怪地看瞭他一眼。“卡羅爾總督察不需要知道這件事。醫生,我是這樣理解的。重案組是喬丹總督察的生命,為瞭重案組,她會奮起抗爭。”他卷起嘴角壞壞地一笑。“為瞭喬丹總督察,你也會奮起而抗爭的。”他像一有威脅便打算飛走的鳥兒一樣,坐在椅子扶手上。

托尼不能否認薩姆提到的這個令他不安的事實。“你是因為我會有興趣才來找我的嗎?”

薩姆聳瞭聳肩。“我覺得你這裡會是個好的開始。”

“卡羅爾絕不會希望你把進展中的案件的細節透露給我。”

薩姆皺起瞭眉。“誰說是進展中瞭?我想向你咨詢的是一件被打入冷宮多年的懸案。”

托尼試著隱藏住自己的失望。“你不是在調查那兩個男孩被害的親子嗎?”

“是啊,當然在調查。但同時我又在調查另一起有新證據產生的懸案。我對這個案子很有興趣,我想在調查連環謀殺案時努努力,把這個案子也給破瞭,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情。”

托尼不記得薩姆哪回承認過需要他的幫助。薩姆有求於他,說明這個案子真的很難辦,他完全有理由拒絕,但給薩姆幫忙也許會對今後和警方的合作帶來益處。“告訴我究竟是怎麼回事吧。”他說。

薩姆很快就介紹完瞭案情。薩姆很會提煉調查出的要點,並總能把它們組織得恰到好處。“你知道我的問題在哪兒瞭吧,”他說,“我找不到關鍵的物證。除瞭計算機以外,沒有任何能把尼格爾·巴恩斯與他的妻女以及哈裡·西姆的死連接在一起的證據。另外,我也不知道哈裡·西姆是怎麼摻和到案子裡去的。”他失望地用雙手拍打著大腿。

“哈裡·西姆的問題倒不難解釋,”托尼饒有興致地看著薩姆皺眉發愁的樣子,“他是尼格爾·巴恩斯選定的替罪羊。”

“這話怎麼說?”

托尼深陷在椅子裡,流露出把握瞭對方思想時才會有的自信與從容。“如果說我們對尼格爾·巴恩斯有哪一點比較確定,那就是他是個操控者。他把事事都算在瞭前面。一個策劃精細的人會在行動開始前確定好自己的逃生路線。哈裡·西姆就是他選擇的替罪羊。”

薩姆尖銳地反駁道:“我不明白。哈裡·西姆怎麼就成瞭他的替罪羊瞭呢?”

“你用湖裡發現的屍體去找尼格爾·巴恩斯時,他會把過錯歸結在哈裡·西姆身上。他會說他跟蹤離傢出走的妻子,卻發現他們三個死於原因不明的自殺行動之中。哈裡·西姆在殺害瞭達娜塔母女以後,自己也自殺瞭。他之所以驚慌失措地把屍體沉在湖裡,是因為害怕警方會把責任都推在他的頭上。除瞭警方能辨別出死者身份,不利於他的物證一項都沒有。更幸運的是,法醫辨認出的哈裡·西姆正好能為他頂罪。我敢打賭,如果你深入查,會發現提供那些牙醫記錄的正是這個尼格爾·巴恩斯。”薩姆的怒氣愈發明顯瞭。

“該死的,”他發飆瞭,“那該如何證明他有罪呢?”

“他會盡力擺脫電腦上的證據。他會說達娜塔有瞭外遇,你所說的一切都是幻想,”托尼確信地說,“最後你隻能得到與他的說辭相吻合的間接證據。”

“我已經意識到瞭這一點。托尼,該如何揭穿他的謊言呢?沒有人比你更瞭解這些罪犯的心理瞭。我該怎樣把尼格爾·巴恩斯打垮呢?”

托尼探身向前,胸口湧動著一股熱流。“你有一次機會,但也隻有這一次機會……”

《骸骨疑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