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下樓吃早飯時,廚房裡首先映入托尼眼簾的是桌子上的錄音機。“還不是時候。”他一邊大聲自言自語,一邊在咖啡機裡放滿水。他需要時間弄懂卡羅爾昨天告訴他的那番話的含義。在聽亞瑟的講話之前,他必須理解清楚瓦妮莎說法的真正含義,再把兩人的說法相對照。他想看看兩人之間的說法有沒有明顯的差異。

一切還是和以前完全一樣……

他為瞭抵擋住聽錄音機的誘惑,抱起手提電腦,登錄《佈拉德菲爾德晚郵報》的網站。《晚郵報》的信息量沒有《衛報》那麼大,卻是報道內容最為豐富的地方類報紙,報紙上自然會有卡羅爾偵辦的那兩起謀殺案的細節報道。

網站頭版的大標題就是關於這起謀殺案的。托尼點擊鏈接,看瞭他們的報道。報道裡有許多添油加醋的東西,但深度卻完全不夠。兩個毫無瓜葛的十四歲男孩沒和傢人說明去向,無緣無故就失蹤瞭,似乎消失在真空裡,完全找不到蹤跡。兩人被殺害,遭到殘忍破壞的屍體出現在荒郊野外。警察認為兇手利用社交網站誘騙他們出門。

托尼不禁想起珍妮弗·梅德曼的情況。她和兩個男孩的差別隻是相隔瞭一百英裡以及性別不同,但其他方面都很類似。他用力搖瞭搖頭。“機會來瞭,”他說,“找到兩處案子的連接點就能為卡羅爾出力。好好把握住這次機會吧。”

他點擊著兩個男孩指甲蓋大小的照片。先看丹尼爾,然後又看瞭塞斯。他翻來覆去地看著這兩個男孩的照片,琢磨著把兩處案子關聯在一起的想法是否隻是自己的一廂情願。他拿起手提電腦,通過走廊走進書房。他把手提電腦和打印機相連,把兩張照片都打瞭下來。還特地使用黑白打印,以增強對比度。這時他突然想到一個主意。盡管有點於心不安,但他還是把珍妮弗的照片也打瞭下來。

托尼把三張快照帶回廚房,把它們平鋪在臺面上。他為自己倒瞭杯咖啡,瞪著這些照片皺起瞭眉。這可不是他捏造出來的東西。三個少年的身上存在著明顯的共同點。一個令人不安的想法在他的腦海中揮之不去。系列殺手喜好相似的體形。如果不考慮性別,珍妮弗、丹尼爾以及塞斯的體形從外表看上去幾乎沒有兩樣。托尼認定他把珍妮弗和兩個男孩聯系在一起的想法肯定不是牽強附會。

他需要得到更多的線索。這些線索肯定不能從卡羅爾那裡取得。她還死抱著不能剝削托尼的理論不放呢。

有人興許能告訴他一些線索。托尼拿起手機,撥瞭個號碼。第三聲鈴響過後,手機那頭傳來一個疲倦的聲音,“托尼,是你嗎?”

“寶拉,是我,”他意識到不能粗魯地直奔主題,而應該像兩個相互欣賞的朋友那樣問候一番,“你怎麼樣啊?”

“托尼,我們正在同時偵辦兩起謀殺案。你說我能怎麼樣?”

“寶拉,我知道你很累,但我正好有些事要急著問你。”

“如果是案子上的事,那我的回答是不行。上次我私下裡找你幫忙,老大可把我罵慘瞭,她讓我絕不能再背著她做這種事。”

“但我們沒做錯啊,”他說,“如果你沒照我所說的去做,天知道還會死多少人。之所以找你幫忙是因為我不能親自做這件事。”把你從傷心絕望中拯救出來,你還欠著我的人情債呢。

“但你已經好多瞭。你的腳不需用木板進行固定,完全可以自己出去查啊!”

“寶拉,你是個堅強的女人。”托尼真心實意地說。

“整天和你這種男人混在一起,不堅強點就沒法活瞭。”

“聽著,我不是讓你為我個人做什麼事,不是這種事情。我隻想求你回答我一個問題,一個非常簡單的問題。沒別的瞭。咱們合作瞭這麼些年,你肯定能幫我這麼個忙吧。”

寶拉不知是譏諷還是厭惡地哼瞭一聲。“托尼,你不會是還沒放棄為我們做側寫的打算吧?”

“當然沒放棄。我相信你們也都沒放棄。所以你們應該體諒體諒我,能幫就幫一點。”

寶拉沉默瞭一會之後嘆瞭口氣。“把問題告訴我吧。不保證一定能回答哦。”

“我想問的問題有關於你們的那兩個被害人。報紙上說他們的屍體遭到瞭破壞。我想知道的是對他們的閹割徹底嗎?陰莖和睪丸全都被割掉瞭嗎?”

又是一陣嘆息。“你不會告訴任何人的,對不對?”

“沒錯。”

“是的,完全都割下來瞭。托尼,我該掛瞭。記住,我們從來沒進行過這次談話。”

寶拉最後這句話托尼完全沒聽進去。他的思緒已經飛到其他地方去瞭,他不知道該如何向卡羅爾解釋丹尼爾和塞斯不是案子最初的受害人。

凱文看著桌子對面的寶拉問:“是托尼嗎?是我們的托尼嗎?”讓寶拉欣慰的是,凱文把聲音壓得很低,隻有他們倆聽得見。

“是那個獨一無二的托尼,”她說,“老大顯然已經讓他出局瞭。”

“他不喜歡這種狀況,我說得對嗎?”

寶拉看瞭一眼端坐在辦公室忙於打電話的卡羅爾,說:“可以這麼說。別讓卡羅爾知道我和托尼通過電話,好不好?”

凱文撲哧一笑。“我又不是薩姆,你盡管放心好瞭。我會幫你保密的。”他們來不及做進一步的交流,凱文的電話響瞭。“我是重案組的馬修斯探員。”他說。

“我是南方刑偵總隊的傑德·特納探員。”凱文沒聽說過這個操著蘇格蘭口音的探員。

“傑德,有什麼要幫忙的嗎?”

“你們是不是在調查一起少年被謀殺的案子?受害人叫莫裡森和維納,是嗎?”他的聲音聽上去非常隨便,但凱文並不計較這一點。

“沒錯。”凱文說。

“他們最初都是在失蹤者名單上的嗎?”

“是的。你有什麼信息要告訴我嗎?”

“這麼說吧,我很高興把手裡的這塊燙山芋移交給你們。”他的咆哮中甚至還帶著些笑意。

“什麼燙手山芋?我問你有沒有線索可以告訴我們。”

“夥計,我知道你是什麼意思。我沒理解錯你的意思。但我要交給你的不是什麼線索,而是又一個受害者。你們的受害者俱樂部恐怕要增加一個成員瞭。”

“找到屍體瞭嗎?”

“沒找到呢。失蹤的是十四歲男孩尼爾·匡蒂克。他媽媽一直埋怨我們的辦案人員沒有盡全力幫她找人。調查失蹤人口的警察經過分析,認為尼爾的失蹤似乎和你們正在查的案子有關。他們一把案子轉到這裡,我就打電話給你瞭。你們有興趣接這個案子嗎?你們如果不接,我也許隻能當失蹤人口案處理瞭。”

凱文在椅子上坐正,拿起一支筆。“把情況詳細講一講。”

“失蹤的是個住在平民公寓的孩子。他和母親住在佈魯斯山小區。她說昨天下午兒子說要進城辦事,但沒說要去哪兒、幹什麼。尼爾這一走就再沒回傢瞭。她試圖打兒子的手機,但怎麼打也打不通。典型的甩手掌櫃式母親,既不知道兒子平時和哪些孩子玩,對兒子要去什麼地方也是一無所知。為瞭這麼個沒頭沒腦的案子,我們星期天一大早還要趕過來上班。怎麼樣,有興趣接嗎?”

興許比你們擺脫這個案子的願望還強烈呢!“根據你所提供的線索,受害人的確很可能與我們的案子有關。隻是我還需要把這些線索重新整理一遍,然後呈報給我們的老大。你應該很清楚流程。”

“夥計,我知道流程。告訴你,在我們談話的時候,我已經把失蹤人口報告和孩子的照片發過去瞭。做出決定以後麻煩馬上告訴我。”

凱文放下電話,表情十分憂鬱。寶拉發現他神色不對,驚訝地揚起眉。凱文對她做瞭個拇指向下的手勢。“我們似乎又有瞭個失蹤的孩子。”他聯想到自己的兒子,心情非常沉重,急不可耐地想馬上開車回傢,把孩子鎖在傢裡。

“哦,不,”寶拉痛苦地呻吟瞭一聲,“又多瞭對可憐的父母。”

凱文試著不去想死者的父母。“得馬上跟老大匯報。”

重案組裡誰都不喜歡這種似曾相識的失敗感覺。卡羅爾沮喪極瞭,重案組的精兵強將們也許都有一身高超的破案技能,但連一個兇手都抓不住。兇手仍然流竄在外,又抓去瞭一個受害者,天知道這場噩夢還會重演幾次。他們的壓力很大,而且還必須和時間賽跑。重案組成立至今還沒遇到過如此強大的挑戰呢!

卡羅爾環顧著眾手下,心知尼爾·匡蒂克已經救不回來瞭。如果格裡沙對死亡時間判斷準確——沒有任何理由懷疑他的判斷——兇手在劫持瞭受害人後很快會殺掉對方。他不願承擔挾持受害人的風險,又急於品嘗殘害屍體的滋味。唯一不同尋常的是拋棄屍體的時間,一般兇手往往想從殺人的體驗中獲得最大的滿足,往往想和受害人或受害人的屍體待得久一點,但這個兇手恰恰相反,殘害完屍體就一扔瞭事。這正是需要蒂姆·帕克著力研究的地方。蒂姆剛剛遞交瞭第二份側寫報告,這份報告同第一份相比並沒有明顯的進步。報告中既沒有獨到的見解,也沒有任何可以推動破案的東西。卡羅爾還沒找到機會和蒂姆談,此時他像個等待父母誇獎的小孩徘徊在眾人身後。卡羅爾不會給他任何褒獎,這點是確定無疑的。

“聽著,”她試著盡量不顯出疲態,“你們一定都已經知道瞭吧,我們手頭又有瞭一個失蹤的男孩。他的母親的確有可能反應過度,昨天晚上有三四起類似的失蹤人口報告結果被證明是誤報。但這個失蹤報告看似有必要嚴肅對待,我們暫時可以把它看成系列殺人案的第三起。”探員們紛紛輕聲表示贊同。

“南方刑偵總隊負責詢問證人和搜索相關證據。凱文,我希望你負責和他們的協調工作。寶拉,我要你和凱文一起去。我要你負責對證人進行二次詢問,不要漏過任何關鍵信息。那些警察多半沒有你的詢問技巧,興許會漏過一些線索。薩姆,我們必須把你的那個尼格爾·巴恩斯先放一放瞭,畢竟手頭的案子更要緊些。你負責陪著受害者的母親,請你務必把從這位母親那裡問來的信息及時反饋回來,但也跟南方刑偵總隊的人說一聲。斯黛西,我知道你現在手裡的活已經做不完瞭,但你必須和薩姆一起去一次,看看能從尼爾·匡蒂克的電腦裡能提取些什麼來。”

“沒問題,”斯黛西說,“大多數程序都是自動運行的。需要處理的東西會自動排列好等在隊列裡。”

“如果女人都能和程序一樣就太好瞭。”薩姆說。

“你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寶拉說。

“誰說他是在開玩笑,女人如果有程序那麼講邏輯那就好瞭,”凱文說,“好瞭,我該走瞭。”他穿上外套,拿起車鑰匙。

“那孩子應該死瞭吧?”寶拉一邊問,一邊回到桌前開始收拾東西。

門口傳來聲音。“多半已經死瞭,”來人是托尼,“但你們還得像尋找活人那樣辦案。”

卡羅爾揉瞭揉眼睛。“希爾醫生,”她呻吟一聲,“你還是和以前一樣,踏著點來啊!”

托尼昂首闊步地走進重案組辦公室。卡羅爾不記得托尼什麼時候穿得如此整潔過,托尼像是在表現一種平時未深入到他內心深處的東西。“這次你說對瞭,我來得的確正是時候,”他走過蒂姆·帕克身邊時對帕克點瞭點頭,“蒂姆,實戰和上課是不是有點兩樣?”

他經過凱文身邊的時候,凱文抓瞭一下他的肩膀。其他人學凱文的樣子,像看到幸運符一樣觸碰他,以求好運。連斯黛西都用手指碰瞭碰他的袖子。“希爾醫生,歡迎你回來。”她語氣和以往一樣莊重。

“斯黛西,別把自己弄得太累。”托尼說。接著他便直接走進卡羅爾組長的小隔間。卡羅爾要麼跟他進去,要麼讓他一個人待在自己的隔間裡。卡羅爾知道托尼根本不會尊重她在職業上的隱私,如果讓他一個人待在隔間,電腦上的案件資料都會被他看瞭去。她隻能跟在托尼後面進瞭隔間,接著用力關上門。

“你來這裡幹嗎?”她背對著門,胳臂抱在胸前,不讓蒂姆·帕克看見自己的臉。

“我是來幫你的,”托尼說,“重復你在昨天的話之前,請先把我要講的話聽完。”

卡羅爾用手捋瞭捋頭發,挪步離開門邊。她放下窗簾,走到辦公桌旁邊。“托尼,你最好告訴我一些建設性的話。我不知道你知道瞭多少,但我這裡又有個男孩失蹤瞭。我的當務之急是找到他,並把他趕緊送回傢。”

托尼嘆瞭口氣。“卡羅爾,你的態度的確很讓人贊賞。但老實說,我們都知道這事根本不著急。那孩子已經死瞭。”

卡羅爾突然萌生和托尼幹一架的沖動。托尼有時很讓人頭疼。他通常能算計出你已經知道瞭些什麼,從而讓你產生一種再也沒什麼機會的感覺。但這次,卡羅爾還想抓住僅存的那點機會不放。她對托尼沒有遵照她昨天說的而參與這個案子非常惱火,很想立即大發一通脾氣。“為什麼過來?”

“不那麼直接的說法是,這個案子應該是我的。雇傭我的警察廳正在偵辦這個兇手犯下的第一樁案子。”

“你說什麼?”卡羅爾努力想搞清楚托尼是什麼意思。

“丹尼爾·莫裡森不是他的第一個受害人。”

英國的每位督察都有這樣的擔心,擔心他們在找的兇手實際上並不是第一次作案。英國的警察機構沒有建立聯席報告制度,每一起謀殺案都有可能不是兇手的第一次殺人。數年前,幾傢警察廳的廳長聚在一起,研究瞭十幾年來發生在英國境內的未解決疑案。在托尼和其他幾個側寫師的幫助下,他們查找著這些案子存在的共同點。最後他們得出結論,英國境內至少有三個以前未被發現的系列殺人者,也就是說至少有三個以前沒人提出過疑問的系列殺人犯還活躍在英國境內。這是個讓所有兇殺組探員都心驚膽戰的數字。正如托尼當時對卡羅爾所說,“兇手第一次殺人產生的信息量是最大的,因為他會試著去發現怎樣做才最有效。他下次殺人時會完善手法。會比第一次老練得多。”

托尼告訴卡羅爾死者不是兇手的前兩個殺人對象,等於是奪去瞭她的先手。卡羅爾希望能對這個結論發出質疑,重新奪回先手。但她首先要做的是找到問題的答案。“第一個遇害的是誰?他是在哪兒被害的?你是何時加入調查的?”

“卡羅爾,就是我正在處理的這個案子。受害者你也知道,就是那個珍妮弗·麥德曼。”

卡羅爾震驚地看瞭托尼很長時間,一句話都沒有說。“我不相信你,”過瞭一會她沉靜地說,“你就這麼想要這個案子嗎?蒂姆·帕克讓你感到沒面子,是嗎?沒想到你是個需要別人承認你職業能力的人。”

托尼雙手掩面,用手指搓揉著眼睛。“我已經料到你會這樣說,”他把手伸進外套的內袋,抽出一疊紙。“這不是我個人的問題。如果你不想讓我參與調查,沒問題。相信我,這我絕對能夠接受。但不管怎樣,先聽我把話講完,好不好?”

對托尼的敬仰和對他執意插手這個案子的惱火使卡羅爾無所適從。無論他說什麼,卡羅爾都認定那與蒂姆·帕克的存在有關。她真想找杯喝的。“好吧,不妨聽聽你怎麼說,”她字正腔圓地說,“我在聽著呢。”

托尼展開拿出的那疊紙,把之前打印的三張照片攤開在桌面上。“先忘瞭受害人的性別,因為這和我們面臨的案子完全無關。我不知道案件為何會無關於性,但事實正是如此。看看這三張照片,你會發現這三個受害者極其類似。兇犯就喜歡這個類型的受害者。這點你同意嗎?”

在眼前的證據面前,卡羅爾沒什麼可反駁的。“好吧,他們看上去的確有幾分相似。但珍妮弗也許隻是個巧合啊。”

“承認他們相像就好。系列殺手都有他們喜歡的特殊體形。還記得那個傑科·萬斯嗎?”

卡羅爾倒吸一口冷氣。那個傢夥她一輩子都忘不瞭。“他青睞那些和他前妻相像的女孩子。”

“是的。對過去念念不忘的兇手不會因為容易得手而去找不符合他要求的受害人。他們會花費時間和精力去接近真正吸引他們的人。現在,我對你的案子隻瞭解廣播和電視裡所公佈出來的那些東西,這點你接受嗎?”

“你很可能像上次在羅比·畢曉普的案子中一樣,又和我的人私下裡溝通過瞭。”她毫無表情地說。

“卡羅爾,我沒去問你的探員們。我隻是想告訴你這兩個案子的一些基本情況,我之所以知道,是因為兇手和殺害珍妮弗·梅德曼的兇手恰好是同一個人。卡羅爾,我知道他的殺人習慣。我知道他都做過些什麼。”他開始扳起指頭算起來。“一、他們都是快傍晚時沒留下解釋突然失蹤的。他們沒把離開的原因告訴任何人——朋友、傢長、戀人壓根不知道他們要去哪裡,見的又是什麼樣的人。二、他們都和碎碎念網站上的某位網友密切交流瞭一陣子,這個人和他們素昧平生,但手裡卻有他們在別的朋友那裡得不到的東西。這個人的網名通常是兩個重疊的字母——BB, CC, DD之類的。我在這點上做瞭個小小的推測,我如果估計沒錯,這類網名也許代表著某種我還未能查明的意義。三、死因是窒息而死,死者頭部都被兇手緊緊地套上一個質地很好的塑料袋。四、沒有打鬥的痕跡,說明受害人很可能被人下瞭藥。也許是迷奸藥。這點很難在你的那兩起案件中證實,因為發現屍體時已經太晚瞭。發現時他們已經死瞭很久,是嗎?發現屍體時他們都已經死瞭一段時間瞭。五、他們被劫持後很快便被殺害瞭。我知道的夠多瞭吧?”

卡羅爾盡力保持著鎮靜的神態,不想讓自己顯得過於驚訝。他怎麼全知道啊?“繼續說下去吧。”她平靜地說。

“六、他們都被扔在城外交通隊攝像頭和市政攝像頭照不到的地方。兇手沒有刻意要隱藏屍體。七、受害人死後屍體都遭到瞭破壞。八、他們都被閹割瞭。九、沒有性攻擊留下的證據。哦,我差點忘瞭說第十點:沒人看到他們被從街上擄走,因此他們大多是出於自願的。受害者和兇手過去絕不會有什麼積怨。卡羅爾,知道我在說什麼瞭嗎?珍妮弗之死和你的那兩個男孩之死絕對不單單是巧合。”

他平視著卡羅爾的眼睛。“你是怎麼知道的?”卡羅爾問。

“珍妮弗·梅德曼的案子同樣具備這些特點。在她的案子裡,被割下的是陰道,隻有這點是不一樣的。註意,兇手割去的是陰道,而不是陰蒂,從這點來看性別無關痛癢。這個案子壓根不是以性侵為目的。”

卡羅爾開始猶豫不決。以往她碰到的所有這類罪犯都是以性侵為目的。托尼也正是這麼教她的。盡管還不知道兇手對哪方面有興趣,但割掉性器官的事實擺在那兒,兇手絕對是以性為目的。“你怎麼能這樣說?受害人的性器官被破壞成這樣——怎麼可能不是以性侵為目的呢?”

托尼撓瞭撓頭。“你的說法適用於絕大多數案子。但這起案子是個奇怪的例外。通常的側寫方法在這個案子上起不瞭半點作用,概率統計對於這個兇手是無效的。”他站起身來回踱步。“卡羅爾,我這麼說有三點理由。首先,他和受害人待的時間都很短——”

“這點我註意到瞭,”卡羅爾說,“我對這一點同樣很不理解。兇手花費瞭那麼大的精力誘騙這些受害人,得手以後為什麼那麼快就幹掉他們呢?”

“說得沒錯!”發現卡羅爾和自己想法一致,他轉過身,用手掌心猛拍著卡羅爾的桌子。“這麼短的時間對兇手來說有何樂趣可言呢?其次,我們沒有找到任何性攻擊的證據。沒有精液,肛門也沒有遭到過攻擊。塞斯和丹尼爾一定也是這樣的情況吧?”

卡羅爾點點頭。“是的。”卡羅爾十萬個不願意,但內心裡承認,自己已經被托尼的論點吸引瞭。托尼的論點聽起來非常可怕,但確實很有道理。“你想說的第三點是什麼?”

“兇手想對受害人說,這是你最終的結局。我不光想要你死,而且要把你逼到絕路上去死。不管這些受害人讓他想到的是誰,他都希望把那個人從地球上抹除掉。”

托尼的話讓卡羅爾直冒寒氣。“太殘忍瞭,”她說,“簡直沒有一點人性。”

“我知道。但隻有這樣才解釋得通。”

卡羅爾想到瞭種種的限制,但不由得感到一股興奮之情。她在工作中最盼望這種時候,通往真相的大門出現松動,終於有望被打開,卡羅爾等待的就是這樣的一刻。那道頑固的壁壘終於要被打破時,你怎麼能不歡欣鼓舞呢?卡羅爾對托尼露出微笑,為他的真知灼見以及對他們工作所表現出的強大忍耐感到高興。“對不起,”她說,“我應該向你道歉。我知道你不是個小氣的人。我剛才說蒂姆·帕克讓你沒面子實在是口不擇言,我不該這麼說的。”

托尼對她笑瞭笑。“帕克的事都過去瞭。無論佈雷克怎麼說,現在這是我的案子。伍斯特警察局握有這個案子的優先權。”他從外套口袋裡拿出斯圖亞特·帕特森的名片。“你應該找這傢夥談談。”

卡羅爾接過名片。“我先要找另一個人談。”她的笑容裡帶著一絲促狹的成分。“我一定會很享受這次談話。”

《骸骨疑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