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德宗道章第四
注曰︰【言本宗不可以離道德。】
王氏曰:‘君子以德為本,聖人以道為宗。此章之內,論說務本、修德、守道、明宗道理。’
釋評:道之於物,無處不在,無時不有。深切體味天道地道之真諦,才能出神入化地用之於人道——精神境界之提高。喜怒哀樂,禍福窮通,興衰榮辱,凶吉強弱......人生漫漫,世路茫茫,哪一種境況你沒有遇到過?如何趨福避禍,逢凶化吉,盡在於此矣。
夫志心篤行之術,長莫長於博謀。
注曰︰【謀之欲博。】
王氏曰:‘道、德、仁、智存於心;禮、義、廉、恥用於外;人能志心篤行,乃立身成名之本。如伊尹為殷朝大相,受先帝遺詔,輔佐幼主太甲為是。太甲不行仁政,伊尹臨朝攝政,將太甲放之桐宮三載,修德行政,改悔舊過;伊尹集眾大臣,復立太甲為君,乃行仁道。以此盡忠行政賢明良相,古今少有人;若志誠正心,立國全身之良法。
君不仁德、聖明,難以正國、安民。臣無善策、良謀,不能立功行政。齊家、治國無謀不成。攻城破敵,有謀必勝,必有機變。臨事謀設,若有機變、謀略,可以為師長。’
釋評:任何人要想成就一番事業,都不是一帆風順的,所以孟子的這句話:‘天之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弗亂其所為。’才成為千古不易的至理名言。
舉凡古今中外的偉人,都不會將有口皆碑的名聲作為人生目的,將層出不窮的謀釷作為事業的宗旨。而是以此為憑借,宏廣其志向,充盈其仁德。這樣,名聲、計謀和事業才會相得益彰。
安莫安於忍辱。
注曰:【至道曠夷,何辱之有。】
王氏曰:‘心量不寬,難容於眾;小事不忍,必生大患。凡人齊家,其間能忍、能耐,和美六親;治國時分,能忍、能耐,上下無怨相。如能忍廉頗之辱,得全賢義之名。呂布不捨侯成之怨,後有喪國亡身之危。心能忍辱,身必能安;若不忍耐,必有辱身之患。’
釋評:王安石說:‘莫大的禍,起於須臾之不忍。’所以民間自來就有‘和為貴,忍最高’這句俗語。人是感情動物,內心活動如潮起潮落,瞬息即變,如若自己善加克制,就可能轉禍為福,否則往往會因一把怒火而危及自身。尤其是身在高位的人,如果該忍處不忍,後果不堪設想。作為一個真正的政治家,則必須具備三忍:‘容忍,隱忍,不忍。’
先莫先於修德。
注曰︰【外以成物,內以成己,此修德也。】
王氏曰:‘齊家治國,必先修養德行。盡忠行孝,遵仁守義,擇善從公,此是德行賢人。’
釋評:道德是否高尚,既關係到自身的人品修養,也關係到對周圍環境的影響,事業的成功。作為一個領一導一人 ,要想使各級臣民忠心擁戴,必須首先讓人心悅誠服,而要達到這一目的,非德莫屬。
樂莫樂於好善,神莫神於至誠。
注曰︰【無所不通之謂神。人之神與天地參,而不能神於天地者,以其不至誠也。】
王氏曰:‘疏遠奸邪,勿為惡事;親近忠良,擇善而行。子胥治國,惟善為寶;東平王治家,為善最樂。心若公正,身不行惡;人能去惡從善,永遠無害終身之樂。
復次,志誠於天地,常行恭敬之心;志誠於君王,當以竭力盡忠。志誠於父母,朝暮謹身行孝;志誠於朋友,必須謙讓。如此志誠,自然心合神明。’
釋評:民諺有云:‘但行好事,莫問前程。’只要行善積德,自然福壽平安,所以根本不必擔心前程的凶吉。修百善自能邀百福。多做好事對心理素質會漸漸造成一種良好的影響,那就是無時無處都能處在一種寧靜坦蕩的心境中。這當然是人生最大的快樂了。
《易經》上說:誠能通天。心誠的含義不單是誠寔無欺而已,更重要的是虛靈不昧。真能做到這一點,必然會有許多神奇不可言喻之處。宋、明諸儒終生所修,只此一字——‘誠’。
明莫明於體物。
注曰︰【《記》雲︰“清明在躬,志氣如神。”如是,則萬物之來,其能逃吾之照乎!】
王氏曰:‘行善、為惡在於心,意識是明,非出乎聰明。賢能之人,先可照鑒自己心上是非、善惡。若能分辨自己所行,善惡明白,然後可以體察、辨明世間成敗、興衰之道理。
復次,謹身節用,常足有餘;所有衣、食,量家之有、無,隨豐儉用。若能守分,不貪、不奪,自然身清名潔。’
釋評:世間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善於體察人情世故者,必是聰明不惑之人。在心理學上,這種修養方法被稱作‘進入他人思惟’。人只要能跳出自身的思惟定式,設身處地站在別人的處境中思考處理問題,事情既比較易解決,又會得到群眾的讚許。
吉莫吉於知足。
注曰︰【知足之吉,吉之又吉。】
王氏曰:‘好狂圖者,必傷其身;能知足者,不遭禍患。死生由命,富貴在天。若知足,有吉慶之福,無凶憂之禍。’
釋評:廣廈千間,夜眠七尺;珍饈百味,不過一飽。人生所須,其實甚少。懂得個中道理——其寔是常識,人才會知足,才會常樂。
苦莫苦於多願。
注曰︰【聖人之道,泊然無慾。其於物也,來則應之,去則無系,未嘗有願也。
古之多願者,莫如秦皇、漢武。國則願富,兵則願疆;功則願高,名則願貴;宮室則願華麗,姬嬪則願美艷;四夷則願服,神仙則願致。
然而,國愈貧,兵愈弱;功愈卑,名愈鈍;卒至於所求不獲而遺恨狼狽者,多願之所苦也。
夫治國者,固不可多願。至於賢人養身之方,所守其可以不約乎!】
王氏曰:‘心所貪愛,不得其物;意在所謀,不遂其願。二件不能稱意,自苦於心。’
釋評:聖人之道,淡泊無慾。對於身外之物,來就來,去就去,無須牽掛。范仲淹‘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財物的聚散多寡,不值得為之大喜大悲。佛教認為有求皆苦,人的生、老、病、死莫不因為人願望渴求太多而苦難纏身。禪宗譏諷:‘一具臭骨頭,何為立功課?’儒家以無慾則剛,恭謙儉讓,對人不求名,對物不求奢,是為君子。道家則根本以‘無慾無求,一身傲骨,兩袖清風,遨遊人間’為美。
只是,人心不足,慾海難填,然而,其結果只能有如秦皇、漢武。清心寡慾,治國如此,養生亦如此。
悲莫悲於一精一散。
注曰︰【道之所生之謂一,純一之謂一精一,一精一之所發之謂神。其潛於無也,則無生無死,無先無後,無一陰一無一陽一,無動無靜。
其捨於神也,則為明、為哲、為智、為識。血氣之品,無不稟受。正用之, 則聚而不散;邪用之,則散而不聚。
目一婬一於色,則一精一散於色矣;耳一婬一於聲,則一精一散於聲矣。口一婬一於味,則一精一散於味矣;鼻一婬一於臭,則一精一散於臭矣。散之不已,豈能久乎?】
王氏曰:‘心者,身之主;一精一者,人之本。心若昏亂,身不能安;一精一若耗散,神不能清。心若昏亂,身不能清爽;精神耗散,憂悲災患自然而生。’
釋評: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單純的‘一’,就是‘一精一’,煥發的動力,是謂‘神’。其寔,‘純一’也就是無,無生無死,無一陰一無一陽一,無動無靜,沒有形狀,沒有具體內容,卻可以為明為哲,為智為識。也正因為它‘無為’,它才‘無所不為’。世間萬物,凡有生命,皆因稟受這種元氣而成。正確地運用他。則一精一而不散;錯誤地運用它,則散而不聚。/p>
這是從哲學範疇對‘一精一’所作的解釋。老子曾說:‘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五味令人口爽,馳騁畋獵,令人心發狂。難得之貨,令人行妨。’無論用心於何物,中庸即美,千萬不能過多過甚,否則,沉溺於其中,欲自拔而不能,‘一精一’、‘神’散於其中,於人毀一生,於家毀一代,於國毀一世。
病莫病於無常。
注曰:【天地所以能長久者,以其有常也;人而無常,不其病乎?】
王氏曰:‘萬物有成敗之理,人生有興衰之數;若不隨時保養,必生患病。人之有生,必當有死。天理循環,世間萬物豈能免於無常?’
釋評:天地萬物之所以永恆,是因為它有自己的規律。如果強行打破它,就會受到規律的懲罰。人若無視自然規律,不正常生活,自然會久而生病。現代社會人類急劇向自然界擴張空間,掠奪資源,而不知順應自然規律,終將受到自然界加倍的報復。
短莫短於苟得。
注曰︰【以不義得之,必以不義失之;未有苟得而能長也。】
王氏曰:‘貧賤人之所嫌,富貴人之所好。賢人君子不取非義之財,不為非理之事;強取不義之財,安身養命豈能長久?!’
釋評:以不義的方法得來的東西,必將以不義的方法喪失。身處平安之地而不忘危難,現在擁有的東西能夠珍惜,這樣的人才無所短而有所進。孔子曾以‘富貴無常’告誡王公,勉勵百姓。所以茍安現狀的人,即使不敗亡也不會有所前進。
幽莫幽於貪鄙。(嗇於財曰貪鄙。如虞受晉璧,乘蜀納秦金牛是也,利令智昏。)
注曰︰【以身豶物,闇莫甚焉。】
王氏曰:‘美玉、黃金,人之所重;世間萬物,各有其主,倚力、恃勢,心生貪愛,利己損人,巧計狂圖,是為幽暗。’
釋評:人生的悲劇大多起源於一個‘貪’字。貪財、貪色、貪酒、、、、貪的結果,輕則神志昏昏,重則無法無天,悖情悖理。如欲一生平安,首先必須從戒貪做起。
孤莫孤於自恃。
注曰︰【桀紂自恃其才,智伯自恃其疆,項羽自恃其勇,高莽自恃其智,元載、盧杞,自恃其狡。
自恃,則氣驕於外而善不入耳;不聞善則孤而無助,及其敗,天下爭從而亡之。】
王氏曰:‘自逞已能,不為善政,良言傍若無知,所行恣情縱意,倚著些小聰明,終無德行,必是傲慢於人。人說好言,執蔽不肯聽從;好言語不聽,好事不為,雖有千金、萬眾,不能信用,則如獨行一般,智寡身孤,德殘自恃。’
釋評:有才華的人最容易犯的一個錯誤就是恃才自傲。世人好驕傲的只有兩種人,一是真有才,因而目中無人,老子天下第一;另一種其寔腹中空空,無德無能,只好以傲慢來維持其心理平衡。對於後一種人,無話可說;對於恃才自傲的人,只能說:‘沒有了誰地球照樣轉,你看不起人家,擋得住人家不理你嗎?’這句古語應成為所有恃才自傲者的座右銘:‘水唯善下方成海,山不矜高自極天。’
危莫危於任疑。
注曰︰【漢疑韓信而任之,而信幾叛;唐疑李懷光而任之,而懷光遂逆。】
王氏曰:‘上疑於下,必無重用之心;下懼於上,事不能行其政;心既疑人,勾當休委。若是委用,心不相托;上下相疑,事業難成,猶有危亡之患。’
釋評:既要用人,又要懷疑,這對用人者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人常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一方面是出於對事業成敗的考慮,另一方面也是出於對自身安危的著想。
敗莫敗於多私。
注曰︰【賞不以功,罰不以罪;喜佞惡直,一黨一 親遠疏;小則結匹夫之怨,大則激天下之怒,此多私之所敗也。】
王氏曰:‘不行公正之事,貪愛不義之財;欺公枉法,私求財利。後有累巳、敗身之禍。’
釋評:私心是一種心理現象,表露於外,則化為利。世人沒有一個不求利的,只不過利的具體內容不同罷了。幾千年中國文化的整個體系,甚至中外文化的整個體系,沒有不講利的。人類文化的全部內容,政治、經濟、軍事、教育,至乃藝術、生活、、、、沒有一樣不求利的。《易經》六十四卦,談‘利’與‘不利’的就有兩百零二處。可以說,《易經》的中心思想就是探究怎樣做有利,怎樣做不利。但這裡所說的利,是大利,長遠的利,廣義的利,而不是小利,眼前的利,狹義的利。
大利和小利所對應的心理活動就是大私和小私。小私的同義詞是自私自利,極端小人主義;大私的同義詞卻是天下為公。作為一國之君,如能以天下民眾之私為私,在己為大公無私,在國則為民富國強,方為有為之君;如以一己之私為私,那就是道道地地的獨夫、民賊。獨夫民賊而不亡敗的,未之有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