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這下輪到歡爾詫異,“你們不認識?”

“年級幾百號人呢。”景棲遲逮著空子開始報剛剛推把之仇,“以為你們四水那種小破地方。”

“我們以前也年級幾百號人。”提到四水陳歡爾戰鬥力滿值,梗著脖子像隻護短的母雞。

景棲遲一把勾住她脖子,像逗小狗那樣撓撓她下巴,“你都認識?”

“那倒不……”

“那他倆就非得認識?”

“不……”歡爾被嗆得無力反擊,她隻是直覺上認為年級第一和年級語文第一必須要有點交集。

宋叢拍拍景棲遲胳膊示意他放手,“這不認識瞭麼。”他朝祁琪笑笑,“上學期宣傳欄有你照片,我見過。”

祁琪回以微笑,見歡爾不服氣的樣子直接攬過她肩膀,“得瞭,我們四水之花怎麼還生氣瞭。”

景棲遲聽罷樂得更歡,“四水之花?不是,你倆真一個敢說一個敢聽。”

“願意。”祁琪回嘴,攬著歡爾大步上樓。

景棲遲剛要跟上,被宋叢拽住書包帶,“你老逗她幹嘛?都一個院住著你倆又一班,沒事閑的。”

“想出頭你得先來我們班。”男生回答毫不走心,目光集中在前方步伐輕快馬尾一甩一甩的姑娘背影上。

“去不成。”宋叢歪歪嘴角。“考不瞭那麼差。”

他在快一班,一個人數最少可進度最快的特殊集體。

“滾蛋。”景棲遲毫不嘴軟。他與年級第一從小玩到大,用父母的話說吃一樣的喝一樣的偏偏分數從來沒一樣過,說多瞭他自己也覺得神奇,一路往上找把原因歸到根上——宋叔三十大幾才喜當爹,宋叢打娘胎裡就比別人汲取瞭更豐富的人生經驗,這事可賴不得孩子。

晚自習前,陳歡爾被請至教師辦公室。

班主任教數學,一個嚴謹、話少、保溫杯不離手的小老頭。陳歡爾站到他面前不覺低下頭,不用想也知是為期中成績。

“名次跟月考比下降太多。”對方直奔主題,“自己分析過沒有,什麼原因?”

陳歡爾仍低著頭,史無前例作為差生被談話讓她無地自容,磕磕巴巴回答老師的問題,“想過……卷子答不完,題一綜合就不知道用哪個公式……”

班主任一手端茶杯吹氣,一手翻她試卷,“月考側重階段性,說白瞭就是現學現賣;期中涉及到考點更寬,得把所有學過的聯系起來。底子弱無非是不紮實,你回去先把以前學過的敲一敲,敲實吃透。”

“嗯。”陳歡爾悶聲悶氣擠出音節。背在身後的手緊緊絞在一起,指甲摳進指肚。

小老頭忽而笑出來,“聽你母親說在以前學校挺積極的,又當班幹部又組織活動,怎麼到我這沉默是金瞭?”

歡爾知道答案,但她說不出口。

小城姑娘到瞭大地方才發現自己一直在坐井觀天,有太多優秀的人,太多聰明的頭腦,太多不會不懂的新鮮事物,少女易碎而珍貴的自尊讓她羞於暴露自己的不足,沉默隻是一件消除存在感的外衣。

“困境都是暫時的。不懂就問,問老師問同學,不用不好意思。知識咽到肚裡才是自己的。”班主任良久說道。

“是。”歡爾低頭,雙手背在身後絞成死結。

“轉過來這段適應瞭嗎?”小老頭合起試卷,“除瞭學習,其他方面有困難也要多和老師同學溝通。”

“嗯。”陳歡爾聲音如蚊蟲作響,幹幹巴巴站在原地。

“行瞭,沒事兒先回去吧。”

“老師,”她在正式提問前下意識看看四周,晚自習即將開始,辦公室隻有三兩埋頭的教師,並無其他學生。這才稍微提高些音量,“考多少名能進天中?”

入學快三個月,聽瞭很多也看瞭很多,這問題變成她最珍視的秘密。秘密是不需要對別人講的,可遺憾的是她的秘密是個必須要有答案去支撐的問題。問不熟的人怕大傢覺得她好高騖遠,問父母隻會得到一番連他們自己都不相信的鼓勵,問祁琪得不到準確答案畢竟對方也泥菩薩過河,面前的小老頭一下成為最中立的分享者。

果然,班主任面色如常客觀作答,“至少得班裡中上。”

“中上。”歡爾稍稍松一口氣,“也還行吧。”

不知不覺就把心裡話順出來瞭,因為她真覺得這目標沒什麼難度。

小老頭這下倒樂瞭,“怎麼,我這快三班還裝不下你唄?”

歡爾急忙擺手,心情一松本性自然流露,“我占不瞭多大地方。”

“好好努力吧,你學的時候別人也沒閑著。”班主任放下茶杯,“競爭從來殘酷,別做被打倒那個。”

“謝謝老師!”歡爾鞠一躬,輕輕帶上辦公室的門。

《樹下有片紅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