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部 海夜異色 第七章

驚隼島。

鳳鳴忙得焦頭爛額。想不到備戰是這麼辛苦的事,從前看連續劇,那些所謂的大將軍個個威風凜凜,隻要在上陣前坐著高頭大馬擺擺POST,再拿著武器往前一揮,殺!千軍萬馬沖過去,搞定!

原來都是放屁……欺騙可憐無知的觀眾啊。

比說那些幾萬或十幾萬的大軍,就像現在,自己這邊隻有區區九百六十多人,準備工作也夠嗆瞭。

防禦工事要臨時搭建,遠處的同國水師要派人密切監視,因為不知道敵方什麼時候會進攻,所以神經必須隨時繃緊,西岸的沙灘和兩邊高崖上都必須留下足夠的人手準備迎戰。

但是,人人都這麼緊張,萬一敵人幾天不發動進攻,自己人的力氣都耗盡瞭。

所以,還要考慮周到又適當的輪休,在人手不足的情況下,這真是費腦筋的事……

反正,千頭萬緒幸虧身邊還有羅登容虎尚再思等一幹能員協助,否則事情更難搞。

因為地窖那批無主貨物中,據冉虎說,除瞭一些普通草藥外就隻有一批不起眼的陶罐,而鳳鳴他們急需的武器一件都沒有,因此鳳鳴開始對小樓並怎麼重視。

等到海上變幻莫測的天氣急變,下起大雨,沒有駐守西岸任務在身的眾人趕到小樓避雨時,才知道這楝廢棄的小樓確實不錯。

當初建造它的人一定很有責任心,不知多少年過去,兩層高的石建築不但沒有垮塌的危象,而且內部堅硬幹燥,外面狂風暴雨,這裡連一滴雨也不漏。

「樂觀的來說,我們現在至少比外面海面上那支同國船隊要好。」

鳳鳴和一幹下屬坐在幹燥的閣樓上,一人捧著一個大碗,享用著秋藍提供的熱氣騰騰的飯菜。

「嗯,少主說的有道理。樂觀,嗯,光聽這個有趣的詞就知道少主充滿鬥志。」

冉青大口咀嚼著嘴裡的野菜。

菜是冉虎在島上尋找制箭材枓時順便找到的,試過無毒,叫人采瞭兩籃子給秋藍她們。

現在是冉青的休息時間,等一下吃過飯,就該輪到冉青去接替正守在箭臺上的容虎瞭。

秋藍聽著墻外傳來的隱約風雨聲,期待地道:「如果浪再大一點,把同國的船都掀翻就好瞭。」

羅登笑道:「秋藍比少主更樂觀。不過這個可能性不大,同國水師船隻大而穩,又有經驗豐富的船員,沒那麼容易被風浪打沉。」

吃飯時間是閑聊交流的最佳時機,鳳鳴又是耐不住不說話的人,立即好奇起來,問羅登道:「羅總管一直在船上,對船隻比我們這裡任何一個人都熟悉,我多嘴問一下啦,像同國水師的三桅船,是不是很難弄沉?難道真的就沒辦法弄沉嗎?」

從尚再思指明同國水師最要命的三桅戰船會出現後,大傢都知道幾天後必須面對的最難對付的東西是什麼。

鳳鳴這麼一問,眾人頓時安靜下來,等待羅登回答。

羅登露出思索的表情,然後道:「少主問的這個問題,非常關鍵.要船隻沉沒,有兩種途徑,一是天氣驟變到不可想象,那是老天爺賞賜的,誰都無法抗拒。如果拋開上天的恩賜,就隻有人力瞭。從人力上說,如果是在阿曼江上,我們要船沉沒,會派熟悉水性的高手潛近,鑿穿船底,是最取巧又可行的方法。」

冉青一拍大腿,大樂,「我水性不錯,鑿船隻最在行。不如就用羅總管這個辦法。最怕的就是同國戰船太多,我們人少鑿不過來不過能鑿多少算多少,好過等著它們打過來。」

他隔壁坐的就是尚再思。

尚再思用肩撞撞他,笑道:「冉壯士,請聽羅總管把話說完。」

「不過,鑿船的方法,並不適用在大戰上。因為兩方對陣,人人警惕,為瞭防止敵人靠近船隻破壞,多半有士兵持強弓監視水面,一旦發現異常,亂箭射入水中,鑿船的人隻怕還未動手,就已經被射成刺蜻瞭。我說的是阿曼江的情況,如果是在海裡,更加難,因為海面廣闊,潛水能潛多遠,總要露頭換氣的,還不是等於把性命白白送給敵人?」

聽羅登這麼一說,冉青就明白不可行瞭,興致大失,癟癟嘴繼續大口吃飯。

羅登看看鳳鳴,「少主還想繼續聽下去嗎?」

鳳鳴點頭,「當然想聽。」頓瞭頓,有點驚訝地問:「我是不是有點多疑?看羅總管的臉色,好像有什麼事不想讓我知道?」

「少主真是和老主人一樣聰慧,」羅登嘆瞭一口氣,「其實自從和同國水師對上後,屬下就想到他們在出海後會動用鎮軍之三桅船來對付我們。同國的三桅船……唉,屬下是在猶豫,向少主說明三桅船的可怕,是不是會讓少主心裡更加不安。」

三桅船的可怕?

難道除瞭很大,能裝很多士兵之外,還有別的可怕之處?

鳳鳴臉色白瞭白,嘆瞭一口唾液,道:「羅總管,你現在已經說得我心裡毛毛的瞭,拜托你把話說說完吧,不然我晚上肯定胡思亂想睡不著。」

「同國水師把三桅船的制造技術視為絕密,不過由於屬下對船隻一想充滿好奇心,曾經多方派人暗中打探,得出的結論是,三桅船不但體積龐大,能運載大量士兵,在船體構造上,也有許多過人之處。」

秋藍忍不住問:「什麼過人之處?羅總管是不是都查出來瞭?」

尚再思溫和地道:「既然是同國機密,羅總管就算派出人員打探,恐怕也難以知道最裡面的機密?]

「也不能這麼說。」冉青搭嘴道:「同國制造三桅船是用來打仗的,一出現在戰場上,有多厲害還不立即現形瞭?隻要問問曾經碰到過三桅船的人就能知道個大概。」

羅登搖頭,「同國過去的敵人,都不知道三桅船打起仗來是怎樣的。」

「什麼?」鳳鳴驚道:「這不會是同國第一次對敵使用三桅船吧?怎麼可能?我這麼個可憐兮兮的弱不禁風的小敵,才九百多人,他們用得著嗎?」

不過轉念一想,又覺得很有可能。

畢竟,同國也是第一次同時被人幹掉瞭大王、王叔、王子、王子妃,王孫。所以第一次正式出動超級武器,好像也正常。

但他是冤枉的啊!冤枉!

「就算打仗,也沒幾個國傢敢和同國在水上開戰,例如西雷當年,和同國交惡,都選擇陸戰。所以同國三桅船很少真正在世人眼前出現,更沒有投入過戰鬥,導致關於三桅船的數據奇少,也更給這種大船蒙上一層神秘色彩。」

冉青想瞭想,猜測道:「會不會這種船其實不厲害,隻是同國想出個名號來嚇唬人的?」

鳳鳴和秋藍都很贊同的起點頭。

但願如此。

可羅登卻肯定地道:「不可能,三桅船一定有獨到之處。」

尚再思最為中肯,立即問:「羅總管說這話有什麼根據呢?」

羅登答道:「我派出的人雖然無法探聽詳情,不過還是找回瞭一些消息,三桅船是同國全國所有優秀造船師的心智設計出來的,例如他們的船底艙,對於這種船艙,我也隻是打探到一點點,據說這種特殊的船艙非常神奇。」

鳳鳴是個十足的好奇寶實,雖然知道羅登會繼續說下去,還是忍不住插瞭一句問話,「怎麼個神奇法?」

這就好象唱雙黃的,總要有問有答才比較有趣。

「大船在海面上行駛,最怕就是撞到礁石,船底入水,大船立沉‘但據得到的消息,三桅船縱使遇上礁石,甚至船底撞出一個洞,都不會立即淹沒,甚至可以支撐到岸邊.這也是我沒有建議派人冒險釜船的原因,因為三桅船是不可能因為船底釜穿而沉沒的。」羅登一臉不可思議的回憶當初接到這個秘密情報時的震撼,不無遺憾的搖頭,「可惜,我到底沒能打探出這個船艙是如何制造的。」

大傢對這種即將到來攻擊已方的大型船隻深深忌憚。

鑿都鑿不穿的船,誰可以想象那是什麼可怕的東西?隻有鳳鳴一臉不明白大傢為什麼這麼擔憂的表情,左右看看,奇怪地道:「這三桅船最多就是多瞭個密封艙設計而已,我們中國古代……哦不,我們那邊過去就用過啊,還把絲綱和瓷器飄揚過海……啊啊,羅總管你不用激動……」

羅登早就一屁股跳起來,用和他的老年紀全不相符的速度來到鳳鳴跟前,居高臨下地看著鳳鳴,神色激動,「密封艙……密封艙……哈哈哈,我羅登今天總算知道它叫密封艙瞭!哈哈哈!」

鳳鳴雙手棒著飯碗,抬頭看著幾乎樂極而泣的羅登,傻眼道:「密封艙原理很簡單,隻是把船底分成幾個完全分離的艙房,一旦某個艙房破洞漏水,就封閉漏水的艙房,避免禍及全船。我畫個圖,羅總管就明白瞭,不過,這東西和戰鬥力沒有任何關系,最多是讓船不容易沉沒而已,就算弄清楚這個,我們在對陣的時候也占不到三桅船什麼便宜。」

羅登激動依然,舉起衣袖拭瞭拭眼角的淚光,才感慨道:「少主你太不明白這密封艙的意義瞭。我蕭傢以船運起傢,百無來稱霸阿曼江,在海上卻寸步難行,正是受制於大海船的制造設計,不知令多少代蕭傢傢主含恨而終。如今若能洞悉這種神奇的密封艙,蕭傢就能制造出在海面做長航的大船,從此以後,蕭傢再不用困在阿曼江上,而能遨遊於廣闊海面,這是百年來蕭傢人最期待的一刻!」

這位老總管,可謂是蕭傢精神的最佳代言人。

連冉青也不禁感動,一臉向往。

鳳鳴左邊看看,右邊看看,和秋藍、尚再思等一幹非蕭傢人對個眼神。

尚再思咳嗽一聲,「我們還是先來討論一下對敵的事情吧,總要或者離開驚隼島,才能把密封艙的秘密用在蕭傢船隻上。」

「啊!啊!啊!」羅登回過神來,返回原來的位置坐下,正容道:「我先稟報一下棉甲的事,數量已經清點清楚,共有四百九十八件,已經分發給可能出現在西岸前線遇上箭陣的人。我親自取瞭一件試驗,想不到真的可以抵擋射來的弓箭,當然,箭射過來還是會感到痛,不過不會刺穿身體,真是好瞭。既然連同國最重要的神奇底艙的秘密,我蕭傢少主也瞭如指掌,三桅船還還有什麼可怕的?哈哈啥,有少主在,我蕭傢什麼人都不怕!」

鳳鳴等人面面相覷。

雖然密封艙在大戰中發揮不瞭什麼實際作用,但在鼓舞人心方面,尤其是鼓舞蕭傢船隊的眾人方面,也是很有用的。

飯吃到一半,已經被鳳鳴正式任命為照顧傷患總負責人的秋星從石梯下來,微微喘著氣道:「鳴王,好消息!洛雲醒瞭!」

「真的?」眾人大感振奮,冉青等幾個蕭傢年輕侍衛更霍然站起。

他們和洛雲交情最好,目然最為激動。

鳳鳴把碗往旁邊一放,喜上眉梢,「我們一起去看看他。」

這個提議無人不贊成,紛紛放下碗筷跟上鳳鳴興奮的步伐。

下石梯時,鳳鳴想起一事,猛地站住,害得跟在他後面的秋星差點撞在他背上。

鳳鳴轉頭道:「秋星還要再辛苦妳跑一趟,趕緊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洛總管,自從洛雲受傷後,他就一直沒露過笑容。如果知道洛雲醒來,不知道會高興成什麼樣子。」

「不用鳴王提醒,看見洛雲睜開眼睜,奴婢第一件事就是派個侍女趕緊去找洛總管報告好消息,至於鳴王卜邊,奴婢就親自過來報喜瞭。」秋星嘉孜孜答道:「說不定洛總管現在已經在洛雲那瞭呢。」

鳳鳴贊許地看她一眼,「妳想得真周到。」

可以躲避風雨的小石樓隻有兩層,洛雲這個最需要妥善照顧的重傷患當然被安排在石樓一處環境最不錯的小房閑裡。

最初佈置時,細心的秋星還請羅登派人幫忙,把蕭傢大船上一些用得著的床墊杯碗錦巾搬瞭一批下來,務求讓洛雲和其它有需要的人在樓內休息時可以更舒服一點。

鳳鳴領著大傢,風風火火來到暫時安置洛雲的小房間前,正要推門,忽然刷地一下,門從裡面拉開,一道人影踉踉嗆嗆沖出來,撞瞭鳳鳴身子一斜,差點栽在地上。

「洛總管?」冉青驚叫一聲。

鳳鳴被容虎幫忙拉瞭一把,才不至於摔跤,揉著被撞得發疼的左肩站穩,抬頭一看,才發現從房間裡沖出來的竟然是洛寧。

此刻,這位蕭傢殺手團總管的臉色怪異得嚇人,不復一向高深莫測的冷傲無情,仿佛剛剛碰見瞭天下最令人失去生機的事,一臉失魂落魄,眼神空洞。

秋星怯怯地打量他一眼,小聲問:「洛總管,你沒事吧?」不知洛寧受到什麼打擊,竟給人搖搖欲墜的感覺,茫然環視眾人一眼,腳下忽然一個跟路,好象要往側邊的墻倒去。

「洛總管!」曲邁剛好站在他附近,趕緊身手把他扶住。

洛寧被曲邁一扶,重新站定,好像有瞭一點意識,神色清醒瞭少許,緩緩朝曲邁擺手,表示自己不要緊,在眾人不解的視線下,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苦笑,喃喃道:「死瞭,已經死瞭……」

鳳鳴首先就想到房間裡面的洛雲,大驚道:「什麼?已經死瞭?不是剛剛才醒過來嗎?怎麼就死瞭?」

「為什麼?明明答應我立即離開同澤……」

洛寧怔怔的,答非所問,隻是自言自語地道:「為什麼妳就是不肯聽我的話……」

鳳鳴心如火焚,再沒有工夫理會洛寧奇怪的表現,繞過失魂落魄的洛寧,急忙走進房間。

懷著惴惴不安的心走近床前,不禁一愣。

如秋星所言,洛雲真的已經醒來。他仰躺在床上,雙眼睜得大大,沒有焦距地看著上方,一動不動,臉上一絲表情也沒有。

眼睛還是睜開的,瞳孔也沒有放大,怎麼洛總管說他死瞭呢?

鳳鳴還是不放心,親自伸手到洛雲鼻前,感覺到洛雲的呼吸,又捏捏洛雲的臉,確定皮膚松弛有彈性外加是活人的溫度,才松瞭一口氣。

搞什麼,嚇死人瞭……

「洛雲,你總算醒來瞭,真是太好瞭。」鳳鳴低下頭,端詳洛雲的臉,換上開心笑容,「你受瞭重傷,好不容易才醒過來,千萬不要亂動啊。我們現在一個叫驚隼島的海上孤島上,很可能過幾天還要打仗,事情我都安排好瞭,你就放心好好養病……」

身後有人輕咳一聲。

鳳鳴停下說話,轉頭看看羅登,「嗯?」

羅登含蓄地道:「少主,他剛剛醒來,還是富囊他先休息一下吧。」

「對呀,」冉青啾啾洛雲,也壓低聲音說:「我看洛雲好象有什麼心事,他的眼神很古怪,我們認識多年,從沒見過他這種眼神。」

鳳鳴點頭,小小聲說:「我也覺得不太對勁,是不是他和爹吵架瞭?」

在鳳鳴的認知中,洛雲和洛寧一直都是對外宣稱的父子關系。對於洛雲是蕭縱私生子這件事,資歷老一點的蕭傢人例如羅登,雖然心裡知道洛雲的身分,卻絕不會平白無事跑去鳳鳴面前八卦出這種涉及蕭縱傢醜的陳年往事。

秋星做過來,柔聲道:「鳴王先忙別的去吧,我會好好照顧洛雲的,等他好一些瞭,會比較有精神說話。」

轉頭招呼侍女們把專門為洛雲熬煮的米粥端上來。

鳳鳴見洛雲癡癡愣愣的,一言不發,也覺得應該給洛雲一點時間,和秋星叮囑瞭幾句,對眾人道:「我們不要妨礙洛雲休息,還是等他情況穩定一點再過來看他吧。」大傢點頭轉身。

忽然有人輕輕道:「等一下。」

鳳鳴抬頭一看,原本站在後面的尚再思緩步走到床前,先看向鳳鳴,「鳴,有一個和所有人安危都有關的問題,屬下很想問問洛雲。」

鳳鳴訝然。洛雲才剛剛醒來,連站都站不穩,怎麼會和所有人的安危有關。

鳳鳴問:「你要問什麼?」

尚再思坦然道:「我要問問他,為什麼在未得到鳴授意的情況下,擅自/殺死慶彰。」

此話一出,眾人驟然沉默。

慶彰被殺,是鳳鳴在同澤一切噩運的開始。

正是為瞭這個,莊濮才在大怒後派兵包圍同安院,認定鳳鳴是幕後指使者。出手的人是鳳鳴的心腹洛雲,這個讓莊濮親眼目睹,怎麼賴都賴不掉的事責,更讓鳳鳴連否認辯解的機會都失去瞭。嚴厲一點來說,是洛雲使所有人跌入瞭被同國大軍追殺的危險處境。尚再思說這個問題和眾人安危有關,確實不假。

洛雲為什麼忽然下手殺死慶彰?這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

鳳鳴雖然也很疑惑,但想起洛雲重傷後剛剛醒來,尚再思就提出這麼一個接近責難的問題,很不忍心,和尚再思商量著道:「洛雲現在傷還沒好,這問題能不能晚點談?再說,他殺的又不是什麼好人,慶彰本來就該死,不過就是死瞭之後麻煩比較多而已。反正人死不能復生,就算弄清楚來龍去脈,同國水師還是一樣守在島外對我們……」

「是我殺死瞭慶彰。」略顯沙啞的聲音忽然響起。

鳳鳴等人連忙轉過頭。

「洛雲?」

「為什麼?」尚再思追問一句。

洛雲臉上平靜無波,還是木然瞪著頭上的屋頂,一宇一頓道:「慶彰是我殺的,這人卑鄙歹毒,該殺!」

大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尤其冉青等熟悉洛雲性格的蕭傢高手,都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洛雲是蕭傢年輕一代中出類拔萃的高手,做事沉穩老練,絕不是那種腦子一發熱就不顧後果的人。

慶彰確實卑鄱歹毒,也確實該殺,但洛雲下手之前,怎麼就不考慮一下這樣做的後果呢?。

秋星本來要喂洛雲暍粥,沒想到尚再思忽然提出這個尖銳的「噩運源頭」的問題,氣氛轉為嚴肅後,早把手上的碗放下瞭。

這時,秋星顫抖著聲音,輕輕問道:「洛雲你怎麼會去慶彰王府?你不是去接秋月的嗎?我們在城門外遇上的時候,你明明說去接她的。難道她……她……」

說到後面,越想越真,印證自己先前的詭異心悸,頓時悄臉蒼白,連身子也微顫起來,望向鳳鳴,眼中滿是驚懼。

鳳鳴趕緊伸手,讓秋星靠在他懷裡,拚命安慰,「不會的、不會的,妳胡思亂想什麼?秋月在福氣門,慶彰在王府,隔瞭很遠的。」

話雖如此,他目光也志怎不安地移向洛雲。

洛雲聽見「秋月」兩字,仿佛石鑄的臉驟然劇烈抽墻瞭一下,手撐著床,霍然坐起。

這動作極大,似乎暈到未痊愈的傷口,眉頭皺瞭皺。

半晌,他有恢復瞭平靜,轉過頭來,對秋星低聲說:「別擔心,秋月很好,我離開時,把她藏在瞭福氣門的地窖裡,好囑托她的師傅好好照顧她。這世上,沒有任何人能傷害她。」

話語和表情都柔和瞭不少.

「真的?」秋星驚喜萬分,她和洛雲相處也有一段日子瞭,知道洛雲是那種不愛說謊的人,當即破涕為笑,抹著眼淚道:「大好瞭,哦,還是洛雲你想得周到,秋月躲在福氣門是最好的,如果上瞭船,也要和我們一樣被、同國大軍追呢,福氣門的老爺子最疼愛秋月這個徒弟,一定會好好照顧她的。」

「對蘇,我都說瞭,秋月一定平安無事、你們女人就喜歡胡思亂想,差點連我也嚇到瞭。」

鳳鳴開心的拍拍秋星的臉蛋,轉頭道:「我們走吧,還有很多事情要辦呢。」朝尚再思遞瞭一個袁求的眼神。

洛雲是傷員啊,你就暫時放過他,不要尋根問底瞭好不好?

這一次尚再思非常配合,竟然不再追問下去,立即點頭,「對呀,冉虎的草人該差不多紮好瞭,堆放草人的地點和數量也要商量一下,我們出去再談。」

大傢和洛雲告別,一起出瞭房間二恰好外面風雨暫歇.

冉虎走進小樓,在過道上和眾人迎面相遇,向鳳鳴稟報,「少主,已經紮好瞭一千個草人。」

「這麼快瞭」鳳鳴樂道:「我去看看。」跟著冉虎走瞭。

冉青看看其它同伴,「我們都有任務在身,不如回去快點把飯吃完,然後各自辦事。」

曲邁道:「對,現在糧食不夠,又需要體力打仗,絕不該浪費。」

眾人一起上樓,到瞭剛才吃飯的地方,各自捧起自己剛才的碗,吃裡面已經冷掉的剩飯。

尚再思默默扒瞭兩口飯,忽然道:「秋月已經死瞭。」

整個房間頓時一靜,人人停止瞭扒飯的動作。

一會,羅登難過地嘆瞭一口氣,沉聲道:「我也猜到瞭。」

冉青大為不解,「可是剛才洛雲不是說……」

羅登道:「洛雲的語氣太過肯定,反而更說明秋月已經不在瞭。」

冉青默然,確實,洛雲的回答太肯定瞭。

這世上,沒有任何人能傷害秋月……

「這也是我沒有追問下去的原因。」尚再思搖頭苦笑,「這是最讓人不敢相信,卻又最合理的原因,否則以洛雲的為人行事,怎麼會犯下當著莊濮的面把慶彰殺死的大錯?他一定是親眼目睹秋月的死亡,難以遏制悲痛,連一刻都不願意等的要為秋月報仇,更沒心情事前偵查一下慶彰正和什麼人在一起,思考一下殺死慶彰後會導致什麼後果。」

冉青已經明白過來,年輕的臉上也露出惋借和悲痛。

秋月雖然有些刁蠻,但也不失活潑可愛,尤其是她和洛雲,最近兩人相處非常和睦,冉青他們其責都有暗中猜測秋月什麼時候會正式成為他們蕭傢的新成員瞭,沒想到──

「洛雲說秋月沒事,是為瞭安慰秋星吧。」曲邁鬱悶地開口。

他、冉青、洛雲,都是蕭傢殺手團十大年輕高手之一,情同手足,想起洛雲經歷瞭什麼,飯都吃不下去瞭。

尚再思畢竟不是蕭傢人,這時候表現比較理智,提出一個非常實際的問題,「這件事我們是否要告訴鳴王?」

「絕對不能說。」羅登斷然說瞭一句,然後長長嘆息,「少主是有情之人,對身邊的人關愛呵護這雖然是少主的長處,也是他的致命之處。因為身邊一旦有人傷亡,少主就會格外悲痛難過。現在少主面對同國水師,壓力已經夠大瞭,如果再忽然得知秋月已死的消息,他會受不瞭的。」

冉青有些奇怪,「既然尚侍和羅總管都能猜到內情,難道少主就無所察覺嗎?」

尚再思道:「鳴王雖然聰慧過人,卻有著永遠把事情往好的一面想的天性。所以在這種事情上,反而不會想到最壞的一面。就算心裡也懷疑,可能也會不斷和自己強調不可能。

「沒錯。」」羅登點頭道:「少主確實是天生向往美好,不喜歡思及奸惡的人。」

曲邁問:「那怎麼辦?難道我們一直瞞著嗎?總有一天會知道的。」

「至少隱瞞一段時間,現在安定人心最重要。」

羅登道:「等以後大戰結束,找個機會,再慢慢的告訴少主實情,至於秋星……也先瞞著好瞭。」

曲邁冉青等默默點頭。

一頓令人沒有胃口的飯局,就這樣結束瞭。

*****

「冉虎你真的很厲害啊!鳳鳴看著眼前可以用小山形容的草人堆,有趣的哈哈大笑。

冉虎確實有辦事能力,而且會動腦筋。

船上的棉甲雖然不能用來給草人做掩飾,但冉虎費瞭一點功夫,把所有人員隨身攜帶的多餘衣物都黴用起來,給草人穿上,還把船上一批佈錦剪開,臨時做瞭一批簡陋的帽子,戴在草人頭上。

如果從遠處看去,穿上衣服的草人和真正的射手還真的難以釆認。

冉虎受到少主誇獎,咧開嘴,雪白牙齒配上被江上烈日多年來曬黑的健康膚色,笑容顯得格外燦爛,謙虛地道:「最厲害的是想出草人借箭這個計策的少主才對,屬下隻是做點粗活。也幸虧師傅在之前召喚瞭大批工匠到船上,現在真的大派用場,懂手藝的老師傅做起東西來又快又好,根本不需要屬下操任何心。對瞭,在把這批草人趕出來後,大傢已經把目標轉向制箭方向去瞭。」

停瞭一下,又中肯地加瞭一句,「不過,制箭比紮草人復雜,需要的時閑會更多,這裡先和少主說一下,免得少主看草人紮得快,對下一批弓箭出來的時間估計有誤。」

「對對對!當然啦,草人是糊弄敵人的,隻要能擺就行瞭,弓箭是關系敵死我亡的武器,絕對不能糊弄。」

鳳鳴看見冉虎身上也穿著一件棉甲,不由伸手去感受棉甲的質感,好奇的問:「這個穿起來會不會難受啊?」

「難受?」冉虎驚訝地反問,嘖嘖搖頭道:「少主一定是沒有穿過那種既沉重又阻礙行動的盔甲,那種玩意才難受呢。」

露出崇敬神色,對鳳鳴道:「不瞞少主,若不是少主說這種東西可以抵擋弓箭的傷害,屬下做夢也沒有想到這竟然是給士兵穿的。天下居然有這麼輕便又有用的棉甲。」

鳳鳴得意洋洋,開心地問:「你都看過棉甲的效果瞭?」

「看過瞭!師傅把棉甲拿出來分發給大傢後,大傢都有些不信的,」冉虎露出一絲不好意思的羞愧,「嘿,屬下當時也很懷疑、不過,當師傅把棉甲套在木頭上,讓大傢射箭,然後再把脫去棉甲的木頭給我們看時,每個人都又驚又喜。世人制作盔甲,隻唯恐用料不夠堅硬,誰想到棉佈既然也可以對抗儷狠的弓箭呢?」

「也不是全部用棉佈做的,這個中間有科學道理的,對付堅硬的武器,並非一定要用更堅硬的東西,用我出生的那地方的話來說,嗯……」鳳鳴想瞭想,模仿電視上看的老夫子的動作,僈悠悠搖頭晃腦道:「這個就叫,以柔克剛啦。」呵一聲笑出來。

冉虎對他崇拜得五體投地,悠然向往道:「少主出生的地方,一定也是個好地方。」

鳳鳴樂得哈哈笑,「確實是個不錯的地方,又有電視又有飛機。飛機也就算瞭,我就是有點想念電視,在漫漫長夜,它可是個排解寂寞的好東西,對瞭,還有電話哦,有電話多好,我一定對容恬五分鐘騷擾一次。可惜啊,我再也回不去瞭。冉虎,你繼績負貴監督弓箭制造,

我先去幹別的瞭。」鼓勵地拍拍冉虎的肩膀,趕回小樓去瞭。

留下冉虎愣在原地,思索著電視飛機是什麼東西,為什麼少主回不去瞭?難道……少主是被趕出來的?

鳳鳴看完草人,回到小樓。

剛剛跨進門,就聽見後面傳來清脆的聲音,「鳴王。」

秋藍從後面追上來。

鳳鳴轉身看瞭秋藍一眼,笑著問:「妳這個炊事大頭目不是已經把飯做好瞭嗎?怎麼還在忙裡忙外?對瞭,今天的野菜真好屹,秋藍妳的手藝越來越好瞭。」

秋藍喜孜孜道:「鳴越來越會說甜話哄人瞭,島上找不到合用的作料,做飯的人少,吃飯的人多,飯菜都是將就煮的,能把人喂飽就好,哪裡還顧得上好吃不好吃。那些野菜,難道會比往日奴婢辛辛苦苦熬制一天的菜還好吃?」

「隻要是秋藍做的,就別有一番風味,材料隻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大廚。」

鳳鳴自從來到這個奇怪的時空,有幸成為身邊侍女侍衛眾多的權貴,雖沒有成為容恬那樣有霸氣謀略的人,卻也學到瞭不少東西,其中一樣,就是贊美是永遠不嫌多的。

把辛苦做瞭所有人飯菜的夥食大總管秋藍哄得笑容不斷,鳳鳴又問:「妳是在準備下一頓嗎?太早瞭吧,我剛剛才吃過,秋藍,妳不要太勞累瞭,到樓裡休息一下再忙吧。」

「有其它幾個侍女幫忙,奴婢其實並不怎麼累的。」秋藍道:「不過奴婢剛才到樓外,不是忙做飯的事,其實是想找鳴王,走瞭一圈找不到隻好先回小樓這邊、真巧,遠遠就瞧見鳴王在前面,正往小樓這走,所以趕緊追過來。」

「哦?」鳳鳴奇怪,「你找我幹什麼?」

「是這樣的,」秋藍道:「奴婢做好飯後,端瞭一份給築玄,順便和他聊瞭兩句,把島上的事說瞭個大概。築玄就說他想幫忙……」

不等秋藍把話說完,鳳鳴哎呀一聲叫起來,拍著腦袋,「對呀,我怎麼忘瞭自己還有個劃時代的武器大師?」

頓時大為興奮,兩隻眼睛發亮地問:「他是不是要幫我制造弩炮?嘖嘖,有瞭那個,我們會大增勝算」

秋藍不敢太肯定地道:「這些東西奴婢一點也不懂,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要做什麼鳴王說的弩炮。不過築玄說他要用一些制造東西的原料,而且要上好的堅而有一定韌性的木料。奴婢說這小島上樹是有的,但是不知道有沒有符合他說的那種上好木料。他就問,能不能讓他從船上拆一點木料下來,做桅桿的木料就挺不錯。」

秋藍一口氣把她怎麼說,築玄怎麼說的過程,繪聲繪色說瞭一通,喘瞭一口氣,才繼續道:「我們都在島上,拆船可不是小事,這事情奴婢不敢亂拿主意,所以找鳴王,看看鳴王怎麼盼附。」

鳳鳴毫不猶豫,一揮手道:「拆!我們剛好有幾艘侵瞭水的大船,羅總管說是不行的瞭,隨便築玄選用船上的木料,桅桿什麼的都沒問題,他還有別的要求沒有?」

秋藍搖頭道:「他剛才和奴婢說瞭要木料,奴婢就來找鳴瞭,不知道他還要不要別的?」

鳳鳴雙手伸過去,輕輕握住秋藍嬌小的雙肩,眼睛閃爍著生動的光芒,微笑道:「秋藍,這可是妳自己找來的事,別說我分配給妳太多任務哦。從現在開始,妳不但是炊事大總管,還要兼任一個更重要的工作,就是作我們武器大師築玄的左右臂,盡量滿足他的各種需求,協助他制造可以救所有人的武器拆船取木料之類的事,你以後不用向我請示瞭,可以自行指派幾個男人去幫妳幹體力活。」

秋藍低呼一聲,露出不敢相信的激動神色,驚喜萬分地問:「真的嗎?這種重要的事,鳴王竟然交給奴婢?」

鳳鳴曬道:「為什麼不交給妳?妳又聰明又細心又有責任心,一定可以很好的完成。難道秋藍妳自己沒有信心?」

「當然有!」秋藍唯恐讓鳳鳴以為自己沒有信心,居然還連忙站直身子,挺瞭挺酥胸,正容道:「自從上次鳴王把棉甲的事交給奴婢和秋星後,奴婢就有瞭一種不知道怎麼形容的感覺。反正,好像一切都變得新鮮瞭,每一天活著都和從前不一樣,做事比任何時候都有幹勁,就算辛苦,趕縫棉甲,針把十個指尖都戳破瞭,心裡也覺得甜甜的,想不到棉甲做好,現在鳴王又派瞭一個更重要的差事給奴婢。能夠跟著鳴王,真是侍女最大的福分。」

「哈哈哈……」鳳鳴捏捏她認真的小臉蛋,「這種感覺就叫成就感。乖乖去吧,等事成後,我還要論功行賞哦!說不定封妳一個虎牙大將軍什麼的,叫容虎當妳的副將,看容虎被妳威風凜凜的使喚來使喚去,好不好?一定很有趣!」

秋藍搖頭道:「虎牙大將軍,好難聽的名字。奴婢不要當什麼大將軍,可以一直伺候鳴王就好。」

向鳳鳴一行禮,找人幫忙拆船上的木料去瞭。

《鳳於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