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奪玉 第16章

快快活活的一天,因為林奇駿,弄瞭個不愉快的尾巴。

本來說好看完戲後坐車到四處逛逛,宣代雲沒瞭心情,隻說要回傢;宣懷風心裡悵悵的,更沒有玩樂的興致;他們姐弟倆都怏怏不樂,年亮富還有什麼說的,直接叫司機把轎車駛回年宅。

張媽看著他們興高采烈出門,板著臉回來,心裡暗暗吃驚,也不知道出瞭什麼事,趕緊在客廳給他們沏上熱茶。

茶剛端到宣懷風手裡,和客廳隻隔著一道屏風的小電話間裡面就響鈴瞭,不一會,聽差過來,對宣懷風說,「舅少爺,您的電話。」

宣懷風心臟撲騰一下,連忙把茶放瞭,站起來要接。

「懷風,你給我站著。」宣代雲正歪著脖子瞅著年亮富給自己削蘋果,這時候把頭轉回來,問那聽差,「是哪一傢打電話找舅少爺,你問過瞭嗎?」

「問過瞭,是大興洋行的林少爺。」

宣懷風早就猜是奇駿,一聽聽差說瞭,雖然還是生氣他和白雲飛攪合在一起,心裡卻又按捺不住驟然冒出的三分歡喜,四分急切,立即就走到電話間去瞭。

話筒剛拿起,宣代雲從後面趕來,劈手奪瞭宣懷風手裡的話筒。

宣懷風央道,「姐姐……」

「沒出息!」宣代雲杏眼圓睜地瞪著宣懷風,一指往他腦門上恨鐵不成鋼地狠狠一戳,「這種狼心狗肺的東西,理他幹什麼?」

說完,自己把話筒拿到嘴邊,對著那邊說,「林先生,真抱歉,我們懷風當瞭副官後,事情特別多,他這會兒沒空聽你電話。再見。」

啪!掛瞭電話。

宣懷風在一旁幹瞪眼,急得臉都青瞭。

不料話筒放下去,不到一會,又鈴鈴鈴鈴地響起來。

宣懷風立即伸手去接,被宣代雲閃電般在手背上打一下,拍開他的手。

「這林傢的都是一窩子狼,料定瞭我們好欺負是不是?」宣代雲氣得眼眉倒豎,狠狠地低罵一聲,又拿起話筒,憤憤地沖著那頭道,「林先生,你也是讀過書,有知識的人,請多少顧著點大傢的臉面,不要三番兩次的騷擾我們。我們傢懷風和你做瞭這些年同學,並沒欠你什麼,你也犯不著老找他的不痛快。……什麼?過來拜訪?別!您可千萬不要辛苦這一趟,我們年宅屋小簷矮,可不敢招待您這樣的大人物。……什麼都別說瞭,反正你要是再這樣纏著不放,我可是會報警的。言盡於此,你自己看著辦吧。」

又把電話一掛。

宣懷風連看姐姐掛瞭兩次電話,那話筒好像血淋淋勾在他心窩上,難過得無法形容。本來還在為奇駿和白雲飛的事生氣,經此一役,竟然什麼火氣都沒瞭,隻擔心林奇駿聽瞭姐姐這些話,不知道心裡多不舒服,以後再見面可怎麼解釋?

宣代雲看見弟弟這表情就生氣,拉著他的手,把他扯出小電話間,回到客廳,露出正容警告說,「懷風,可給我聽好瞭,你以後不許再和林傢的人來往。這種狼心狗肺的東西有什麼好?你一輩子做人讀書,就愛結交這種混賬?」

「姐姐,其實奇駿他……」

「奇駿!奇駿!你還口口聲聲奇駿!你是不是想氣死我!」宣代雲扯著嗓子嚷瞭他一句,狠狠捏瞭他手背一把,咬牙切齒地說,「你再這樣,以後別叫我做姐姐。反正你翅膀硬瞭,我現在管不著你。」說完,一屁股坐在椅子裡,一手按在小肚子上,呼呼地喘氣。

宣懷風瞧見她臉色氣得漲紅,脖子上青筋直跳,心裡也擔心起來,半蹲在她面前,抬起頭,小聲說,「姐姐,你別生氣,當心身子。」

宣代雲把臉轉回來看著他,「那你給姐姐個答復,你有沒有這點子骨氣?你說啊。」

「我……」宣懷風欲言又止,垂下眼,好半天,喉結才動瞭動,「我聽姐姐的話就是瞭。」

宣代雲這才臉色緩和下來。

因為瞧見宣懷風還是很放不下的樣子,她又把宣懷風叫起來,到自己身邊坐著,又哄又勸,說瞭許多體己話。

但無論如何,宣懷風總是快活不起來,悶悶坐著聆聽瞭長長一番慰懇加叮嚀,就站起來說要睡覺去瞭。

張媽等宣懷風出瞭客廳,才忍不住和宣代雲說,「小姐,你也真是的,接個電話有什麼打緊?倒把小少爺管束成那個樣子,你看他剛才那耷拉著頭的模樣,真真可憐。張媽我看得心疼呢。」

「你懂什麼?」宣代雲從鼻子裡冷冷哼出來,「別看那姓林的長得人模人樣,十足的反復小人!從前看我們爸爸有錢有勢,他和懷風不知多親密,班上他們兩人交情是最好的。後來爸爸一死,林傢的嘴臉就全露出來瞭,好端端的,也沒和他們有什麼過結,偏要變著法兒糟蹋我們懷風。」

她壓低聲音,和張媽說,「我偷偷告訴你,這事你可不要和姑爺說。懷風前陣子在白公館生病,不是著瞭涼。他就是在林傢受瞭氣,不知聽瞭什麼惡毒的刻薄話,一時想不開,去喝瞭煙土水!」

「我的老天爺!」張媽驚得眼都瞪眼瞭,兩手捂著心窩直抽氣,「小……小少爺他……怎麼這麼糊塗!」

「我這弟弟一條性命,差點就交代在姓林的手裡瞭,你說,我能不急嗎?」宣代雲磨著牙說,「林奇駿是看準瞭我們懷風人好又老實,百般的欺負,前面逼得懷風喝煙土水,現在見懷風當瞭白總長的副官,可以撈好處瞭,又面孔一翻,殷殷勤勤地打電話。我看見他這副嘴臉就惡心!」

張媽還沉浸在小少爺喝瞭煙土水的震驚中,一邊用力扯她的藍佈圍裙,一邊咬牙切齒,「真真作孽!這種人比蛇還毒!不得好死啊!小姐,你做得對,千萬不能再讓小少爺和這林傢的來往,不然小少爺一定吃他們的虧。」

兩個天底下最關心宣懷風的女人,很理所當然地同仇敵愾瞭。

宣懷風回到自己在年宅的房間,卻是無比的寂寞痛苦。

夜風習習,穿窗而過,卻一點睡意也沒有。

心好像熱熱的白豆腐掉到瞭地上,碎瞭一些邊角,沒瞭原來的形狀,又沾瞭數不清的泥沙。

吹不幹凈,剔不幹凈,洗,也洗不幹凈。

堵得慌。

奇駿現在在做什麼?想必是不可能睡的。

懷風想起今天看見奇駿的那一幕,他是和白雲飛在一起,也確實是有說有笑,他確實有幫白雲飛開門,但是,那又說明不瞭什麼。

白雲飛是個唱戲的,不管從前是什麼皇族血統,反正他現在已經唱戲瞭,應酬客人是他的本分。

宣懷風也不是沒見過戲子應酬,唱完瞭戲,和捧他的人吃個飯,敬兩杯酒,也就沒什麼瞭。

很尋常。

對於奇駿這樣的洋行公子來說,偶爾看個戲,捧一下角,真的很尋常。

隻是自己從前不知道奇駿也愛看戲罷瞭。

再說,白雲飛真的唱得好,自己聽戲的時候,不是也情不自禁打拍子瞭嗎?

宣懷風越想,越為奇駿找到理由,開始那一點點殘餘的氣憤,竟慢慢變成瞭自責。他不該這樣在奇駿趕過來的時候,坐上轎車把奇駿丟在後面的。

然而,後面還變本加厲地讓姐姐給奇駿這麼多難堪,讓姐姐掛瞭奇駿兩個電話。

奇駿一定以為自己當瞭白雪嵐的副官,就翻臉不認人瞭——換瞭自己是奇駿,也少不瞭這樣懷疑。

根本不是這樣!

宣懷風的心好像被貓爪子狠狠撓著一樣,他忍不住從床上下來,摸索到鞋子穿上,趁著夜深人靜鉆到小電話間。

黑黑地一摸,電話匣子竟然是鎖上的。

宣懷風嘆瞭一口氣,想瞭半日,咬咬牙,又靜靜走到外面,不驚醒門房,從裡面把年宅的外門輕輕打開。

沒想到,外門一開,眼前就冒出幾個始料不及的人影。

「宣副官,是要回公館去嗎?」年傢大門的階前開著大電燈,四個大個子護兵正興高采烈地在電燈下撒骰子賭錢,一見宣懷風出來,立即跳起來站得筆直。

宣懷風萬萬沒想到他們就守在這裡,身體一僵,好一會才搖頭,「不回公館。」

他走下臺階,四個護兵在後面排隊似的跟上。

宣懷風回頭看他們一眼,皺眉說,「別跟著,我一個人散散步。」

這四個護兵是白雪嵐從手底下精挑細選出來的,個個比猴還精,出門前,白雪嵐還給他們每人喂瞭一筆錢,外加一份嚴密的叮囑,怎麼可能讓宣懷風單獨離開?

為首一個護兵嬉皮笑臉地說,「宣副官,不是不聽您吩咐,我們兄弟也十分為難的。您看看如今的世道,滿大街的流氓小偷,沒地方睡,肚子餓瘋瞭的乞丐,大白天走在道上還遭劫呢,何況這樣晚瞭,哪個好人還敢在街上走動?您一個人去散步,要是被別人搶瞭東西,或是蹭破點皮,白總長回去還不殺瞭我們?宣副官,您心腸好,算可憐我們,讓我們兄弟幾個跟在您後頭吧。不然回去之後挨軍法,那鞭子抽起脊梁來可是見血的。」朝宣懷風又是敬禮,又是作揖。

宣懷風瞧他們的神色,知道這四張牛皮膏藥是揭不掉的瞭,想偷偷溜出去見林奇駿,那簡直是癡心妄想。

站在當場,兩手攥成拳頭,臉色忽青忽紫,在肚子裡把白雪嵐痛罵一頓。最後重重跺瞭跺腳,一言不發地往回走,進瞭年宅。

天色已極晚,年宅靜悄悄的,宣懷風一肚子怨氣,但怕驚動姐姐,隻能忍耐著輕輕慢慢地沿著墻根走。漸漸的,一肚子怨氣沒方才那樣沸騰瞭,卻變得異常酸澀。

他想想奇駿的溫和體貼,又想想白雪嵐的霸道跋扈,兩個人的行為個性,一個天,一個地,老天爺卻偏偏要逆著道理來,讓他和奇駿如隔天涯,把他和白雪嵐塞在一個狼窩裡。

憂愁浸上心頭,他忽然想喝酒。

本來想去飯廳翻一下,但飯廳那裡動靜稍大,很容易驚醒姐姐姐夫,宣懷風在風裡站瞭一會,記起張媽說過,小地窖裡總是藏著幾壇子老酒的。

他往花園角落那頭去,拉起小地窖的上面的木板蓋,也懶得找手電筒,借著頭頂上一點銀白色的月光一步一步下臺階。

鉆到地窖裡,月光已經照不進來瞭,到處都是黑漆漆的。

宣懷風心裡煩躁到瞭極點,忽然陷進這樣的黑暗,反而覺得有種可以盡情發泄所思所想的愜意,彎下腰,沿著最下面一級臺階往旁邊摸索,不一會,居然真讓他摸到瞭一個壇子。

那是典型的小酒壇,用指頭摸摸,陶土蓋子上還貼著封條,不知道是什麼陳年老酒。

提起來,湊鼻子用力一嗅,從蓋縫隙處就能隱約聞到一股淡淡的酒香。

宣懷風把蓋子揭瞭,也不管壇口有沒有灰,唇抵在上面,咕嚕咕嚕的,狠狠連喝瞭幾口。

頓時,一股辛辣從喉嚨直灌到肚子。

幾乎頃刻間,又從下往上,沸出一陣酒香,散在唇間舌上。

好酒!宣懷風在心裡喊瞭一聲。

他也不知道自己此刻心情到底是喜是憂,反正,極想趁空醉一遭,醉得不省人事,再不用想那些人就好。

開頭的幾口酒還在肚子裡燒,又提起壇子,仰頭不顧後果地喝瞭一輪。

小半壇酒一下子下瞭肚,燒得五臟六腑著火似的,宣懷風卻覺得心裡好過多瞭,眼前一片黑,腦袋暈暈沉沉,他就坐在到處是灰的石階上,半邊身子倚著墻,輕輕拍大腿,斷斷續續地,哼今天聽的《西施》裡的詞兒「……坐春閨……隻覺得……光陰似箭,無限的……閑愁恨……盡上眉尖……」

唱著唱著,身邊似乎有些動靜。

一隻手不知從哪裡伸過來,慢慢地把他發軟的身子摟瞭。

宣懷風有些吃驚,但酒精起瞭作用,並不如何害怕,停瞭唱曲,打著酒嗝問,「你是誰?」

來人沒說話,隻把他抱得更緊瞭。

宣懷風扳著頭,想看清楚對方的臉,但地窖裡太黑,什麼都看不見,忽然間,他想起今天那個電話,姐姐說不要奇駿過來年宅,難道……奇駿還是過來瞭?!

他驟然被什麼振奮瞭,小聲問,「奇駿?你是奇駿對不對?」

對方還是默默的,握著他的肩膀,慢慢靠過來,在他額上親瞭一下。

溫柔到極點。

「哦,奇駿……」宣懷風聲線變得激動,連呼吸也急促起來,卻又唯恐被別人發現似的,努力壓著自己的聲音,很輕地說,「你過來瞭,我本來想去找你,可是我被監視起來瞭……真好,你過來瞭,那真的很好……」

他醉得有八九分,腳也不穩,一邊說,一邊把發燙的臉貼在對方胸膛上。

淡淡的男人氣味鉆進他鼻尖。

宣懷風真高興,奇駿比任何人都令他安心。他們從前隻純潔的接過吻,像一隻蜻蜓和另一隻蜻蜓在空中飛舞著相遇,輕盈的相愛。他從沒有這麼露骨地,帶著令人臉紅的曖昧貼過奇駿的胸膛,現在,他總算貼上瞭。

而且,奇駿的胸膛比他想的還結實。

此刻,數不盡的喜悅和熱愛,把他原本充滿憂患的內心給填滿瞭。

宣懷風伸手,去摸奇駿的臉,那是嶄新而奇妙的感覺,依靠著觸感在心裡默默描繪奇駿的模樣,撫摸出來的奇駿更英俊,鼻子更挺,輪廓更好看。

他撫摸奇駿的手臂,那擁抱著自己的手臂強壯有力,可以摸到薄薄的肌膚下蘊藏著爆炸力的肌肉。

每觸摸多一分,宣懷風就在半醉半醒中微笑,他的奇駿是最完美的。

而他,現在牢牢的,緊緊的和這個完美的男人擁抱著,天打雷劈也分不開。

「奇駿,你怎麼不說話?」

「噓……」奇駿在他熱熱的耳垂邊,發出一個誘惑的氣音。

宣懷風仰著頭,讓他肆意親吻自己的臉頰和唇,熱吻比從前的那些要熾熱,好像奇駿也再也按捺不住深埋在體內的激情,再也不那麼苦苦壓抑動人的欲望。

他扯開宣懷風的衣服,很有男人味地曖昧地撫摸宣懷風精瘦漂亮的身體。

宣懷風溫順地,一百分之一百地配合著。

他喜歡,被奇駿親吻的感覺。

他喜歡,被奇駿撫摸的感覺。

讓他感動得想流淚,不,他已經流淚瞭,眼淚滑到他的嘴角,咸咸的快被奇駿擁有的幸福。

伴著酒意,一切都不斷的升騰彌漫,變得更加美好,這上天恩賜的一刻,就如浮在西王母瑤池上一朵仙氣四溢的碩大的潔白睡蓮,美到無法描述。

「奇駿,好好的……對我。」他喘息著,唇抵著奇駿的唇。

奇駿的回應,是果斷而且有力地剝去他身上所有的衣物。

燙熱的異物擠入身體裡,宣懷風赤裸著伏在階上,發出輕輕的激動的啜泣。

他想把和奇駿的第一次進行得更美好,他希望自己可以更從容一些,或者,給予奇駿一些溫柔主動的感覺。但是,他太緊張瞭,身體是僵硬的,繃緊的脊梁仿佛快痙攣瞭。

「啊……啊……」

裡面漲得很難受,那是仿佛擠壓到內臟的一種痛,每一次奇駿進來,抽出,宣懷風的心就懸起來一次,因為他知道下一刻那根粗大的屬於奇駿的東西就會強悍地挺進來,好像要把他搗成碎片一樣,挺入、抽出、再挺入……永無止盡地激烈地重復。

被同性把器官放進身體裡的感覺怪異、恐怖、痛苦,但是,宣懷風一點也不希望停止。

這是他和奇駿可以做到的最親密的事。

他隻是慢慢的,從喉嚨深處發出一點輕微的嗚咽。

「嗚——奇駿……唔……」

奇駿在身後激烈地動作著,雙手握著他纖細的腰身,偶爾,奇駿會用手掌摩挲他的臀部。

可能雙丘上的肌膚很少被人觸碰,十分敏感,每次被奇駿這樣摩挲,宣懷風就微微顫栗,怕癢似的縮緊雙臀,每次縮緊,身後的奇駿都會重重地抽一口氣,挺插得更加厲害。

「唔……嗯嗯……」被奇駿故意的再三揉搓臀部,後來甚至用手掰開兩邊的臀丘,讓羞澀的臀縫曝露出來,宣懷風的呻吟有一點點走樣。

反復的在同一個地方進行的刺入動作,開始讓承受的部位從痛楚改為麻木,而後,是捎帶著異常感的麻痹。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在體內肆虐的熱物,給予身體的感覺不再是那麼純粹的負面。

《金玉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