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部 破繭成蝶 第一章

容恬一向冷靜自持,這時候也不禁心頭大震,驚喜交加,連忙追問:「有什麼方法?丞相快說!」

烈中流道:「大王嘗過被囚禁的滋味嗎?被關在一個遠離傢鄉和親人的地方,被世上人遺忘,不知道今生是否還可以重見天日,那種滋味是極為痛苦和絕望的。」

他不立即回答容恬的問話,卻忽然轉到這個話題,語氣低沉,充滿唏噓。

容恬心裡稍感愕然,不過並沒有開口打斷。

他以一種給予對方尊敬的心態靜靜聽著。

烈中流是條理極清晰的人,在這種時候回憶往事,應該有他的理由。

烈中流繼續說道:「我被囚禁在天地宮時,為瞭暫時拋開心中的煩惱抑鬱,打發不知道用來做什麼的時間,曾大量閱讀天地宮內的典籍。說起來,那個地方雖曾讓我度過瞭人生中最痛苦的幾年,卻也讓我遇上瞭在別的地方絕不可能遇上的人和事。」

容恬恍然道:「天地宮是最有名的敬神之地,幾百年以來,一定保存瞭大量的關於陽魂和巫毒的典籍。」

烈中流點頭,「是有不少。」

容恬雙眸精光迸射,心中頓生希望。

同時又不禁慚愧。

自己實在太遲鈍瞭。

到處派人搜集心毒和拓照族的資料,為什麼居然沒有想到東凡的天地宮?

說穿瞭,心毒和陽魂都屬於神佛鬼巫一流的東西,這本來就是天地宮那些祭師們的老本行。想當日,鹿丹之所以能從自己身邊把鳳鳴綁走,也正是利用瞭這一點。

東凡早就在自己掌握之下,搜查天地宮隻是一句話的事。

容恬不得不承認,一旦涉及到鳳鳴的安危,自己就再不像平常的自己瞭。

放在平時,這完全不需要烈中流來點醒。

這小傢夥,牽走瞭他大半的心思。

容恬向烈中流請教,「丞相在天地宮花瞭幾年的時間看這方面的珍奇典籍,一定對巫毒有獨到的認識。」

烈中流淡淡笑道:「首先要提醒大王的是,這些珍奇典籍,我隻看過一部分,天地宮是東凡聖地,幾百年來收集的典籍數不勝數,而且大部分內容艱澀難明,看一本要花費很多工夫。別說幾年,就算給我二十年時間,也未必可以全部看進去。」

「隻要書還在,丞相隨時可以再看上二十年。」

「書不在瞭,」烈中流唇角逸出一絲惋惜的苦笑,「鹿丹當日得勢,不但殺死瞭天地宮的所有祭師,還毀瞭天地宮的所有珍藏,並且在天地宮的藏書室裡放瞭一把火。他對天地宮的恨,真是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化解。」

容恬蹙眉道:「丞相,我們是否讓話題先回到最重要的問題上。剛才丞相說瞭,對鳳鳴的狀況,有對付的方法。請丞相先談這個。」

烈中流答道:「天地宮中許多藏書,確實和巫術有關。雖然並沒有明確提及拓照族或者心毒,但我曾經看過一本書,書名叫《束魂異術》,書中提及好幾種古老的控制他人生魂的邪術。」

容恬神色一動,「丞相說仔細點。」

烈中流說:「上古神異邪術,現在隻存在我們的傳說之中,但從書上看,這些不可思議的法術曾經在這片大地上盛行一時。大王不妨以西雷開國歷史為例子,回想一下,西雷三大神器之一,無雙劍的來由,不正是和咒語法術有關嗎?」

他說得一點沒錯。

無雙劍的來由,幾乎每個西雷人都耳熟詳聞。

西雷第一代的大王,曾經和他的親兄弟並肩作戰,與魔物為敵,雙方惡戰不休。

為瞭殺死魔物,安氏兄弟花費十年的時間,用自己的熱血鑄就一對寶劍,並在上面下瞭咒語,詛咒此劍無雙,也就是說,此劍雖然是一對,其兩劍主人的命運卻無雙。

持有雙劍的兩人,一人若死,另一人必亡。

安氏兄弟設下圈套,把其中一把寶劍經過種種方式不引人懷疑地送到瞭魔物那裡,讓魔物成為它的主人。然後兄弟中的哥哥,拿著另一把寶劍,刺心自殺。

就這樣,他死亡的同時,也帶走瞭魔物的生命。

魔物死瞭,一方終於得到安寧。

活下來的弟弟得到百姓擁戴,建立瞭強大的西雷王朝,成為西雷第一代大王。

容恬作為西雷王,對自己祖宗的歷史當然非常清楚。

無雙劍,甚至可以說,還是他和鳳鳴濃情蜜意的明證之一。

容恬說:「丞相說的有道理,不過,這一切和鳳鳴身上的毒有什麼關系呢?難道無雙劍可以為鳳鳴解毒?」

烈中流搖瞭搖頭,微笑道:「鳴王的中毒讓大王太過焦慮瞭,反而讓大王無法看得更遠。我用無雙劍舉例,隻是為瞭讓大王明白,在很遙遠的過去,發生在鳴王身上的邪術曾經盛行一時,從這一點,大王會想到什麼?」

容恬接觸到他微笑的眼神,不知道為什麼,被勾起的一腔興奮,反而消去瞭大半。

這位西雷王反應敏銳,隱隱約約中已經明白,丞相所說的「有」辦法,恐怕……未必就是自己正迫切盼望得到的那種辦法。

血液沸騰著,大腦卻冰雪般冷靜下來。

容恬沉思片刻,既像問烈中流,又像是在問自己,「這些邪術既然一度盛行,又如此厲害,為什麼到如今卻反而失傳瞭?」

烈中流撫掌大嘆,「不愧是大王,這正是最重要的地方!」

看向容恬,眼內不乏贊許的光芒。

「鳴王身上的毒確實厲害,如果找不到針對性的解藥,而大王又抱著當前的態度,隻能繼續一籌莫展,最終意志消沉。但是,大王,你並不是目光短淺之輩,為什麼這一次卻不能從更長遠的角度來看待這件事呢?」烈中流侃侃而談,「邪術再厲害,最終卻沒落到如今的地步,傳人寥寥,幾乎為世人所遺忘。現在十一國的強者,有哪一個是光靠邪術起傢的?可見邪門歪道,不足為懼。再厲害的邪術,也有它們的破綻,那就是人本身所擁有的堅強意志。」

「堅強意志?」

「是的。巫毒這種東西,其實大多數借助幻象夢境,誘人墮落崩潰,說到底,隻是利用人性的弱點而已。假如被施法的人心志堅定,不懼戰鬥,巫師就無法得逞。鳴王本性澄凈,與世無染,是最不可能被幻象引誘墮落的人,大王要相信他可以憑藉自己的能力,破解目前的局面。」

容恬思索著他的話,良久,唇邊逸出一絲苦笑,低聲問:「丞相還想象上一次那樣,讓我放手讓鳳鳴自己去闖嗎?凡人之愛,把愛人囚禁在身邊,隻是成全瞭自己。而王者之愛,是要成全對方。因為丞相一番話,我放手讓鳳鳴去天下遊歷,結果卻是……」

他閉上眼睛。

一陣沉默後,俊容無波地說:「過去的事,不要提瞭。如果丞相隻是想寬慰本王,卻又說不出真正的戒毒方法,那這番談話,就此結束。」

因為對象是自己非常器重的烈中流,容恬才給予很大的寬容。

換瞭別人,事關鳳鳴的安危,這樣勾起他極大的希望,卻又立即打碎,很難就此脫身。

烈中流卻並沒有露出一絲感激,反而把目光投向床榻那一頭,靜默許久,忽然失笑,「恕中流直言,大王對鳴王太不瞭解。」

「你說什麼?」

「鳴王的鬥志和毅力,遠超大王想象。大王總把鳴王看做需要保護的弱者,所以無法對事情做出恰當的判斷。但我堅持自己的看法,區區心毒不會打敗鳴王,他能憑自己的意志度過這一關。鳴王是我見過的最堅強的人,」烈中流轉過臉,面對容恬,「有些時候,越單純的人,往往越堅強。」

容恬和他目光對撞,隱隱濺出火花。

半晌,容恬的目光緩和下來,嘆瞭一口氣,「希望如你所想。」

接著又問:「丞相除瞭那麼翻來覆去的相信鳴王,堅強之類的話,是否還有其它實際一點的建議要給本王?」

「有。」

「丞相請說。」

「大王不應該再呆坐在鳴王的床邊瞭。假如離王必須入夢才能和鳴王相見,那麼大王你,為什麼不盡量讓離王少睡點覺呢?」

一言驚醒夢中人。

容恬神色一凜,頓時眸光大盛,「丞相說得好!這種時候,怎麼能讓若言睡得安安穩穩?本王要讓他寢食不安,沒有多餘的精力和時間對鳳鳴做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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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接到消息的眾人都到瞭議事廳。

恰好曲邁也回來瞭。

追殺餘浪而負傷的曲邁放心不下少主,傷還未養好就匆匆從外地趕回,一進城守府就聽見容恬召集的命令,顧不上和兄弟們說話,立即一瘸一拐地跟著大傢過來。

崔洋一到就問:「西雷王召集我們過來,是不是想到瞭解毒的方法?」

容恬道:「丞相到來,為本王撥開瞭不少迷霧。」

他把剛才和烈中流說的一番話,復述瞭一番。

然後雙目一睜,灼然有神地從每個人臉上掃過,沉聲說:「鳳鳴正在生死線上和離國若言作戰,我們絕不坐視。所以本王決定,給離國來一個全盤擾亂計畫。」

西雷這邊的精英是伺候王族的人,還算忍得住。

蕭傢個個是刀口舔血的熱血漢子,早被當前的局勢憋得渾身發癢,鬱卒到死。

一聽容恬要「全盤擾亂」,精神大振。

個個躍躍欲試。

連羅登也拍著大腿,嘆道:「我們真是太遲鈍瞭,果然像西雷王說的,現在最重要的是給離王找麻煩,最好煩得他吃不下飯,睡不著覺。」

冉青摩拳擦掌,「隻要能對我們少主有用,西雷王盡管吩咐!」

「分三步走,第一步,」容恬唇角凌厲地一勾,吐出兩個字,「刺殺。」

羅登是蕭傢目前的負責人,想事情比較全面,立即提醒,「這恐怕不妥,城守大人不是說過,少主現在的魂魄恐怕在若言身體裡,如果若言出瞭意外,會傷及少主。正是因為這個顧慮,西雷王才取消瞭刺殺計畫呀。」

容恬微笑道:「這個簡單。讓我們姑且留著若言的小命,但若言手下那些大臣們,就要倒黴一陣子瞭。」

大傢一聽,已經明白過來。

崔洋青春洋溢的臉孔立即笑得露出白牙,「對呀!不殺若言,把離國那些官兒幹掉幾十個,也夠若言鬱悶的。」

曲邁活動雙手,十指關節發出嘎啦嘎啦的聲音,咬牙說:「很好,第一個把那個該死的餘浪幹掉!」

他心裡想著的是洛雲。

洛雲追殺餘浪,最後反而失蹤,這分擔憂一直沉沉壓在年輕高手們的心頭。

他們和洛雲親如手足,誰也不願意去設想洛雲已經遇難。

冉青強笑著,大掌拍在曲邁肩膀上,「腿還沒有好利索,就想出去幹活?這次的機會你就讓給我吧。你老實點待在這裡,免得洛雲回來,找不到一個人。」

曲邁最擔心的就是因為自己的傷而被撇下,激烈地反對起來,立即要以「沒有好利索的」腿腳和冉青比試一番。

崔洋卻偏幫冉青。

羅登老臉一沉,「在談正事,胡鬧什麼?你們被少主慣得越來越不懂規矩瞭!」

把蕭傢這群小子喝罵得不敢抬頭,羅登才對容恬道:「這第一步,由蕭傢負責。」

暗殺是蕭傢的老本行,說到蕭傢在各國的暗線、暗哨,無人能及。

以羅登目前的身分,完全有權暫代鳳鳴對殺手團下達任務。

所以他這話,連個「請」字都沒有,完全是通知一聲的語氣。

容恬也知道蕭傢心目中的主人是鳳鳴,而並不是他,對羅登的態度也不在意。

交出第一個任務,容恬往下道:「第二步,內亂。離國境內的土月族,常年受到王權欺壓屠戮,他們早就想再和若言較量一下瞭。這個機會,他們不會放過。」

當年鳳鳴流落在離國,土月族就曾經幫過大忙。

因為有這個前科,所以近年來,若言一直在派軍圍剿,企圖屠滅土月全族。

幸虧土月族生活的地方地勢奇特,族人又善於借對地形的熟悉,在復雜的迷宮中東躲西藏,才一次次免於大難。

在暴政下存活下來的土月全族,當然對離國王族的憎恨又更上一層樓。

西雷精英們因為大王在面前,不敢太冒失,一直挺守規矩地站在一邊。

容虎眼睜睜看著蕭傢搶走瞭最痛快的美差,正擔心輪不到自己發揮熱量,聞言趕緊向前一步,「大王,下屬曾經跟著大王去過土月族,和他們的人認識。這件事,請交給屬下去辦。」

容恬斟酌的目光掃過容虎。

其實,他心目中的人選,本來就是容虎。

自從在離國脫險後,西雷方面三番兩次暗中向土月族資助金錢和上等武器。

這裡面,有報答土月族在鳳鳴容恬落難時伸出援手的意思。

當然,其中更有給若言留一個心腹大患的「小」意思。

對土月族的資助事宜,容虎都有參與,這也讓容虎和土月族頭領們保持瞭良好的關系。如果去的是容虎,事情估計會非常順利。

容恬正要點頭,忽然聽見一個顯得有些沙啞的女聲道:「這件事,請大王務必讓奴婢去做。」

正抬眼去看,人群裡忽然分開一條空道來。

秋星從人群後走到前面,在她身後,跟著濃眉緊鎖,一臉擔心的尚再思。

秋星對著容恬,靜靜地行瞭一禮,低聲說:「土月族是女婢母親的故族,現在新任的土月族長,如果論起輩分來,還是奴婢的舅舅。請大王給奴婢一個機會。如果奴婢辜負瞭大王的信任,甘願請死。」

容恬目光微移,在半空和尚再思的視線相觸。

尚再思眸中滿滿的擔憂,看著容恬,先是微微搖頭,忽然又猛地停下,露出祈求之意。

容恬嘆瞭一口氣,對秋星說:「深入敵境,策動一場內亂,是極端危險的事,你怕嗎?」

「奴婢不怕。」

「哦?」

「秋月不怕,奴婢也不怕。鳴王說過,男人能做的事,女人也能做。」秋星緩緩輕輕地說話,一字一句如飄在水面上的飛絮,「這裡的所有人中,以奴婢和土月族的關系最深。奴婢有把握,可以用最快的速度說服舅舅,配合大王的計畫。」

說完後,慢慢抬起眼,竟膽大包天,直直和西雷王的視線對上。

秋星長長抽瞭一口氣,「請大王恩準。」

她兩隻眼睛紅腫,兩頰卻白得沒有一絲血色,顯然在得知秋月的死訊後大哭過一場。

目光卻藏著往日不曾見到的堅毅執著。

容虎出聲道:「大王,從佳陽到土月族所在,需要日夜兼程,快馬不斷,而且一路潛伏避哨,光是這……」

容恬伸手止住他要說的話,想瞭不過片刻,下決定道:「此事交給秋星去辦。」

大傢大為驚訝。

自古以來,男子掌大權,女子在內房伺候穿衣吃飯,這是天地恒常之道。

策反,內亂,這種動刀兵的大事,交給女人怎麼行?

在最危險的時候,你會把鋒銳的刀交給一個連路都不會走的孩子去抵擋強敵嗎?

連秋星也沒想到,容恬會立即作出這樣的決定,驚喜震驚之下,愕然抬頭,連話都不知道說瞭。

反而是尚再思明白容恬的心意,滿腔感激,快步走到秋星身邊,正要說話。

容恬彷佛早就猜到他要說什麼,隨口下令,「秋星為主,尚再思為輔,你們兩人準備一下,今晚必須上路。這是軍國大事,事情辦砸瞭,兩人一起處死。」

尚再思熱血激蕩起來,拱手大聲應道:「屬下謹遵王令!」

「容虎,」容恬轉過頭,「你和土月族也打過幾次交道,在尚再思出發之前,把應該註意的地方仔細和他交代一下。」

容虎知道差事又被搶瞭,但也無可奈何。

他又怎麼可能和剛剛得知孿生姐妹被殺噩耗的秋星爭奪任何東西?

隻是……還是很驚訝。

沒想到,鳴王對大王的影響深到這種程度。

換瞭從前,打死容虎也不相信大王會毫不猶豫地把這麼重要的事派給一個侍女去辦。

不過大王畢竟是大王,設想周到,口風一轉,就派瞭辦事能力極強的尚再思在秋星身邊。

「請問大王,那第三步是什麼?」拿不到差事的西雷侍衛之中,有人忍耐不住地發問瞭。

容恬卻笑而不答,視線轉向一直負手在背,看起來仙風道骨的烈中流,似乎有意考考這位丞相,向他問道:「以丞相之能,應該可以猜到吧。」

烈中流齜牙咧嘴一笑,朝容恬幹笑,「猜到的話有什麼獎品?聽說博間美人兒挺多,大王賞兩個吧。」

此言一出,什麼仙風道骨都被他毀瞭。

容恬容虎等對他的古怪多少有幾分瞭解,總算臉色沒變。

可憐曲邁這個倒黴鬼,腿上帶傷和冉青吵得口幹,正悄悄端著一杯冷茶往嘴裡倒,聞言差點一口茶噴到崔洋帥氣的臉蛋上。

容恬不以為然地答道:「本王早就知道丞相會討要美人,正好本王手頭有幾個絕色,這就送到越重城丞相傢裡,請衛副將暫時代收,如何?」

烈中流對傢裡的母老虎又愛又怕,立即脖子一縮,「大王真會說笑,嘿嘿,嘿嘿。」

然後臉色一正,肅然道:「離國王權牢固,暗殺大臣和土月族的內亂,並不能真正動搖若言的根基,如果微臣所料不差,大王的第三步才是最重要的一著——大軍。」

「好!」容恬看向烈中流的目光充滿欣賞和期許,「丞相一語中的,想必也早就猜到本王要用哪一路大軍瞭。」

烈中流兩手一拱,慷慨稟報,「東凡六萬新軍,遵照大王囑咐的建制,再結合鳴王當日在東凡王宮留下的軍隊訓練方式,已於二十日前初練完畢。」

西雷眾人聽瞭,個個喜得臉上放光。

所有人都心裡有數,自從大王為瞭營救鳴王而失去西雷,遇到的兩個最大難題,一是錢,二是兵。

擁有整個西雷時,大王要錢有錢,要兵有兵。

現在容瞳那逆賊占據王座,國庫和西雷大軍都變成逆賊的瞭。

好在有鳴王這個天下第一大財主,拿出瞭蕭傢的傢當,解決瞭錢的問題。

至於第二個難題……大王手頭保留的,是最忠於大王的精銳人馬。

精雖精,但畢竟數量不多,死一個少一個,萬一遇上敵人的大軍,難以正面抗衡。

因此得到東凡後,容恬第一個命令就是不惜耗費大量資源,在東凡招募兵士,訓練新軍,更把丞相烈中流派過去親自坐鎮。

忍瞭這麼久,總算見到成果瞭。

「也就是說,這支新軍目前在東凡已是整裝待發瞭?」容恬心裡自然也高興,卻沒有喜形於色,淡笑著問。

「稟大王,新軍不在東凡,在博間……」烈中流低眉順眼,壓低聲音說:「微臣看離國和博間交界地帶最近野兔野鹿很多,嘴饞瞭,所以修書一封,請冬羽領新軍去打點野味。現在他們估計已經快到離國邊境瞭。」

容恬微詫,微微轉頭。

目光和烈中流看似不正經,不經意間卻掠過精芒的眼神電光火石般一碰。

兩人同時朗聲大笑。

眾人開始見烈中流不請王命,自作主張擅自調兵,都有些心驚,看容恬並未發怒,才松瞭一口氣。

容恬笑罷瞭,下令道:「不要再浪費時間,這就散瞭,各自做各人的事去。」

當即羅登領著蕭傢眾人,自去籌劃他們的暗殺計畫。

秋星領著尚再思去做出發前的準備,容虎要給他們講講土月族和西雷聯系的一些事,也和他們一道離開大廳。

人走得差不多瞭,容恬才問烈中流,「丞相接下來有什麼打算?是否會趕去和新軍會合?」

烈中流道:「新軍是冬羽帶出來的,有他在就好,用不著微臣。至於微臣,這幾天要出去一趟,辦點私事。」

容恬聽他點明是私事,知道他不想細說,非常識趣,沒有再追問,轉口提瞭提其它事。

烈中流在到達佳陽前,曾經去過同國,把同國的消息說瞭一番,最後下結論道:「同國經歷連番重挫,王族損毀殆盡,水軍被打得一蹶不振,就算武謙在國人的支持下成功登基,同國的氣數也已經盡瞭。」

他十分佩服地嘆瞭一聲,「以一人之力,撼動一國之本。鳴王,真是太厲害瞭。」

容恬也長嘆一聲。

卻是苦澀居多。

厲害有什麼用,越厲害越招人嫉恨。

鳳鳴現在躺在床上,毫無生氣,容恬寧願用同國加西雷,再搭上一個東凡,來換他睜眼一笑。

讓人不放心的小傢夥……

鳳鳴如今已經長大,個子高瞭,力氣大瞭,四肢修長有力。

但在容恬口裡,卻依然是小傢夥,小東西。

總還是……覺得他仍是當年初見時,那個嚷嚷著要給自己講故事,以為接吻是西雷宮廷禮儀的小笨蛋……

「大王,」侍衛忽然進來稟報,「孔葉心求見大王,他說有急事。」

「叫他進來。」容恬微微皺眉。

剛才眾人**時,孔葉心居然沒有趕來。

也不知道跑哪裡去瞭。

侍衛出去傳令,不一會,匆忙的腳步聲就傳瞭過來,走路的人顯然非常焦急。

孔葉心也不知道遇到什麼大事,一露面幾乎就撲到瞭容恬面前,大張著嘴急切的要說什麼,卻隻發出荷荷的亂音。

容恬看他額頭上全是黃豆般大小的冷汗,想起這人精通拓照族語言,說不定又發現瞭和鳳鳴身上心毒有關的消息,心內大震,忙道:「不要急,你說不出來,寫出來。」

孔葉心是亂到瞭極點。

被容恬一提醒,才想起寫字,跑到書桌前提筆刷刷寫起來,字顫得七扭八歪。

寫出來一行大字,竟是……

「王令來瞭!」

容恬身為大王,下達王令倒是他常幹的事,一時沒反應過來,問他,「本王什麼時候給你王令瞭?」

孔葉心又刷刷寫瞭幾個墨汁淋漓的大字。

「不是你,是博間王令,他們要把夢庵押去都城問罪!」

容恬恍然大悟。

鳳鳴在佳陽中毒的消息傳出去,博間王族當然不敢掉以輕心,出瞭這種大事,佳陽城守是逃避不瞭責任的。

本來被抓的應該是孔葉心,但孔葉心卻被昭夢庵早一步撤職瞭,還直接送給瞭鳴王當手下。

於是,就隻好拿剩下的昭夢庵發落瞭。

容恬原本擔心的是事關鳳鳴,一看是昭夢庵被抓瞭,頓時懸著的一顆心放瞭下來。

沉吟不語。

昭夢庵當初把孔葉心「送給」鳳鳴,已經清楚自己會成為替罪羊,可以說,代孔葉心而死,保護佳陽眾人,正是昭夢庵的打算。

對容恬來說,昭夢庵又不是西雷人,和自己也沒關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完全沒必要理會。

但此人如此忠勇,激起鳳鳴很大的同情心。

鳳鳴還曾好幾次和容恬提起,說昭夢庵這人不錯,我們和博間王也算有點交情,以後看看能不能向博間王討個人情,把昭夢庵要過來,讓他繼續當孔城守的專用翻譯。

鳳鳴啊,你就是這樣,顧不上自己,卻總去顧著別人。

容恬止住不斷向自己拱手作揖,表示乞求的孔葉心,緩緩道:「本王明白你的意思……」

正要往下說,忽然又一陣腳步聲傳來。

這次沒有侍衛先來通報,可見來的人是有權直進直出的容恬心腹。

門口影子一晃,容虎的臉跳進容恬視野。

「大王!」容虎手上拿著一封信箋,又急又氣地說:「烈兒留下信箋,偷偷走瞭!」

《鳳於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