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部 潛熱 第九章

白玉香抬起頭嗔道,「還說我拿靜萱開玩笑,我看,我才是專讓人開玩笑的,怎麼話簍子都套到我頭上瞭?雪嵐哥,靜萱專程來探望你,你做主人的就幹坐著?好歹說說話才是。」

廖靜萱抬起紅腫的大眼睛,水汪汪地瞥白雪嵐一眼,勉強笑道,「雪嵐哥病著呢,病人是不愛說話的,你別為難他。」

話到瞭這個分上,白雪嵐是不能再失禮下去瞭,於是笑道,「我是病人嗎?我不瞞你,其實不是病,是挨瞭一頓打。」

廖靜萱隻要白雪嵐和她說話,就是說不出的高興,小臉頰頓時紅潤起來,笑道,「我知道呢。兩位伯母在這裡,恕我說句不懂事的話,雪嵐哥這麼大的人,又留瞭洋,又是首都的大官,伯父管教得也嚴厲瞭些。萬一要是傷瞭根基,那可怎麼好?」

這話正中白太太的心。

白太太點頭道,「正是。男人對孩子,總是能狠得下心的,不像我們當母親的。」

廖靜萱一雙眼珠子,隻在白雪嵐身上,見他有片刻沉默,便問,「雪嵐哥,你怎麼不說話?」

白雪嵐淡笑道,「我正頭疼呢。才回來一天,就挨瞭一頓打。挨打也罷瞭,還傳到外頭去瞭,丟臉丟大瞭。我就奇怪,誰這麼多嘴,我傢的事,怎麼就傳到瞭你傢那瞭?」

白玉香忙舉起一隻手,給自己澄清道,「我聲明,不是我。」

大太太說,「急什麼?就算是你,我們知道瞭,也不會讓你挨一頓打。」

白玉香果然中計,急得站起來分辯,「真的不是我。昨晚靜萱打電話來,急得都哭瞭,我才知道雪嵐哥挨打瞭。要說通傳消息,也是她傳消息給我。」

白太太安撫她道,「好啦,好啦,什麼大不瞭的事,值得你這樣跳腳。你這孩子怪遲鈍的,不如廖小姐反應快些。但這也是你可愛之處呀。」

這樣一哄,白玉香才不再急瞭。

反而是廖靜萱尷尬起來,強笑道,「我也是聽哥哥說的。大概是給雪嵐哥治療的醫生,和我哥哥也認識,白傢少爺被打傷瞭是一件大事,那些人就拿瞭當大新聞來說。」

白雪嵐問,「廖翰飛也回濟南瞭嗎?」

廖靜萱點瞭點頭,「哥哥原來也要來看雪嵐哥,可他有許多事,脫不開身,隻能要我代為問候瞭。」

白雪嵐臉上微微一笑,心裡明白,廖靜萱這次大清早來探望,一是出於對自己的關心,二來,必定也有廖翰飛有意無意的攛掇,這是要探虛實的意思。

白太太嘆道,「我們白傢風頭太盛瞭,出一點芝麻綠豆的事,外頭人就當看新聞一樣熱鬧。也虧得雪嵐和你們是一塊長大的,你們都知道他。」

白玉香好奇地問,「三伯父昨天真把雪嵐哥打得沒氣瞭嗎?」

大太太忙止住她說,「糊塗孩子,你雪嵐哥好好地坐在這呢。外人傳的謠言,你倒是信。」

白太太見廖靜萱很關切地打量白雪嵐,溫和地說,「你大冷天的過來探望他,足見你的心意。倒不必太擔心,從小到大,他挨他父親的打還少瞭?從沒打出什麼毛病,倒是把他打得越來越結實。」

白雪嵐知道廖靜萱在廖傢並不管事,榨不出多少消息,加之擔心懷風待會過來,看見一位年輕美麗的廖小姐在自己床前噓寒問暖,心裡不是滋味,因此恨不得快點送客。等瞭一會,不見客人們有告辭的自覺,便掩嘴大打哈欠,故意做出很疲倦的模樣。

廖靜萱見他如此,再留戀也不便多坐,隻得站起來告辭。白玉香也跟著一起說要走。白雪嵐隨口敷衍著挽留瞭一句,順勢說,「招待不周,以後等病好瞭,我做東給你們賠罪。」

眼看著兩位妙齡女郎離開,白雪嵐任務達成一半,正想著怎麼把兩位太太也請回去,自己好去找宣懷風做點甜蜜的事。

管傢忽然又走瞭進來,報告說,「韓小姐探望少爺來瞭。」

白雪嵐脫口而出,「不見!」

白太太朝他厲瞪一眼,「別的人你不見,我不說什麼。這一位,你要是敢趕她走,以後就別叫我母親瞭。」

白雪嵐苦笑道,「這病懨懨的樣子,也不適合談女朋友。等我病好瞭再談不是一樣?」

白太太冷笑道,「這是苦肉計和緩兵之計一起對我使呢。」

說著也不問白雪嵐的意思,吩咐管傢,「快把韓小姐請進來。」

管傢將韓未央請到屋子裡。她今日仍是做中式傳統女子的打扮,外頭紫裘披風一解,長旗袍裹出一身的玲瓏凹凸,顯出極有風情的曲線美。

白太太見到她總是喜歡的,便對大太太笑著誇她,「你瞧這身條子,別說我現在,就是我年輕那會,也是一點也不能比。好衣服穿在她身上是衣服,穿在我們身上,也就是裹木頭的破佈。」

大太太目光在韓未央身上轉瞭兩圈,又在韓未央高挺的胸脯上定瞭定,接著,又在她翹挺美麗的臀部曲線上一過,附耳和白太太說瞭一句什麼,頓時兩人都笑瞭。

韓未央落落大方地問,「兩位伯母嘀咕我什麼呢?」

白太太說,「這些話不便當著雪嵐說,我們自己說著樂罷瞭。總之是說你的好話。韓小姐,你和雪嵐慢慢聊,我和大嫂還有事,不陪瞭。」

便和大太太都站瞭起來。

韓未央一點也不拘束,送她們到瞭房門,說,「我一來,伯母就要走,大概是不喜歡瞧見我。是不是我做瞭什麼錯事,讓長輩們不喜歡?」

白太太笑道,「傻孩子,正是喜歡你,我們才要走呢。你快進去罷。」

韓未央遙遙看著她們出瞭小院門,才回身到瞭房裡,見白雪嵐已經把身上被子揭開瞭,正找衣服要換。

見韓未央回來,白雪嵐一邊彎腰往腳上套襪子,一邊頭也不抬地說,「現在沒有外人,大傢是老交情,也不必裝面上的功夫。我知道,你拿著我搶劫瞭歐瑪集團繼承人的事,要從我這敲點兵工廠的股份走。這事我們以後總要談的,但不是今天。今天你先回去,過幾天等我找你談。」

韓未央身子一歪,便在床邊微風拂柳般的斜坐瞭,微笑著問,「為什麼趕人?怕你的宣副官瞧見我,泛點酸味嗎?」

白雪嵐說,「我們之間很清白,他泛什麼酸味?」

韓未央慢悠悠說,「兩傢長輩開始忙活時,我很不在乎的,現在倒是有點動心瞭。想來想去,我們條件既然這樣合適,不妨展開一番合作?」

白雪嵐唇邊扯開一抹微笑,反問她,「我們合作瞭,你那位秦秘書怎麼辦?我瞧他的樣子,可不會隻是泛點酸味。」

韓未央不知為何,目光忽然微黯,笑道,「先不提他瞭。倒要誇誇你的那一位,看著那樣斯文矜持的,一出手把你們傢老爺子都給鎮住瞭。」

白雪嵐一愣,「怎麼鎮住瞭?」

韓未央奇怪地問,「你竟不知道?不該呀。外頭都在說,你挨打時,那一位跳出來冒死護主,還開瞭兩槍,才把你從老爺子手底下救瞭出來。難道沒有這回事?」

白雪嵐當時昏死過去,全然不知發生瞭什麼,現在聽韓未央提起這些自己想不到的話,心想,她這人向來不亂說話,這樣說瞭,必然有些緣故。

然而懷風是從沒有見過父親的,怎麼會傳出這樣的故事?

以父親那樣暴烈的脾氣,見瞭懷風,又哪裡會讓懷風平安無恙的離開?

一瞬間轉過幾個念頭,驀地一陣心驚肉跳,隻覺得很不妥,卻說不出究竟哪裡不妥。

這時,恰好孫副官精神奕奕地走進來,見到韓未央,愣瞭一下,便露出微笑,向韓未央點頭以做問好,再向白雪嵐報告說,「昨天到大司令宅子去,回來已經很晚,聽說總長出瞭點事故,過來隔著窗戶看見總長已經睡瞭,就沒進來。」

白雪嵐問,「你今天見到宣副官沒有?他吃早飯瞭嗎?」

孫副官說,「才處理瞭一點公務,沒見過宣副官。大概還在睡?」

白雪嵐便吩咐,「你去瞧瞧他怎麼樣?韓小姐在這裡,等我送瞭客就馬上過去。」

孫副官知道韓未央在房裡,白雪嵐不想讓宣懷風看見,會意地點瞭點頭,轉身剛要走,忽然聽見一個女子不知在哪裡大叫起來,「來人啊!快來人啊!」

十分的驚惶尖銳。

白雪嵐聽著,不是別人,竟是野兒的聲音。

而且那聲音的來處,仿佛就在隔壁的房間——那不是宣懷風的所在嗎?

白雪嵐心臟轟地砸瞭一下,也顧不得襪子隻穿瞭一隻,跳下地就沒命地往外跑。

《金玉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