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能吃點醋嗎

九月下旬,酒店店慶,酒店高管發瞭請柬,請兩傢券商的人一起參加。

狂歡分兩部分,先聚餐,後去夜店。第一部分限於項目組的人參加,第二部分比較隨便,項目組的人每個人最多可以帶三個朋友一起去玩。

姚晶晶不在,錢菲就把小媛和她的兩個姐們一起帶去瞭夜店。

李亦非也去瞭。趙德因為聚餐時喝瞭酒覺得身上沒力氣就回傢躺著去瞭。

夜店裡,李亦非很受歡迎,好多濃妝艷抹的大姑娘小媳婦都端著酒杯過去撩逗他。

他坐在沙發上,面對一波波移動胭脂罐香水瓶們的挑逗表現得處變不驚。

他翹著二郎腿,端著酒杯,一左一右各坐瞭一位熱褲棕膚美女。

美女和他搭話,他不出聲,也不起身躲開,隻端著酒杯瞇著眼,眼神一直落在不遠處的錢菲身上。

他很不高興的想,她怎麼把外套脫瞭。

然後他算瞭算,她一共往他身上看瞭三眼。這三眼都是很被動的由她身邊那三個大姑娘掰著她肩膀把她掰向他這邊的,她們掰她的時候,似乎還嘀咕瞭什麼。

他隻顧看著她,不言不語地態度冷落瞭兩邊的熱褲佳人。佳人覺得沒趣瞭,哼唧瞭一聲後雙雙起身離開。

他也跟著放下酒杯從沙發上站起來。

夜店裡,小媛問錢菲:“你怎麼來這地方還穿得跟個良傢婦女似的?穿裡邊那個抹胸小短裙多帶勁兒啊,還披個外套,不倫不類的!趕緊脫瞭!”她一邊說一邊扒下瞭錢菲的外套。錢菲的肩膀一下裸在空氣裡。

錢菲無奈地叫:“幹嘛,逼良為娼啊!”

小媛不搭她話茬,掰著她肩膀讓她往後看,說:“菲菲我發現俊美保代好像在看你。”

錢菲順勢瞥過去一眼,看到李亦非那個小白臉被兩個棕膚熱褲女郎夾在中間,造型跟塊奧利奧似的。

她扭回頭,說:“你看錯瞭,人身邊坐著倆大姑娘呢,看我幹嘛。”

小媛的姐們一跟著掰她的肩膀讓她面對李亦非,“不是啊錢菲,你看他真的在看你,你相信我,我最近視力特棒,高達2.0,越遠的東西越看得清!”

錢菲扭回身,一臉同情地看著姐們一,“你真可憐,現在就開始老花瞭!”

話音剛落,姐們二又來掰她肩膀,把她沖向李亦非。

錢菲怒轉回身,問她:“幹嘛?”

姐們二說:“心疼對面那帥哥!瞅瞭那麼半天就瞅見你個背影,我幫幫他,曬一曬你的臉給他看!”

錢菲開始後悔帶著這倆中二女青年來玩瞭。

期間有兩個男的走過來跟錢菲搭訕,錢菲客氣地掐滅瞭他們想要攀談下去的想法。

小媛在一旁不憤地說:“以後不跟你一起出來玩瞭,你說你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麼妖孽?男的全來找你都不找我瞭!”

錢菲低頭喝飲料不理她。

小媛忽然猛捅她,她不耐煩地問:“又怎麼瞭?”

小媛指指她身後,說:“俊美保代過來瞭哦!”

她回頭,正對上李亦非被燈光閃爍得幾乎俊得發邪的一張臉。

李亦非湊到錢菲跟前,言簡意賅地說:“錢經理,能過去聊兩句嗎?”

錢菲聳聳肩,跟他走到角落。

“說吧,第一句。”她靠在角落的墻壁上,閑閑地問。

李亦非低頭看著她,說:“看見我在那邊坐著瞭嗎?”

錢菲點頭,“第二句?”

李亦非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的眼睛,說:“那你就不能跟我這吃點醋嗎!”

錢菲又一聳肩,“我最近不喜歡吃酸的。”

說完她起身要走,被李亦非一把扣住肩膀壓回到墻壁上。

“可是我跟你那吃醋瞭!”說完這句話他猛地低下頭對著錢菲的嘴唇用力親下去。

錢菲瞪著眼睛愣瞭好幾秒,嘴唇都被他舔濕瞭,才反應過來他在幹什麼。

她開始用力推他,可他把她扣得死死的,她怎麼推都推不動。

情急之下,她的兩隻手開始亂劃拉,右手一個出其不意,掌心“啪”的一聲脆生生地劃拉在他的臉頰上。

他終於松開瞭她。

錢菲怔怔地看著李亦非被自己的巴掌小扇瞭一下的臉。

雖然她很不待見李亦非突然耍流氓,可是這一巴掌她真心不是故意的……隻是劃拉得太趕寸勁瞭,正好就劃拉到他的小白臉上瞭。

她和李亦非互相大眼瞪小眼地看著。

她不知道是先該為他耍流氓而聲討他,還是先為那意外的一巴掌解釋一下。

她糾結的功夫,李亦非先出瞭聲。

“說兩句。”他居然又是這句開瞭頭。

“這一巴掌,我挨得很爽。”他摸著臉,啞著聲說瞭第一句。

“第二句有點長,”他低頭看著她,眼底神色變得極為認真,“我媽走得早,我傢老頭可憐我沒媽,打小慣著我,慣得我一身脾氣。我原來不覺得這是毛病,可它讓你這麼長時間都不搭理我,我就覺得它是毛病瞭。但我自己不知道怎麼改這毛病,所以你來幫我改,成嗎?我以前其實不太會談戀愛,就知道端著,把你給氣著瞭,你再給我個機會讓我好好學習一下怎麼不端著談戀愛,成嗎?”

他說完凝神屏氣地看著錢菲,等她回答。

錢菲仰著頭,一眨不眨地看著他,看瞭好一會,看得他心裡都開始發毛時,她才幽幽地開口。

“你這第二句話,確實有點長。”

李亦非一直提著的那口氣一下沖到喉嚨口。

他覺得他真是栽到她這冤傢手裡瞭。

他咳嗽兩聲,不屈不撓地問:“成嗎?”

錢菲看著他,說:“我想考慮幾天。”

李亦非從來沒這麼聽話過。

錢菲說要考慮幾天,他就不哭不鬧不糾纏地乖乖等著。等得心煩意亂瞭就去大軍傢禍害中二男青年。

大軍被他騷擾得煩不勝煩,終於破口大罵:“大哥你還能有點爺們樣嗎?這等著被翻牌子的德行是在鬧哪樣啊!”

李亦非沒搭他的話茬,隻是趁他不註意的時候,把他剛剛新買的一套牛逼裝備又給送人瞭。

這回送的是個女號,名字起得很有魅力,叫“起個破名想半宿”。

“起個破名想半宿”說謝謝的時候,大軍嚎叫著沖到電腦前,推開李亦非,在對話框裡哆哆嗦嗦地打字:“美人把裝備還給我吧!剛才是有人黑瞭我的號!其實我沒打算把裝備送給你!”

“起個破名想半宿”毫不猶豫地迅速變灰瞭。

大軍哭著要給錢菲打電話,想求她別再考慮瞭,再考慮他就快活不下去瞭。

又過瞭兩天,李亦非心裡等得正不踏實的時候,意外接到瞭姚晶晶的電話。

姚晶晶在電話裡聲音都變瞭,“我說李少爺,你怎麼不該沉默的時候變得這麼沉默!你那死皮賴臉的勁兒關鍵時刻怎麼派不上用場瞭啊!你倒是去幫幫狒狒啊!”

李亦非忙問她錢菲怎麼瞭。

姚晶晶說:“她爸病瞭,要來北京看病,她正賣房子呢!”

李亦非握著電話瞬間呆成一隻木雞。

李亦非趕到錢菲傢裡的時候,她正給傳說中鳩占鵲巢常年出差的大姐退房租。

錢菲兩眼通紅一臉憔悴地跟大姐說著抱歉,大姐擺擺手瀟灑地拖著兩個大行李箱奔著電梯去瞭。

錢菲看到李亦非,說的第一句不是“你怎麼來瞭”,而是:“你很不紳士啊,大姐一個人拖著兩個箱子,你也不說幫一把。”

李亦非看她還能調侃,稍稍放瞭心。

“我的紳士從今往後就是沖你一個人用的。”

他跟著她進瞭屋。

他問錢菲:“聽說你在賣房子?”

錢菲告訴他:“是的,我爸病瞭,肝出瞭問題,喝酒喝的。”

李亦非問:“你爸沒有醫保嗎?”

錢菲說:“他們單位效益不好,早就給停交瞭,老爺子也糊塗,沒跟我說過這事。”

李亦非問:“老爺子現在在哪?”

錢菲說:“還在傢,在等301醫院的床位。”

李亦非問:“房子已經賣出去瞭嗎?”

錢菲搖頭,“還沒有,掛在中介瞭。”

李亦非試探地問:“我要是跟你說,我想辦法弄錢借給你,你別賣房子,你幹嗎?”

錢菲搖頭,“老爺子腎也有點問題,這倆病治起來指不定最後要花多少錢,靠借錢終究是不太靠譜的。”

李亦非最後問瞭個問題:“這麼大的事,為什麼不告訴我?要不是姚晶晶說,我還不知道!”

錢菲看著他,說:“讓你覺得我是因為出瞭事才找你?”

李亦非心頭一顫。

就是說她找他的話,不想是因為出瞭事,而是因為別的。他默默地這樣理解著。

那個飽含深意的“別的”,真叫他心尖蕩漾。

他一下變得很興奮,拉著錢菲說:“我想起大軍一個朋友惦記著要買這片的房子來著,你等著,我給你聯系一下!”

錢菲的房子最後賣給瞭大軍的朋友,價格不低。

賣房子那天,錢菲眼淚直在眼眶裡打轉。

她問大軍的朋友,她能不能晚幾天搬出去,因為老爺子這兩天就得上京看病瞭,她一時也顧不上找別的房子。

大軍的朋友就指著李亦非沖她說:“這事你得問他,我已經把房子整套租給他瞭!”

錢菲愕瞭鄂,看向李亦非。

李亦非沖著她瞇著眼挑著嘴角笑:“風水輪流轉,這回輪到我當房東瞭!”

李亦非以最快的速度從四季青橋的別墅搬回到首城國際。

他把東西堆滿房間不知道該怎麼下手收拾的時候,錢菲正端著炒飯坐在沙發上一邊吃一邊看。

李亦非沒頭蒼蠅似的亂轉,不知道到底該先拾掇哪一樣。最後他轉頭不高興地對錢菲說:“你就光顧著自己吃啊,也不問問我餓不餓!”

錢菲從善如流,一邊吞飯一邊問:“那你餓不餓?”

李亦非說:“餓。”

錢菲說:“哦,那你餓著吧,飯沒瞭。”她吞完最後一口飯說。

她起身把碗筷收到水槽裡,然後走回來坐到沙發上,繼續瞪著眼睛看李亦非和他亂七八糟的行李們。

李亦非扯扯這個包,放下,又踢踢那個箱子,收回腳。

最後他實在忍不住瞭,問一旁看熱鬧姿態很明顯的錢菲:“你說我得怎麼收拾呢?”

錢菲眨巴著眼睛,“你搬去別墅時怎麼收拾的,現在就怎麼收拾唄。”

李亦非說:“我那會兒是找的傢政。”

錢菲說:“那你接著找唄。”

李亦非說:“這不是有你呢嗎,就不用找瞭吧!”

錢菲直勾勾的瞪著他,丟給他一聲“呸”。

過一會兒,李亦非看錢菲仍然瞪著大眼睛坐在沙發上不起來,他實在忍不瞭瞭,直接問:“你真就一手都不伸,光坐那當大爺?這樣好嗎?現在我才是房東啊!你這租客做得這麼不勤勞勇敢也沒有寄人籬下的自覺,就不怕被攆出去嗎?”

錢菲往沙發上一靠,一條腿使勁一掄搭在另一條腿上,擺著占山為王的女土匪造型,說:“我是房東那會兒,你就是這麼當租客的,我這是在向你這個前輩學習。”

李亦非服瞭,沒成想她跟這等著他呢。

他想瞭想,邁出行李堆,沖著錢菲的房間一指,“你當房東那會兒住的是那屋對吧,那我當房東瞭我也要住那屋。你趕緊把那屋裡的東西收一收,搬到這屋來吧!”

他說完就邁著長腿踏進瞭錢菲的房間,四仰八叉往她床上一躺,“快點收拾啊,你收拾完我好把我的東西搬進來。”

錢菲服瞭。這人不要臉的功力隻增不減。

她起身回瞭房間,站在床邊,居高臨下對床上的臭無賴說:“起來。”

李亦非支起上半身,問:“幹嘛?不想搬啊?不想搬也成,那你幫我把東西歸置到那屋去!”

錢菲俯下身,越過他直接從他背後的床角處開始扯床單。

“起開,別擋著我搬被子!”

李亦非怔瞭怔,擋住她,“你真往那屋搬啊?”

錢菲耷拉著眼皮,“我不得聽房東的麼。”

李亦非說:“那房東讓你幫他收拾房間你怎麼不聽呢!”

錢菲說:“因為房東大多時候有點不要臉,他的話我隻能撿稍微要點臉的聽。”

李亦非怒瞭,“你到底怎麼樣才肯幫我收拾房間!”

錢菲看著他,說:“你答應我,我爸來瞭之後別胡說八道,我就幫你收拾。”

李亦非問:“怎麼算胡說八道?”

錢菲說:“說你是我男朋友什麼的。”

李亦非挑眉,一臉不高興,“不然我是你什麼人?”

錢菲:“房東。”

李亦非“靠”瞭一聲。

這特麼也分不清到底到底哪種說法是胡說八道瞭。

錢菲幫李亦非收拾房間的方式和之前比稍稍有瞭點變化。

她大部分時間坐在沙發上,翹著土匪二郎腿靠嘴指揮著李亦非:“那個大箱子裡的東西拿出來擺到書房的書架上,箱子別扔,壓扁瞭放書架地下,以後還能接著用。

“行李箱裡的衣服都掏出來,掛衣櫃裡,臟的就別掛瞭,扔洗衣機裡吧。

“大哥刮胡子那套東西你居然也放衣櫃裡?你的創意來自於你無知無畏的勇氣嗎?那不是有衛生間麼!

“書別堆枕頭旁邊啊老大,裝什麼愛學習廢寢忘食,那書房給你留著讓你去呼吸新鮮空氣的嗎難道!”

……

等終於收拾完一切之後,李亦非才發現有哪裡似乎不對。

“這還算是你幫我收拾的房間嗎?這完全是我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吧!”他瞪著眼睛問。

錢菲攤攤手,“你看,做瞭房東之後,你成長得多迅速,生活都能半自理瞭!”

李亦非抽動著嘴角翻著白眼進瞭衛生間去洗澡。

他爹要是知道他勤勞勇敢成這樣,連收拾屋子這事都能做瞭,不定得老淚縱橫成什麼樣。

洗完澡,李亦非穿著大褲頭和白T恤從衛生間裡出來。他發現自從認識瞭錢菲以後,他的衣著品味越來越心甘情願偏向屌絲系瞭。以前不是進口真絲睡衣,他看都不要看一下。現在卻可以無任何心理障礙地穿著地攤上十五一件三十兩件還贈送個平民小褲頭的白體恤在床上歡快的滾來滾去。

從衛生間一出來,他就看到錢菲正坐在沙發上略苦悶地發著呆。

他看著她,一邊擦著頭發,一邊做作地唏噓感慨著:“老子終於回來瞭!”然後把毛巾一甩,開始東摸西摸。

他摸著衛生間的門說:“啊我的洗澡堂子啊!”

往前移動,摸著廚房門說:“啊我的廚房啊!”

繼續移動,摸著餐桌說:“啊我的餐桌啊!”

走回來摸著電視說:“啊我的電視機啊!”

拐個彎來到沙發前,半蹲下去摸著沙發說:“啊我的大沙發啊!”

手順勢一劃拉,從沙發直接劃拉到錢菲的臉蛋子上,看著她的眼睛說:“啊我的小美人啊!我都想死你們瞭!”

錢菲一個忍不住,噗嗤一聲笑瞭:“滾!好好當你的房東,別在這又賣蠢又賣萌的!”

李亦非就勢轉身,從蹲著變成坐在沙發上,挨著錢菲說:“哎喲你可終於笑瞭!”他靠到沙發上,從後面輕(偷)拍(摸)錢菲的背,“莫愁、莫怕、莫擔心,萬事有我花美男鐵拳王在,船到不到橋頭都得給我直!”

錢菲扭一扭,扭掉後背那隻不安分的手爪子,嘆著氣說:“也不知道哪天能排到床位!”

李亦非的手爪子不屈不撓地又爬上那副極具手感的後背,黏糊糊地輕拍著,“你去給我炒盤茄條,我就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錢菲給李亦非炒瞭盤茄條,李亦非吃得特別開心專註,要不是錢菲及時制止瞭他,他差點就忘瞭自己高大上的房東身份伸舌頭舔盤子瞭。

放下碗筷,滿足地拍拍肚皮,李亦非對錢菲說:“明天就把老爺子接來吧,來瞭之後直接住院,VIP病房,我都幫你安排好瞭,然後盡快做個徹底點的檢查,再找大夫確定一下具體的手術時間。”

錢菲看著他,久久不做聲。看著看著,她眼圈開始發紅。

李亦非嚇一跳,“你幹嘛呢?要哭是怎麼著?你眼窩什麼時候變這麼淺?”他忽然表情一變,一臉的不樂意,“我說你跟我鬧掰的時候怎麼不對著我哭一哭呢!我就這麼沒分量嗎!那會兒你的眼淚呢,都跑哪去瞭?”

錢菲被他問得再也哭不出來瞭。

第二天傍晚,何姨帶著錢菲爸爸到瞭北京。

李亦非說到做到,果然直接用車把老爺子接去瞭醫院VIP病房,還告訴錢菲:“放心,按普通病房收費。”

老爺子身體狀況雖然不好,精神狀態卻是非常的的積極向上樂觀健談。

看到李亦非第一眼,要不是太虛弱,他簡直快撲上去瞭。李亦非總算知道錢菲大大咧咧糙漢子的性子是隨瞭誰。

老爺子被何姨扶著,看著李亦非問:“你是小李?怎麼跟菲菲給我的照片看著不是一個人啊!這長得也太俊瞭!”

李亦非瞥一眼錢菲,小聲問:“你告訴我別胡說八道來著,你說我順著往下演嗎?”

錢菲死命瞪他一眼,咬著牙低聲說:“少廢話,趕緊順著往下接!把人給我哄樂呵瞭!”

李亦非就湊上去扶著老爺子,笑瞇瞇地問:“伯伯,那錢菲給你的照片上,我長什麼樣啊?”

老爺子哼哼哧哧地說:“唔,有點黑,有點老!”

李亦非扭頭看向錢菲,使壞地挑眉:“看來在我之前還有個別人啊!”

老爺子一哆嗦,趕緊糾正:“不對,我想起來瞭,小菲給我看的照片就是你!那天陰天,所以我可能就把你看得黑瞭點!小李啊,別多心,跟我閨女好好處,她什麼都會,洗衣服做飯看孩子,全拿手著呢!跟她過日子,你得老省心瞭!”

錢菲嘴角抽瞭抽,李亦非笑得像偷吃到瞭魚的貓。

從見面到住到病房,一路上李亦非跑前跑後。老爺子對這個“未來女婿”贊不絕口,一直誇一直誇,誇得好像少說一句就會犯病肝疼似的。

趁著李亦非去辦手續,老爺子叮囑錢菲,“閨女啊,你記得好好保養啊,可千萬別熬成黃臉婆,不然就配不上小李啦!”

錢菲簡直欲哭無淚。

她爹的精神頭這麼足,哪裡像個病人啊。

第二天做完全面檢查,大夫給定下瞭手術日期,時間定在十一長假之前。到時肝和腎都要開刀。

好在老爺子的兩種病雖然重但還不致命,就是手術之後得靠砸錢來休養生息。

錢菲現在覺得隻要能救活她爹,讓她不論賣身還是賣腎她都幹。她安慰老爺子:“錢是王八蛋,花完咱再賺,你可千萬別為這個上火!再說我馬上要考上保代瞭!你要不幫我花點錢,我都不知道以後掙那麼多錢得往哪摞!”

她嘴上雖然這麼說著,可是對僅剩一個多月時間的保代考試,卻越來越覺得心裡沒底瞭。

一周後,老爺子手術成功。

老爺子手術前一天,得瞭信兒的姚晶晶特意從大連趕瞭回來。第二天她陪錢菲一直守在手術室外。

李亦非看著她們,很由衷地說:“我本來覺著閨蜜這詞兒已經快被BBS上那種倆女的表面好背地裡勾心鬥角的大奇葩們糟蹋得快成貶義詞瞭,可是看到你們倆,我開始相信這還是一個好詞,生活還是充滿正能量、人生還是充滿好希望的!”

對於此番感慨,錢菲和姚晶晶表示很受用,隻是懇求李亦非以後說話還是保持一貫的吊兒郎當就好,別一下變得這麼新聞主旋律范兒,尤其最後一句的收尾,高調起的有點過高,讓她們倆都有點哆嗦。

手術成功後,姚晶晶載著“中國好閨蜜”的榮譽回瞭大連。

錢菲跟公司請瞭假,白天去醫院幫何姨照顧老爺子,晚上吃過晚飯,老爺子睡下以後,她就請護工換班,自己由李亦非接回傢裡去。

回傢後她但凡還能挺住,就會看兩個小時的書,準備十一月底的保代考試。

她每天都很辛苦,可是又覺得辛苦得很值得,看著老爺子一天天好轉沒有術後惡化現象,她覺得自己真是這個世界上最幸運的人。

期間汪若海到醫院來過,想看看老爺子。錢菲制止瞭他。

老爺子到現在提起他來都牙根癢癢,她怕汪若海把老爺子刺激著。

汪若海很失落,臨走前黯然地問錢菲:“最近過得好嗎?”他說,“你瘦瞭好多,要照顧好自己!”他告訴她,“我還是一個人。”

錢菲很平靜地回復他:“我已經有瞭喜歡的人。”

汪若海瞪著眼睛看著她,眼神瞬息萬變,吃驚,後悔,失落,不甘心。

最後他在錢菲始終平靜的表情裡,挫敗的離開。

他來醫院的時候,李亦非不在。後來李亦非聽說他來過之後,表情非常不快。

“我就沒見過這麼逗逼的人,他當他是誰?跟人劈腿跑瞭之後,還有臉帶著愛和悔恨又回來找的,他當自己是真愛無敵怎麼著!”李亦非說這話的時候,舌頭尖像綁瞭激光槍的槍栓一樣,語調又沖又凌厲。

錢菲淡淡然地回瞭他一句話。

“這樣人我見過啊。”

李亦非問:“誰?”

錢菲說:“桂黎黎啊。”

李亦非再也沒動靜瞭。

後來李亦非問錢菲:“一直沒來得及問你,姓汪的不是劈腿跟個有錢女的好瞭嗎,怎麼後來又來找你瞭?那有錢女的誰啊去哪瞭怎麼那麼沒用呢,就這麼拴不住他?”那女的也真夠不靠譜的,能攻城不能守城,讓姓汪的那個敗傢爺們時不時就有機會跑到他女人跟前來各種刷存在感。

錢菲說:“聽說那女的挺嬌生慣養的,對他媽不太好。”

李亦非本想說句“算他還是個男人,還知道要孝順”,後來想想這句話是給姓汪的刷好感,於是生生吞瞭。

次日中午,錢菲在醫院照顧老爺子的時候,公司來瞭電話,她出去接。回來時看到病房裡正在發生的情景,她驚得差點破口尖叫。

她居然看到李亦非在幫老爺子排尿!

她用盡一生的想象力都無法想到人生中會有這樣一幅畫面存在!

那個嬌毛、潔癖、少爺病病入膏肓的男人,別人哪怕一個唾沫星子崩在他臉上,他都恨不得把臉洗掉一層皮去的男人,此時此刻,正不怕臟不怕累不怕腥臊臭地,挽著袖子親手幫她爹排尿!

錢菲驚呆瞭。她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在霧霾中的北京看到瞭霧霾式海市蜃樓。

李亦非起身去洗手的時候,錢菲跟在他身後。

李亦非從鏡子裡居然看到她是一副泫然欲泣地表情。

他挑著眉問:“嘛呢?要哭啊?我虐待老爺子瞭怎麼的?”

錢菲吸吸鼻子,白他一眼,說:“被你給感動瞭一下,不行嗎?”

李亦非關瞭水龍頭,甩甩手上的水,一手抬起來,手指插進頭發裡,從前向後捋著,瞇起眼呲著牙耍著帥問:“是不是覺得我特別懂事迷人性感以及英俊?”

錢菲覺得滿肚子真摯感慨的謝意再也無從表達瞭。

她木著臉問:“不嫌臟嗎?”

李亦非誠實地答:“嫌!”

錢菲問:“那為什麼還肯上手?”

李亦非說:“因為那是你爸。”

錢菲又吸吸鼻子,然後拍拍他肩膀,說:“好孩子,你這麼懂事,我以後再也不拿劉青雲的照片糊弄我爸瞭!”

排尿事件後,老爺子再次開啟瞭對“未來女婿”循環稱贊不停的模式,贊不停口的狀態一點都不像剛經歷瞭生死大手術的人。

他拉著錢菲的手,虛弱卻喋喋不休:“閨女啊,回去記得敷面膜啊!你看你這兩天熬的,臉都發黃啦!小李他太好啦,長得漂亮,腦子聰明,還比你會穿衣服,照顧我還不怕臟不怕累,我這未來女婿呀,就是個挑著燈籠都難找的活雷鋒呀!小菲菲你聽爸爸的,晚上就別在這跟我熬著啦,趕緊回傢睡美容覺去!你的黑眼圈要是下不去,你就配不上小李啦!”

錢菲在聽完這麼一大段話之後,隻回瞭呼呼喘氣的老爺子一句話。

“爸,你要不要吸點氧氣先?”

錢菲私下偷偷問何姨是怎麼忍受這個嘮叨的老傢夥的,何姨笑瞇瞇說:“我就是因為這個才看上你爸爸的呀!”

錢菲覺得有點感動。大部分人對後媽都有偏見的時候,她見證瞭她後媽對她爸的不離不棄。

晚上她早早就被老爺子以“快滾回去睡美容覺別配不上小李”為由從醫院轟回瞭傢。

吃瞭晚飯後,她坐在書桌前溫習。

李亦非坐在她旁邊帶著耳麥玩網遊。

她做題時遇到一道拿不準的,推推李亦非胳膊讓他答疑。

李亦非毫不猶豫地停止操作,果斷地摘下耳機,拿起題冊子給錢菲詳細地講解起來。

錢菲歪著頭,用手拄著臉頰,看著李亦非,仔細認真地聽。燈光打在她臉頰上,溢出一片靜謐溫婉的光華。

李亦非在她的目光中講解講解著,語速就變得慢瞭下來,聲音也從幹脆變得旖旎。最後他停下講解,湊近過來,低頭吻住瞭她。

吻瞭一會兒後,錢菲推著他。

“你的耳麥裡已經炸鍋瞭!”

李亦非盯著她的眼睛,揉著她的嘴唇,啞著聲說:“我以為你又會扇我一巴掌!”

錢菲沖他笑:“今天不扇瞭,挺舒服的!”

李亦非也笑起來,眉眼裡夾著滿滿的桃花問:“那明天還讓我親行嗎?”

錢菲學他一挑眉,“明天再說!”

李亦非還想說什麼,手機忽然響起來。

他接通。話筒裡大軍像被人踩瞭尾巴一樣狂躁地叫喊著,聲音大得連錢菲都聽得一清二楚。

“李亦非我去你大爺的!你能對我負點責嗎!!!你說幫我升級的,結果關鍵時刻你怎麼說停就停啊!我被boss虐回到三十年前瞭啊你妹的!賤人你到底在幹什麼啊!你說!你說!你說!你要是給不出我個理由,我就提著菜刀去砍死你!!!你快說,你剛剛到底在幹嘛!為什麼我在耳麥裡呼你救我你就是不回復!!!”

李亦非對著話筒雲淡風輕地回瞭一句:“在親我女人!”

大軍嗷一嗓子,哭著嚎叫:“李亦非你就是個重色輕友的王八蛋!我特麼再也不跟你好瞭!”

十月中旬,老爺子沒有出現異常現象,身體恢復得很好。錢菲把老爺子和何姨送回瞭老傢的醫院靜養。李亦非要跟著一起回老傢,錢菲沒讓。他們兩個公司一起合作的酒店項目出現一些問題,證監局要下來調查,錢菲讓他留下來應對檢查。

錢菲從老傢的傢政公司高價請回一個看起來很靠譜的全職保姆,負責幫何姨照顧老爺子。老爺子和何姨都有點心疼錢,錢菲斬釘截鐵地告訴他們:“別為錢操心,下個月我就是準保(準保薦代表人)瞭,簽個項目以後就妥妥變保代,以後分分鐘給你們掙回來可老多的錢!”

把一切安頓好後,她風塵仆仆地回瞭北京。

回到北京的第二天,她一早就爬起來去瞭公司。

她到瞭公司不久,就被大領導叫進辦公室。

大領導甩給她一個很晴天霹靂的消息。

大領導很委婉地告訴她,因為她曠工太多,總部決定辭退她。

錢菲聽到這個消息時,隻覺得天旋地轉。她那麼精心的準備保代考試,現在卻得來這樣一個消息。

她不知道自己最近是怎麼瞭,不好的事情一件連著一件,讓她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

她當天就收拾好瞭東西。臨走時,小媛和金姐出來送她,她看到她們眼睛裡都含著淚。

她忽然覺得這幾年也沒白混,起碼在臨離開的時候還能賺到點真情的眼淚。

於是她也滿足地哭瞭。

錢菲沒有告訴李亦非自己被辭退的事情,一個人抱著紙箱搭著地鐵回瞭傢。

回到傢後,她悶悶不樂地躺在床上,想到未卜的前途,什麼都不想幹。

過一會兒李亦非發信息給她,告訴她晚上下班別走,等他去接她,他們一起回傢。

她有氣無力的回復李亦非,她已經到傢瞭。

下一秒李亦非的電話直接打過來:“剛中午你怎麼就回傢瞭?是不是哪不舒服啊?”

錢菲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如常:“沒有哪裡不舒服,就是曠工太多被辭退瞭!”

電話那邊,李亦非默瞭兩秒後,說:“你在傢等我!”然後掛斷瞭電話。

錢菲怔怔地看著被掛斷的手機。她還想告訴他好好上班,別擔心,她沒事呢。

一個小時後,李亦非風馳電掣地闖進傢門。

他沖到錢菲屋裡,把癱在床上成一坨狀的肉體一把撈起來,一臉的興高采烈。

錢菲幾乎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瞭該人的面部表情,錢菲看著他不解地問:“你是不神經末梢功能紊亂瞭?我都沒工作瞭,保代考試也參加不瞭瞭,可你怎麼看上去比中瞭五百萬都高興?”

李亦非晃著她肩膀,喜滋滋地說:“我憑什麼不高興啊?這下我可以把你弄到我們公司來每天都光明正大地和你眉來眼去瞭啊!”

《愛情有煙火(我們住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