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部 破繭成蝶 第五章

繁佳王宮,來英閣正盛情款待著宮廷中最受寵愛的公主。

佳肴飄香,美酒醉人。

妙光喝瞭幾杯蜜汁一般的甜米酒,正是半醺之時,半邊身子挨在案幾上,把玩著溫潤沁人的酒盞,星眸微觴,「今天有什麼喜事嗎?堂兄忽然叫人傢過來,這樣款待,叫妙光受寵若驚呢。對瞭,忘記瞭恭喜堂兄榮升宗庶長,這可是離國極重要的職位。來,妙光敬堂兄一杯。」

嬌弱不勝地直起身子,捧起酒杯,嚷著要侍女添酒。

餘浪含笑,陪她飲瞭一杯,放下杯道:「非要有什麼喜事,才可以請妳過來嗎?我常年在外漂泊,難得回來,看春意可喜,庭院裡的花都開瞭,正是親人團聚飲酒的好日子,所以想和妳小酌一番。沒想到,妳一個女孩子,倒大模大樣地亂灌起來,大王真是把妳寵壞瞭。」

妙光笑道:「王兄現在哪有功夫理我,他隻管睡他的大覺。」

餘浪鼻子尖,已經嗅到這一句有刺探的味道,卻避而不談,淡淡道:「大王做事,一向有分寸,我們當臣子的,隻要把大王交代的做好就行。」

「這真不像堂兄你說的話。」

「哦?那依妳的意思,我應該說什麼話?」

餘浪目光悠悠拂來,雖然溫柔帶著笑意,卻讓妙光無由來一股不安。

她唯恐被這眼光過人的堂兄瞧破自己在裝醉,假裝打哈欠,仰頭避開餘浪的探視,露出一個調皮的表情,撒嬌道:「堂兄,人傢今天特意穿瞭新裙子來給你看,你還沒有誇贊過一句呢。」

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俏麗地回身一旋。

原本就設計得微有鼓囊的,十分可愛的翠綠色裙襬,頓時飛散出一朵輕靈的鮮花。

越發把妙光的腰肢配得纖細窈窕。

「好看嗎?」

「美極瞭。」

聽見餘浪的贊美,妙光才滿意地坐回案幾邊,又愛不釋手地摸著那形狀優雅的酒盞,「堂兄這酒盞真好玩,送給我吧。」

「這是樸戎的藝人用一種叫碧眼石的寶石雕琢的,雖然比不上黑玄玉名貴,所幸手工還算過得去。妳喜歡,就送妳。」餘浪風輕雲淡,把價值不菲的珍玩送瞭出去,緩緩道:「聽說鳴王被囚禁在離國時,曾誘騙公主制作一種異國的圓裙,上窄下松,裡面還有堅硬的襯子,能把裙襬的佈料托起來。後來鳴王就是藉這條裙子,跳下懸崖逃走瞭。」

他頓瞭一頓。

露出一絲微笑,閑話傢常地問:「公主今天穿著這條新裙,不知道,是不是從那條裙子演化而來?」

被提及往日的丟臉事,妙光臉上毫無異色,朝餘浪抿唇而笑,嘻嘻道:「我看,這十一國的事情,沒有一件瞞得過堂兄。難道我做什麼裙子,你也派你那些心腹密探們每日偵查不成?」

「密探是用來對外敵的,不用在自傢人身上。」餘浪淡淡答道:「我是看這裙子也是上窄下松,所以猜一猜。」

兩人你來我往,邊說邊飲,又是八九小杯下肚。

餘浪還好。

妙光的臉頰,卻已艷如紅霞。

她卻正喝到興頭上,耍起小孩子脾氣,不肯罷飲,連喚侍女再添酒,侍女執著酒壺,既怕灌醉瞭公主,罪過不輕,不敢遵命。

又不敢違瞭妙光的命令,好生為難。

餘浪看她可憐,笑道:「妳下去吧,把酒壺留給我。」

侍女暗暗感激,把酒壺放在案上,行瞭一禮就趕緊逃走瞭。

「公主,別再喝瞭。」

「我沒醉……」

餘浪正在對耍酒瘋的堂妹柔聲相勸,鵲伏忽然躡手躡腳地進來。

半跪在餘浪身邊,低聲道:「公子,那東西已經……」

餘浪倏然給他一個凌厲的眼神,壓著聲音道:「噤聲。」

兩人不約而同朝對面的妙光看去。

妙光卻已不勝酒力,兩根雪藕般的手臂抱著臉,慵懶伏在案幾上,嘴裡嘀咕著,「沒醉……」

餘浪這才道:「公主醉瞭,到外頭說。」

一起悄悄出瞭房門,進瞭一間小書房,放下簾子。

餘浪問:「藏好瞭嗎?」

鵲伏答道:「已經研磨成石粉,藏到石柱下的密匣裡。公子果然好計,現在就算把安神石擺在西雷王面前,恐怕他也認不出這就是救他寶貝性命的安神石。誰能猜到,安神石已經變成瞭一堆不起眼的粉末呢?」

餘浪冷冷道:「不要大意。安神石就算磨成粉,也能解鳴王的心毒。如果被奸細偷到手,再把它放進大王的枕中,那我的一番心血,就白白浪費瞭。」

鵲伏安慰道:「公子何必擔心,鳴王這樣日日和大王在夢中相會,魂魄早被損傷的大半,幾日後必定一命嗚呼。到時候,公子為離國除去心腹大患,必能得到大王厚賞。」

餘浪嘆道:「到時候再看吧,我做這些是為瞭離國,並不是為瞭賞賜。」

兩人談瞭這幾句,已緩緩往門這邊走去。

掀開簾子,廊上空無一人。

餘浪回到飯室,妙光軟軟倚在案上,手上握著的酒盞翻倒瞭,美酒撒在案幾上,沿著邊緣往下滴,沾濕瞭她的新裙子。

青絲微散。

酒香滿室。

好一幅醉美人朦朧春睡圖。

她卻還在喃喃,「來人……添酒……」

「還添?」餘浪無可奈何地一笑,伸手輕輕捏她紅撲撲的臉蛋,想著扶是沒用的瞭,索性把她打橫抱起來,走到屋外。

「來人。公主喝醉瞭,找一頂軟轎來,送公主回殿。」

這一夜,星月黯淡無光。

本應酒醉躺在床上酣睡的妙光公主,在心腹的掩護下,借著高大陰森的宮墻陰影,和後宮嶙峋復雜的假山狹道,悄悄來到精粹宮。

已經入睡的媚姬,被妙光公主安排的貼身侍女叫醒瞭。

她立即把妙光迎入內室,屏退左右。

兩人靠得極近的跪坐的身影,被燭光印在墻上,搖曳著拉伸出兩道扭曲緊張的修長。

「公主打聽到瞭?」

「安神石就在餘浪手上,已經被磨成粉末,但仍可以解鳴王的心毒。我知道他藏在哪裡,可以偷過來。」

「太好瞭。」

「但我在來英閣偷聽到,安神石必須放在王兄枕下,才可以起作用。王兄生性警惕,寢宮護衛森嚴,在裡頭伺候的都是心腹,隻聽王兄一人的命令。就算是我,要想不引人懷疑地接近他的枕榻,也非異事。況且,這東西要放進枕中,不落痕跡。」

媚姬微微蹙眉。

沉思瞭一會,她低聲道:「有一人可以做到。」

「誰?」

媚姬朱唇輕啟,幽幽吐出兩字,「思薔。」

◇◆◇◇

昭北,梅江。

石花村裡最多年輕姑娘暗戀的打漁好手江生,被屋外凌亂的馬嘶聲和粗暴的吆喝聲吵醒。

他睜開眼,不滿地皺眉,翻身坐起來,拿著已經穿瞭兩個破洞的粗佈上衣穿上,匆匆走出來,正好見到臉色黑沉的江生爸。

「阿爸,又是離國兵啊?」

「嗯。」滿臉皺紋,但身體還十分結實的江生爸蹲在地上,敲打著破煙桿上殘留的火星,「真不是東西,三天前才交瞭魚稅,以為可以安生大半個月,結果今天又來瞭。那離國的將官,叫村民們都到空地上去,說有離王的王令。」

江生站在門邊,探頭看著外面。

離國人這次來得比往常多,騎兵們策著馬在狹窄的村道裡來來往往,驅逐催促著村民趕去空地,不少步兵三三兩兩推搡著行動緩慢的老人婦孺。

後面梅花傢的兩條大黃狗,發瞭瘋似的汪汪大叫著。

「阿爸,這不對路。」江生看見有一個騎馬的離國兵朝這邊過來,把門掩瞭,貓到父親身邊蹲下。

「能對路嗎?從前咱們昭北大王在,漁村一個月隻交一次漁稅。這個月,我們已經交第三次瞭!」

「不對,阿爸,有兩個離國兵,我瞧見他們刀子上沾血。」

「什麼?」

江生爸猛然停止瞭敲煙桿的動作,轉頭看著兒子。

「看走眼瞭吧?」

「阿爸,我眼力是全村最好的,真的是血。」江生篤定地說。

外面的喝罵聲一陣陣傳進來。

離國官員傲慢而尖銳的聲音,刻意拖長尾調,在整個石花村上方回蕩,「所有村民,立即到村頭空地,集體恭聽王令!男女老幼,均不得缺席!抗命者,以不敬論罪,立即處斬——!」

屋內,父子倆蹲在地上,忽然對視一眼。

心裡猛然湧上一股寒意。

「這群離國兵,是從西邊來的。他們會先經過梅西村。」江生爸懵懵地囁嚅。

「阿牛昨晚賣魚回來,就說見到大隊大隊的離國兵在路上來回去,殺神一樣的兇。到外鎮的路,全設瞭關口,他拿著離國發的漁民證,離國人不許他過關,把他趕回來。」

「這兩日,都瞧不見鄰村的賣油船瞭。」

「對門的桂花嫂前天帶閨女回娘傢,就在東邊青石村,不過半天路,到現在也沒回來……」

兩人越說,心越往下沉。

另一邊,卻又覺得絕不可相信。

不可能,他們這小漁村,世世代代的好漁民,從不給官府惹一丁點事。

當日離國大軍突襲昭北,橫跨梅江,大傢嚇得半死,還是離國一個大官對他們說:「沒事,我們大王隻殺昭北王,不殺老百姓。你們隻要安安分分,留著你們給我們離國打漁。」

他們……很安分啊。

咚!

破木門忽然被人一腳踢開,兩個離國兵提著明晃晃的長劍闖進來,高喝著,「沒聽見外頭宣令嗎?所有人出來!到空地上去!」

對著拿劍的兵,隻會打漁的江生父子老老實實地站起來,心臟在胸腔裡沉甸甸地跳。

「兵大爺,到空地上去……幹什麼呀?」

「叫你去就走,這是王令!走!」

士兵不耐煩地一伸手,把江生爸推得往前一栽。

江生彎下腰扶住父親,腰窩裡也挨瞭離兵一腳。

「唔。」江生悶哼一聲,抬起頭看著離國兵,眼裡射出怒火。

離國兵不屑地又加踹瞭一腳。

「不服氣?想找死啊?」吼罵著,拿著劍往年輕的漁民面前威嚇地一揮。

「孩子!」忽然,江生爸大叫一聲,死死拽住兒子的手臂,「聽兵大爺的。」

老人說話的時候,抽著氣。

就在剛才,他看清瞭離兵劍上鮮紅的血跡。

到瞭村頭的空地,他們發現,石花村的村民們都被驅趕到這裡來瞭。

所有的。

連癱瘓瞭七年的瞎大爺也被硬抬瞭出來,放在黃泥地上。

離國兵闖進每傢每戶,兇神惡煞地翻找,唯恐漏瞭一個。

村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困惑不解地站著,看向那個要朝他們宣讀王令的離國官員。

在他們前方和後方,是騎著高頭大馬的騎兵和上百持刀步兵。

「大人,人都齊瞭!」

穿得綢制官服的男人平靜地點點頭,環視眼前這些常年在梅江上捕魚勞作,曬得一個個如黑炭般的漁民,把手裡的王令慢慢展開,「王令!梅江沿岸,多有居心叵測者潛伏其中……」

江生觀察著把他們團團包圍的離國兵,脊背的寒意越來越重。

他和父親不約而同,在人群中不動聲色地退後。

「江生。」耳邊忽然響起嬌嫩的低低的聲音。

江生回過頭,是和他從小玩到大的梅花,前日梅花滿十七歲,江生捕瞭一條九斤重的大黃魚送給她,把她高興壞瞭。

「你躲來躲去做什麼?」梅花在他耳朵邊笑著問。

「梅花,」江生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壓低聲音,「不對路,不對路。」

他的手總是熱乎乎的,此時卻像冬天的冰。

梅花嚇瞭一跳,連要問什麼都不知道開口瞭。

離國官員還在說著那些漁民們不懂的王令。

江生扯著梅花,一同往村邊籬笆默默地挨過去。

但他們剛剛脫出人群,就被攔住瞭。

「站住,」離兵抽刀,擋住去路,「上頭正宣佈王令,竟敢擅離?給我站回去。」

不想妨礙上司宣讀王令,士兵的斥責壓著聲音。

他們的這位上司,做事還真刻板。

殺人就殺人,集合在一起,亂劍齊下,剁瞭就好。

居然還嘮叨什麼必須合乎國傢制度,先宣讀王令,再執行王令。

浪費時間。

「站回去!」

江生一手拉著父親,一手拉著梅花。

稍一猶豫,幾把劍明晃晃地逼上來。

「聽到沒有?回去!」

沾著血跡的劍,帶著風聲抵上脖子,透骨的冷。

江生猛然打個寒顫,一顆心突突幾乎跳出喉嚨。

「你們……你們要殺人!」他終於不顧一切,大聲叫起來。

聲音劃破石花村的上空,打斷宣讀中的王令。

空地上,驟然墳墓般的死寂。

忽然被揭穿,離國兵們猝不及防地一愣。

「他們殺人!他們要殺我們!」江生爸也撕扯著嗓門喊起來,「逃啊!大傢快逃啊!」

離國官員臉色一沉,不再理會那份形式上的王令,手往下一壓,吐出一個字,「殺。」

「殺!」

凝固的空氣瞬間被攪成狂風。

利刃出鞘,摩擦出刺耳的冰冷;駿馬嗜血高嘶,負著主人沖入手無寸鐵的人群;下一刻,是劍鋒切入血肉的聲音……

終於明白過來的人們在利劍下驚叫、躲藏。

「殺人!」

「他們殺人!」

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

來不及問為什麼。

老人隻來得及在馬蹄下,向蒼天投出最後一個不解的眼神,母親隻來得及在利劍下,抱緊孩子,感受他最後一次體溫;丈夫用身軀作為盾牌,擋住砍向心愛妻兒的第一劍,卻擋不住第二劍、第三劍……

得益於江生先發制人的高呼,一部分年輕強壯的漁民有瞭準備,憑借和浪濤搏鬥而養成的堅毅和離國兵展開廝殺,在血中搶來敵人的劍,刺向屠殺者。

江生在聽見「殺」字的那一刻,咬牙撲向瞭面前的離國兵,一口咬下那人的耳朵。

他中瞭魔一樣,幹著從來沒幹過的事,撕咬人的血肉,搶劍,殺人!

沒有一絲猶豫。

不需要猶豫。

他打漁、貢稅、安分,卻隻換來被當成豬狗一樣的屠殺。

為什麼還要猶豫?!

村莊變成修羅地獄,到處是臨死前的慘呼,死不瞑目的臉孔。

血濺在臉上身上,彷佛梅花前日晚上害羞帶澀給他的那一個吻,滿是心悸的燙熱。

再殺死一個可惡的離國兵,江生伸手去拉身邊的父親,卻發現拉瞭一個空。

轉頭瞬間,目眥盡裂地看見老父落在身後五六步,被兩個離國兵圍住。

長劍穿過老人的胸膛,從後背穿出。

「阿爸!」江生一聲長嘶。

「江生,去水邊!去水邊!」

老漁民吼著,用盡最後一點力氣,牢牢抱住想去追殺兒子的離國兵。

「水邊……去水邊……」

石花村剩下的人終於撕開包圍圈的一個小口,帶著滿身的鮮血和傷痛,瘋瞭般地往江邊沖。

水邊。

去水邊!

那是他們唯一的活路。

他們賴以為生的的美麗梅江。

離兵在後頭追殺,不斷有人倒下,村頭空地到江邊,延綿出一條血淋淋的路。

江生肩上中瞭一劍,熱血潺潺直流,他看也不看一眼,抓著梅花的手咬緊牙跑,被長劍穿透心窩的阿爸再對他說,江生,水邊!水邊!

終於,江生沖到瞭江邊。

他帶著梅花,跳進自己最熟悉的梅江。

溫暖的江水給瞭他力氣,江生抱著梅花一口氣在水底泅出很遠,躲開離國人射向水面的亂箭。

眼淚湧出來,混在江水裡。

阿爸,阿爸死瞭。

我們一定要活下來。

梅花,我們一定要活下來!

他不敢在附近上岸,一直遊到他和梅花常私下相會的亂石灘,才筋疲力盡地抱著梅花上岸,踩著嶙峋的亂石,躲在崖壁後面。

「梅花,我們上岸瞭。」他搖搖懷裡柔軟的身體。

得不到響應。

「梅花?梅花?」

梅花閉著眼,臉龐柔美,像前幾日和他在這裡一同躺大石頭上曬太陽時一樣平靜。

江生把她翻過來,看見瞭背上深深的傷口。

她在跳入江水時就受傷瞭,追來的離國兵砍中瞭她的背,不知為什麼,她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江生脫下破爛的外衣,笨拙地幫她包紮傷口。

傷口已經被江水泡到發白,皮肉翻綻,他隻是覺得,必須包紮一下才好。

江生把她輕輕抱著,坐在被太陽曬得暖暖的大石頭上,看著風景如畫的梅江,他送梅花的大黃魚,就是在這附近捕到的。

「梅花,醒醒。」每隔一陣,他就溫柔地搖搖她。

隻是她總不回答。

江水潺潺流著。

太陽從東邊,慢慢移向中天,然後,慢慢移向西邊。

灘上的石頭漸漸被烤到最熱,又隨著太陽西下,漸漸失去溫度。

懷裡的梅花,和石頭一樣,越來越冷。

江生呆呆地抱著心愛的女孩,心裡隻有三個字——為什麼?

很多人來不及問。

阿爸來不及問,梅花來不及問,死在村頭的人們來不及問。

江生忽然覺得,自己很有必要代這些死不瞑目的人們,問一問那高高在上的離王——

——為、什、麼?

《鳳於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