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部 潛熱 第三十二章

孫姨娘提起傢裡那位樓子出身的太太,憤恨是不容易平息的,當著外面的人,她更樂得撕那一位的面子,仍接著道,「我不說,這幾位難道就不知道那位的底細?其實我也是讀過書的人,不願意做一個潑婦。但我現在是看透瞭,算瞭罷,拿報紙糊的面子,有什麼好遮掩?話說好聽點,我是不拿這幾位當外人。要說你媽怕惹事,我告訴你,怕也沒用,她那寶貝兒子受瞭傷,她心疼難受,一定要找人撒氣的。你媽準又頭一個被她拿捏。」

白玉香一愣,「為什麼我媽是頭一個?」

孫姨娘笑道,「常言說得好,柿子挑軟的捏。你媽就是一個軟柿子。」

剛好又輪到宣懷風摸牌,拿到手上一看,是一張八萬。宣懷風正要打出去。

孫姨娘攔著道,「欸,你想自摸,剛才那張八萬放過就罷瞭。現在都摸到手瞭,還要當菩薩嗎?快胡呀!」

宣懷風聽她的,把牌一推。

眾人看時,都叫起來,「不好!宣副官不聲不響,吃瞭我們一個大的。」

宣懷風說,「這又不是清一色,又不是碰碰胡,不大的。」

孫姨娘春風滿臉地說,「你不懂。這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萬,連著過去,叫一條龍。贏得比碰碰胡還大呢。三位小姐,籌碼都拿出來吧。」

因為是自摸,三傢都要賠。白玉香和甄廖兩位,隻好開抽屜數籌碼,嘴裡唉聲嘆氣,嘰嘰咕咕。

這時候,忽然有一個柔和的聲音問,「宣副官在這嗎?」

宣懷風下意識應瞭一聲,「在的。」

回頭望時,原來是冷寧芳,便站起來問瞭一聲好,問,「冷小姐找我有什麼事?」

冷寧芳說,「我剛剛進大門,遇到十三弟出去。他說要出一趟門,晚上就回來,叫我轉告你一聲,免得你找不著他,會要著急。」

宣懷風愣瞭愣,問,「孫副官也跟著他一道嗎?」

冷寧芳說,「孫副官沒有,還在府裡忙別的。」

宣懷風知道冷寧芳和孫副官的關系,冷寧芳既然說孫副官在忙別的,自然是剛才去見過他瞭。

他本來就不是個愛打牌的人,和三位小姐打牌,更感頭疼。現在記掛著白雪嵐臨時出門的事,就想趁機脫離戰局,回頭對孫姨娘說,「我有些乏,可以代我兩盤嗎?」

甄秀玲立即說,「欸,剛贏瞭我們一盤大的,就要抽身,這不合規矩。」

白玉香說,「是呀,割青苗可不好。」

宣懷風苦笑道,「輸瞭不許走,贏瞭也不許走。這要打到什麼時候?」

白玉香說,「按規矩,贏瞭大胡之後,至少再打四盤,一人作過一次莊,就可以清點籌碼瞭。不過,要是打瞭四盤,你又輸瞭,籌碼不夠,還是要認罰,給我們表演梵婀鈴。」

宣懷風不禁猶豫。

孫姨娘對他笑道,「你就打吧。有我這個軍師,不能叫你四盤就反輸出去。」

宣懷風隻好坐下,又開始洗牌。

孫姨娘說,「寧芳也坐下,我們一起給宣副官壓陣。」

冷寧芳一路從薑傢堡過來,和宣副官早就是熟人瞭,便找瞭一張椅子在宣懷風身後,很自然地坐下。

才開局,忽然聽見一陣咄咄的聲音,像有人踩著高跟鞋過來。一個年輕女子到瞭屋外走廊下,聲調很高地朝裡面一喊,「甄修言,你給我出來!」

屋子裡的人都一愣。

白玉香站起來,透過步步錦欞格的窗戶往外瞅瞭一眼,認出那女子,就說,「碧曼姐,姐夫不在這。」

白碧曼說,「不在嗎?剛才明明看著他朝這邊來瞭。」

說著,便走進屋裡。

宣懷風知道,大太太親生的幾個兒子,都在戰場上失瞭性命,如今大司令膝下隻有一兒一女,都是姨太太生的。兒子目前長期在首都,正是那位幾次被白雪嵐氣得吹胡子瞪眼的白總理。女兒就是白碧曼,嫁給瞭甄傢的大少爺甄修言。這個婚姻,從傢庭權勢和地位來說,白碧曼可說是嫁得很不錯瞭。

眾人見這位甄傢正牌少奶奶進來,自然都棄瞭麻將,站起來禮貌的點頭問好。

宣懷風第一次見白碧曼,不免多看瞭兩眼,見她穿著打扮貴氣,兩隻手都戴著金鐲子,下巴略尖。大冷的天從外面進來,兩頰倒是帶著紅潤,隻不知是傢裡尊養得好,還是因為正在氣頭上。

白碧曼和眾人點頭,回問瞭好,目光落在冷寧芳身上,立即變得犀利,開口問,「甄修言呢?」

冷寧芳說,「玉香不是說瞭嗎?他不在這。」

白碧曼說,「玉香說是玉香說,我問的是你。」

冷寧芳說,「就算是我說,也隻能說他不在。他確實不在呀。」

白碧曼懷疑地說,「真的不在嗎?我要仔細瞧瞧。」

說著,咄咄地往裡走。這小花廳前面有一個進入的門,後面還有一個小門,似乎是連著一個房間的過道。白碧曼掀簾子鉆進那小門,好一會,又掀簾子出來,顯然並沒有找到什麼。

孫姨娘笑著說,「姑爺真沒有過來。我們這麼多人在這,如果他來瞭,總不能變成一隻耗子偷偷躲到裡面去。」

白碧曼把臉扭過去,打量著冷寧芳,冷笑道,「我那丈夫不是耗子,是貓呢。耗子偷油,貓會偷腥。誰知道哪條魚不要臉,在他鼻頭前面蹭來蹭去?」

冷寧芳臉色一變,氣往上沖。要說反駁的話,人傢又沒有指名道姓,一時想不出如何反駁,隻是氣得嘴唇微顫。

孫姨娘打圓場道,「過節的日子,大傢都打起啞謎來瞭。又是耗子又是貓的,說到耗子,三太太在隔壁院子裡正打掃除塵。平日藏的傢當,曬瞭滿滿一院子。碧曼,我陪你過去瞧瞧。」

走過去,挽住白碧曼的胳膊,想把她往門外帶。

白碧曼不肯動,哼瞭一聲,「我不去。當姨太太的,瞧著人傢當太太的東西眼熱。我自己是當太太的,我不眼熱別人的東西。」

說著,把孫姨娘挽著自己的手一甩。

她這兩句著實叫人難堪。孫姨娘本來好意勸和,頓時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僵在當場。

白碧曼卻不看孫姨娘,眼睛隻盯著冷寧芳,冷笑著打量不已。山與三夕

冷寧芳氣道,「你盯著我幹什麼?」

白碧曼說,「我還沒見過嫁小叔子的寡婦,愛瞧個稀罕,不行嗎?」

冷寧芳聽瞭,氣得直發抖。

宣懷風本不想惹事,這時候也聽不下去瞭,開口說,「冷小姐並沒有嫁她小叔子。那一晚我也在場,她那小叔子病很重,連床都不能下,更不用說拜堂。而且,他當晚就去世瞭。」

白碧曼轉頭看瞭宣懷風一眼,疑惑地問,「你是哪一位?」

白玉香說,「這是雪嵐哥的副官,姓宣。」

白碧曼冷冷一笑,「哦!原來就是你把她從那破落鄉下帶回來。好一個狐貍同盟,她手段高明,你也不遜色,才到幾天呀,就鬧得三叔傢裡天翻地覆。認瞭幹爹幹娘,以為很有臉不是?別樂糊塗瞭,就算給臉,也是給三叔三嬸的臉。大傢不是瞎子,誰不知道你和十三弟背地裡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我們白傢,也就當多養一個取樂的婊子!」

她肚子裡這些氣,從一大早回大司令宅子那時起,就已經憋著瞭。大司令宅裡,有大太太積威,不能發作,越是憋著,越是難受。

此刻,冷寧芳這眼中釘就在面前,白碧曼妒火中燒,機關槍似的沖口而出,說得又急又快。

眾人見她當面爆發,竟是針對宣懷風,而且說辭如此沒有粗鄙,都驚呆瞭,怔怔地看著她。

白碧曼那尖尖的下巴,上下快速地動著,吐著刻薄的子彈,「你還有閑心管我們甄傢的事呢?不如多燒幾炷香,保佑十三弟別太快膩味瞭你。還不知道吧?但凡入過白十三少法眼的人,大傢都眼饞,等著要嘗嘗呢,當年那秦思燕,不就被廖翰飛收瞭做二房,調教得比樓子裡的還……」

還沒說完,一個男人沖進屋裡,對她的手用力一抓,低吼道,「你瘋瞭!沒有腦子,就不要說話!你不要臉,我還要臉!」

白碧曼見瞭他,更是高聲起來,「你要臉?一個被多少男人玩過的寡婦,你還當寶貝一樣,以為她還是你那純潔的未婚妻嗎?甄修言!你真舍不得,當初她出瞭那件破事,你就該做英雄好漢,把她娶瞭。既然娶瞭我,你就別想再和她鬼鬼祟祟!」

甄修言被妻子揭瞭傷疤,氣道,「早知道你是這個樣子,我絕不會娶你!姨太太養出來的,一點教養也沒有!」

這可是戳到白碧曼的心瞭。

白碧曼眼睛通紅,跳起來指著甄修言大罵,「從第一天進門,你就嫌我是姨太太養的!你嫌姨太太養的不高貴,人傢冷小姐高貴,可你為什麼要悔婚?為什麼不要她這破鞋,要我這黃花閨女?你說!你說啊!」

甄修言連看也不敢看冷寧芳一眼,臉上又痛、又愧、又恨,咬著牙,把白碧曼的嘴狠狠一捂,把她往門外拽。

白碧曼嘴裡嗚嗚地叫,拼命掙紮,終究女人力氣不如男人,被甄修言生拉死拽地弄走瞭。

這對夫妻一走,便剩一片死水。

滿屋子裡的人,在沉默中面面相覷。

好一會,白玉香吐瞭一口氣,對甄秀玲小聲說,「你哥哥嫂子吵架,你不去看看嗎?」

甄秀玲不緊不慢地說,「他娶的好老婆,他都招惹不起,我不躲開,還要主動去招惹嗎?」

宣懷風受瞭白碧曼那一番當眾的鄙夷辱罵,心裡難受的滋味,無法用紙筆形容。但他從來是個先為別人著想的,這時見冷寧芳呆站著,臉色蒼白,身子還在打著哆嗦,怕她身子受不住,便將自己心裡的難受壓抑著,反而過去扶她在椅子上坐下,強笑著安慰道,「冷小姐,清者自清,濁者自濁。犯不著和那種人生氣。」

白玉香取瞭一杯茶來,遞給冷寧芳,也小心翼翼地說,「冷姐姐,大堂姐那張嘴,向來是不把門的,你不要管她。」

冷寧芳接著茶,顫抖著低頭啜瞭一口,感覺著溫熱的茶水在口腔裡一滑,略略緩瞭過來,勉強笑道,「我從小住在大伯傢裡,和她一起長大,她嘴裡的怪話,我聽瞭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怎麼會和她計較。我剛才是從那邊過來時吹瞭風,頭有些發暈,躺一躺就好的,你們不要擔心。」

廖靜萱說,「那趕緊找個地方讓她躺一下,我看她臉色著實太蒼白瞭。」

眾人於是把她扶到隔壁一個小廂房裡,見房中放著一張躺椅,上面鋪著厚厚的褥子,估計是預備客人小憩的,便讓冷寧芳躺下。

甄秀玲說,「我們這些人在這,她是不得安靜的。還是都出去罷。」

於是眾人都走到瞭簷下。

一場麻將,被白碧曼鬧瞭一場,誰也沒有興致再打,至於輸贏,此時也懶得去提。宣懷風心裡還有所掛礙,找個借口和眾人打瞭招呼,就說要先走。別人都各自有心事,沒有多留他,隻甄秀玲眼睛往他身上滑瞭滑,微笑道,「宣副官,為瞭多謝你那張好牌,以後我要請你吃一頓飯。到時候,你可要賞臉。」

宣懷風隨口道,「到時候再說罷。」

便出瞭簷下。

孫姨娘趕緊也說,「橫豎在這裡也沒趣,我去看看三太太,有用得著我的地方,也好幫個忙。」

白玉香說,「我和你一道去。」

孫姨娘笑道,「我去沒什麼,你可不能去。」

白玉香奇道,「為什麼?」

孫姨娘說,「廖傢和甄傢的兩位小姐在這裡,你走瞭,把兩個客人丟一邊嗎?你留下陪客。」

白玉香說,「這倒奇瞭,我能陪客,你就不能陪?」

孫姨娘也不知是不是想起白碧曼說的話,臉上有些冷笑的意思,淡淡說,「我做姨娘的,隻會瞧著人傢的東西眼熱,哪有資格陪客?你是小姐,比我有地位多瞭。」

白玉香跺腳道,「欸!欸!大堂姐的話,你可不要栽在我身上。我自己的媽也是一個姨娘呢,我難道還做這種區分?」

孫姨娘一笑,「我多嘴說一句,你急什麼?不和你廢話,我走瞭。」

便忙忙地走瞭。

宣懷風出瞭庭院,穿過海棠門,正從花園裡過,忽然聽見身後有人叫瞭一聲宣副官。回頭一看,原來是孫姨娘。

他本是想去找孫副官的,但人傢指著自己叫瞭,不好不等,隻能停住腳步,等孫姨娘到瞭面前,問,「找我有什麼事嗎?」

孫姨娘先不言語,偏著頭,往他俊俏的眉眼瞅瞭一瞅,才含笑道,「我有一句話想和你說。隻是這話,未免交淺言深,怕你聽瞭不舒服。」

宣懷風說,「什麼話?」

孫姨娘往四周看瞭看,靠前一步,低聲說,「那位甄傢的小姐,你防著點。」

宣懷風一愣,微笑道,「孫姨娘這話,我不太明白。」

孫姨娘說,「其實也沒什麼。就是這位小姐,在外頭有些不好的名聲。我看她,怕是有想和你交朋友的意思,所以給你提個醒。」

宣懷風還沒說什麼,她又笑道,「我這人,是個多事多舌的性格。大概我也想多瞭,今天的話,你聽聽就好,不必太放在心上。我先走瞭。」

說著就要轉身。

宣懷風忽然想起一件事,忙又叫住說,「孫姨娘,請你留步。」

斟酌片刻,才對孫姨娘試探著問,「剛才那一位……甄太太?她說的秦思燕是誰?」

孫姨娘想不到他要問這個,倒是不好回答,臉上猶豫瞭一下,微微笑瞭一笑,說,「宣副官,這個人嘛,你還是去問十三少的好。她從前是十三少的一個熟人,我不好多嘴的。」

宣懷風也不是傻子,看孫姨娘臉上的情形,也大概猜到瞭幾分,嘴上輕描淡寫地說,「我沒有別的意思,隻是有些好奇。既然是熟人,我跟著總長有一段日子瞭,可是從沒聽總長提起過這名字。我想他心裡,對這人很特別。孫姨娘不肯告訴我緣故,想來是個不能說的秘密,我也就識趣一點,不再問罷。」

有瞭後面那一句,孫姨娘倒不好意思起來,嘆瞭一口氣說,「其實不算什麼秘密,這事大傢都知道,隻是礙著十三少的面子,都不去提。我告訴你也無妨,隻你不要讓人知道是我說的。」

宣懷風說,「你說,我保證絕不讓別人知道。」

孫姨娘又往四周看瞭一看,把宣懷風往假山下面輕輕一拉,兩人都站到瞭山石的陰影裡,遮住一點身形,才低聲說,「那秦思燕,是一個小門小戶的閨女,生得模樣很好。那時候,十三少也是開始懂人事的時節瞭,不知道怎麼在路上撞見那姑娘,一眼就喜歡上瞭。」

宣懷風眉頭一蹙,「他不會把人傢搶回傢瞭吧?」

孫姨娘聽他問得有趣,不禁一笑,搖頭說,「聽說那一回,十三少倒是很規矩,按著文明人談戀愛的路數,接人傢放學,請人傢看馬戲,送各種新奇禮物,把那姑娘哄得很好。這樣甜蜜的相處,大概有兩、三個月,兩人好得仿佛到山盟海誓的地步瞭。」

宣懷風隻做一個淡然的樣子,問,「後來呢?」

孫姨娘嘆道,「後來十三少被老爺子叫去前線跟著他大伯歷練,兩個月沒在濟南城,等他回來的時候,秦傢姑娘已經收瞭廖傢一大筆彩禮,要做廖翰飛的姨太太瞭。」

宣懷風詫道,「這廖翰飛顯然是沖著總長來的,以總長的脾氣,能咽下這口氣?」

孫姨娘說,「這也是一件奇事,當時人人都想著他一定要大鬧一場。沒想到他知道後,發瞭一通脾氣,把自己院子裡的傢具擺設砸個稀巴爛,卻硬是沒去找那位秦姑娘算帳。秦姑娘過門那一天,他把自己關在屋裡,喝瞭一個大醉。後來就恢復瞭原樣,還是要玩就玩,要鬧就鬧,要說哄起那些情竇初開的小姐們來,風度口才是誰也比不上。隻是,再也不見他對哪傢小姐,像對秦姑娘那樣認真瞭。」

宣懷風心想,白雪嵐被人設計瞭這麼一道,心裡堵著偌大的氣,卻沒找那位秦姑娘發泄,這裡頭顯然是有疼愛包容的成分。

他那個人,指揮千軍萬馬,血淋淋的大鬧一場,不見得如何在乎,若是肯為一個人忍氣吞聲,那就真是極在乎瞭。

想到原來許多年前,有一個從未見過的人,被白雪嵐如此在乎過,宣懷風心裡便有些摸不著的棉絮散開瞭似的,說不出滋味,做瞭一個苦笑,「想不到……」

隻說瞭三個字,後面的話,卻似乎怎樣接續都不妥,所以就此把話打住,仍是笑瞭笑。

孫姨娘說,「我知道的,都告訴你瞭。我們也不能在這久站,宅子裡人多眼雜,讓別人看見瞭嚼舌,又要起一場是非。我走瞭。」

說著對宣懷風一笑,婀娜而去。

宣懷風站在原地,出瞭一回神,想起還要去找孫副官,從假山的陰影裡走出來,抬頭一看,正好瞧見對面疊落廊一個人,正在從上面往下急匆匆地走著,不就是孫副官嗎?

宣懷風便叫瞭一聲,「孫副官!」

孫副官見是他,快步走瞭過來,問,「聽說白碧曼大鬧瞭一場?」

他對白傢人,一向表現得很恭敬,現在直呼白碧曼的名字,顯然是對她很不滿。

宣懷風說,「是的。冷小姐很受瞭她一些氣,犯瞭頭暈,我們把她扶去屋裡躺著休息瞭。」

便說瞭冷寧芳休息的廂房的位置。

孫副官說,「那地方我知道,我去看看她。」

正心急地要離開。

宣懷風把他叫住,「你等等,我就問一句,總長忙什麼去瞭,你知道嗎?」

《金玉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