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應該要說聲謝謝的。

就當扯平瞭,反正他也欠一次。

14,秘密2

運動會結束,傢屬院三人組結伴去醫院食堂吃飯,歡爾媽媽作為傢長代表下樓迎接。吃飯間見女兒手背貼著醫用膠帶,語氣頓時嚴肅,“你打瞭什麼?”

“葡萄糖。”光顧高興早把這事忘在腦後,歡爾扯掉膠帶,這一扯不要緊,針孔處一片青,被蓋住的地方似平原驀得凸起一座小小丘陵。

陳媽一把拉過她手,訓斥先至,“我說沒說過不能隨便打針?說沒說過!”

這一聲突如其來的質問嚇到瞭正在吃飯的景棲遲和宋叢,在他們的印象中,麗娜阿姨風趣幽默,是天塌下來也會用“多大點事”一語帶過的人。她不嘮叨,不嚴厲,不攀比,陳歡爾考倒數第二她也覺得很好,重金擇校費砸進去還能收到筆記本電腦做獎勵。簡言之,如果大院有場最佳傢長的華山論劍,陳媽就是少年郭靖,憑空出現會當絕頂。

再說,住在此處的這群白大褂們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大多時候,他們是孩子不慎摔倒血流不止也會淡定來一句“自己擦點碘伏”的人——輕重太好判斷瞭,閉著眼睛都能摸個底掉。

可此時此刻,一個經驗豐富的醫務工作者面對稍微青腫的輸液針口,這反應是不是太過小題大做?

歡爾欲劃水過關,嘴裡支吾,“知道瞭,多大點事。”

陳媽卻不依不饒似的大力攥住女兒四指,“回答我,我說沒說過。”

一字一頓,氣氛降至冰點。

“阿姨,今天……”坐陳媽旁邊的宋叢想要解釋,畢竟打點滴由他提出,雖不知對方為何動怒,可這事和自己脫不瞭幹系。話頭被歡爾打斷,“說過,下次不敢瞭。”

“沒有下次。”陳媽註意力落回手背,“校醫紮的?”

歡爾趕忙辯解,“是,但跟老師沒關系,你可別找去學校。我自己拔的,著急看比賽就……”

“沒輕沒重!”陳媽又是一聲怒喝。

“那個,阿姨……”景棲遲說半句被歡爾在桌下擰大腿,他“啊”一聲叫。

“吃你們的。”陳媽扔一句,顯然怒氣未消。恰到好處的手機來電救瞭陳歡爾一命,陳媽最後瞪女兒一眼,接著電話匆忙離開。

“職業病。”陳歡爾朝夥伴們嫣然一笑,見他倆還是納悶大咧咧擺擺手,“同行相輕聽過沒?我媽瞧不上校醫。”

景棲遲回傢倒頭便睡。迷迷糊糊中被母親叫起來,天色已暗,這兩天的疲憊緊張總算得以緩解。

難得傢中兩位大忙人都正常下班,吃過飯,一傢三口在客廳裡看球。喜好由父親處繼承,牙牙學語時傢裡電視打開就是體育頻道,走路不穩時就已帶球滿院跑。他從小就比別人靈活,同齡人中沒對手就和院裡長幾歲的男孩們踢,他一直是全場最瘦小的那個。後來被送去足球課餘班,放學去周末去,景棲遲從未覺得“課外輔導”是件枯燥乏味的事。相反,少年足球賽他一路從市級踢到省級,教練都說是棵好苗子能往職業培養,對此父母產生分歧。母親半推半就覺得不務正業,父親卻全力支持多方打聽職業路應該怎麼走。這個問題超出正常讀書就業的父母的認知,放眼傢屬院也全無前人經歷,就在他成績越來越好母親口風放松時,一次踢著玩的比賽景棲遲受瞭重傷。

傷及骨骼,那段時間他見宋叢爹的次數遠遠超過宋叢這親兒子。

母親政策收緊:去足校,想都別想。

景棲遲幾乎沒抗爭,在床上躺著的日子讓他心灰意冷,對於還能否打職業,他完全沒底。

康復後是父親背著母親帶他重新走進球場,他這爸爸的人生信條是,要拼就拼到最後一刻。

景爸上過一次電視。工廠線路老化引發火災,他揚著被熏黑到看不清五官的一張臉對鏡頭說,總得拼到最後一刻吧。

景棲遲重新開始訓練,盡管那時他已經與足校擦肩而過。長跑、折返跑、深蹲俯臥撐,球不離身,練到恍惚時明明腳下沒東西卻總覺得有什麼在滾。失望失落都沒有過多停留,因為有一件事是他無比確信的:現在還不到最後一刻。

是父親的信條,也是自己的。

中場間隙,他歪在沙發上與父母閑聊,“我們班這次運動會多虧陳歡爾,誰能想到她四千米一下賺八分。”

景爸不解,“八分?”

“第一。”景棲遲一下坐直,“爸你都不知道,十圈操場下來啊她一點事沒有。”

“陳磊真沒白練她閨女,”景爸感慨,“能到今天,他們兩口子不容易,那小歡爾更不容易。”

“超容易的好吧!”景棲遲想到白天的場景大力反駁,“我一點不誇張,要是馬拉松體特都不一定跑得過她。”

《樹下有片紅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