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法律搞好關系

試想一下,你如果在整個人生中都扮演反面角色,想找到個正當工作有多麼困難。我也許能讓應聘申請表蒙混過關,但他媽的怎麼能憑借花言巧語通過面試呢?我在自己的唯一一次面試中,提醒坐在桌子另一邊的那些混球,沒有律師坐在我身邊,我可以不回答任何問題。我的意思是,這可不是取悅人事經理的好辦法,不是嗎?

你能想象嗎?“芬尼斯頓先生,你的申請表的工作經歷部分有些描述不清。你能更準確地給我們描述一下你的工作經歷嗎?”

好吧,是的。這要從我八歲時入行當小偷說起。我的兩個哥哥覺得我個頭小,能爬進廁所的窗戶,因此他們教我如何用馬桶塞牢牢吸住玻璃,然後用玻璃切割器劃開玻璃。我把玻璃取下來,遞給他們,然後從缺口裡鉆進去,為他們打開後門。接下來,他們就洗劫瞭電視機、錄像機和立體聲音響,而我負責望風。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我到十一歲時,個頭太大,鉆不進廁所瞭。而且,我想要更高的分成,決定和兩個貪婪的蟊賊哥哥散夥。於是我打起汽車的主意。他們都叫我“火花”,因為我會帶著用繩子綁住的火花塞出門,像牛仔旋轉套索一樣旋轉火花塞。我旋轉得很快,然後抖動手腕,賓果!駕駛室的玻璃粉身碎骨,就像電影中的假玻璃。幾乎不會發出聲響。

我在一分鐘之內就能把汽車音響偷出來。我以五鎊一次的價格在酒吧裡兜售這種技能。行情好時,我一晚能賺五十英鎊。我就像這樣過日子,沒什麼麻煩事發生。

然而,我一直很有野心,而這正是我失敗的原因。一個朋友向我展示如何點燃火花塞,將車開走,不發出一點聲音。當時,我的一個兄弟正好在為一個傢夥做事,那傢夥在斯特蘭奇韋斯有一個二手車的場地,還有一個安靜的後街小車庫。他的團隊把偷來的車放在那裡,然後給車一個全新的身份,賣給毫不知情、容易受騙的顧客。

然而,聰明反被聰明誤。一天晚上,我偷瞭一輛福特福睿斯,結果把車開進瞭警察的包圍圈中。那天夜晚,到處都是條子。我的這一段職業生涯止步於斯特蘭奇韋斯的另一個地方——監獄。當然瞭,我太年輕瞭,不會被關多久。我的律師很快把我弄瞭出來,將我送進青少年感化中心,我還沒來得及說“我要改過自新”。

那些關於監獄的傳言都是真的。你要想當個好囚犯,隻要完全按照監獄圖書館裡美國勵志書上說的做就行瞭。首先,你要有獲得成功的願望,然後與那些成功人士為伍,做他們會做的事情。隻不過,當然瞭,任何被關在牢裡的人,理論上來說,離獲得成功還差得遠呢。

不管怎樣,我看瞭,聽瞭,學習瞭。我在牢裡交瞭一些好朋友。我出來之後,準備做一些更大更好的事情。當時,銀行和郵局還是很好賺錢的地方。他們還不知道要使用防彈玻璃和柵欄之類見鬼的東西。你隻需走進去,揮舞著手槍,跳到櫃臺上,將那個地方洗劫一空。從進去到出來,隻需要五分鐘時間。你帶著塞得鼓鼓囊囊的運動包,接下來的幾個月都不用忙活瞭。

我愛這份工作。

這是一種簡單快捷的謀生手段。好吧,在大多數情況下是。是的,我們有幾次碰上瞭想當英雄的人。你還以為那是他們的錢呢,上帝作證,你真會這麼以為。直到現在,我都相信你也應該能夠勝任這份工作,從進去到出來,沒人會受傷害。然而,如果有些混球擋瞭我的道,不讓我出去。我絕對不妥協。我不準備站在那裡,禮貌地請他站到一邊。不,去他的,你必須向他表明那裡誰說瞭算。一槍打在天花板上,他如果還站在那裡,好吧,那是他的錯,不是嗎?你必須專業,不是嗎?你必須表明你不是在開玩笑。

我一定很擅長處理這種事,我雖然隻做過這一次,但他們無法找到證據抓我。好吧,我當時已經坐瞭三次牢,但那是因為別的事情,你可以稱之為“課外活動”。我發現戴帽子的約翰尼和我兄弟的妻子有一腿時,必須給他們點顏色瞧瞧,不是嗎?我的意思是,血濃於水。她可能是個蕩婦,但任何以為能侮辱我傢人的人都會後悔。我以為約翰尼不會笨到把真相告訴送他去醫院的迪佈爾,但有些人天生沒大腦。案子開審前,他一直被嚴密保護。不過,當然瞭,我敗訴之後,他就不受保護瞭。我第三次坐牢後,傢人經常來探監,我很高興地得知約翰尼的傢人去給約翰尼掃墓瞭。就像我說的,傢人就應該緊密團結。

我出來時,已經物是人非。銀行和房屋建築協會都變聰明瞭,行動也更有效率。敢打劫他們的隻有業餘人士和該死的呆瓜。

幸運的是,我在牢裡認識瞭托米。上帝作證,我認識他簡直就像命中註定的一樣。我知道關於搶劫和偷竊的所有技能,而托米知道關於古董的所有知識。他知道英國的一大半博物館和豪華古堡的安保系統都脆弱得不堪一擊,我們在歐洲的那些鄰居就更別提瞭。

於是,我組建瞭一支夢之隊。我們兩個一起幹活,托米負責非法交易。移動辦公很便捷。我們花瞭一個夏天進行調研。我們先偵查每個地方一次。三個星期後,我們再回去偵查一次。我們會等到我們上次被拍到的監控錄像被刪除。我們弄清楚瞭安保的薄弱環節,制定出相應計劃。然後,我們一直等到冬天才行動,大部分這類地方都因為氣候原因在冬天關閉瞭,隻留下必備人員。

我們挑選瞭一個寒冷、潮濕、蕭瑟的夜晚,要是有一點風就更完美瞭。我們制造出的任何噪音都會被狂暴的天氣吞沒。然後,我們進去瞭,七磅重的大錘直接敲在脆弱的門或窗戶上,敲在放著我們確定要偷的寶物的陳列櫃上。順便說一句,砸東西有一個小秘訣。他們也許在陳列櫃上安裝瞭強化玻璃,但撐住玻璃的框架很可能還是木頭的。用三磅的石匠錘砸在櫃子的一角,整個櫃子就會四分五裂,你想拿什麼拿什麼。

大多數情況下,我們會逃出去。當地警察出現時,我們已經跑出幾英裡瞭。沒人受傷害,除瞭某些人的腰包。

那是我生活中最棒的幾年,那種感覺比做愛還棒。在那段時間裡,我進入房子,做瞭想做的事情,然後離開。那種快感比從毒品中獲得的快感還要純粹。這個對比並非源於個人經驗,因為我從未吸過毒,也永遠不想吸。我恨毒品販子甚於恨警察。多年來,我從他們在我的地盤上的收入中抽取合理的份額。現在,他們知道不能在我的街道上兜售他們的狗屎瞭。不過,我和其中一些傢夥有合作,他們不工作的時候,喜歡來點“查理”或“嗖嗖”。但他們發誓,他們從不會在工作時嗨起來。

我們先做瞭一些熱身運動。法國的一傢博物館,花瞭兩百萬英鎊買瞭技術頂尖的安保系統。他們舉行瞭盛大的安保系統啟動儀式。他們在儀式上吹噓博物館的防盜系統有多麼厲害,簡直有點恬不知恥。當天晚上,我們采取瞭行動。我們胡亂拼裝出從大樓通往街道的滑輪組,然後把自己綁在上面,就像空軍特種部隊一樣直接穿過天窗。他們說我們拿走瞭價值一百萬英鎊的寶物。但我們並沒真的拿到一百萬,刨去開銷,我覺得那晚我凈賺瞭一萬五千。法國空軍特種部隊的座右銘說得好,“狹路相逢勇者勝”,不是嗎?

我們隻拿走確定有市場的東西。好吧,在大部分情況下是這樣。有一次,我與倫勃朗的一幅作品一見鐘情。我隻愛那一幅畫。那是一幅自畫像。你隻需盯著它看,你就能瞭解畫裡的那個怪老頭,仿佛他是你的朋友。畫掛在這個公爵傢的墻上,就在我們想要的那些銀盒旁邊。那個夜晚,我一時沖動,帶走瞭那幅倫勃朗。

托米是個該死的弱智。他說我們永遠都不該偷那種東西,因為我們永遠也找不到買傢。我告訴他,我不在乎,它是非賣品。我說我要把它帶回傢時,他以為我完全瘋瞭。

我把它掛在臥室的墻上六個月。但這樣做是不對的。威森豪的廉租房配不上倫勃朗。因此,在一個夜晚,我把它包在防水帆佈裡,丟到公爵傢旁邊的野地裡。我用公共電話聯系當地的廣播電臺,告訴他們可以在哪裡找到那幅畫。我非常不願意把它交出來,我如果有幢漂亮的房子,肯定不會丟掉它。

然而,你不會把這種故事告訴人力資源經理,不是嗎?

“那麼,你為什麼想要轉行呢,芬尼斯頓先生?”

好吧,這就要講到金姆瞭,不是嗎?

我在學校時就認識金米瞭。多年後,她還是一個美人,時光並沒有奪走她的美。我一直很喜歡她,但從沒說服自己約她出去。我第一次從牢裡出來後,她已經與丹尼·麥克蓋恩交往。我灌下一瓶酒、鼓足勇氣采取行動時,好嘛,得知他們結婚瞭。

大約一年前,我又偶遇瞭她。她去參加在羅斯韋爾舉辦的一個女生之夜,就是一群愚蠢的女人把自己搞得就像青春期少女。隻要看著她,我就覺得回到瞭青蔥歲月。我送瞭一瓶香檳到她們的桌上,金米自然走過來向我道謝。她一直都這麼得體。

顯然,她和丹尼的傢庭生活不算幸福完美。他經常連著好幾天加班,金米得獨自照顧兩個女兒,這可並不是一件輕松事。提醒你,她自己的事業很成功。她有一個非常好的工作,在一傢旅行社擔當重任,深受領導賞識。我們再次邂逅,我感覺自己中瞭大獎。

唯一的問題是,幾個月後,她對我說她不能幹壞事。她給我提瞭個條件。我如果能改邪歸正,她就會踢掉丹尼,搬過來跟我住。

這就是我想方設法地要找一份正當工作的原因。你也看得出來,用這個理由說服一群西裝革履的人給我一份工作有點困難。“非常感謝,芬尼斯頓先生,但我覺得你恐怕不太適合我們的職位要求。”

讓別人給我一份工作的唯一方法,就是恐嚇他們。但不知怎麼,我覺得這個方法在正常世界裡行不通。你無法走訪各傢公司的人力資源部,並說:“我知道你住在哪裡。因此,你要麼他媽的給我工作,要麼可能需要一條導盲犬。”

就在我面試那天,我遇見瞭我的好朋友克裡西,和她一起開懷暢飲。你看到克裡西時,不會想到她的工作是為電視臺寫硬派警察連續劇劇本。她看上去更像一個軟心腸的社會工作者,穿著麥色無袖套衫和牛仔褲。然而,克裡西不太愛說話,她和她的女朋友都是。她女朋友是個律師,但除此之外,人還不錯。這很可能是因為她並不接刑事案件,隻負責關於離婚和子女監護權的案子,還有其他瑣碎的事情。

就這樣,我和克裡西在喬爾頓的某個時髦酒吧裡喝酒。那傢酒吧有全實木地板和很硬的椅子,還有五十種不同的啤酒,除瞭吉尼斯黑啤,其他啤酒你應該都沒聽過。我把我的小問題告訴瞭她。她在第二瓶喝到一半時,她如夢似幻的眼神告訴我,她的腦瓜開始盤算什麼事情。通常情況下,六個月後,我會在電視上看到什麼事情。我喜歡這種感覺:和金米坐在一起,說:“看見那個瞭嗎?是我告訴克裡西那個騙局的。當然,她把情節改得溫和瞭一些,但那是我的故事。”

“我有一個主意。”克裡西說。

“什麼?你準備寫一部關於可憐的無賴打算改邪歸正的電視劇?”我問道。

“不,是一份工作。好吧,一種新型的工作。”她一口幹掉剩下的半瓶酒,抓起瞭大衣。“把找工作的事交給我吧。我會回來找你的,幸運兒。”然後她就走瞭,留下我被善意圍繞,就像最後一輛有篷馬車被印第安人包圍瞭。

一周過去瞭,在這一周裡,我試圖靠嘴皮子做些小生意,當瞭一天的大堂推銷員。然而,我接近的每個人都以為我另有所圖。他們不相信我想做正當工作,因此我獲得的回報隻有五十種不同的海洛因。我接到克裡西的電話時,已經累得像頭豬瞭。

這次,我們在她傢附近碰面。我、克裡西和她的女朋友莎拉——那個律師。我們買瞭幾瓶比利時啤酒,坐下來,莎拉最先開口:“你願意在律師事務所做兼職工作嗎?”她問道。

我激動得不能自抑,隻能放聲大笑。“工作內容是什麼?”我問道。

“你聽我說完,就明白瞭。我每天有很多時間與被男人欺騙的女人打交道。有些女人遭到瞭虐待,有一些碰到瞭冷暴力,還有一些被前任騷擾。她們為瞭自己和孩子,隻想得到公平的對待。法律界男人居多,但他們不愛管這類事,隻想輕輕松松賺大錢。對大多數這類女性來說,法律要麼無法解決問題,要麼不想解決問題。我接到過一個案子,兩名警察被傳喚到法庭上作證反對那位女性,說她完全失控,毫無理性。男人為瞭保護自己會瘋狂,以至於防衛過當。”

“媽的,”我說,“那麼,這跟我有什麼關系?”

“幹我們這行的人都很有挫敗感,”莎拉說,“我們一群人偶爾會聚在一起喝酒,聊很長時間,聊我們為何不再相信法律能解決一切問題。這類案件中的大部分男人都是惡霸和懦夫,他們的女人如果有人撐腰,將視他們如糞土。因此,我們有一個提議,我們付錢讓你把這些雜種搞定。”

我簡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一位律師付給我現金報酬,讓我去狠狠收拾那些我很樂意收拾的惡棍。這裡面一定有隱情。“你不會告訴我,法律援助機構會為此買單吧?”我問道。

莎拉咧嘴一笑。“註意你的言辭,泰瑞。我們正在討論一個完全非官方的安排。我認為你能向那些男人解釋清楚,他們使用暴力手段是錯誤的。讓他們見識一下你的棒球棍。告訴他們,他們如果再舉止不檢點,你會以一種更不友好的方式再次拜訪他們。告訴他們,他們會收到以他們伴侶名義開具的額外訴訟費賬單,如果他們沒有很快準備好所有現金,你就會自己上門來收。我可以肯定,對於你的手段,他們的反應會非常積極。”

“你希望我去給他們一個教訓?”我還是堅信這是個惡作劇。

“這要看案子的大小。”

“而你會付錢給我?”

“我們想按照每次兩百五十英鎊付你基本工資。如果離婚協議書涉及巨額資產,你還有額外獎金。有點像律師的勝訴費。不勝訴,不給錢。”

我的腦子一下子接受不瞭這個主意,轉不過彎來。“那麼,我該怎麼開展工作?你打電話給我,告訴我去哪裡工作?”

莎拉搖搖頭。“一切都要經過克裡西。她會告訴你細節,以雜項服務的名義向律師事務所收費,並把費用轉到你的賬上。在這次會面後,我們永遠不會再面談這件事。你也永遠聯系不到你服務的律師。克裡西是橋梁。”

“你想用哪種方式和我聯系,電話?”克裡西問道,急得就像坐在後排的學生。

“你可以告訴金米,你正在做傳票送達員的工作。”莎拉插話道。

我無話可說,我答應瞭。

那是六個月前的事。如今,我作為克裡西的研究助手出現在她的書中。我交稅,也繳納社會保險金。這可以說是對社會保險制度的一種諷刺。他們怎麼也想不通,我怎麼就變成瞭一個良民。我一周做兩到三次工作,一切都很美好。莎拉搞定瞭離婚案。等一切結束,我們就能喜結連理瞭。

我告訴你,這就是生活。我正在做正確的事,並因此得到報酬。我如果早知道重新做人這麼有趣,幾年前就這麼做瞭。

《破釜沈舟(心理追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