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孫子曰:「興師百萬,日費千金。」王子曰:「四人用虛,國家無儲。」故曰:「運糧百里,無一年之食;二百里,無二年之食;三百里,無三年之食。是謂虛國。國虛則人貧,人貧則上下不相親。上無以樹其恩,下無以活其身,則離叛之心生。此為戰勝而自敗。」
故雖破敵於外,立功於內,然而戰勝者,以喪禮處之。將軍縞素,請罪於君。君曰:「兵之所加,無道國也。擒敵致勝,將無咎殃。」乃尊其官,以奪其勢。故曰:「高鳥死,良弓藏;敵國滅,謀臣亡。」亡者非喪其身,謂沉之於淵。沉之於淵者,謂奪其威、廢其權。封之於朝,極人臣之位,以顯其功;中州善國,以富其心。仁者之眾,可合而不可離;威權可樂,而難卒移。
是故,還軍罷師,存亡之階(尉陀、章邯是也。)。故弱之以位,奪之以國。故霸者之佐,其論駁也(駁,不純道也。)。人主深曉此道,則能御臣將(漢祖襲奪齊軍之類);人臣深曉此道,則能全功保首(張良學辟榖,棄人間事之類。)。此還師之術也。
論曰:奇正之機,五間之要,天地之變,水火之道,如聲不過五聲,五聲之變,不可勝聽;色不過五色,五色之變,不可勝觀。因機而用權矣,不可執一也。故略舉其體之要(此皆諸兵書中語也)。
【譯文】
孫子說:「要動用一百萬軍隊,一日就要耗費千金的巨資。」王子說:
「國國有四個人家徒四壁,說明整個國家沒有多少儲備。」所以說,運送糧食給一百里外的軍隊,國家就會在一年裡缺糧;給二百里外的軍隊,就會在二年裡缺糧;給三百里外的軍隊,就會在三年裡缺糧。這就叫做國家虛空。
國家虛空,就會導致百姓貧窮;百姓貧窮,上下就不會相親。上層不能樹立恩德,百姓不能養活自己,離異叛逆之心就會滋生。在這樣的情況下打仗,即使勝利了也等於失敗。
所以說,雖然在外打敗了敵人,在內建立了功勳,然而做為勝利者,仍要象對待喪禮一樣,將軍身穿白色的喪服,向國君請罪。國君說:「在兵戎相加的危急時刻,那裡還顧得上提及國家的困難情況呢?擒獲敵人,奪取勝利,為將的沒有罪過。」於是讓他光榮退職,以去除他的威勢。高飛的鳥死了,精良的弓箭就該收藏起了;敵對的國家被滅亡了,謀臣也該是除掉的時候了。除掉並非是要殺掉他,而是把他沉在深淵之中。所謂沉在深淵之中,是指除去他的威勢,廢止他的權力,在朝廷中封賞他。讓他位極人臣,用以彰顯他的功勞;給他肥活的土地和封邑,讓他享福,使他心滿意足。仁愛者的下屬,可以交合而不可離異;掌有威重之權是讓人高興的,但最難以轉移。
所以說,大戰一停,還師於朝之時,也是存亡的關鍵時刻。所以要用官位來削弱將軍權力,要用封侯賜爵去掉將軍的威勢。對於輔佐稱霸者的人,向來的評價就眾說紛紜。人主深明此道,就能駕御大臣將領[如漢高祖襲奪齊軍一類];為臣的深明此道,就能全其功勞、保其性命[如張良學道求仙、遠離朝政一類]。真希望能廢棄這種還師回朝的權術。
結論:「奇」與「正」的機謀,使用五種間諜的要旨,天時地利的權變,水戰火戰的攻伐之道,凡此種種,如同聲音雖然只有五音,但是五音的交互變化,就能譜寫出無窮無盡的樂曲;顏色不過五種,然而五種顏色互相調配,就能產生出五彩繽紛的美麗。根據機變使用權謀,不可偏執一端,這就是用兵的藝術。我這裡也只不過是根據各種兵書,舉其大要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