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金城咖啡館旁邊的小院裡,警員進進出出。

鄭朝陽和白玲也來到瞭小院,郝平川上前迎接:“這是喬杉的隱蔽庫房,他的傢底都在這兒瞭。”

郝平川帶著白玲走進瞭小院的正房。宗向方在檢查屋裡的物品,屋裡儲存的都是武器彈藥等戰備物資以及黃金、美元。

鄭朝陽贊嘆一句:“怎麼找到這兒的?”

郝平川眼神往宗向方處一遞:“是宗向方發現的。”

宗向方趕緊站起來說道:“咖啡館我們檢查過,沒有問題,所以我檢查瞭喬杉這段時間的財務支出,發現他一直在給一個叫張鵬的人匯款,每月一次。張鵬是個殘障人士,原來是咖啡館的廚師。看上去像是做慈善,但我查瞭張鵬的財務支出,發現瞭他名下的這個屋子,就來這裡檢查一下。”

鄭朝陽點點頭:“咖啡館一直在我們的監視下,這些物資他也沒辦法轉移,隻能放棄。”

郝平川拿起一支沖鋒槍查看瞭一番,隨即說道:“還是新的,槍油都沒有擦。”

鄭朝陽指著一箱黃金和美元:“最重要的是這些。沒瞭這些,就等於沒瞭糧草。桃園行動組快要斷糧瞭。”

鄭朝陽和郝平川走瞭出來。

鄭朝陽問道:“馬老五常去的地方調查清楚瞭嗎?”

郝平川點點頭,顯然是有所收獲:“他常去的就是禦香園。他的徒弟們說馬老五是屬狗的,認窩,別的地方不去,就隻去禦香園。裡面的妓女倒是都挺熟悉。”

鄭朝陽皺著眉頭道:“看來得派人到裡面去偵察一下。”

郝平川猶疑道:“不會又是齊拉拉吧……”

鄭朝陽笑瞭:“齊拉拉拐走瞭小東西,在禦香園臭名昭著。我倒是覺得多門挺合適。”

郝平川一聽多門的名字,立刻擺手道:“多門?算瞭吧。他說病瞭,請假一個月。扯!留用警那些毛病都搞到咱們這兒來瞭。不就是喬杉跑瞭,我批評瞭他幾句嘛。”

這時,二人的身後傳來宗向方幽幽的聲音:“我去吧。”

公安局羅勇的辦公室。

白玲敲門進屋,羅勇示意她坐下。

羅勇看著手裡的一份檔案,對白玲說道:“小白,你的這份報告我看瞭。你懷疑鄭朝山是保密局桃源行動組的成員,甚至懷疑他就是鳳凰,但並沒有確鑿的證據,更多的是你的猜測,或者是推斷。”

“領導……”白玲似乎想辯白什麼,但羅勇立刻打斷瞭她:“我知道你的意思,對敵特分子,我們不能有一絲一毫的馬虎。但是我們的新中國百廢待興,需要各行各業的建設者群策群力。很多人向往新中國,但也有很多人對我們還抱有懷疑。鄭朝山不是一般人,他是留德博士、外科專傢,在北平醫學屆威望很高。他還是青年民主促進會的總幹事,為和平解放北平也出過力。這樣一個人,必須要有確鑿的證據才能對他采取行動,不然,就不單單是一個鄭朝山的問題瞭,會是民心的問題。”

白玲立刻站起來:“領導,我明白瞭。”

說完,白玲轉身要走,羅勇卻叫住瞭她:“這件事,你和朝陽說過嗎?”

白玲搖搖頭:“沒有,我覺得這件事,他應該回避。”

羅勇點點頭,說道:“既然我們沒有證據證明什麼,那就隻是方向性的推理。同志之間沒什麼不能探討的。朝陽一直在我的領導下,對這個同志我還是瞭解的,看上去皮皮溜溜的,可原則性不比你差。”

禦香園燈火通明,門口出出進進的都是客人。宗向方一身長袍頭戴禮帽走進瞭禦香園,老鴇金圍脖兒熱情迎接。宗向方一邊和金圍脖兒周旋,一邊仔細端詳她,妓女們穿的都是旗袍,唯獨她穿著長袖長褲,襯衫的袖子拉到手腕,還系著扣子。

金圍脖兒安排紅兒照顧宗向方。紅兒帶宗向方來到樓上房間。剛關上門,宗向方就抄腿抱起紅兒扔到瞭床上,自己也撲瞭上去。紅兒咯咯笑著,宗向方掏出準備好的乙醚手絹捂住瞭她的口鼻。紅兒很快不省人事。

夜深人靜。宗向方悄悄地從紅兒的房間裡出來,看看樓道裡沒人,他躡手躡腳地走到金圍脖兒的房間,掏出一根鐵絲,很快打開瞭房門。

宗向方進瞭房間,屋裡亮著燈,但沒人。他在屋裡搜索著。梳妝臺上有一瓶香水,宗向方拿起香水來聞瞭聞,又拿出相機拍瞭照。

房間幹凈整齊,床下放著一個包裹,宗向方打開看,是一身旗袍,上面有血跡,很多地方撕破瞭,包裹裡還有一雙佈鞋。

宗向方心下一動,趕緊將眾多證物都拍瞭照。

公安局會議室,鄭朝陽、白玲、宗向方、郝平川、齊拉拉等人都到齊瞭。

會議室的黑板上貼著金圍脖兒的照片,以及金圍脖兒穿過的破損的旗袍的照片、用的香水的照片等,還有一張國民黨地方派出所的妓女登記證,上面有金圍脖兒的照片和簽名畫押。

宗向方解說道:“這是我從禦香園的老鴇金圍脖兒的房裡找到的。這個香水,技術科的同志化驗後證明,和馬老五指甲中殘存的皮屑上的香水是同一個牌子。因為怕打草驚蛇,相關的物證我並沒有帶回來。金圍脖兒原名金兆池,山西太原人,十六歲到太原妓院怡紅院當妓女,十九歲到察哈爾,後來成為領班。之後她帶著幾個姑娘自己開館,當瞭老鴇,1945年北平光復之後她來到禦香園。當然,這隻是表面上的檔案記錄,具體的情況我們已經在請太原公安局協助調查瞭。”

鄭朝陽打斷宗向方:“檔案記錄即便找到瞭,也不會有什麼直接的價值。一個妓院的老鴇能輕易殺掉號稱‘跤王’的馬老五,說明這是一個職業殺手。我的意見,立刻逮捕金圍脖兒。”

郝平川隨即帶人沖進禦香園。

園內雞飛狗跳,妓女和嫖客到處躲藏。宗向方率先沖進金圍脖兒的房間,屋內空無一人,地上的火盆裡有燒的紙灰。

宗向方蹲在地上檢查火盆,從裡面揀出一個燒毀的信封殘片,然後恭恭敬敬地遞給瞭郝平川:“郝組長,您看……”

郝平川接過信封的殘片看著,上面有模糊的小字:廊坊……

他立刻意識到問題所在,趕緊帶瞭幾名警員上瞭吉普車,三兒一腳油門踩下,吉普車風馳電掣而去。

一輛黃包車來到廊坊胡同的胡同口停瞭下來。

金圍脖兒一身時尚的列寧裝,腳上卻還穿著繡花佈鞋,看上去很不協調,她從車上下來,給瞭車錢。黃包車走瞭。

金圍脖兒四下察看一番,進瞭胡同。

廊坊胡同徐宗仁宅,前國民黨保密局北平站站長徐宗仁正在傢裡收拾行李,夫人從旁幫忙。

夫人有些不滿地說:“這一去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回來。”

徐宗仁有些慌張,但還是回答道:“早就和你說瞭,新政府在炮局成立瞭清河大隊,專門收容高級別的特務。何謂清河,以清澈之水,洗身心之濁。我們這些人,得回爐再造,才能重新做人。”

這時,外面傳來敲門的聲音。

徐宗仁出去開門,看著門外的來客卻露出驚訝的表情:“是你?”

金圍脖兒來到徐宗仁宅門口,大門敞開著。她繞過影壁,進瞭院子。

院子裡靜悄悄的,堂屋的門也開著,徐宗仁坐在堂屋的椅子上看報紙,報紙擋住瞭臉。金圍脖兒的右手輕輕一揮,手中多瞭一柄新月彎刀,左手的中指上還套瞭一枚鋼針。

金圍脖兒悄悄進門,低聲說道:“徐站長,好久沒見瞭。”

“徐宗仁”從報紙的下面看著金圍脖兒的繡花鞋,冷峻地說道:“是啊,山田良子少佐。”

金圍脖兒一臉驚訝。“徐宗仁”放下瞭手中的報紙——是鄭朝陽!

金圍脖兒一躍出瞭房間,院子裡站著警察,周圍的墻上和房頂上也都是警察,荷槍實彈地對著她。金圍脖兒舉起彎刀,彎刀寒光閃閃。

鄭朝陽出門站在臺階上,似笑非笑道:“山田少佐,你們的天皇四年前就宣佈投降瞭,你的頑抗沒有任何意義,馬上放下武器投降!”

外面響起剎車聲。郝平川帶著宗向方從外面跑進來。金圍脖兒回頭看瞭一眼郝平川和宗向方。

鄭朝陽喝道:“馬上投降!政府可以給你寬大處理。”

看著外面的人聲越來越多,金圍脖兒心下有瞭計較。她心一橫,話裡有話地沖著鄭朝陽大喊:“答應的就要算數,不然我做鬼也不放過你們!”

鄭朝陽微微一愣。這當口,金圍脖兒已經迅速揮起短刀,割斷瞭自己的喉嚨。鄭朝陽大驚,郝平川和宗向方更是異常驚訝。

金圍脖兒向後摔倒,鄭朝陽趕緊沖上前查看,但金圍脖兒已經無法搶救瞭。

郝平川上來看著地上的屍體,又看瞭看鄭朝陽和宗向方:“她什麼意思?我還以為她要投降呢。”

宗向方滿不在乎地說:“她是用這種方式來迷惑我們,然後迅速自裁。”

徐宗仁從裡屋出來,來到死去的金圍脖兒面前擦瞭擦冷汗:“她是第一流的殺手。鄭先生,如果不是你,我現在已經是具死屍瞭。”

郝平川奇怪地看著鄭朝陽:“老鄭,你怎麼在這兒?”

事情原來是這樣的。

當時鄭朝陽在辦公桌上研究金圍脖兒的檔案——金圍脖兒的妓女登記證。鄭朝陽看著,最後眼光落在她十九歲後在察哈爾地區的記錄上。他在桌子上的白紙上寫下“察哈爾”三個字,輕輕地在上面畫著圈兒,嘟囔著:“察哈爾、綏遠。”

這時,白玲拿著一張電報稿進瞭門:“剛截獲的電報,保密局給北平桃園行動組的,他們要殺徐宗仁。”

鄭朝陽接過電文看著,皺著眉頭道:“徐宗仁我們有嚴密的保護,他們怎麼動手?”

“徐宗仁前些天已經要求我們撤掉瞭警衛。”

聽到白玲的匯報,鄭朝陽有些詫異:“為什麼?”

白玲解釋道:“保密局在北平的高級特工都是到徐宗仁傢去自首,而中小特務是到地方派出所自首。徐宗仁認為警衛嚴密守著會讓來自首的人心情緊張,所以請求我們撤掉警衛。不過,我們的暗哨並沒有撤。”

鄭朝陽想瞭想,問道:“白玲,從檔案上看,金圍脖兒曾經在綏遠和察哈爾地區待過很長時間。如果她是個特務的話,會不會和徐宗仁有聯系?”

白玲想瞭一下,隨即表示肯定:“徐宗仁曾經是保密局冀熱遼站的站長,很有可能!”

鄭朝陽猛地站瞭起來:“我去一下徐宗仁傢裡,順便看看保衛的情況。”

廊坊胡同徐宗仁宅院,徐宗仁聽到敲門聲出來打開院門看到鄭朝陽,驚訝地問道:“怎麼是你?”

兩人進屋落座。鄭朝陽拿出金圍脖兒的照片:“老徐,你是老軍統瞭,在綏遠很長時間,見過這個人嗎?”

徐宗仁看瞭看照片,說道:“這是山田良子。這是個老牌兒的日本特工,代號‘鼴鼠’。她出生在東北,漢語非常流利,抗戰期間在河南河北以及綏遠和察哈爾等地非常活躍。我當時是保密局冀熱遼站的站長,1944年豫湘桂會戰期間我抓的她。”

徐宗仁指著自己的腦門兒,上面有一個細微的疤痕:“看到瞭吧,審訊她時,她突然用在椅背上拔出的釘子襲擊我,幸虧我閃得快。”

鄭朝陽皺著眉頭道:“這個山田就一直不合作?”

徐宗仁苦笑瞭一聲,認真地說:“她是日本伊賀忍者的後裔。忍者這個職業很奇怪,他們把自己當成狗,並以此為榮。狗是不會背叛主人的,除非有很特殊的原因。我本來想斃瞭她,可毛人鳳覺得這個人還有用,叫我把她交給軍統河南站。鄭先生怎麼突然問起鼴鼠的情況瞭?”

在徐宗仁說話的時候鄭朝陽拿起桌子上的一張字條看著,這是一張訂單。內容:收徐宗仁府紅木傢具一套。銀圓一百二十,預付定金二十元。餘款取貨一次付清。金兆池。

金兆池的簽字和金圍脖兒的妓女登記檔案的筆跡完全一樣。

鄭朝陽舉著訂單問:“這個金兆池你見過瞭?”

徐宗仁搖瞭搖頭:“沒有,這位金小姐來的時候我不在,是我太太和她談的。說好瞭,今天下午來取貨。”

徐宗仁看看手表:“哎,這說著呢,人就要到瞭。我得先把傢具歸置一下。”

鄭朝陽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不用忙瞭,我想,她可能就要來找你瞭。”

徐宗仁覺得有些奇怪:“誰?”

鄭朝陽盯著徐宗仁的眼睛,吐出瞭兩個字:“鼴鼠。”

徐宗仁手裡的雪茄掉在桌子上。

羅勇的辦公室裡,鄭朝陽把一份檔案放到瞭他的面前。羅勇翻開一看,是金圍脖兒的檔案、屍體照片、兵器照片等等。

鄭朝陽深吸一口氣,詳細介紹道:“根據徐宗仁交代,這個女人叫山田良子,日偽時期的資深特工,代號‘鼴鼠’,化名金兆池,在綏遠以及河南地區開展間諜活動。抗戰勝利後她成為軍統秘密潛伏人員,在北平禦香園當老鴇。”

羅勇有些疑惑:“確定這個山田良子是桃園行動組的成員?”

鄭朝陽點瞭點頭:“如果能確定保密局的萬林生、金城咖啡館的服務生袁碩和撂跤的馬老五都是被她殺的,就可以確定她是桃園行動組的重要成員。可惜沒抓到活的。”

羅勇搖瞭搖頭,說道:“也不可惜,又掰掉瞭桃園行動組的一個爪牙。喜歡吃螃蟹嗎?”

鄭朝陽有些納悶兒羅勇為何有此一問,但他還是誠實地說道:“不喜歡,吃著費勁。”

羅勇笑瞭:“我喜歡吃,當年在膠東打鬼子的時候吃過螃蟹。吃螃蟹得耐得住性子,輕敲、深掏、慢扯、細摳,不怕它殼堅爪硬,隻要有耐心,把它的爪子一個一個地掰下來,等吃到隻剩下一個身子的時候,那就想怎麼吃,就怎麼吃瞭。有機會嘗試一下,很美味的。”

鄭朝陽頗有深意地說道:“沒想到老領導在吃上也這麼有想法。”

羅勇意味深長地說:“共產黨人有今天的成就,除瞭堅定的信仰,就是能忍。忍住瞭,才有機會。你們這次的行動很好,值得表揚。隻是有一點我要提醒你,這個桃園組的鳳凰辦事一向縝密,這次卻為瞭兩個已經廢掉的棋子不惜動用‘鼴鼠’這個隱藏得很深的特工,絕不是為瞭貼兩張標語。”

鄭朝陽思考著,問道:“您的意思是?”

羅勇擲地有聲地說道:“或許……你已經踩到他的尾巴瞭。”

白玲來到鄭朝陽的辦公室。

她猶豫瞭一下,還是開瞭口:“……我得向你道個歉,上次你被懷疑的事……”

鄭朝陽擺擺手,示意她不要糾結瞭:“這個我早忘瞭。再說瞭,當時那種情況你也是按照組織程序來的。”

可是白玲卻有些懊惱:“可郝平川他們從來沒有懷疑過你!或許,那種共同戰鬥的情誼確實不一樣吧。”

鄭朝陽笑著安慰她:“我們現在也是在一起戰鬥。”

白玲還是兀自懊悔著:“我還得給你哥道個歉。我曾經懷疑過你哥就是桃園行動組的鳳凰。”

鄭朝陽表情嚴肅地說道:“你的根據呢?”

白玲猶豫瞭一下,說道:“開始的時候,是你的分析,你根據小東西的描述對鳳凰形象的分析。後來瞭解瞭你哥的情況,發現他和你的分析很像,但最主要的是上次小東西到你傢的時候,發現你哥有一個習慣性的動作。”

鄭朝陽點點頭:“經常會側臉聽人說話,那是因為他的左耳是聾的。”

白玲說道:“小東西看到的戴著面具的鳳凰,也有這個習慣動作。”

鄭朝陽在身上摸索。白玲熟練地將一隻美式打火機放到他的面前。

鄭朝陽笑笑,拿起打火機打開聞著汽油味:“小時候,我傢後面有個修車廠,每次我爸揍我的時候我就躲在那兒。時間長瞭,就喜歡聞這個味道。也就我哥知道我藏哪兒,每次都能找到我。”

白玲說道:“但我並沒有實際的證據,就想先查查看,發現你哥在1944年的春天曾經到河南鄭州給當地的醫生授課,但是相關的檔案不見瞭。”

鄭朝陽皺瞭皺眉頭,說道:“當時日軍發起豫湘桂戰役,要打通南北交通線,他實習的那傢醫院被炸瞭,這點在政審的時候都說過瞭。”

白玲還在猶豫地堅持:“但畢竟這是一個說不清楚的地方啊,那段時間他在鄭州究竟做瞭什麼都沒人知道。我去問過當初和他一起去鄭州的醫院的幾個同事,發現都不在瞭,隻剩下一個楊義。”

鄭朝陽笑道:“還是個瘋子。”

白玲想起去楊義傢的事,隨即有些不安地說:“越是這樣我心裡就越不踏實,但我也僅僅是懷疑。後來在南菜園發現瞭黨通局埋藏的檔案,知道瞭中統當年的‘滅門案’。我懷疑,你哥可能就是鼴鼠,是河南中統滅門案的幕後主兇之一。而鼴鼠和鳳凰之間的連接點,就是那把彎刀。”

鄭朝陽放下打火機,說道:“這把刀我們也總算是看到廬山真面瞭。沒想到,竟然是伊賀忍者的獨門兵器。”

白玲點點頭,有些感慨:“徐宗仁也證明,他在1944年的春天奉命將鼴鼠押解到瞭軍統河南站。他們想要滅掉中統的人,又不願意親自動手,就動用瞭鼴鼠,橫豎她是日本特工,也算不到軍統的頭上。”

鄭朝陽說道:“鼴鼠在日本投降後來北平長期隱藏,成為桃園行動組的成員。”

“最主要的是,”白玲迫切地說道,“鼴鼠刺殺馬老五的時候,你哥一直在醫院裡值班,他沒有作案的時間。所以,你哥鄭朝山是清白的。”

鄭朝陽告辭出來,在街上騎車邊走邊反復回想著白玲的話。山田良子、伊賀忍者,金圍脖兒的彎刀和萬林生、袁碩、馬五爺以及衛孝傑等人脖子上的彎刀的傷痕,鄭朝山的回力球鞋……各種信息在腦海中不停地沖撞,他猛地捏閘停瞭下來。

鄭朝陽騎車來到瞭傢門口。秦招娣正好開門出來,菜籃子裡放著香燭。打過招呼,秦招娣出門去胡同口坐上瞭電車。

鄭朝陽進院子關好大門,進瞭屋子,審視著屋內的情況,在屋內緊張但細致地搜索著,檢查書架,查看衣櫃,在墻壁和地板上敲擊著。

墻壁顯眼的位置上懸掛著鄭朝陽和鄭朝山的合影,兩人勾肩搭背笑得分外燦爛。

電車停下。秦招娣從車上下來,走進路邊上的一間公共澡堂,出來時,她已經是一身工廠女工的裝扮,十分幹練。

秦招娣在胡同裡穿梭,根據鄭朝山鞋底上的黃色黏土,找到瞭小教堂。小教堂外的道路正在施工,路上堆積瞭很多黃色的黏土。咫尺之外,就是小教堂。

秦招娣悄悄地進瞭教堂,走到大堂裡坐在中間的位置,跟著禱告的人一起低頭禱告,眼睛卻在觀察。

小教堂告解室,鄭朝山和神父正在對話。

鄭朝山低聲說道:“鼴鼠已經按照約定自裁瞭。”

當時,在禦香園豪華房間內,宗向方正在拍照,突然一把彎刀從他頭頂掠過。

是金圍脖兒!

宗向方拿出一隻鳳凰的圖章舉到她面前。她的刀停住瞭。宗向方慢慢地站起來說:“山田良子少佐。”

金圍脖兒收起刀,坐到瞭椅子上。宗向方從懷裡掏出一個信封遞給她。金圍脖兒打開信封,裡面是兩張照片。一張是兒子五六歲時一傢三口的合影;另一張是兒子十多歲時的單人照。金圍脖兒看著兒子的照片,輕輕撫摩著。

宗向方冷笑道:“辦完事,他就可以回國瞭。”

鄭朝山低聲說道:“鼴鼠死瞭,可以送她的兒子回日本瞭。”

神父一邊做出解惑的聖人模樣,一邊低聲說道:“但願她的死能解除你受的懷疑,這樣我們才能集中精力做好該做的事。”

鄭朝山點點頭:“確定鼴鼠是殺死衛孝傑的兇手,那份黨通局的什麼狗屁檔案,也就是廢紙瞭。”

神父突然問道:“喬杉那邊怎麼樣瞭?”

鄭朝山確認道:“已經安全瞭。”

神父點點頭,低聲安排道:“馬上安排他離開北平去天津。現在天津正在遣返日本難民,可以叫他混進去。”

鄭朝山搖瞭搖頭:“他現在還不能走。我們存在咖啡館的炸藥和武器裝備都被繳獲瞭,尤其是炸藥。本來馬老五傢還存瞭一些,以備萬一之需的,沒想到馬老五去自首瞭。”

“我們手裡沒有炸藥瞭?”神父問道。

鄭朝山搖搖頭:“有一些,不過都是黑火藥,需要重新提煉。喬杉以前是爆破專傢,在這方面是行傢。”

神父說道:“南城煙花廠的爆炸是你做的吧?”

鄭朝山搖頭:“爆炸確實是事故,但我們從煙花廠偷出來的火藥正好可以被掩蓋。現在主要是經費嚴重不足。”

神父向鄭朝山說道:“經費的事情我會向上面請示,但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南邊戰事吃緊,廣州朝不保夕,西南怕是也難以維持。國防部的意思,要我們克服困難,經費自籌。”

鄭朝山冷笑道:“有傳言長官私自截留經費用來經商,利用戰事走私投機……”

神父的口氣立刻變得強硬起來:“無稽之談!戰亂時期,這是要掉腦袋的。你不是有秘密電臺可以直接聯系臺灣嗎,盡可以向臺灣匯報申請經費。隻是我擔心,你在金城咖啡館的損失怎麼向上面交代。”

鄭朝山看著告解室的隔斷窗,神父的眼睛貼在窗欞上,眼神顯得十分凌厲。

鄭朝山終於低下瞭頭:“長官教訓得對。”

告解室的門開瞭,鄭朝山從裡面走瞭出來。秦招娣藏在教徒的身後,側目看著他走出瞭教堂的大門。

秦招娣沒動,盯著告解室。神父出來後,走向休息室。秦招娣起身跟隨。

神父走到教堂的後巷中,上瞭一輛停著的汽車。秦招娣盯著車牌號碼。

汽車內,神父卸下瞭偽裝,露出真容——魏檣。

鄭朝陽發現瞭暗門,情緒緊張起來。他輕輕推開暗門,順著樓梯進到瞭密室。

密室內漆黑一片。鄭朝陽點燃打火機,就著昏暗的燈光,看到密室內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但他沒有註意到,樓梯上撒著白色的粉末。

外面傳來開門的聲音,鄭朝山從院子走進屋內。鄭朝陽正躺在客廳的沙發上睡覺,聽到聲音,他睡眼惺忪地起身,解釋說宿舍裡太吵沒睡好,回來補會兒覺,現在得趕回局裡瞭,過兩天搬回來住。說完,他起身穿鞋,就在這穿鞋的瞬間,鄭朝山看到瞭鄭朝陽鞋底上的白灰。

鄭朝山神色一凜,但還是保持著鎮定:“回頭我叫你嫂子把東屋收拾出來。對瞭,你嫂子說,她廣東的姨媽要來北平看她,明天到。記得明天回來吃飯。”

鄭朝陽打著哈哈說道:“好,我一準兒回來。”說著他出瞭門。鄭朝山看著鄭朝陽出去,他站在廊下,看著暗下來的天空,臉色凝重。

鄭朝山推開密室的門,打開手電筒。燈柱下,樓梯上出現一排腳印。

一個穿著普通的中年婦人走出火車站,來到一個小賣部前的公用電話亭撥打電話:“我找鄭朝陽。”

公安局裡,白玲接瞭電話,有些疑惑地問道:“他不在,您有事嗎?”

接完電話,白玲出門,騎車往馬傢堡車站走。

中年婦人放下電話,掀開衣襟把寫有公安局電話號碼的字條塞進瞭內衣的兜裡。她回頭看到一個中年美婦沖自己微笑。美婦正是衛孝傑的夫人,代號“姨媽”。

美婦招呼道:“您是秦招娣的姨媽吧。”

中年婦人微笑著說道:“是啊是啊。”

美婦親熱地解釋道:“招娣叫我來接您,我到車站才知道改在馬傢堡瞭,這不緊趕慢趕才過來。來,您跟我走吧。”

美婦殷勤地幫助中年婦人提瞭行李:“車在那邊兒呢,您跟我來。”

兩人說著走瞭。

白玲趕到馬傢堡車站,看著空蕩蕩的站臺,四下尋找。

鄭朝陽騎車來到鄭朝山傢院外,車的後座上綁著簡單的行李。他站在門口猶豫瞭一下,走瞭進去。

鄭朝山正在廚房裡忙活,看鄭朝陽拎著行李,招呼道:“你嫂子都收拾好瞭,先把行李放下。”

鄭朝陽轉身進瞭廂房,屋裡收拾得一塵不染。他把行李放到瞭桌子上。

鄭朝陽進到廚房,鄭朝山戴著圍裙正在切菜,地上的盆裡有幾條魚。做魚要用酒去腥,鄭朝山帶鄭朝陽去地下室,說那裡存瞭好幾瓶洋酒。

鄭朝山帶著鄭朝陽來到屋內,打開暗門,拉開燈繩,下到地下室。

鄭朝陽看著他帶自己來到地下室,不由得一愣:“哥,這個地下室我怎麼不知道?”

“咱爸挖的,你那時候已經走瞭。為瞭防日本人。”

這次開瞭燈,看得清楚瞭很多,裡面堆瞭很多的雜物。鄭朝山從一個櫃子裡拿出一瓶威士忌。

鄭朝陽話裡有話道:“哥,你藏得夠深啊,我一點都不知道。”

鄭朝山卻笑著說:“你自己算算,自打你從外面回來跟我說要上警校,你一共來過傢裡幾次啊。我就是想告訴你也得得空說啊。”

鄭朝陽非常仔細地打量著這個地下室:“這地方真是太棒瞭,夠專業。隱蔽,隔音好,幹燥通風。哥,這地方要是當個發報室可是絕瞭。咱爸怎麼想的,也不嫌費事。”

鄭朝山卻一副不在意的樣子:“這樣的地下室,北平城有錢的人傢差不多都有。咱傢算是挖得晚的。你不想想,這些年軍閥混戰,抗戰那麼多年,國共又打瞭三年,沒幾天太平日子。有錢人傢沒膽子拋傢舍業,就隻好在地下挖洞,也是被逼出來的。”

鄭朝陽在墻壁上敲著。鄭朝山有些納悶兒:“你幹嗎?”

鄭朝陽一臉的無賴相:“我得再看看,你是不是還有夾藏私帶。萬一洞裡還有個洞呢,藏著咱爸的存折啥的……”

鄭朝山笑瞭笑:“這兒就這麼大,慢慢找,找到瞭記著分我一半。”

說完,他就拿著威士忌上樓去瞭,留下鄭朝陽一個人在地下室繼續察看。

秦招娣帶姨媽進瞭院子:“五哥,二叔,姨媽來啦。”

鄭朝山聞言趕緊從屋裡出來迎接,一邊走一邊仔細看著姨媽。他發現姨媽的眼神和其搜索的方向已經說明這是一個資深特工,她在搜索撤退的路徑。

一番熱情的介紹、寒暄,姨媽被迎進屋裡落座。

鄭朝山招呼道:“怎麼去瞭這麼久?”

秦招娣嘆瞭一聲抱怨道:“唉,火車改停馬傢堡瞭。我從正陽門坐三輪車又跑過去,就耽誤時間瞭。”

這時,外面突然傳來白玲的聲音:“嫂子在傢嗎?”

白玲進瞭屋,鄭朝陽一愣:“白玲,你怎麼來瞭?”

白玲笑著說道:“嫂子的姨媽打電話到局裡找你,說她改在馬傢堡下車瞭。找你也不在,我就急忙到馬傢堡去接,還沒接到。”

鄭朝陽聽著白玲的話,心裡不由得產生一絲疑惑。秦招娣和鄭朝陽留白玲一起吃飯。白玲略作推辭,便答應瞭。

秦招娣在廚房忙碌,看到鄭朝山進來忙說道:“五哥,你去陪姨媽說說話吧,這裡不用你。”

鄭朝山有些意外:“姨媽怎麼把電話打到公安局去瞭?”

秦招娣解釋道:“我老叔給瞭姨媽公安局的電話,說是萬一在北京遇到麻煩可以打電話找鄭朝陽。姨媽的火車不是改停馬傢堡瞭嗎,她人生地不熟的,怕我接不到她,就給公安局打瞭電話,結果是白玲接的。”

鄭朝山訕笑道:“我這個弟弟啊也真是有意思,職業病。白玲也是。瞧剛才倆人那雙簧搭配的。”

秦招娣笑著把鄭朝山往外推:“你啊趕緊去陪陪姨媽,別叫這倆職業病問東問西地再嚇著她。”

白玲在客廳陪著姨媽,笑瞇瞇地寒暄道:“姨媽,路上還順利吧。那邊正打仗呢,您從哪兒過來的呀?”

姨媽應對道:“佛山。廣州被圍瞭,可城外都是解放軍,也沒那麼亂。就是火車慢瞭些,走走停停的,路上用瞭三天。”

鄭朝陽接茬道:“我們這兒出門都興給路條,不知道您那邊……”

姨媽從口袋中拿出通行證遞給鄭朝陽:“哦,我們那兒給的通行證。”

鄭朝陽接過來看,上面的照片和姨媽一樣。

白玲從鄭朝陽手中接過通行證,瞟瞭他一眼:“你看人傢這證件做得多規范,我們以後也可以考慮把通行證規范一下。比如,這個照片上就該是鋼印,不然很容易偽造。姨媽,你是從佛山來的?”

姨媽趕緊說道:“是啊。”

白玲頓時露出一副開心的樣子,用廣東話說道:“我去過佛山,不過是很久以前瞭,現在佛山還‘行通濟’嗎?那年我正好趕上,印象可深瞭!”

姨媽頓時語塞,她停頓瞭一下,隨手摸瞭摸自己的脖子:“哦,行啊。”

白玲又用粵語繼續追問道:“那您行的時候喜歡拿著什麼,風鈴還是風車?”

姨媽又停頓一下,下意識地說道:“風鈴。”

白玲“啊”瞭一聲,隨即說道:“可我聽說風鈴和風箏都是男人拿啊。”

姨媽有些招架不住,慌亂地說道:“哦,現在……”

這時,鄭朝山進屋瞭,他打趣白玲道:“白玲,你就是喜歡開玩笑,行通濟哪有這個規矩。風車、風鈴還有提生菜,就是個習俗,什麼時候分過男女?”

廚房裡的秦招娣一邊切菜,一邊留心客廳,手中的刀越來越慢。

鄭朝陽繼續問道:“姨媽到廣東好多年瞭吧?”

剛才幸虧鄭朝山進來,姨媽重新恢復瞭冷靜,她對答如流:“我十七歲嫁到廣東,到現在快三十年瞭。”

鄭朝陽笑道:“一個山西人到廣東生活一定不容易吧?”

姨媽打著哈哈:“哦,也還好啦。那時候小,適應能力也強。”

鄭朝陽突然提問:“姨媽怎麼會有我們局的電話啊?怎麼會想起來找我呢?”

“招娣之前跟我說的,萬一沒接到我,就打電話給你。沒想到還真用上瞭。”

這時,白玲用眼神示意鄭朝陽:“咱們去幫幫嫂子吧。”

鄭朝陽和白玲出屋,走到院子裡。白玲小聲問道:“有什麼發現?”鄭朝陽皺著眉頭說道:“滴水不漏,但一切又太過完美瞭。”

豐盛的飯菜上桌。鄭朝陽開瞭紅酒,給姨媽倒上,也給鄭朝山、秦招娣和白玲滿上。

幾個人邊吃邊聊,姨媽突然問鄭朝山今天是什麼日子,鄭朝山搖頭,姨媽說今天是招娣的生日。鄭朝山起身從櫃子裡拿出一個方盒子,打開,裡面是一個精美的生日蛋糕。

秦招娣看著桌邊的這些人,突然間百感交集,她在心裡默默祈求上蒼:希望能和五哥一起盡快離開這是非之地,不再管這些亂七八糟的恩怨,以後太平地過日子。

眾人歡聲笑語,隻有姨媽冷眼觀察著鄭朝山。

酒足飯飽後,秦招娣刷碗,姨媽幫著一起收拾。

秦招娣問道:“怎麼樣,沒有露相吧?”

姨媽心虛地說:“差點兒。那個姓白的很鬼。我在東莞待過但沒去過佛山。這丫頭差點兒蒙住我,幸虧姑爺把話接過去瞭。我後來才反應過來,她其實也沒去過佛山。這女人很紮手,你千萬小心。”

秦招娣點點頭,吩咐道:“你明天趕緊離開北京。”

夜深人靜。秦招娣拎著一個籃子來到胡同口,在地上擺好方磚,開始燒紙,嘴裡念念有詞:“招娣,今天是你生日,你連蛋糕都沒吃上。姐給你燒點錢,想吃什麼就自己買吧。”

她感慨著,看著紙灰在空中飛旋。

在慈善堂,小東西端著一盤蟹黃豆腐進瞭宿舍。

齊拉拉嘗瞭一口,激動地說道:“嗯嗯,好吃。豆腐我就吃過小蔥拌豆腐和紅燒豆腐,這蟹黃豆腐還是第一次吃。真好吃。妹子,你這手藝,絕瞭。”

小東西十分驕傲,笑著說道:“那是,我可是正經在大館子待過的。就這蟹黃豆腐,你知道多金貴嗎?是用螃蟹黃做的。”

齊拉拉驚得咋舌:“我的天,這道菜得多老貴啊。我這輩子就吃過一次螃蟹,還是在劉財主傢幫工的時候人傢吃剩下的螃蟹殼。這麼貴的東西你拿來做豆腐,你個敗傢娘兒們。”

小東西佯裝生氣:“你說什麼?”

剛說完,繃著臉的她就忍不住笑瞭:“好瞭,不逗你瞭,這個蟹黃豆腐是用鴨蛋黃兒做的。”

齊拉拉坐下來,嘴裡嘟囔著:“鴨蛋黃?幹嗎叫蟹黃豆腐,這不是坑人嗎?”

小東西笑瞭:“我也不知道,反正人傢就是這麼叫的。好啦,你快吃吧。”

胡同口,多門背著手叼著煙袋溜達著。鄭朝陽騎車過來瞭,請多門回局裡上班。多門還因為郝平川批評自己的事情而感到憋屈,邊說賭氣話邊往胡同裡走。鄭朝陽推車在後面跟著。

鄭朝陽嬉皮笑臉地說道:“多爺,我可是誠心誠意地請您啊,怎麼地,非得叫我替您挨一刀才顯得心誠是嗎?”

多門突然轉身,一把薅住鄭朝陽的衣領子把他按到瞭旁邊的墻上,並捂住瞭鄭朝陽的嘴。鄭朝陽感到多門的手在微微顫抖。

意識到事情不對,他往多門的身後看去,發現段飛鵬正站在胡同口的道邊上察看,一邊看,一邊在小本子上勾勾畫畫。

鄭朝陽猛然想起:這是首長去先農壇開會的必經之路,而且,是這條路最狹窄的一段。於是,他對多門示意道:“先別驚動他,看看他藏在哪兒。”

段飛鵬在本子上畫著地圖,過瞭會兒把本子揣進懷裡,點燃一支煙往胡同裡走。

鄭朝陽囑咐多門:“您等在這兒。”

說完,他就遠遠地跟著段飛鵬走瞭過去。多門的腿微微發抖,一跺腳,他跟在瞭鄭朝陽身後。段飛鵬轉過彎,在一個胡同的岔口失去瞭蹤跡。鄭朝陽焦急地看著,對多門說道:“您往這邊,我往這邊!”

鄭朝陽往左邊的胡同走去。多門猶豫瞭一下,往右邊的胡同走去。

多門謹慎地在胡同裡搜索,路過一個廁所,段飛鵬從裡面出來,和多門幾乎臉對臉。多門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從段飛鵬的身邊經過。錯身的瞬間,段飛鵬看到瞭多門脖子上的冷汗和倒轉煙桿的防禦動作。

他冷笑著拔出瞭匕首,跟在多門的身後。多門感到段飛鵬跟近,大喊一聲撒腿就跑。段飛鵬在後面急追,一刀刺瞭過來。多門轉身用煙桿格擋,煙桿段成兩截。多門魂飛魄散地號叫道:“哎呀,救命啊!”

他轉身就跑,但後脖領子被段飛鵬抓住。段飛鵬的短刀猛地向多門的後腰刺瞭過去。鄭朝陽從旁邊躥瞭出來一下子撞開瞭多門。段飛鵬的刀刺進瞭他的腹部。鄭朝陽一把攥住段飛鵬的手,段飛鵬的刀一時間拔不出來。

鄭朝陽沖著多門喊道:“快走!”

多門轉身就跑。

鄭朝陽被段飛鵬按到墻上:“松手!再不松手我真弄死你啦。”匕首在一寸一寸地往裡刺進。鄭朝陽命在旦夕,突然段飛鵬的刀停住瞭。

多門躥出來,眼睛血紅地大喊:“哎呀!”

一包面粉結結實實地砸在段飛鵬的腦袋上。

段飛鵬滿頭滿臉都是面粉,松開匕首向後跳開。多門從後腰上抽出兩把菜刀,瘋魔一樣沖著段飛鵬砍。段飛鵬結結實實地挨瞭兩刀之後轉身就跑。

鄭朝陽慢慢地坐倒在地,多門手忙腳亂地給他止血。

喬杉藏身的小院響起敲門聲,他過來開門,段飛鵬沖瞭進來,身上帶著刀傷,臉上都是白面,狼狽至極。

段飛鵬吼道:“堤漏瞭,快走!”

喬杉轉身進屋。屋內的桌子上都是瓶瓶罐罐,還有幾包做好的炸藥。喬杉把炸藥放進提包,戴上口罩。

院子裡,段飛鵬洗幹凈頭,扯下一塊兒佈來包紮傷口。然後二人迅速離去。

郝平川和齊拉拉帶人悄悄包圍瞭喬杉藏身的小院。

宗向方解釋道:“這個院子是一個叫胡德義的人長租的,我剛才把段飛鵬的照片給治安小組的人看瞭,他們認出他就是叫胡德義的人。”

聞言,郝平川一腳踹開門沖瞭進去。屋內空空,宗向方等人跟在後面。郝平川下令搜查。

郝平川在桌子上發現瞭些黑色的粉末,用放大鏡仔細地看:“是黑火藥。如果用黑火藥提煉炸藥,數量一定很大,這應該隻是臨時的藏身地。”

齊拉拉拿起地上的紙簍,把裡面的東西都倒在桌子上,發現瞭藥渣兒和一張撕毀的包裝紙,藥渣的包裝紙由於浸泡已經字跡不清。

郝平川立刻說道:“馬上送去技術科化驗!”

醫院裡,白玲匆匆趕到,她一見到多門就急匆匆地問:“老多,怎麼樣瞭?”

多門內疚地說:“還在手術,組長是替我挨的刀子,我……”

這時,手術室的門開瞭,鄭朝山走瞭出來。多門等人急忙迎上去。

多門急切地問:“鄭醫生,怎麼樣瞭?”

鄭朝山擦瞭擦汗:“還好,不算致命。但失血過多,需要馬上輸血。”

多門一擼胳膊帶著哭腔說:“輸我的血啊!”

鄭朝山搖搖頭:“朝陽的血型是RH陰性AB型,比較少見。我們血庫裡沒有這樣的血。”

白玲立即對一個警員說道:“馬上回去告訴局裡的同志,不當班的能來都來。”

一輛摩托車風馳電掣地趕到醫院門口,一個小警察跳下車匆忙跑進大門,在人群中找到白玲:“報告,白組長,您的急件。保衛科的人叫馬上給您送來。”

白玲走到一邊,打開文件袋,抽出裡面的文件仔細看,突然面色凝重,轉身叫過另一個警員,在他耳邊輕聲說瞭幾句。

兩個警員來到鄭朝山的身邊,其中一個說道:“鄭醫生,白組長叫您馬上到辦公室去,她有事情要問您。”

兩個警員一前一後,鄭朝山在中間,很像是押解犯人的樣子。鄭朝山在經過走廊的時候,發現魏檣正坐在走廊的長椅上。魏檣目不斜視,似乎沒看到鄭朝山。

鄭朝山進到辦公室,見白玲坐在座位上,表情十分嚴肅。

白玲揮手叫兩名警員出去,示意鄭朝山坐在自己對面。

鄭朝山有些疑惑:“有什麼問題您盡管說,朝陽還等著輸血呢。”

白玲從面前的文件袋裡抽出一張陳舊的信紙放到桌子上。鄭朝山看到信紙,感到血液似乎凝固瞭。那是當年在河南鄭州聖英教會醫院時,自己請假外出兩天寫給衛孝傑的請假條,當時楊義正好來跟衛孝傑借蔡司相機,問他請假幹嗎去,自己回答去拜訪一個十多年沒見的老朋友。

白玲說道:“您在1944年冬去河南授課的相關檔案已經遺失瞭。我記得政審的時候,您說過,那段時間您一直待在鄭州,沒有出去過。但這張假條您怎麼解釋?這,是您的親筆簽名吧?”

鄭朝山猶豫瞭一下,說道:“白組長,如果我說瞭,您能替我保守秘密嗎?”

白玲點頭說道:“在不違反組織原則的情況下,私人的秘密,我可以答應您。”

鄭朝山咬瞭咬牙,說道:“其實,我和朝陽不是親兄弟,他是我父親在他兩歲的時候在大街上撿到的,我們一直在尋找他的傢人。那年冬天,有人告訴我,說朝陽的父母可能在登封。”

鄭朝山從屋裡出來,白玲跟在身後,兩個人跟沒事人一樣邊走邊聊去瞭病房。醫院的拐角處,一個戴著口罩的女人走瞭出來,看著鄭朝山和白玲的背影。

戴口罩的女人從醫院出來,叫瞭一輛黃包車。回到傢裡,她摘下口罩,原來是楊義的老婆。

楊義說道:“怎麼樣?”

“你說得沒錯,他們真是官官相護。”

楊義晃著搖椅,若有所思:“本來以為這個白玲是從莫斯科回來的,和鄭朝陽、郝平川這幫老炮兒不一樣,才把這個證物給她。現在看來,都一樣。”

公安局會議室。郝平川把一沓資料放到瞭桌子上,桌旁坐著宗向方、齊拉拉、多門等人。

郝平川面無表情地說:“現在通報一下案情。”

宗向方站起來:“我們剛剛從虎坊橋搜查的房屋,確定是桃園行動組成員段飛鵬化名胡德義租住的房子。屋裡應該住過兩個人,其中一個是段飛鵬,另一個,我們懷疑是金城咖啡館的經理喬杉。屋裡發現瞭制造炸藥的痕跡,主要原料是黑火藥。要想制造足夠的炸藥,需要一定數量的黑火藥和硝酸。搞到這些原料最方便的地方一個是礦山,一個是煙花廠,而煙花廠不久前剛剛發生爆炸。”

宗向方嚴肅地說:“煙花廠的副廠長承認,因為賭博債臺高築,他經常利用職務之便盜取工廠的爆破原料出去賣,其中最大的買主就是段飛鵬,他先後賣給段飛鵬的原料有數百斤。這麼多的黑火藥不會藏在城裡,因此,段飛鵬很可能在城外某地還有藏身之處。

“藥渣子和包裹中藥的紙張,也是在租住屋裡找到的。技術科的同志說,這個藥渣是治療哮喘病的,而段飛鵬有哮喘病史,這個上面有藥房的字,但已經模糊不清瞭。”

多門起身走到紙張前仔細地看著:“這是老松鶴堂的舊紙!松鶴堂就是現在的聚寶齋。”

郝平川想瞭想,問道:“就是琉璃廠賣古玩字畫的聚寶齋?”

多門點頭確認道:“對!前清的時候叫松鶴堂,古玩字畫是後來才搞的。以前他們的主要業務就是賣筆墨和宣紙,前清末年的時候改叫聚寶齋,這種印著松鶴暗花的紙張就廢瞭。轉眼好幾十年瞭,也就是我啊,當年傢裡用的都是松鶴堂的紙,小時候傢裡還存著一些,所以有印象。”

郝平川皺著眉頭問:“那這種紙後來幹什麼用瞭?”

多門解釋道:“不少是用來當包裝紙瞭。這紙的質量其實不錯。隻是,一般的包裝紙都會有店鋪的名號,怎麼這傢藥鋪沒有呢?”

郝平川思索著:“除非,這傢藥鋪的名字就叫松鶴堂。馬上去藥業協會調查一下,有沒有一傢叫松鶴堂的藥鋪!”

一個開會的警察舉手:“我傢附近就有一傢松鶴堂藥鋪,前店後廠,規模還不小呢!”

郝平川問道:“你傢在哪兒?”

“門頭溝。”

鄭朝陽躺在床上昏睡。郝平川帶著宗向方等人來到醫院。

郝平川輕輕地走進病房,看著鄭朝陽:“老鄭,大風大浪都過來瞭,這點小傷不叫事。今兒在這兒我向你保證,段飛鵬跑不瞭,我一定會親手斃瞭他!”

郝平川回身,看到鄭朝山站在自己身後,說:“鄭醫生,您也辛苦瞭。”

鄭朝山點點頭:“沒事,已經脫離危險瞭。我這個兄弟,命大。”

郝平川說道:“我在走廊裡加瞭警衛,您也抓緊時間休息吧。”

郝平川回頭看著鄭朝陽:“老鄭,先睡著,說不定,明早上就給你個驚喜。”

郝平川往外走。宗向方在出大門和鄭朝山擦身而過的時候,迅速而隱秘地把一張字條塞進他的手裡。

城外大道上,郝平川的吉普車一馬當先沖在最前,後面跟著幾輛軍用卡車,車上都是警備區的戰士。

郝平川坐在副駕駛上,看著車窗外的夜幕。齊拉拉坐在他的身後,宗向方坐在齊拉拉的旁邊。

齊拉拉不知道是去哪裡,宗向方說:“是去松鶴堂,因為多門看出那張包裝紙是老松鶴堂的舊紙張。松鶴堂在門頭溝,地勢偏僻,而且是前店後廠,地方大,有足夠的地方用來提煉炸藥。這個地方靠近煤礦區,便於藏身。我們上次和楊鳳剛的別動隊遭遇就是在這一帶,所以,段飛鵬很可能就藏身在這裡。我們夜間出發,凌晨時分到達,這個時候是敵人最困頓的時候,也是我們出擊的最佳時機。”

郝平川說道:“聽到沒有,這才叫分析。但是你還有一條沒想到,就是直覺,一個戰士的直覺,或者說是一個獵人的直覺——段飛鵬就在那兒。”

齊拉拉露出一副不信的樣子:“那萬一你要是錯瞭呢?”

郝平川滿不在乎:“大不瞭白走一趟。但要是對瞭,我就把他們一勺燴!咱們的鄭組長怎麼說的?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

鄭朝山穿過走廊,來到自己的辦公室,辦公室的內側有個不大的休息間。鄭朝山鎖上辦公室的門,走到休息間內又鎖上休息間的門,站在椅子上,伸手去夠天花板。天花板上的一塊木板打開瞭,他從裡面取出一個箱子,箱子裡是一部電臺。

鄭朝山把電臺的天線悄悄地從窗戶的縫隙中塞瞭出去,又用一塊窗簾蓋好。他觀察窗外,見院子裡寂靜無聲,開始發報:儲水罐有危險,速開引水渠。

這次發報,從開機到關機時間十分短暫。

西山已經廢棄的某山村,幾間還算完整的房屋內,楊鳳剛的發報員正在接收電報。隔壁的房間裡,楊鳳剛蓋著軍毯在休息。

發報員拿著電報急匆匆跑過來:“報告,鳳凰急電。”

楊鳳剛沒有起身:“念。”

“儲水罐危險,速開引水渠。”

楊鳳剛聞言,起身穿好衣服:“集合!”

黑胖子從外面進來問:“隊長,什麼情況?”

楊鳳剛頗為不滿地狠狠說道:“段飛鵬的老窩危險瞭,去打個救援。一群蠢驢,走到哪兒都能叫共產黨發現。”

黑胖子猶疑瞭一下,說道:“隊長,咱們就剩下十幾個人瞭。”

楊鳳剛輕哼一聲:“可都是我軍精銳。一群拎著棒子的臭腳巡,嚇唬嚇唬段飛鵬還可以,遇到我們……哼!馬上出發,但願還能趕趟兒。”

楊鳳剛出門,看到自己的十幾個部下個個身體精壯,武器精良,心裡十分滿意。他下令立即出發。

公安局電訊室,白玲戴著耳機在監聽。時間太短,僅幾秒鐘,沒辦法定位。

她仔細想瞭想,說道:“他們之間一定有專用的密碼和聯絡時間。‘儲水罐危險,速開引水渠’,什麼意思?”

話務員回答:“常規情況下,發報都要有收報,可這部電臺從來都是隻見發報不見收報。”

白玲點頭:“隻有這樣才能保證他不被發現。”

說完,她看著電報再次陷入沉思。

門頭溝,在離著松鶴堂不遠的地方,郝平川用望遠鏡看著松鶴堂。松鶴堂靜悄悄的。郝平川一揮手,十幾個警員端著步槍迅速逼近瞭松鶴堂。

空中傳來尖厲的呼嘯聲。郝平川大喊:“臥倒!”

幾枚榴彈炮炮彈落瞭下來爆炸,幸虧郝平川及時提醒才沒造成人員傷亡。

郝平川大吼一聲:“擲彈筒,這是正規軍!散開!”

正在松鶴堂內堂休息的段飛鵬聽到炮聲一躍而起,掏出手槍,沖瞭出去。

迎面,喬杉也沖瞭出來:“怎麼瞭,哪兒打炮?”

不遠處,郝平川在排兵佈陣:“齊拉拉,你和宗向方按照計劃包圍松鶴堂,我去把這幫蔣匪滅瞭。”

郝平川拿起步話機:“孫連長,炮彈三百五十米,東北方向,你帶一排從東側包抄,二排西側迂回,斷他們的退路,三排跟我。”

放下步話機,郝平川帶著一個排的警備區戰士向打炮的方向攻擊。

不遠處,樹林前的草叢中,楊鳳剛舉著望遠鏡看著,鏡頭裡出現瞭郝平川的身影,他已經帶人攻瞭上來。經過一陣激烈的戰鬥,楊鳳剛的陣腳被打亂瞭。

郝平川帶兵追擊楊鳳剛。但楊鳳剛也不是善茬,在撤退的路上埋設地雷,借著地雷爆炸撤出瞭陣地。

郝平川看著楊鳳剛漸漸消失的背影破口大罵:“楊鳳剛,老子早晚宰瞭你!”

松鶴堂內,段飛鵬的部下正在和沖進來的齊拉拉、宗向方交戰。段飛鵬無心戀戰,帶著喬杉撤退到瞭後院。

不遠處,宗向方發現瞭喬杉的身影。宗向方站住,有一瞬間好像在思考,然後慢慢端起瞭步槍。他看到瞭段飛鵬,也看到瞭喬杉。他猶豫著,腦海中閃現出自己在金城咖啡館,鄭朝山等人都在,而喬杉在樂呵呵地沖著咖啡的畫面。

齊拉拉正專註攻戰。看著他,宗向方好像決定瞭什麼。他的槍口對準喬杉扣動瞭扳機。這時正好齊拉拉轉過頭來,他看到黑漆漆的槍口和宗向方的表情,嚇得魂飛魄散,急忙一聲喊叫。

喬杉應聲而倒,但子彈沒有打中腦部,而是穿過後背。齊拉拉發現宗向方打的是喬杉,這才松瞭一口氣。而宗向方看到喬杉倒地卻皺瞭皺眉。

暗中飛來一槍讓段飛鵬十分吃驚,他急忙過去背起喬杉,找到隱藏的挎鬥摩托車,沖出後門飛馳而去。

郝平川帶人來到松鶴堂。四五個特務被打死,其餘的做瞭俘虜。後面的倉庫已經被改造成瞭炸藥加工廠,很多半成品的炸藥堆積在桌子上。

郝平川問道:“段飛鵬呢?”

齊拉拉羞愧地說道:“跑瞭。他後面藏瞭一輛摩托車,我們的人沒來得及到位。”

宗向方低沉地說道:“我看到喬杉瞭!”

郝平川問道:“在哪兒?”

宗向方說道:“我給瞭他一槍,他應該是受傷瞭。段飛鵬帶著他跑瞭。”

郝平川走到摩托車停放的地方,看到瞭血跡。地上隻有一個人的腳印。

郝平川皺著眉頭說:“隻有段飛鵬的腳印,沒有喬杉的,說明他傷得很重,被段飛鵬背著。馬上控制周圍所有的藥店和醫院,他要是不死,就一定會出來治病找藥。”

齊拉拉一撇嘴:“這老小子,挨瞭一槍還沒死呀。”

宗向方的眼神頓時犀利起來。

病房內,鄭朝陽沒有痊愈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

郝平川進來,略帶興奮地說道:“老鄭,告訴你個好消息,我找到段飛鵬瞭!”

鄭朝陽激動地問:“在哪兒?”

郝平川笑著說:“門頭溝的松鶴堂藥廠。段飛鵬和喬杉在那兒煉炸藥,本來能一鍋端的,結果楊鳳剛這孫子不知道從哪兒鉆瞭出來。算啦,這個回頭再說,你先看看這個。”

他把幾個賬本遞給鄭朝陽:“這是從松鶴堂藥鋪抄回來的賬本和一些文件,你看誰是它東傢。”

鄭朝陽翻看,頓時吃瞭一驚:“冼怡?”

在公安局會議室裡,冼登奎和冼怡坐在對面,白玲正和兩個人說話。

冼登奎說道:“白同志,我冤枉死瞭,這個藥鋪我就是參個股,想著給閨女留點產業,這才把八萬的名字寫上。”

冼怡一副經理人的裝扮,嚴肅地說道:“白玲同志,我可以證明傢父說的都是真的。傢父在很多產業上都有參股,松鶴堂藥廠的股東有十二個,我隻是其中一個。這傢藥廠設備陳舊,又在門頭溝,利潤不是很高,我已經準備退股瞭,所以就一直沒去過那裡,傢父也沒去過。經營和管理上的事情,都是由掌櫃的來負責。我想,掌櫃的應該和您說過我沒到過松鶴堂吧。”

白玲面無表情地說:“掌櫃的拒捕被擊斃瞭。”

冼怡為自己辯解道:“我出租房子,租客用房子來幹什麼,我就不管瞭。要管,也是你們公安局的事。”

白玲看著冼怡,回想起剛見她時的樣子,感覺像是兩個人。

某房間裡,段飛鵬從一個小盒裡拿出三根金條擺在桌子上:“這次你幹得不錯,這是保密局給你的獎勵。”

鄭朝山進屋,就對宗向方說道:“等這一切結束瞭,還會補發獎章。並且,你也會晉職,可以到任何一個地方去。”

宗向方露出激動的神態。

鄭朝山問道:“喬杉怎麼樣瞭?”

段飛鵬搖搖頭:“傷得很重,又不能去醫院。”

鄭朝山再一次跟他確認:“安全屋怎麼樣?”

段飛鵬保證道:“安全,隻有我知道。”

白玲請郝平川陪自己去參加商會活動。她一身禮服打扮,身後跟著有些別扭和極不情願的郝平川。白玲開導他,這也是任務,警察貼近群眾。郝平川努力適應著應酬。

一個矮個子男人邁著軍人式的步伐,走到郝平川面前鞠躬:“郝長官,您也來啦。”

郝平川細看,脫口而出:“坂本龍一?”

坂本龍一點頭道:“是的,郝長官。我是坂本龍一。”

郝平川對白玲說道:“他是那個啥啥新聞代辦處的記者,曾受山田良子,就是鼴鼠傢人的委托來取回山田良子的屍體,我和他辦的交接。”

坂本龍一再次鞠躬:“謝謝郝長官,感謝共產黨的寬宏大量,歸還良子的屍體。”

白玲很鄭重地說道:“中國有句話叫‘人死債消’,作為軍人,我本人對山田還是尊重的。”

坂本龍一微笑道:“多謝白長官!其實良子算不上軍人。她是伊賀忍者的後裔,使用的都是法力詐術。真正的軍人,是不屑和他們接觸的。”

白玲奇怪道:“這是為什麼?”

坂本龍一搖瞭搖頭,說道:“長官對忍者不是很瞭解。忍者的特點是潛伏偷窺暗殺,不是軍人堂堂正正地戰鬥。即便是暗殺,他們也是使用詐術,絕不肯正面決鬥。他們是先用麻藥將對手麻痹之後再割斷喉嚨,因為這樣才能做到萬無一失。”

白玲驚訝道:“你是說,山田良子是把人麻倒瞭之後,再慢慢地割斷喉嚨?”

坂本龍一確認道:“是啊。這正是軍人不屑做的。”

白玲喃喃自語道:“對啊,是力道,力道上會有差別。”

夜裡,段飛鵬從暗室中上來,四處觀察後走瞭。

遠處轉出一人,往暗室方向走去,動作很是小心。他邊走邊彎腰細致察看,排除瞭好幾道機關,終於來到暗室。

喬杉躺在床上,一陣劇烈的咳嗽後,他慢慢地站起來到桌前倒水。

宗向方從黑暗中現身,一條繩索飛快地套在喬杉的脖子上。喬杉拼命掙紮,身上的傷口崩裂。隻一會兒,他就停止瞭呼吸。

宗向方看著倒在地上的喬杉,說:“老喬,對不住瞭。你死瞭,大傢都好。”

宗向方冷靜地佈置瞭喬杉上吊自殺的現場後離開。

鄭朝山送秦招娣出門去廟裡上香後,段飛鵬假扮成打鼓收破爛的人,挑著擔子來到鄭朝山傢。

段飛鵬說道:“那三輛機車的事,還是沒有頭緒啊。我到幾傢商號打聽瞭,都是機車廠的供應商,他們都說,近期沒有什麼特殊的高級物料供應給機車廠,都是正常的普通物料。”

鄭朝山的手指輕輕地敲擊著桌面,陷入思考:“也許我們搞錯瞭,共產黨向來重視勤儉,我聽說很多高層領導的襪子上都是補丁,擦臉和擦腳都用一條毛巾。這機車如果真的是給領導人用的,一定不會用最好的物料,用的和普通機車的一樣,低調、簡樸。如果有什麼必須要用最高級的,隻有一個——防彈。”

公安局白玲的辦公室裡,白玲拿起馬老五的驗屍報告仔細看著,起身拿起一本書比畫著殺人的動作。她先是跳起左手一刀,點瞭點頭,然後又換作右手,跳起一刀。

白玲出瞭一口氣,坐回桌前,再次拿出一份檔案看著——是鄭朝山的檔案。

鄭朝山對坐在輪椅上瘋瘋癲癲的楊義教授說:“我隻是來奉勸你一句,不要聰明反被聰明誤。我沒事,已經是最好的證明瞭,所以關於你手中子虛烏有的證據……”

楊義不住地搖著頭。

鄭朝山說道:“希望是真的,也希望你好好活著!但是,不要以為我會這麼好欺負。”

楊義的太太面色慘白地靠墻站著。鄭朝山往外走的時候手中多瞭一把匕首,他一揮手,匕首從楊義夫人的頸項間劃過。

楊義大驚猛地站瞭起來:“不!”

鄭朝山沖他微微一笑,離開瞭。楊義的腿上,一把小刀插在上面,不停地流著血。他喘著粗氣,瘸著腿來到太太面前,看到太太的脖子上有一道紅色痕跡。原來鄭朝山用的是刀背。

楊義滿臉悲憤,猛地拔出腿上的刀,眼看著腿上的血迅速滲出。

《光榮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