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凝華 第四十七章

無獨有偶,和梨花一樣,宣懷風也是一夜不曾睡好。

他倒不是為瞭錢,而是因為白雪嵐白天許諾的「酬謝」,無論如何也推卻不瞭。

一晚上…………(此處螃蟹)——,那張堅固的大床幾乎要被搖塌,宣懷風腰酸背痛,打算要睡到中午時分補回精神。

不料,白雪嵐剛出門不久,懷特的電話就打瞭過來,邀他到公館詳談合作的事。宣懷風一點不敢遲疑,忙忍著渾身難受起來,梳洗瞭匆匆出門。

到瞭公館,懷特已準備好瞭許多資料,請宣懷風在小客廳坐瞭,兩人一邊看著資料,一邊討論,竟是談得十分順利。

等談完瞭,懷特叫一個秘書模樣的外國人來,將修改的文件交給他,便又對宣懷風說,「對不起,我本來應該請你留下共進午餐。但此時此刻,就在這公館裡,還有另一位客人在等著我。」

宣懷風說,「不妨事,我先走瞭。等你有空,我請你吃我們中國的好菜。」

懷特笑道,「那很好。中國菜和中國文化一樣,都可以用博大精深來形容。」

站起來,親自把宣懷風送到大門。

宣懷風上瞭車,吩咐司機回白公館。

他一心想著回傢補眠,卻忘瞭這禮拜日中午的飯點,正是許多有錢先生太太們出來享受浪漫的時間,平安大道上堵得水泄不通。

宣懷風見汽車不能前行,便說,「大路走不成,就穿小巷子吧。」

司機回說,「我們被擠在兩輛車中間,現在是想換道也換不成瞭。再說,難道別人就不知道要走小巷子?隻怕也早堵住瞭。您看那邊,可不是一輛車堵在巷口,進不得退不得的?」

宣懷風往窗外看,果然如此,嘆道,「都說這是亂世,你看這滿大街的人,滿大街的洋汽車,洋貨鋪,有這麼繁華的亂世嗎?昨天首都才槍響炮鳴,今天卻又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瞭。」

他感嘆瞭兩句,想著路這樣堵,車不知什麼時候才能開回去,不如就在車裡睡一會。

剛閉上眼睛,忽然叭地一聲,把他驚得眼睛一睜,原來一個理發的挑著剃頭擔子過馬路,正走到汽車前頭,司機怕他的擔子把車蹭到,便按瞭喇叭。

宣懷風一身睡意,都被這喇叭聲驚走,隻能坐直起身,但這樣坐著,下身那地方又實在硌得難受,心想,與其苦等,倒不如下車走走爽快。

便吩咐司機一句,打開瞭車門。

後面一輛車裡的宋壬看見宣懷風下車,也趕緊下瞭車,帶著兩個護兵在後頭保護。

首都的人們,一向喜歡熱鬧。一到假日,不管窮的富的,都要或攜傢人,或約三五朋友的盡興一番,各大公園,戲園子,電影院,但凡可玩的地方,都擠個人山人海。

這平安大道是繁華之地,自然也是人多,汽車擋瞭中間馬路,人們也不顧規矩,在汽車旁旁若無人地穿來插去。有衣衫襤褸者,一臉可望不可期地觀賞櫥窗裡精致昂貴的貨物,也有西裝筆挺的男人,陪著披毛皮披肩的太太逛街。

宣懷風從氣悶的汽車裡下來,混在人群中看這眾生百態,倒也覺得輕松有趣。

除瞭兩旁闊氣的商鋪,還有許多做小生意的人,圖著掙兩個錢,挑擔子在街邊擺攤,像這樣的,多半要暗中給巡警塞些錢,否則會被驅趕。

這些擺攤的占瞭半邊道路,行人們通常卻並不討厭。豪華商鋪裡的上等貨,不是人人都買得起,倒是這些小攤子,可讓人們買到些許快樂。

宣懷風走瞭幾步,瞧見路邊一個鹵水攤子,攤主自帶一個小爐子,上面放一鍋熱騰騰的鹵汁,裡面各種切得零零碎碎的牛下水隨著滾熱的鹵水上下翻騰,微寒的空氣裡,竟香得饞人。

宣懷風早上起床急著去見懷特,不曾吃早飯,談完事又沒進午餐,如今見著這平日不愛的葷食,竟有饑腸轆轆之感,便買瞭一紙包。

宋壬不想壞瞭宣懷風逛街的興致,隻在他身後離著四五步的地方吊著,現在看他買吃的,知道他餓瞭,走上前說,「宣副官,我不知道你也吃這玩意。」

宣懷風把手裡的紙包一晃,「牛下水嗎?哦,你們山東人大概是不吃的,不像我們廣東,天上飛的,地上跑的,都進菜牌子瞭。其實這是美味,難得見到首都有賣。我還想買一包給總長嘗嘗,又怕他也是不吃的。」

宋壬說,「我們總長葷素不忌。上次他說,七八歲時跟著司令打二橋鎮,軍隊困在山上缺糧,他還逮田鼠烤瞭吃呢。何況這個?」

宣懷風聽瞭,便又掏錢再買一包,要帶回公館給白雪嵐做宵夜。

宋壬幫他把兩個紙包拿瞭,又說,「您這樣的斯文人,總不能站在街上吃。我知道前頭胡同裡有一傢淮揚館子,挺幹凈的,到那去坐坐怎麼樣?」

宣懷風也正想找個地方坐下吃點東西,欣然同意,「那好,你帶路罷。」

宋壬便領著宣懷風往前,走瞭一會,忽覺身後有異,轉身一看,發現宣懷風在一間商鋪門前站住瞭腳,神色有些黯淡。

宋壬走回來,抬頭一看招牌,赫然是大興洋行,正要說話,宣懷風已抬腳走瞭進門。

洋行裡的職員一見宣懷風的衣著氣度,就知是貴客,迎上來笑問,「客人想看點什麼?您來的巧,新到一批法蘭西貨,才剛取出來呢,我領您瞧瞧?」

宣懷風問,「這裡什麼時候重開瞭?我卻不知道。」

職員一愣,笑得更熱情瞭,「原來是老客。東傢有白喜,前陣子是閉瞭門,十五那天才重新開瞭門做生意。」

「這麼說,你們少東傢已經從廣東回首都瞭?」

「少東傢還在廣東,現在管著洋行的是我們經理。」職員把眼睛往宣懷風身上一打量,「客人您和我們少東傢是熟人?」

宣懷風怔瞭一怔,這簡單的問話,竟是讓他心裡五味雜陳,站瞭半晌,掩飾著微笑道,「認識罷。不是說有法蘭西的新貨嗎?在哪裡?」

職員見他對貨物沒有興趣,隻是問東問西,已有些失望,現在他提出看貨,熱情又重燃起來,連聲道,「這邊請,這邊請。」

他估摸著宣懷風這樣的漂亮青年,少不瞭要對女人獻殷勤的,便先將他領到一個擺各種首飾的玻璃櫃子前。

「南洋珍珠已經不時興瞭,如今若說送太太小姐們,非要巴黎的首飾不可。您瞧瞧這做工,哪個女人見瞭不喜歡?」

他也不是胡謅,玻璃櫃子裡的首飾充滿法蘭西風情,典雅而精致。尤其擺在正中央一個裝在黑色天鵝絨盒子裡的項鏈墜子,滴水形狀的綠寶石周圍嵌著一串小水鉆,熠熠生輝。

宣懷風一眼瞅見,冷不丁想起姐姐曾說過,她紅寶石項鏈墜子有兩三個瞭,就缺一個綠寶石項鏈墜子搭襯衣裳。

他想起林奇駿,好心情已失瞭大半,再一想起宣代雲已和他斷指決裂。以宣代雲激烈的個性,這綠寶石項鏈墜子若是別人買的還好,若是他買瞭送過去,十有八九會如他一樣,遭到毫不留情地丟棄的命運,眉間更為黯然。

心頭一陣狠狠地絞痛。

職員看他盯著那項鏈墜子,心想果然是有錢的主兒,還隻管興致勃勃地問,「這項鏈墜子手工是極好的,我拿出來給您先生仔細看一看?」

宣懷風想著自己心事,不曾留意他說瞭什麼。

職員等瞭一等,忍不住又開口,「還是拿出來給您先生看看?」

宋壬從看見大興洋行的招牌起,就知道不太妥當,這時走上前,對那職員瞪起銅鈴大眼,惡狠狠地說,「他愛買不買,是他的主意。你這樣問個沒完,是想找打嗎?」

職員瞧瞧宋壬,再瞧瞧門口站的兩個背著槍的護兵,便老實地閉瞭嘴,待要離開。

宋壬又說,「怎麼,撂挑子不伺候我們海關的人啊?我給你這個膽。」

職員實在得罪不起,隻好自嘆倒黴,轉回來垂手站著。

宣懷風默默出瞭一會神,嘆一口氣,開口說,「這項鏈墜子包起來罷。」

職員心裡一陣驚喜,手腳麻利地包好瞭,瞥一眼宋壬和護兵,又擔心宣懷風白要貨不給錢。正猶豫,宋壬已經從他手裡一把奪瞭盒子,交給一個護兵。

職員心裡暗暗叫苦,少東傢不在首都,經理又剛好出門辦事去瞭,要是收不到錢,他幾年的薪金都要賠進去。

宣懷風卻不理會職員想什麼,隻管在洋行裡轉悠,走瞭一圈,指著玻璃匣子裡一對鍍金的西裝袖扣,「拿出來看看。」

職員不敢不遵,開瞭玻璃匣子,取出袖扣。

宣懷風隻拿在手上略望一眼,就說,「這個也包起來。」

等到付賬時,職員把價錢一說,宣懷風又怔瞭怔,不好意思地笑道,「我怕是把貴店最貴的給挑瞭,現金沒帶足。這樣,我簽一張紙條,明天一早,你拿著到海關白總長傢裡來找我取錢。就說找宣副官。」

職員臉色一陣蒼白,強笑道,「這位客人,小店向來沒有寫白條的規矩。我不敢開這個例。」

宣懷風感到奇怪,「不會吧,我好幾次過來,身上現錢不夠,都是簽的條子。」

宋壬笑起來,「宣副官,這傢夥以為我們是道上混的呢,怕我們不給錢。」

宣懷風這才明白過來,不禁也笑瞭,「這也難怪。那好,我先把項鏈墜子和袖扣留在店裡,明天你把東西送去白公館,我吩咐賬房裡的人見貨付現鈔,這總行瞭?」

職員大喜道,「行的!行的!」

宣懷風叫宋壬把貨物留下,出瞭洋行,仿佛想起什麼,叮囑宋壬說,「今天到洋行買東西的事,不許對總長說。」

宋壬眉頭一皺,用手抓頭,「這可有些為難。」

宣懷風拍拍這山東大漢的肩膀,「我們之間也算共過患難,連這點臉面都不給我留?何況,如今連白總理都說是一傢人瞭,我是不會做讓總長不滿意的事的。不說瞭,淮揚館子在哪?」

宋壬領著宣懷風往前走瞭一段,左轉進一個胡同,再走瞭兩百步左右,果然有一處飯館,小兩層樓的模樣,隻從外頭看,就很幹凈雅致。

宣懷風滿意地對宋壬道,「你如今也成老首都瞭,哪裡有好地方都曉得。」

「如今每個月餉銀按時發,總長還另外有賞。我又不賭,又不嫖,除瞭寄給鄉下婆娘,自己剩下那一點,能花去哪?也就約幾個好弟兄出來吃一口好的。」宋壬得瞭誇獎,很是快樂,咧著嘴對宣懷風傳授道,「從前我下館子,就隻會點小酥肉。如今我學精瞭,在淮揚館子不能點小酥肉。你點小酥肉,夥計準暗裡笑你沒見識。你一張口,要碧螺白蝦仁,蟹粉獅子頭,那他非尊你是個地道的食客不可。」

宣懷風被他的話逗得一笑,心裡的愁悶消散不少,點頭說,「不錯,不錯。我們一道做食客去。」

欣然走進飯館。

一樓是個大廳,已坐瞭五六桌客人,中央一個略高的臺子,似乎這裡吃飯時,客人還可聽評書或小曲。

廳裡還有幾張空桌子,但宋壬身負保護之責,是不希望宣懷風在人多的地方坐的,不等宣懷風說話,先就對迎上來的夥計問,「樓上有雅間沒有?要有,要一間好的。」

宣懷風知其意,很隨和地默許瞭,跟著夥計上樓。

進瞭雅間,宣懷風坐下便對眾人招手,「也不是頭一次跟我出門。沒有別人在,還是老規矩,大夥坐下一道吃。」

兩個護兵看著宋壬。

宋壬笑道,「瞅什麼?宣副官說一是一,說二是二。他開瞭口,你兩個兔崽子就享口福吧。」

兩個護兵都笑瞭,向宣懷風道瞭謝,樂呵呵地過來坐下。

宣懷風拿著夥計送上的菜牌,點瞭一個香菇青菜,一個文思豆腐,就把菜牌遞給宋壬,「你也點幾個。」

宋壬知道宣懷風既讓他們坐下同吃,是不會吝嗇錢的,也就沒推辭。大大方方接過菜牌,卻沒看一眼,順口就說,「來一個碧螺白蝦仁,一個蟹粉獅子頭,一條菊花魚。蟹粉獅子頭的蟹粉要放得足足的。要一個好刀工的師傅做菊花魚,菊花切得不漂亮,我可不付錢。」

他連點三個菜,價錢都不低,夥計臉上早笑成瞭一朵菊花,嘻嘻道,「一聽就知道客人您是食客裡的大行傢。您放心,我們師傅的一手刀工,放在首都是數一數二的。蟹粉也一定給您多多地加分量。不圖賺錢,就圖客人您滿意瞭,以後幫我們館子亮亮招牌。」

宋壬得瞭彩頭,一張紅黑大臉更為精神,又把宣懷風剛才買的一包鹵味牛下水給夥計,叫熱瞭送來。

宣懷風在一旁看著,忍不住莞爾。

心忖,外人都道白雪嵐精明厲害,其實隻有親近他的人,才知道他那些不經意間顯出的可愛。宋壬是被他看中的人,果然也有些可愛的天性。

不一會,幾個菜送上來,果然又好看,分量又足。兩個護兵各對付瞭兩個蟹粉獅子頭,眉飛色舞地嘖嘖稱贊,都恭維宋隊長有見識,果然好吃。宋壬自然更是快活。

宣懷風且由他們說話,自己一邊挑著碟子裡的香菇吃,一邊怡然自得地透過窗戶往一樓閑看。

他猜得不錯,這館子在大廳裡擺臺子,正是用些熱鬧的小伎倆招攬客人。現在客人漸多,就有人表演起來。

從宣懷風坐的地方看出去,瞧不見表演的臺子,但聲音是能聽見的。大概先來瞭一個說書的,說瞭一段《薛丁山征西》,說完便下去瞭,估計是要到每張桌子上討賞錢。

隔瞭一會,又有人上臺,卻不是說書,換瞭個女子聲音唱曲。可這女子唱功不濟,一段《梅子黃時雨》唱得磕磕絆絆,還沒唱完,就有客人喝瞭倒彩,「號喪呢?快下去罷!」

宣懷風聽那女子聲音有些熟悉,走到窗邊朝下一看,可不是個熟人?那滿臉窘迫羞愧,正從臺上往下走的女子,正是梨花!

也不知什麼緣故,她到瞭這裡登臺,來賺一點小錢。

宣懷風再看她身上,人們都開始穿大衣的時節,她還穿著旗袍,隻在外頭罩著一件粉色的小馬甲,雖說好看,但也可見是真的手頭緊瞭。

宣懷風不禁起瞭憐惜之意,要叫宋壬下去請梨花上來,轉而一想,她雖然是個妓女,但也是要一點面子的。人傢剛剛才被轟下臺,這時候把她叫上來,豈不是讓她難堪。倒不該這樣為難一個落魄的女子。

他便把皮夾子從口袋裡掏出來,打開一看,裡面都是一百元的整鈔,大概有五六張。宣懷風拿瞭兩張,遞給一個護兵,「你辛苦一下,把這拿給樓下剛才唱曲的女子。她要是問,你別說我的名字,就說是一個客人聽瞭她的曲子,給她的辛苦錢。」

護兵拿瞭錢出去。

過瞭一會,雅間的簾子被人掀開,護兵走進來,臉上有些尷尬,「宣副官,我照您的意思說瞭。可她說不能白收客人的錢,定要照她們行裡的規矩,過來當面道一個謝。」

說完身往旁邊一讓,果然梨花就跟在他後頭進來瞭,瞧見宣懷風,欣喜道,「我就說,這樣雪中送炭,斷不至於是沒見過面的,隻怕還是個熟人。果然我沒猜錯。宣副官,是怕我尷尬嗎?你心腸也太好瞭,我該求佛祖保佑你長命百歲,多福多壽才好。」

一邊說著,一邊朝宣懷風深深福瞭一福。

宣懷風反倒赧然,「這是被抓瞭現行瞭。」

既已揭破瞭這一層小小玄虛,也就沒什麼瞭,宣懷風便請她坐。

梨花在他身邊的椅子上坐瞭,默然片刻,又淺淺一笑,低聲說,「我知道你是好奇的,隻是不好意思問。直說瞭罷,我這陣子手頭是有點緊,要不然,也不會來館子做這份兼差。今日第一天上臺,就被人轟下去,是我自己沒本事罷瞭。」

宣懷風打量她一眼,臉上有憔悴之色,暗忖,她在舒燕閣的生意不知如何?看樣子是很不好。

可作為一個紳士,對著一個女子,是萬萬不能把這些話問出口的。

宣懷風忽然想起一事,問梨花道,「上次你說小飛燕要去女子學校讀書,可是真的去瞭?」

梨花便露出帶著一點自豪的笑容道,「已經在上課瞭呢。自她上瞭學,說話都會咬文嚼字瞭,您要是再見瞭她,恐怕也要說她和從前不一樣。」

「學費能負擔嗎?」

梨花見他問起這個,臉上笑容略為勉強,淡淡回道,「隻要她能讀出個樣子,花幾個錢也是值的。」

至此,宣懷風就明白她為何缺錢瞭。

他掏出皮夾子,把裡面所有的鈔票都掏出來,一股腦給瞭梨花,「你拿著罷。」

梨花又是歡喜,又是羞愧,欲接而不敢接,「宣副官,要是別人,我拿瞭也就拿瞭,眼睛都不會眨一下。可是您的錢,我拿著總覺得心裡發虛,好像我是從你這樣的好人手裡,哄騙瞭錢去一樣。」

宣懷風笑道,「你妹妹是在上學嗎?如果不是,你就真的哄騙瞭我。如果是,那我給你幫個忙,是為我自己積德瞭。你總不能不讓我給自己積德。拿著吧,以後有為難的地方,來白公館找我。」

梨花站起來,又福瞭一福,「感激的話我不說瞭,那些都是空的。您的恩,我和妹妹記在心裡。」

收下錢,眼眶微紅地告辭離開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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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節奏慢,寫得也慢。

我想用心點寫,慢一點,總比為瞭每天更新而灌水寫歪的好。現在網文更新速度太快瞭,反正我是跟不上瞭,還是按照自己的速度來寫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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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所有願意繼續陪著弄弄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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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