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第一百二十六回

當蕭未然踏入安置鳳戲陽的小屋,坐在榻邊發呆的鳳隨歌立即驚覺的回過頭來,見到是他,頓時露出詫異的神情,蕭未然朝榻上昏昏沉沉的鳳戲陽略略張瞭一張,對鳳隨歌比瞭一個出來的手勢,又悄悄退出房間。

“什麼事?”鳳隨歌掩上門,閉上眼揉瞭揉眉心,“是藥材方面有什麼問題嗎?”“這倒不是”,蕭未然想瞭一想,輕聲道,“鎮上的藥材還能用幾日,派回麓城取藥的人也很快能夠折返——但我的意思是,皇子最好派人去將國主請來。”

“不需要!”鳳隨歌猛地抬頭,一雙佈滿紅絲的眼瞪視著蕭未然,“隻要調養得當,戲陽的康復隻是時間問題!”“或許吧”,蕭未然低嘆,“若她能夠康復,一笑心裡也會好過些”,鳳隨歌一怔,過瞭半晌,才艱澀的說,“是她多想瞭——這不怪她”,停瞭一停,鳳隨歌忽然煩躁起來,“你到底想說什麼?你專程找我出來,就是為瞭問這些莫名其妙的問題的嗎?”

“怎麼會是莫名其妙的問題呢?”蕭未然微微的笑著,話卻咄咄的逼到鳳隨歌眼前,“你還記得將離開夙砂之前我說的話嗎?我告訴過你,若你照顧不瞭她,就應該早些放她回錦繡的……”

“我會照顧好她”,鳳隨歌終於不耐,“你要沒有什麼事做還是回到那邊去照顧你們的人吧!”說罷轉身就走,在他觸到門板的那一瞬,身後傳來蕭未然輕輕的語聲,“若你食言,我會帶她走的,不管她願不願意,我保證。”

黑衣的驃騎軍與紫衣的羽林軍各成兩列的在大道上行進著,涇渭分明的隊伍中間並行著兩架大車,紫色陣營護衛下的自然是聖帝,另一邊裹在一片黑色中的是夏靜石的車駕。

越是向前走,夏靜石越有些不妥的感覺,他並不是在害怕即將在聖城面對的一切,那些逃避瞭多年的東西,他再怎麼樣不願去觸及,總還是有一定的心理準備去面對,但——他想著,略略挑開車簾,向聖帝的車駕看去——太安靜瞭,對於不願意接受的東西,那個人不應該是這樣的反應。

想到這裡,他心中突地跳瞭一跳,再也坐不住,大聲喝道,“快停車!”頓時整個隊伍猶如長蛇一般,歪歪扭扭的停瞭下來,不少人都疑惑的向這邊望過來。行在隊伍最前的驃騎和羽林兩營將軍聽到聲音,對看瞭一眼,同時策馬回轉,但不等他們馳到近前,夏靜石已從車轅上跳下,快步奔向聖帝的車駕,護衛聖帝的羽林軍頓時齊齊拔刀,同聲喝道,“帝君駕前,不得無禮!”無視森寒的刀鋒,夏靜石指住大車低垂的簾幕,沉聲喝道,“將車簾揭起來,若聖帝在裡面,我當場謝罪也無妨!”

頓時滿場靜默。

聖帝車裡卻始終沒有動靜,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久到原本拔刀相向的羽林護衛也察覺到不對,漸漸的放下刀,狐疑的轉頭看住大車,羽林將軍也是滿面疑惑,試探的喚道,“帝君?”

夏靜石再也捺不住滿心的焦急,三兩步趕上前去,一把揮開瞭車簾。

車廂裡隻有一個穿著聖帝衣衫的年輕人,見事情敗露,雖臉色有點發白,但仍勉強的擠出些微笑意,“殿下……”,一名羽林軍士低呼起來,“他是驃騎營的人!”頓時所有落在他身上的眼光同時回到驃騎將軍身上。

“你怎麼會在帝君車裡!”驃騎將軍漲紅瞭臉,氣急敗壞的從馬背上跳下來,“帝君到哪裡去瞭!”“對不起,尚統領”,他笑得慘淡,不等尚紜再發問,他身體忽然一歪,向後軟倒下去。

一名羽林軍士小心翼翼的鉆進車裡,探瞭探他的頸脈,轉過身來搖瞭搖頭,“服毒自盡瞭……”

見夏靜石陰沉著臉,立在那裡動也不動,驃騎將軍忍不住有些慌亂,急急道,“殿下,臣……”,夏靜石忽然一揮手,打斷瞭他的解釋,“點些人,備快馬,隨我來!”

一笑端著一盆冒著熱氣的水,在門口徘徊瞭許久,方才下定決心似的側過肩頭,想把門碰開,幾乎同時,門忽然從裡面打開瞭,一笑猝然不防的直直撞在瞭鳳隨歌身上,盆裡熱水有一大半全上瞭鳳隨歌的身。

“怎麼回事!”鳳隨歌狼狽的跳開,渾身滴著水,又是驚又是惱,在看清來人是一笑時方才放柔瞭聲音,“怎麼是你?”一笑懊惱得跺腳,“廚房在燒熱水,我便想著拿點水過來,誰知道你會突然開門……”

“沒事”,鳳隨歌微笑的撈起衣擺抖瞭抖,“正好,你替我照看一會兒戲陽,我去沐浴,換身幹凈衣衫再來。”一笑答應瞭一聲,他便匆匆的去瞭。

將臉盆放到盆架上,一笑轉身坐回榻邊,端詳著鳳戲陽沒瞭血色的臉頰。

若沒有鎮上富戶傢存的上等野參和鳳隨歌帶著的黑玉髓,戲陽怕早就撐不下去瞭,鳳隨歌應該明白她的狀況,卻仍沒有派人將鳳岐山請來見她最後一面的打算——他心裡,應該還隱隱懷著希望吧,雖然這希望很是渺茫,可就連未然都說瞭,她可能撐不瞭幾天……

那天未然逼得她說瞭實話,但,說出來又有什麼用呢?她已經非常明白,多數時候,世事並不是自己能夠掌握的。

想到這裡,一笑嘆瞭口氣,起身就著盆裡的殘水擰瞭一塊手巾,走上前去輕輕的替戲陽擦瞭把臉,忽然間,戲陽的眉毛皺瞭一皺,微微的掀瞭掀眼睫,一笑吃瞭一驚,幾乎以為是出瞭幻覺,當發現鳳戲陽是真的在努力要睜開眼睛的時候,背後的門扇也傳來被推動時的輕響。

“快來”,一笑的眼睛死死的盯住鳳戲陽的臉,不可思議的低喊,“你快看,她醒瞭,她想睜開眼呢!”

“她的死活,寡人一點也不放在心上”,隨著低啞的笑聲,一隻冰冷的手纏上一笑的脖子,同時一鋒銳利的尖刃也毫不客氣的抵上瞭一笑的頸側,“付一笑,你們真以為寡人輸瞭麼?”

《笑歌行(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