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璀璨 第26章

城外。

幾輛車快速往楓山方向行駛,一路上飛沙走石。

白雪嵐坐在其中一輛車上,滿心的火急火燎。

他也不知道到底是為什麼,總覺得一種不安在割著他的心。

說不出的懊惱。

他昨晚不該發那般狂態,故意喝醉的。

若是不喝醉,晚上到瞭房裡,和懷風自然有一番好說話,也不至於蒙頭大睡,醒來時才驚覺轉瞭局面。

甚至,本來就不該為瞭一個姓林的,鬧出這些是非。

雅麗番菜館?

懷風昨天除瞭去海關衙門,就隻有到年宅。海關衙門裡不用說,白雪嵐知道,懷風是去見瞭孫副官。那就隻有年宅瞭。

年宅裡,年亮富和懷風說瞭什麼呢?

約瞭誰在雅麗番菜館碰頭?

不會是年亮富。

白雪嵐出門前已經問著瞭,年亮富今天去瞭衙門坐班。

這姓年的,要不是留著有一點小用處,早該處理瞭。

可是……

白雪嵐直覺到自己有做得不足。

年亮富最近和廣東軍走得近的事,怎麼不先透點風給懷風呢?懷風是毫無防備的……

正皺眉沉思著,汽車嘎地一下,毫無預兆地在半路上剎住瞭。

白雪嵐目光霍然一跳,搖下車窗問:「怎麼回事?」

前面車子裡的人都跳下來瞭,面對著前面的大路,不知望見瞭什麼瞭不得的事。聽見白雪嵐問,一個背著槍的護兵忙忙走過來,報告說:「總長,前面出事瞭。」

話音剛落,又一個護兵跑過來。

這一個年紀大點,目光也老成,見到白雪嵐,沉聲說:「總長,是公館的車,被人在路上埋瞭炸藥。」

白雪嵐腦子嗡地一下。

他從汽車裡下來,手扶著車門,五指都是麻木的,彷佛血都凍住瞭。

唯其這份入骨的凍,也凍住瞭他一切激烈的反應,在外人看來,反更顯得他的冷靜。

他走過前面的一輛車,往前路上看,果然一地焦黑不堪的殘渣。

他便沉著地走上前,腳步一絲也不亂,目光沉沉地掃過。他看見地上一個形狀古怪的黑洞,汽車已經被炸成瞭大大小小的碎片,混合著帶血污的肉泥殘肢,火煙焦味已經不那麼濃厚瞭,淡淡的彌漫在空中。

一枝海關總署的車頭旗,半歪著插在那些碎片中,迎著風偶爾一展,像悲哭著什麼,又似在譏諷。

白雪嵐的胃驀地抽動。

這樣的場面,他在山東見過不少,可以說是見慣的瞭,從沒有過這種止不住想吐個一塌糊塗的痛苦。

他把手緊緊按在胃上,微微瞇著眼。

手下們怕他受不住,有幾個跟上來,擔心地問:「總長?」

白雪嵐輕聲說:「這輛不是林肯汽車。宣副官的座駕呢?分頭去找。」

這一句話沒怎麼用力,但護兵們是很聽他的,頓時散開瞭。

白雪嵐站在那堆硝煙碎片前,迎著令人不愉快的風,緩緩把視線往四周去探,忽然,他猛地僵硬瞭身子。

在西北方那幾堆高大的黃石邊上,隱隱有一點黑邊。

白雪嵐迅速移瞭幾步,角度偏過來一點,頓時看清瞭,那是林肯汽車!

電光火石間,他渾身的血從冰凍到沸騰瞭,像腳底下裝瞭彈簧一樣,爆發似的撲過去,那完全是猛虎見瞭獵物的矯健,和剛才的冷靜全不是一回事。

沖瞭一百來米,視野中的目標更清楚瞭,確實是宣懷風坐的那一輛。

「懷風!」白雪嵐喊瞭一聲。

他猜到多半宣懷風不會在車上,但忍不住就這樣撕開瞭嗓子喊。

散開的護兵們看見他的動靜,都轉過身來隨著他跑起來。

林肯汽車不知道為什麼會停在這裡,開離瞭大路。

兩個車門大大地開著,離著車子不遠,那個叫悅生的司機仰頭躺著,瞪大的眼睛裡裝滿驚恐,身上流的血已經凝固瞭。

白雪嵐煞住腳步,隻掃瞭一眼就認出那是槍傷,三顆子彈打在司機胸腹上,已經死透瞭。

他很快把視線轉開,發現車後座隱隱有個黑影匍匐著,又像煙花驀地燃著似的驚喜起來,叫著「懷風!」探頭進後座。

但下一刻就立即把頭退回來瞭。

沉著臉。

不是懷風。

是個昏睡中的女人,那滿身叫人不舒服的脂粉香氣……

迷香!

這時,跟著他的護兵們才跑得氣喘氣籲地到瞭。

有人叫瞭一聲,「呀!悅生死在這裡瞭!」

白雪嵐眼裡閃爍著令人膽寒的光芒,不動聲色地解瞭槍套子,把手槍揣在手裡,沉聲說:「弟兄們,有人給宣副官下套子瞭。他們用瞭迷藥,是想活抓。宋壬是有經驗的老手,未必讓他們輕易得手。這裡隻有林子能藏人,給我往林子裡搜,見到不是自己人的,隻管開槍,一個別留!」

◇◆◇

宣懷風發瞭狠勁地跑。

肺裡燒著似的疼,左腳踝也一樣,辣辣地抽搐地疼,那是在逃跑時陷進淺石坑裡拐到的。

可他不敢把腳步放慢一分,拖著受傷的腳踝,在野林裡深一步淺一步地躲避著,逃著,四處都可能冒出追他的男人。

子彈常常落在他身後或者身旁的樹樁上。

但能避過子彈也許並不算是他的運氣,好幾次,他聽見那些人在叫,「抓活的!」

其中一人的聲音他從前不怎麼認識的,現在深深記住瞭,那是展露昭的聲音。

「要活的!」

彷佛地下的魔王,餓瞭幾千年肚子,在猙獰的野林和子彈穿梭間,嗜血地低吼。

宣懷風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惹瞭那個姓展的,可笑他從前還覺得這姓展的為人不錯。

他真是不識人。

白雪嵐才是有遠見的。

腳踝的劇痛把他的思緒猛扯回來,聽見腳步踩在碎樹枝上的異動,宣懷風煞住步子,驟然往右邊一縱,整個身子貼在一株半枯的大樹幹上,隱蔽身形。

腳步聲漸漸靠近。

宣懷風把後腦勺緊緊抵著樹幹,閉著眼睛默數,因為急跑而怦怦跳動的心臟忽然強力一縮。

「在……」

宣懷風人影在樹後一閃,揚手打瞭一梭子彈,卻射歪瞭,子彈簌地擦著男人的臉過去。

那男人撲倒在地上,還不忘繼續那句大喊,「……這裡!」

宣懷風轉身,繼續跑起來。

後面傳來追趕聲,槍聲驚動瞭敵人,把他們都吸引到這個方向瞭。宣懷風邊跑邊張嘴喘氣,迎著風用力搖晃腦袋。

他不知道自己還能逃多遠。

一路上他開瞭不少槍。

打瞭多少人瞭?

十個總有的吧?

沒有功夫去記數目,但他打出去的子彈,八九不落空的。可宣懷風並不滿意,因為並不是一打一個準,開始還打得不錯,準頭後面漸漸不行瞭,想打腦袋,子彈卻常常歪射到肩膀,迷藥讓他的手不穩瞭。

他從前以為殺人是很可怕的事,現在卻沒功夫想著人命的珍貴瞭,也許他父親那屬於軍閥的冷酷也存在於他的血液裡。

現在他隻希望勃朗寧的彈夾永遠是滿滿的。

因為,他不想落在這群人手裡。

可是,他的腳疼極瞭,也幸虧那樣疼,他才能依然是清醒的,至少沒有在狂跑時撞上前頭的樹。

視野裡什麼都搖搖晃晃。

宣懷風覺得自己的頭沉得不像話,詭異的倦意總是侵擾過來,一停下來,也許就一屁股坐下再也跑不動瞭。

不能停。

昏沉沉的腦子裡浮起白雪嵐的臉。

換瞭是白雪嵐……

白雪嵐一定會撐到底的。

白雪嵐,就算被一支軍隊圍著,也一定不會放棄。

那個男人,從不服輸的。

宣懷風用力咬著下唇,逼出最後一點力氣,把腳步加快瞭一些。

這林子真是太大瞭。

也不禁懷疑,東邊那條河,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呢?還是自己來的時候記錯瞭?還是走錯瞭方向?

他滿腦子凌亂著,像機器一樣驅使著自己的雙腿,念咒似的對自己說,是你死活要自由,要人權,現在自由倒是自由瞭,卻惹瞭大亂子。如果真被人活抓瞭,叫白雪嵐怎麼瞧你?

被白雪嵐瞧不起,那可難看得很。

他一邊上氣不接下氣地跑,一邊亂糟糟但又非常毅然地想著那些實在不該在此時去想的小事。

忽然間,一個清新的聲音傳進耳裡。

宣懷風隻一秒就聽清楚瞭。

是水聲!

他大喜若狂,加瞭十二分的力氣往前跑。

隻要解瞭迷藥,隻要他兩把勃朗寧還有子彈,那他就什麼都不怕瞭。他們能有多少人,大不瞭還有十個八個。他腦袋清醒著,有槍在手,來一個打一個,來一雙打一雙。

他的槍法,可是白雪嵐親自教的。

水聲越來越清晰瞭,繞過瞭幾顆大樹,視野驟然開闊,一條小河像享受艷陽照耀的淑女,從林邊蜿蜒文靜地流淌經過。

水面舞動黃金般的粼粼波光。

宣懷風左右看瞭看,沒發現人影,貓著腰在林邊蹭出去。他不敢太露身形,把身子蹲在一塊巨大的圓石下。

這種時候,也無暇顧及會弄濕鞋襪。

他雙腳踩到不及膝蓋的淺水裡,把兩把救瞭他性命的勃朗寧放到手邊露出水面的石頭上,低頭掬水往臉上撲,不想臉上才感到一點涼意,毫無預兆地一股大力從身後湧來,似乎有一隻手重重推在他背上,頓時立足不穩,重心往河心處栽。

宣懷風頭臉進瞭水裡,視線一陣模糊,無法呼吸,兩手亂拍著水面掙紮,背上的那隻神秘的手卻始終用力壓著,不讓他抬頭。

頭頂傳來一陣撕扯的痛。

像是誰抓住瞭他的頭發,把他往水深處扯,又按著他的頭往水下灌。

宣懷風雖然生長在河流頗多的廣東,水性卻很差,被這樣一推一壓,一扯一按,骨碌骨碌喝瞭好幾大口水,頭暈目眩,分不清東南西北,雙手亂抓亂撓,似乎抓到行兇者的身體一下,才引得對方手勁松瞭一松。

趁著這一個機會,宣懷風拼瞭命把脖子伸出水面,才吸瞭一口氣,卻發現腳觸不到河底,下面彷佛是無底深淵,隻見瞭一眼陽光,瞬間又沉到水下。

此時那隻神秘罪惡的手已經消失瞭,隻餘他在要命的水中掙紮沉浮。

他竭力伸長著四肢,隻盼著抓到一點什麼,但四周隻有無窮無盡的水。

想要空氣。

哪怕一點也好!

肺裡憋著燒紅的炭,一點一點,越來越令人心悸地炮烙著他,要把他逼瘋瞭。

他五指抽搐似的空空抓撓,感到力氣正從身上被抽走。

快死的絕望籠罩瞭他。

宣懷風絕望地想起瞭白雪嵐。

他不想死。

一個人,如果在世上有一個極愛他,而他也極愛的人,那他就絕不會甘願死的。

他要是死瞭,白雪嵐摘的桑葚,拿給誰吃呢?

白雪嵐喝醉瞭,又找誰跳窗戶,找誰耍賴呢?

宣懷風胸膛裡執著的求生的欲望沖動起來,他不顧一切地吸一口氣,湧進鼻子和氣管裡的卻全是水。

但就在這要緊的時候,頭頂上方的波光猛地震動起來,有人跳進瞭水裡。

白雪嵐!

宣懷風在心底激烈地大叫瞭一聲。

那人遊到宣懷風身邊,宣懷風毫不猶豫地抱住瞭他,即使他快暈過去瞭,但他還是使出所剩不多的勁兒用力地抱住瞭自己的愛人。

兩人在水底往上升,很快,宣懷風感到腳底觸到軟軟的河底瞭,大概他們已經遊到瞭淺的地方。

宣懷風被打橫抱到岸邊。

岸邊的地也是軟軟的,依稀有淺淺的清澈的河水被風吹著,一撫一撫,宣懷風就在這淺淺的清澈的河水浸潤的岸邊仰躺著。

他略微睜瞭睜眼,頭頂強烈的陽光射得他立即又閉上瞭。

一雙手觸著他的胸腹,按壓下來。

宣懷風咳瞭一下,猛然翻身,哇哇吐出幾口清水。

垂著頭喘氣。

那雙手就撫著他的背,問:「好點沒有?」

一聽那聲音,宣懷風陡然僵硬瞭。

他一抬頭,對上展露昭含笑的視線,雙手撐在地上就往後退。

展露昭居高臨下,早占瞭優勢,壓上來一手挑著他的下巴,問:「怎麼掉水裡去瞭?虧得我趕早一步,不然,還不一定救得你。」

宣懷風把頭一甩,翻身要逃,腳踝卻驀地一緊,被人抓住瞭。

那隻正是受傷的左腳踝,讓展露昭這麼粗魯的一抓,疼得鉆心,宣懷風頓時發出一聲悶哼。

展露昭問:「弄疼瞭嗎?你真嬌嫩。」

便把五指松開,隔著濕漉漉的白襪在腳踝處慢慢愛撫。

宣懷風毛骨悚然,冷冷地說:「展露昭,我是政府的公務人員,出瞭意外,你廣東軍承擔不起。識相的,就放我走。今天的事,我不和別人說。」

展露昭一笑,說:「別說你是政府的人,就算你是天庭的人,我也不放。」

這一笑,卻笑得很令人心驚膽顫。

宣懷風喝問:「你想幹什麼?」

展露昭說:「你還是和當初那樣好看。」

說完,便兩臂一伸,把宣懷風抱住。

宣懷風用手抵著他的胸膛,狠狠往外一推,卻被勒得更緊,剛要說話,唇一張,男人陌生的氣息驀地印上來,正貼在唇上,軟中帶硬的舌頭狡猾地往裡擠。

宣懷風知道這是展露昭在強吻他瞭,氣得一陣發暈,下死勁咬著牙關,不肯讓他舌頭進來。

正在鬥爭,下巴卻被男人握住,兩個指頭按在上下牙關處,輕輕巧巧一掐,劇痛襲來,不由自主張開瞭口。

展露昭舌頭趁勢而入,肆意舔舐津液。

果然是想像中的。

那般甜美清澈,就是王母娘娘果園中新結下的蟠桃也比不過。

他琢磨著這清淡雅致又誘人至深的津液,是能延年益壽的,便更用心用力地需索起來,尋著裡面逃竄的小舌纏咬。

宣懷風發出惱火凌亂的鼻息,嗯嗯地悶哼著。

這聲音也是前所未有的惹人。

展露昭本來打算把他帶回自己車上,到瞭地方再說,現在卻顧不得瞭,宣懷風在他身上撒瞭一片火種,現在這些火種不問緣由地燒起來瞭,河水也澆不息。

渾身都是熱的,兩腿之間昂揚挺拔,隱隱作痛。

他狠親瞭宣懷風一陣,越發覺得不夠,把宣懷風按在地上。

嗤一下,把宣懷風白色的襯衣扯開大半。

微微起伏的白玉般的胸膛在陽光下露出來,彷佛印著一圈光暈,讓他被震撼瞭似的一怔,伸手去貪婪撫摸。

宣懷風像被釣上岸的魚一樣亂掙,肩膀卻被男人用力按住瞭,連翻身避開也做不到。

胸膛上傳來討厭的觸感。

彷佛被當成擺設撫弄的恥辱感,激起皮膚上一陣雞皮疙瘩。

宣懷風脹紅瞭臉,喝叫,「你住手!」

這適得其反,非但毫無作用,反而讓展露昭胯下驀地更硬瞭。

展露昭眼裡冒著狼一樣的精芒,要擇人而噬瞭,反問他,「姓白的碰你,你也叫他住手嗎?」

宣懷風一身濕衣服,在地上又爬又滾,沾塵帶泥,早已異常狼狽。可這狼狽,卻把他的五官襯得越發精致起來。

濕漉漉的短發貼在額頭,直直的鼻梁說不出的傲氣,英氣的黑眸像兩顆太陽縮小瞭藏在裡面一般。

偏生撕扯開的襯衣逸出玉脂香色,直把人往邪惡的想法上引。

展露昭一低頭,唇抵著嫩白的胸膛,便不管不顧地痛吻起來。

宣懷風這輩子沒受過如此的侮辱,即便在白雪嵐手下受過,那滋味也是很此刻不同的。他槍法瞭得,卻從來沒學過拳腳功夫,和展露昭近身糾纏,得不瞭一點便宜,搏鬥瞭一番,反而被壓得更死瞭,頸上胸上,都是男人惡心的氣息,恨不得咬碎牙齒。

正後仰著頭喘氣,忽然瞧見一雙腳走近,順著往上一看,卻是他三弟。

宣懷風大叫,「三弟!三弟!快幫我!」

翻著腰要爬起來。

宣懷抿過來過來,幫著把展露昭從他身上推開。

展露昭被人阻撓瞭興致,氣得跳起來,一巴掌抽得宣懷抿跌到一邊,罵著說:「喪門星!這會子來敗老子的興!」

宣懷抿捂著臉,狠狠瞪瞭他哥哥一眼,別過眼來瞧著展露昭,卻異常溫馴,說:「這地方不行,有人追來瞭。你沒聽見剛才有槍聲嗎?」

展露昭仔細一聽,林子裡果然有槍聲,一腔欲火走瞭八九分,沉聲說:「走!」

彎腰去抓宣懷風。

宣懷風早等著這一刻瞭,等他彎身,冷不丁一腳蹬在他胸口上,一下子把展露昭蹬翻瞭,自己站起來就跑。

跑瞭幾步,身後一陣風聲響起,一個重重的身影撲在他身上。兩人頓時滾在淺水裡,水花飛濺。

展露昭按著他,把他右臂往後一扭,冷冷道:「看你還跑?」

扯著他,逼他轉過來面對自己。

然後猛地一僵。

宣懷風左手裡握著一把勃朗寧,黑洞洞的槍口,正抵著他的胸膛。

這勃朗寧是剛才掬水洗臉時,放在河邊石頭上的,宣懷風逃跑時故意朝著這邊跑,被展露昭趕過來撲倒,虧得他動作快,左手順勢拿到瞭一把,身子一轉過來,就抵住瞭展露昭。

宣懷抿跑近瞭,見到這一幕,嚇得魂都掉瞭,失聲叫起來,「二哥,你別殺他!」

展露昭隻略一愣,已經鎮定下來,冷笑道:「好,這有擔當的模樣,我更愛瞭。你有種,就朝著這裡打。死在你手上,我展露昭也是個喜喪。你開呀!」

竟不懼那把勃朗寧,朝前逼瞭一步。

宣懷風眼也不眨,扣下扳機。

宣懷抿驟然發出一聲驚天動地尖叫,直往展露昭身上撲。

但那勃朗寧卻隻發出咔地一聲輕響,期待中的轟然砰聲和硝煙毫無蹤影,宣懷風暗道不好,心往下沉。

該死的,居然在這要命的時候沒子彈瞭。

宣懷風握著沒子彈的手槍,簌簌後退兩步。

此時宣懷抿已經撲到展露昭身邊,展露昭一把推開他,用更快的動作撲向瞭宣懷風,一抓住宣懷風握槍的手腕,就是狠狠一翻。

宣懷風吃不住這巨力,隨著它幾乎騰瞭半個轉,整個人被掀翻,重重撞到地上,肚子恰好撞在凸起的一塊碎石上,疼得五臟六腑移位。

還未緩過氣來,又被抓著肩膀一掀,不得不轉過身去,後仰著頭,對上展露昭凌厲的眼神。

展露昭磨著牙說:「好呀!你真要殺我,你的心夠狠!」

揚起手,便抽瞭宣懷風一記耳光。

宣懷風被打得頭猛然歪向一邊,一時不覺得臉有多疼,隻是右耳一陣嗡嗡亂響。

宣懷抿過來,抬腳踹在他腹上。

宣懷風痛哼一聲,身子蜷縮起來。

宣懷抿還要再踹,展露昭伸手攔瞭。

宣懷抿瞪著眼說:「他要殺你。」

展露昭也朝他瞪眼,低吼道:「閉上你的屌嘴!要打也輪不到你!」

兩人正乾瞪眼,身邊忽然簌地一下,濺起一朵水花。

展露昭大叫一聲,「偷襲!」

和宣懷抿同時臥倒。

又幾顆子彈從林子的方向簌簌射過來。

宣懷抿說:「快撤。」

一邊說,一邊抱著頭匍匐著往後,退到大石後。

展露昭卻上前去擰宣懷風的衣領,宣懷風也不顧子彈,又在及膝的水裡和展露昭抵抗起來。宣懷抿又氣又嫉,往林子裡打瞭幾槍,猛地從藏身處沖出來,一把死拽著展露昭,吼著說:「你還要不要命?快走!」

硬把展露昭扯得退到石頭後。

展露昭仍不死心,在石後一探頭,看見宣懷風已經朝著反方向跑瞭十來步,兩人隔著這距離,再沖過去就隻能當靶子。

他眼看到手的獵物溜瞭,氣得眼都紅瞭。掏出槍,對著林子狠狠還擊瞭幾槍,打掉瞭兩個人,回頭對宣懷抿惡狠狠道:「你他娘的!怎麼反而被別人埋伏上瞭?」

宣懷抿一邊開槍,一邊不甘示弱地回嘴,說:「早告訴你海關的人來瞭,林子裡在打槍,你他娘的沒聽見啊?」

展露昭眼往上一吊,「敢頂嘴!」

正要拿左手抽宣懷抿幾耳光,簌簌幾發子彈打在兩人藏身的石頭上,濺起的碎石打得臉頰生疼。

宣懷抿說:「要抽我,先等你逃出命來吧。」

展露昭說:「往東南方。」

兩人嘴上吵架,手上合作卻很默契,同時對著林子方向砰砰砰砰亂放瞭一陣槍,一口氣沖向東南方。

《金玉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