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璀璨 第1章

兩人靜靜擁著,似乎心跳也趨一致。

白雪嵐似在夢中,渾身說不出來的舒坦,又像醒在一個春光明媚的早晨,享受著晨光撫在身上,卻不想起床的那點舒適安逸,這滋味甜蜜極瞭,隻是,又非甜蜜二字足以形容,倒是飲瞭陳年佳釀的微熏。

忽然,聽見「呀」的一聲。

伏在胸前的宣懷風輕輕動瞭動。

白雪嵐驚醒過來,忙問,「怎麼瞭?」

宣懷風抬起頭問,「現在什麼鐘點瞭?」

白雪嵐說,「問鐘點幹嘛?」

宣懷風說,「你真是混忘世情瞭。自己召開的賞荷會,還叫瞭一群客人來,難道主人傢就從此消失瞭?」

白雪嵐說,「那打什麼緊?那些當官的有吃有喝,有荷花賞,有外國曲子聽,早占瞭大便宜。憑什麼還要我舍棄瞭現在的好時光,辛苦地出去應酬他們?」

宣懷風笑道,「對不住,我的幾位朋友可不是當官的。我請瞭他們過來,總不能丟下人傢不管。」

說完,從白雪嵐懷裡直起腰,用手去撈絲綢床單。

白雪嵐把他一拉,又扯回來,咬著他的耳朵輕笑,「哪個朋友這麼要緊,比得過我去?你是臉皮薄,怕外面的客人說我們倆在一起,是不是?」

宣懷風把耳朵從他嘴邊拉開,轉頭瞇起眼說,「我就是臉皮薄,我承認瞭,這又怎麼樣?」

撈著床單,往身子一裹,下床溜到屏風後頭去瞭。

這份親昵,真是更上一層樓瞭。

白雪嵐大得意趣,在床上伸個懶腰,兩手枕著後腦,往軟枕上一靠,就等著宣懷風從屏風裡出來。

不一會,宣懷風從裡面出來。

他剛才穿的長衫已經被白雪嵐這肉食動物撕瞭,所幸衣櫥裡衣服多,不想被人註意到自己進來一趟就換瞭衣裳,特意挑瞭一件顏色一樣的長衫換上。

宣懷風手裡握著懷表,對著燈下一照,詫異地道,「原來隻過瞭一個鐘頭。」

白雪嵐問,「你以為有多久呢?」

宣懷風說,「剛才像隻是過瞭一小會,但我後來一估計,又恐怕至少過瞭兩三個鐘頭。」

白雪嵐便點頭,揚著唇微笑,「有理,有理。所謂山中隻一日,世上已千年。」

宣懷風知道他心情甚好,這個人得意起來,嘴皮子就不肯饒人,自己說一句,他定要調侃一句才舒服,便著意不和他爭。

宣懷風打量著白雪嵐,問他,「你怎麼還躺著?」

白雪嵐反問,「我不躺著,難道還光著身子到處走嗎?」

宣懷風說,「誰要你光著身子,快穿衣服。」

白雪嵐左右看看,「衣服呢?」

宣懷風說,「我知道瞭,你這是等我伺候你。難道我說瞭跟你一輩子,就是從現在開始,一輩子給你端茶遞水,送衣服,像牛馬一樣伺候你嗎?」

白雪嵐忙道,「別生氣,你要我伺候你也成。」

宣懷風本來臉已漸漸繃瞭,見他急忙從床上跳起來,忽然又忍不住微笑,說,「不敢當,還是我伺候你吧。誰叫你是總長,我是副官呢。」

走到衣櫥裡,替白雪嵐也取瞭一套小衣加一件長衫過來,遞給他說,「那套皺得不成樣子瞭,穿這個吧,顏色差不多。」

白雪嵐歡歡喜喜地穿瞭。

兩人從房裡出來,往待客的地方走去,遠遠看著樓上樓下每個窗戶都透著電燈光,音樂笑聲都從那裡傳出來。

再往右邊瞧,廊下掛著一溜宮燈,發著紅色的喜慶的光。

如今不時興用蠟燭,電線順著廊簷裡頭走,宮燈裡其實都裝著燈泡,外面捂個嚴實,燈罩是紅的,光便是紅的瞭,比用蠟燭的亮很多,也不怕風吹。

沿著那燈過去,遠遠的就是賞荷花的池,隔得遠,用盡瞭眼力也隻瞧見月下影影綽綽幾個人影。

大概許多樹下還藏著聊著私話的三兩密友吧。

宣懷風和白雪嵐並肩走著,隻覺得這一切真是太美好瞭。

不管是月色,還是晚風送來的花香,還是別的朦朦朧朧的聲音,都很美好。

白雪嵐偶一側過頭,看見宣懷風臉上淡淡的安甯,也覺得很是美好。

到瞭樓前,喧嘩聲越大瞭。

宣懷風畢竟沒白雪嵐那樣開放,總怕一進去被人看出什麼,對白雪嵐說,「你先到大廳去,招呼一下你請的客人,我到樓上看看我的朋友,好不好?」

最後這「好不好」三個字,可圈可點。

完全是一副和白雪嵐有商有量的伴侶的口氣瞭。

白雪嵐心裡直樂,知道他靦腆,笑道,「這有什麼不好的?等一下你可要快點過來陪我。」

宣懷風和他開玩笑說,「不行,有朋自遠方來,今晚我可要陪他們。」

白雪嵐把手一松,宣懷風朝他露出一個微笑,轉身就往樓梯那頭去瞭。

白雪嵐看著他高挑修長的身影在樓梯盡頭不見瞭,直笑著搖頭,喃喃嘆道,「不知天上人間,不知天上人間……」

舒瞭一口氣,精神奕奕地踏進客廳。

客人們見主人傢出現,都和他問好,有幾個隔著半個客廳見瞭他,顧不上別的,端著裝瞭小糕點的琺瑯瓷盤子就往他這方向來,似乎有事要和他談。

白雪嵐先不理會別的,把孫副官招過來,沉聲問,「那姓展的走瞭沒有?」

孫副官說,「早被宋壬從後頭的小門攆出去瞭。不過那傢夥真兇橫,連宋壬都敢打,要不是看著他副官是宣副官的弟弟,日後大傢見面不好意思,宋壬那群兄弟早讓他見血瞭。」

白雪嵐冷哼,「有什麼不好意思?揍得他滿地找牙,才知道厲害。我看,懷風那個弟弟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以後別讓他再出現在我的地方。」

孫副官訝道,「宣副官他們兄弟感情不好嗎?」

白雪嵐皺眉道,「這我倒不清楚,總之跟瞭這麼一個王八蛋,能好到哪去?」

孫副官這才知道,他頂頭上司正吃著嚴重的飛醋。

這是白總長和宣副官二人世界裡的事,孫副官敷衍著一笑,也就過去瞭。

宣懷風上瞭樓,到瞭小單間外,已聽見裡面談笑風生,奇怪的是,竟又多瞭一個女子的聲音。

這清脆的聲音,似乎還有些熟悉。

他一邊想,一邊掀開門簾,嘴裡說,「抱歉,怠慢瞭,不曾陪客……」

一現身,眾人更喧鬧瞭,紛紛說,「你就是個大忙人,剛才敷衍我們兩句就走瞭,連來打個轉身都沒有。」

承平笑道,「既然你知道抱歉,必然就是認罰瞭,來,先罰酒三杯。」

低頭要去桌子上找酒杯,忽然想起今夜賞荷,上的是茶,倒沒有酒。

承平嘆道,「沒有酒,怎麼辦?難道就放過他?」

黃萬山立即反對,「當然不能輕易放過,請我們來,把我們就這樣丟下瞭,算什麼呢?要是放過瞭,以後更不把我們這群人當一回事瞭。罰他唱個英國歌兒給我們聽才好。」

「不不!剛才不是說他會拉梵婀鈴嗎?這麼清幽的賞荷,必要這種雅致的東西相襯才妙。」

眾人都叫好,說這罰得高雅。

宣懷風臉紅地站著,不肯應聲,拉開椅子要坐。

黃萬山用手掩著椅子,叫著,「不許坐,不許坐,認罰才行。快把你的吃飯傢夥取出來,給我們演奏演奏。」

宣懷風不好一屁股坐他手上,隻好仍又站著。

謝才復出來做和事佬,拍著黃萬山的肩膀說,「老弟,你也知足吧,宣先生就算冷落瞭你一個鐘頭,但對你也不差呀,他請瞭一位大小姐過來陪你談話,你也該感激是不是?」

黃萬山說,「這不算。歐陽小姐難道是受瞭他的命令才過來和我們談話的嗎?這是志趣相投,才聊到一塊的。你說是不是,歐陽小姐?」

說完,便轉頭看著桌對面那電著披肩卷發,眉目如畫的時髦美人。

剛才宣懷風聽到有點熟悉的女子的聲音,就是歐陽倩。

宣懷風也奇怪,怎麼歐陽倩和這些人竟在一起談笑瞭。

歐陽倩笑盈盈說,「黃先生,我可要說句公道話。我雖然不是奉宣先生的命過來受各位指教,卻是真正受他的請帖邀請過來這賞荷會的。如此看來,有一定因果關系呢。看在我和各位聊瞭這半日的小小交情上,可否就免瞭他的罰呢?」

她這樣一個女子,巧笑倩兮地求情,眾人就難以拒絕瞭。

黃萬山故意嘆瞭一口氣,對宣懷風說,「不甘心,長得模樣好就是占便宜,到哪裡都受到女子的袒護,好罷,饒瞭你。」

把椅子拉開,打個恭敬的手勢,「請坐吧。」

宣懷風這才得瞭一個位置,坐下,先就對歐陽倩感激地拱瞭拱手,好奇地問,「歐陽小姐怎麼和這幾位朋友聊起來瞭?」

歐陽倩嘻嘻道,「說起來真不好意思,我當瞭耳壁神呢。從後面荷花池過來,本來想在樓裡找找主人傢,不料經過外面走廊,聽見瞭一番針砭時弊的議論,一時好奇,就貿然闖進來瞭。幸好,您這幾位朋友不嫌棄我,容我旁聽。」

承平插嘴道,「歐陽小姐,你真是太客氣瞭。你也是很有見識的女子,剛才很有話,連萬山這個社會傢都贊服呢。」

宣懷風想起剛剛進來前隔窗聽見的片言隻字,便問,「剛才你們是不是說起什麼小學瞭?」

歐陽倩似乎很喜歡和他搭話,首先就道,「那是新生小學,是一間極務實的學校,校長真真是瞭不起的人,而且還是一名女子。我們正討論如何幫助她呢。」

宣懷風暗忖,果然自己沒聽錯,就是這新生小學。

上次在報紙上看見這學校募捐的廣告,已經生瞭疑雲,隻是事情太多,一直不曾抽出空去問個究竟。

怎麼現在又要別人來幫助瞭?難道又缺錢?

如此看來,那叫戴蕓的女校長花錢,也未免太厲害瞭。

宣懷風對戴蕓第一印象很佳,原來很相信的,此刻卻有些擔心朋友們上瞭她的當,蹙眉道,「這學校我在報紙上看過,依我看,會上媒體求助的,都有些嘩眾取寵的嫌疑……」

「非也!非也!」黃萬山截著他的話,正色道,「懷風,現在打著教育幌子的騙子是很多,但我敢保證,這新生小學可不在其中。」

宣懷風問,「何以見得?」

黃萬山說,「你不過是看到登在報紙上那募捐的……」

才說到一半,忽然想起什麼來,「啊」瞭一下,又「嘖嘖」兩聲。

接著,就微笑著打量起宣懷風來。

宣懷風被他看得摸不著頭腦。

眾人都正等黃萬山往下說,忽然見他這般作態,都急起來,推他道,「快說快說,當瞭記者就這德性,總吊人胃口。」

黃萬山這才說,「懷風,別人不知道這件事尚可,你怎麼也不知道?居然還來問我?是要探問內情嗎?」

宣懷風被他說中,臉上微微一變,反問他,「我怎麼探問內情?」

黃萬山笑道,「你是玉成瞭什麼好事,又想隱瞞是不是?你這善行怕人知的脾氣,真是可愛極瞭。」

這樣一說,大傢的目光又掃到宣懷風臉上,仿佛想從他那裡瞅出什麼秘密似的。

歐陽倩水汪汪的大眼睛更是借瞭這個機會,毫不避諱地盯著他看。

謝才復說,「好啦,你別打啞謎瞭。痛快說出來,我們等一下還要去賞荷花呢,辜負瞭月色,看我們罰你。」

黃萬山這才說,「實不相瞞,那則募捐的廣告,是我極力提議那位姓戴的校長女士刊登的呢。就連措辭,也是我代為斟酌。」

宣懷風詫異地問,「竟然是你寫的?那小學真的缺錢嗎?這不對吧。」

黃萬山說,「你看,露瞭馬腳吧?你怎麼知道她不缺錢?她和我說,有一筆很大的款子,是海關總長捐的,很蒙盛情。還說可以募到這筆款子,全靠海關總長的一位副官。懷風,當時我並不知道你到瞭海關衙門裡做事,我要是知道,說不定早猜到她說的是哪一位瞭。你就是那位幫瞭這學校大忙的副官,對不對?」

捐款一事,因為其中的小小誤會,對方一直以為是海關總長捐的。

宣懷風也樂見其成,算是幫白雪嵐建立一點小小的好名聲。

便淡淡說,「我能幫什麼大忙?我們總長,倒是一個很熱心慈善的人。」

黃萬山用手在腦門上敲敲,「哎呀,你這不是提醒我今天得罪瞭他嗎?抱歉,抱歉,真不知道他是你的上司,不為他的官大,而是為他的氣節,我很敬佩。古道熱腸,又嫉惡如仇。」

宣懷風聽見有人誇白雪嵐,直從心裡高興起來,唇角都帶瞭笑意,說,「不是我替自己上司說大話,他確實是當得這八個字的考語。」

歐陽倩不明白地問,「原來是得瞭海關總長捐助,那我就疑惑起來瞭。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在報上募捐呢?難道海關總長太小氣,給的錢不夠使的?就算這樣,廣告登出來,社會上人士的捐助也該不少瞭吧。」

這也正是宣懷風的疑問所在。

黃萬山說,「本來是夠用的。沒想到那校長工作做太好瞭,原本沒錢,學生也不敢多收,後來有瞭一點錢,首先拿去買課本文具,又想著這麼多孤兒無書可讀,盡量節省一些,就再收幾個吧。接著,又有瞭不是孤兒,但傢裡實在窮,又想讀書的苦孩子的例子,也不能不收……」

承平啪地一拍掌,嘆道,「不妙,讀不起書又想讀書的人可不少,這樣一開頭,就是海潮一樣湧進來瞭。」

黃萬上點頭說,「雖不能說海潮一樣,但學生一下子從三四十個,變到兩百多個,那也夠嗆的。隻是這些學生,學費固然交不起,大部分都是孑然一身,連吃的用的都要指望學校。海關總長給的一筆,當然是不夠使的。所以我知道瞭,力勸戴蕓女士刊登一則廣告。隻是現在的慈善募捐廣告每日都有,而慈善傢卻缺乏,僧多粥少,連登瞭三天,隻募到設想中的一半。更有甚者,有一些不到這種地步的人傢,聽瞭廣告上的說法,反而趕著把孩子送過來瞭,想著占那課本學費全免,還供應吃喝的便宜。錢,真是個害人東西。」鬱鬱地嘆瞭一聲。

歐陽倩噗嗤一笑,說,「黃先生,你固然是一個高尚的社會評論傢,我卻有一個小小的批評。我覺得,你對很多事看得過於悲觀瞭。譬如錢吧,雖然害人,也有幫助人的時候,不然,我們又何必為新生小學籌錢呢?」

謝才復說,「歐陽小姐說得在理。萬山這個憤世嫉俗的毛病,過於激烈瞭。」

承平說,「這樣說,這個新生小學的校長,倒是秉承極高尚的目標來辦教育。那募集資金的事,我們都該幫忙。」

宣懷風知道他這群朋友裡,說才華,說理想,說熱血,都是盡有的。

唯獨說到錢,卻多半是兩袖清風。

自己在海關衙門裡,能賺到兩個錢,確實應該出力。

他正要開口,卻聽歐陽倩嬌聲婉轉地說,「傢父在商界多年,也有些名望。要是各位不嫌棄我多事,我請求把這件事交給我去辦,怎麼樣?」

宣懷風一聽,隻好不做聲瞭。

商會會長的大小姐出面為新生小學募捐,效果必然比他區區一個副官好得多。

黃萬山喜道,「歐陽小姐若是肯相助,當然最好不過。不過,會不會讓歐陽小姐為難呢?」

歐陽倩笑道,「有什麼為難?傢父最支持慈善瞭。國外有做募捐酒會的,不如我們也來做一個,募捐到的錢都給新生小學,這個主意怎麼樣?請柬我去下,商界的人多半會給一份薄面。自然,酒會很多事,還要請各位幫忙的。」

在座的人頓時有好幾個搖手,解釋道,「不是我們不幫忙,外國酒會這種洋玩意,我們一點不懂,幫倒忙好害你出洋相。」

黃萬山卻很積極,舉手說,「我毛遂自薦,如何?」

歐陽倩朝他睞瞭一眼,微笑道,「黃先生當然是少不瞭的。宣先生也不能逃。」

宣懷風一怔,「我?」

歐陽倩對著他說,「當然是你。你不是留過洋的大才子嗎?這外國酒會的事,我也隻能向你偷師。」

宣懷風困窘起來,推辭說,「我在英國,每日隻是上學,並沒有參加什麼酒會。不如這樣,歐陽小姐募捐的時候,知會一聲,我看看能領到多少薪金,如數奉上。」

黃萬山在他肩上用力推瞭一把,笑道,「說話就說話,你臉紅什麼?宣大才子,你是被點瞭將的人,痛快點領命吧。為瞭慈善,你就不能出這麼一點力氣嗎?」

眾人都說是。

宣懷風無奈,隻能硬著頭皮答應下來。

又喝瞭一杯茶,大傢一邊磕瓜子,一邊聽黃萬山說新生小學的事。

新來的學生如何多,舊房舍不足要再搭建。

學生良莠不齊,有的養瞭惡習,廚房買瞭肥肉煉的一壺子油,沒幾天就偷空瞭,最後隻能把油壺鎖在櫥櫃裡。

宣懷風問,「聽你的意思很熟似的,是曾經去過瞭?」

黃萬山說,「那當然,去過很多次呢。不過那地方遠,在城外,去一趟很不容易。若是城內,又付不起這麼大地方的賃金。位置不好這個問題,很讓人頭疼。就算給薪金,也沒幾個教師願意去那做事。」

歐陽倩說,「我很想親自去一趟,就不知道人傢歡迎不歡迎。」

黃晚上說,「怎麼不歡迎?絕對歡迎。」

歐陽倩扭過頭問,「宣先生,你去不去?」

宣懷風從前就答應過戴蕓,要找時候去看一看,現在被他們一提,也有瞭去的欲望,就點瞭點頭。

歐陽倩喜道,「那好,我要是準備去,打電話邀你一起。你要是準備去,也打我一個電話。我寫號碼給你。」

把繡著珠花的小提袋打開,拿出一張印著彩色花邊的小信箋,用鋼筆在上面寫瞭一個電話號碼,遞給宣懷風,「可別弄丟瞭。」

宣懷風當著大傢的面,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黃萬山說,「拿著呀,這種時候,你就靦腆起來瞭。不知道你脾氣的人,還以為你對歐陽小姐一見鐘情呢。」

謝才復說,「萬山,你這嘴皮子,遲早幫你惹禍。既然知道他靦腆,又何必取笑他?」

宣懷風最後隻好接瞭。

那寫著娟秀字跡的小紙片,沾著一股奇異的香氣,直鉆入他的鼻尖。

偏偏承平湊趣,一本正經地問宣懷風,「你拿瞭人傢的號碼,怎麼不把自己的號碼給她?不然人傢準備去,拿什麼通知你呢?」

「不必,」歐陽倩卻嫣然一笑,「白總長公館的電話號碼,我還不知道嗎?」

這一笑,卻很有志在必得的深意瞭。

《金玉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