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獨家記憶 第八部分

你是我的獨家記憶(1)

  私語

  私語:

  你們覺得愛情之中最殘忍的是什麼?

  我覺得不是你愛某個人,而他卻不愛你。

  我覺得最殘忍的事情是,你們明明相愛,但是你卻找不到一個正確的方式來表達。

  這個故事發表在《花火大明星》,那一段日子裡總有人蹦出來說,我覺得舟舟退步了,她寫的東西再也無法感動我了。

  我很惶恐,但我不知道如何是好,我覺得我自己還是很努力但為什麼別人感覺不到。

  我不知道你們有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一拳打出去,打到了一團棉花上。

  幸好這個故事出來了,有個女孩子跟我說,一度以為你再也寫不出打動人心的文字了,幸好讓我看到了它。

  要多久後,我才能忘記那個落著大雨的黃昏呢。

  你從馬路對面朝我走來,乾淨的面孔,黑色的襯衣,整個世界都是寂然的,你輕聲地說,再見。

  我說,再見。

你是我的獨家記憶『一』

  在那之前,我從來都不知道你這個人的存在,全校有很多長得不錯的男生,你並不是其中最出挑的,況且,我並不關心這些。

  那年冬天的雪特別大,宿舍到教學樓有一個長長的坡,很多同學都在那個坡上吃過虧,不是在大庭廣眾下摔跤,就是從坡上滴溜溜地滾到坡下,然後在眾目睽睽下尷尬地爬起來,拍拍**走了。

  週五的下午,很多專業都沒有課了,學生會的幹部組織同學們自願去鏟雪,我跟著大部隊到了現場,看到了如火如荼的鏟雪場面。我一時熱血沸騰,接過一個雪鏟就開始行動,沒多久,我就開始冒汗了,這更刺激了我勞動的滿足感,我加大了動作幅度,好像這條坡是屬於我家的。

  也許真是命中注定,我那一鏟雪不偏不倚就飛到了你臉上,你傻乎乎地呆了幾秒,然後痞裡痞氣地站到我面前,調戲我說,妹妹,想認識哥哥也不要這樣嘛,很冷呢。

  你最不該做的事就是以貌取人,你只看到我長了一張娃娃臉,你看不到娃娃臉蘊涵的巨大的爆發力。我客客氣氣地對你說不好意思,你卻得寸進尺,哎呀,妹妹呀,你看你都出汗了,休息一下吧,哥哥請你喝奶茶好不好?

  周圍的人邊鏟雪邊看著我們笑,我覺得我被你戲弄得像個小丑似的,那種強烈的自尊心驅使我惡狠狠地對你說,你讓開,再不讓開我不客氣了!

  我不懂你為什麼覺得我說的那句話那麼好笑,你哎喲哎喲地叫,笑到肚子痛,卻沒注意到我的臉色越來越陰沉,然後,在你還捧腹大笑的時候,我拼盡全身的力氣揪住比我高半個頭的你,朝同學們堆起來的雪堆狠狠地投擲過去。

  周圍都靜止了,你狼狽地看著我,我怒氣沖沖地看著你,很快,我的左手手腕一陣劇痛,我差點兒當街暈倒。

  第二天,我是綁著繃帶去學校的,醫生說我是用力過度導致嚴重脫臼,加上之前鏟了那麼久的雪,為了不留下什麼後遺症,醫生建議我好好休息。

  好死不死那麼巧,在教學樓門口碰到你,我穿著一件格子大衣戴了一個看上去很傻的毛線帽子,臉上被凍出兩團燦爛的高原紅,每隔一秒鐘就吸一下鼻涕,那只綁著繃帶的手掛在胸前提醒著我的慘狀,你看到我,先是一愣,接著幸災樂禍地說,報應還真快啊!

  我沒理你,你又像昨天一樣調戲我,小妹妹,是誰把你打成這樣了?我看著眼前你那張反射出人類劣根性的臉,委屈一下子湧上心頭,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你這個流氓其實有一句話說得很對,我就是個小妹妹。

你是我的獨家記憶『痘

  在溫暖的瓦罐湯店裡,我可憐兮兮地用右手在湯裡撈著排骨,喝一口湯就吸一下岌岌可危的鼻涕。你看不下去了,主動拿紙巾幫我擦鼻涕,可是你的動作一點兒都不溫柔,那惡狠狠的架勢好像要把我那個塌鼻子揪下來一樣。

  我的鼻子被你揪得通紅,你哈哈地笑,真好玩兒。

  我瞪你一眼,我是你的玩具嗎,好玩兒……

  你一點兒男生的樣子都沒有,似乎根本不懂得男生是要讓著女生一點兒的,還嬉皮笑臉地說,你想做我的玩具呀,想被我玩兒呀?

  你的聲音有點兒大,有人往我們這邊看過來,我的臉又紅了,狠狠地瞪了你一眼,一語不發地埋頭喝湯。你點了一支煙來抽,煙霧迷濛裡你的眼神依舊清亮,如果我適時地抬起頭來就能看到你唇邊那抹寵溺的淺笑,可是我只顧著在瓦罐裡撈殘餘的排骨了。

  你說,別擺出那副上輩子沒吃過肉的樣子行嗎?在你的手好之前,哥哥天天帶你來喝湯,明天你就喝黃豆燉豬腳吧,以形補形嘛。你語畢,我帖周圍有細碎的笑聲。

  我的臉憋得通紅,忍不住罵你,你這個白癡!

  你傻了,怎麼了怎麼了,好心遭雷劈啊,你應該對我說謝謝你知道嗎,真沒禮貌。

  我氣沖沖地起身,臨走時對你丟下一句,你自己去喝豬腳湯吧,多喝點兒,那東西催奶的,祝你早日喝出胸肌來。

  回宿舍的路上我氣鼓鼓的,你說,好啦好啦,不欺負你了,吃了炸藥似的。

  我說,滾!你哈哈大笑,其實你笑起來挺好看的,可惜的是在我懂得欣賞你的美之前你已經徹底把我得罪了,我一想到半個月之內我都不能像從前那樣自如地洗澡,梳頭髮,上網……我就依潰,我覺得我的生活徹底癱瘓了,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都是你,都是你!

  第二天下課的時候,你站在大廳裡等人,懶懶地倚靠在玻璃門上,滿臉懶散的表情,很多女生過去了之後還忍不住回頭看你,直到你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眼睛立刻聚焦,像個白癡一樣揮手,程落薰,我在這裡!

你是我的獨家記憶(2)

  你真是高調,害得我再一次成為大眾矚目的焦點,我氣呼呼地對你說,要不要借塊黃手帕給你啊,就會招蜂引蝶!

  你無辜地眨眼睛,哪有啊,像我這麼英俊的人,無論多麼低調,都像是黑暗中的螢火蟲那麼閃耀。本來我想說,螢火之光,豈能與日月爭輝,可是看你那麼神采飛揚的樣子,我那顆善良的心又不忍打擊你,只好說,你若不開花,哪來蜂與蝶?

  你似乎愛上了跟我鬥嘴,很不屑地說,你這麼平凡的人很難理解像我這麼天生麗質天賦異稟的人啦,夏蟲不可以語冰嘛。

  我一時語塞,懶得再跟你吵下去,身後的朋友們都津津有味地看著我們,我的臉一紅,你們先回去吧,我要去訛詐他了。

  那天,我無聊地問了你一個問題,你喜歡什麼類型的女孩子啊?你說,清秀又可愛的。我點點頭,哦,也就是我這個類型的。

  你噗的一下,被滾燙的湯嗆了好半天。

你是我的獨家記憶『三』

  你騙了我。

  半個多月後,我的手復原了,能甩能翻,沒問題,你自誇說都是那些靚湯的功勞。可是從那以後,你就不帶我去喝湯了。說實話,我那顆奇怪的自尊心啊,真的有那麼一點點受創,朝朝暮暮半個月的時間,你對我怎麼就沒產生點兒特殊感情呢?

  不過,我死都不會承認我有那麼一點點喜歡你,從小我就聽外婆說了,女孩子要矜持一點兒,喜歡一個人千萬不能太露骨,要不對方不會珍惜的。

  我為自己的世故感到沾沾自喜。

  直到那天我抱著一大堆書從圖書館出來,走在林蔭道上時,我看見你懷裡攬著一個女的。沒錯,我不肯承認她是美女,那麼濃的妝,畫皮似的,眼皮上那層寶藍色的眼影像個妖精,我一點兒都不覺得她是你所說的清秀又可愛的類型。

  平時你總叫我小妹妹,所以那天我又幹了一件特別幼稚的事情,我不僅沒繞道,而是直挺挺地擋在你們面前,用正室般的口氣質問你,她是誰?

  你還沒說話她就先反問我了,你又是誰?那種神情是戲謔的,類似於**看待幼童。我瞪了她一眼,不答理她,目光直視你的眼睛,那麼清亮的一雙眸子,應該是不會藏污納垢的啊,可是你只是笑一笑,哄小孩子似的說,程落薰,別鬧了,快回去吧。

  我一動不動,倔強地看著你,對你的話語置若罔聞,再次強調自己的問題,這個人是誰?

  你依然是淡淡的,可是她有點兒來脾氣了,我是誰關你什麼事,你算是子軒什麼人啊?

  很多偶像劇的劇情發展到這裡,男主角都會大義凜然地把女一號拖進自己懷裡然後義正詞嚴地對女二號說,她是我的女人。

  可是你沒有,你很無奈地看著我,你說,你先回去吧,有什麼事兒我們以後再說。

  我的眼淚一下子就在眼眶裡凝聚了,我深深地吸入一口氣,罵了一句,王八蛋!然後像個受了氣的小媳婦兒一樣飛快地跑了。我邊跑邊矯情地想,我再也不理你了,你就是跪著向我道歉我都不會理你了。

  回到宿舍,有人開玩笑似的問我,林子軒呢?我惡聲惡氣地說,死了!她們嚇一跳,死了?什麼時候的事兒啊?怎麼死的?

  縱慾過度,剛剛死的。我往床上一倒,拿被子摀住頭,不再做任何解釋。

  子軒,也許,我真是太惡毒了,如果你知道我曾經這樣詛咒你,你會不會用你的中指,狠狠地彈我的額頭呢?

你是我的獨家記憶『四』

  你很誠懇地道歉,我不理。

  你在女生宿舍的樓下大聲喊,程落薰,對不起,我錯啦!大冬天的,你穿件單薄的黑色外套,凍得瑟瑟發抖,你說你怎麼就這麼高調呢,來來往往的女生都偷偷地笑,我覺得我祖宗的臉都丟光了。

  你喊了半個小時,我還賴在床上紋絲不動,你終於火了,像個無賴一樣,喊,程落薰,你再不下來我真的不客氣了啊!

  你威脅誰呢?我會怕你嗎?

  沒想到你真的說得出做得到,不知道你從哪裡撿來一些小石頭就往我們宿舍的窗戶裡扔,一開始我以為你扔一兩塊就會罷休了,直到一塊石頭準確無誤地砸到我的床上來,我真的怒了!我披上厚厚的棉睡袍,穿著拖鞋就下樓去找你算賬,我的頭髮亂七八糟,你看到我的第一眼就笑了,你說,你怒髮衝冠啊!

  我沒空跟你開玩笑,我像個神經病一樣歇斯底里地對你咆哮,你究竟要怎麼樣怎麼樣怎麼樣?!

  你一點兒也不生氣,還開玩笑說,你說話有回聲啊。

  你收起玩世不恭的笑容,很誠懇地說,程落薰,你到底要怎麼樣呢?我嘟著嘴,皺著眉,那個女的究竟是誰?我一點兒都不覺得她清秀,也不覺得她可愛。

  後來我才知道,她倒追了你大半年,你死活都沒有妥協,你的兄弟跟我說,其實你對她的所作所為都很感動,可是喜歡這回事兒,真是不講道理。

  你說,感情又不是博弈,哪有那麼多規則和技術可言。

  可是那天下午你面對執拗要知道真相的我硬是不肯將這一切和盤托出,你也不是沒有脾氣的人,耐心哄了我半天,我還是不聽話,你手一撒就走了。我看著你倉皇的背影,鼻腔裡酸酸的,我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總是這麼任性,總是這麼詞不達意。

  就像我表達得如此拙劣的,愛情。

  週末的時候我偷偷地去看你們和別的學校的男生踢球,我戴著鴨舌帽,頭埋得很低。大冷天你們穿得那麼少,可是在球場上每一個男生看起來都那麼帥,你遠遠地朝我這個方向看了一眼,我做賊心虛地把整張臉都藏了起來,可是球賽結束的時候,你還是發現我了。

你是我的獨家記憶(3)

  你衝著我叫,嘿,那個白癡,等等啊!

  煙霧繚繞的火鍋店裡,我們每個人的臉都紅紅的,你的兄弟輪番灌我,他們叫我嫂子,你只是笑,不辯解,也不承認,我跟你賭氣,遞過來的酒悉數下肚,最後結賬的時候,我往你身上倒,耍無賴地要你背我回去。

  那天在路上我究竟有沒有什麼過分的舉動我都不記得了,我只知道我回到宿舍之後,還給你打電話,我說,我睡不著啊,睡不著。

  你在電話那頭輕聲地笑,你問我,想什麼呢。

  大概真的是酒後吐真言吧,我傻乎乎地說,因為你不是我的。

  過了一分鐘,兩分鐘,五分鐘,我簡直都以為電話斷了,我對著手機叫,喂喂喂。你笑了兩聲,嘿嘿。然後你頓了頓,說,那你現在可以安心睡了。

  第二天清早我跑去找你,我說,你昨天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冬日的清晨如此美好,你在金色的陽光下淺淺地笑著,程落薰,你覺得是什麼意思,就是什麼意思。

  我以為,所謂幸福,大概就是這樣了,我以為,走下去,就是春暖花開了。

你是我的獨家記憶『五』

  落詩出現的時候剛好是我生日,那天你請我吃了自助餐,我的肚子脹得像一個球,我說,這是你的寶寶。你不要臉地說,那就給我聽聽我寶寶的聲音呀。

  我們一路追打的時候,我忽然停住了,我看見落詩倚靠在宿舍門口,腳邊放著一個小小的箱子,她的面孔還是無懈可擊的精緻,披著一頭鬈發,嘴角帶著笑,邊抽煙邊看著我們,直到看到我臉上錯愕的表情,伺說,落薰,生日快樂!

  這一切令我措手不及,我那顆愚笨的頭腦還沒有想清楚如何向你介紹我這個不按常理出牌的表姐,她就率先跟你打招呼了,雖然長年吸煙,可是她的牙齒還是很白,笑起來就像洋娃娃一樣可愛,她說,我是落薰的表姐,她沒跟你提過有我這樣一個姐姐吧?

  我的臉一下就僵了,你開玩笑說,落薰確實沒有告訴過我她還有個姐姐,尤其是這麼漂亮的姐姐。

  其實我知道你並沒有別的意思,可是我聽到這句話還是非常不爽了,我陰沉著臉趕走你,然後拉著她到宿舍裡,問她,你怎麼來了?

  嘶管不顧地往床上一躺,想你了嘛,妹妹,姐姐我想死你了,收留我幾天吧,謝啦。

  說著,就換上我的睡袍,還捏我的臉,不要那麼小氣,我給你買了好東西。那是我夢寐已久的小熊寶寶香水,我看著眼前這個神色飛揚可是眼睛裡卻充滿了疲憊的姐姐,無端地在心裡長長歎息一聲。

  晚上吃飯的時候,你好奇地向我打聽落詩。我想了想,便對你娓娓道來。

  落詩很小的時候,父親經常不回家,就剩她和她媽媽兩個人,後來在她七歲那年,她父母終於協議離婚,她母親從家裡搬走的時候她哭著哀求媽媽不要走,可是她媽媽只給了她一張銀行卡,卡上有三千塊錢,她媽媽說,不要哭了,你爸爸會來接你的。

  那天也是我的生日,晚上我媽媽帶著我提著蛋糕去接落詩來我家,整個晚上隧現得很正常,沒有哭也沒有鬧,還跟我一起切蛋糕,可是半夜我醒來的時候看到她一個人坐在陽台上,整個人縮成小小的一團。

  後來他爸爸去了日本,把她也一起帶過去了,兩年之後他爸爸娶了新的妻子,又生下了一個妹妹,她爸爸委婉地問她,是願意繼續跟他們生活還是回中國來跟爺爺奶奶過,她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回來。

  回來之後,她得知她媽媽也早就有了新的家庭,而且還生了孩子。那天晚上她喝得很醉,我去爺爺家看她,她對著我笑,她說,落薰,我真羨慕你。

  可是無論在哪裡,她的成績總是名列前茅,這點我怎麼都追不上她。有年過年我媽媽拿她做榜樣教育我,她當著全家人面幽幽地說,不一樣,我跟落薰不一樣,如果我不發奮唸書,不能給他們爭光,他們就不會想起還有我這個女兒。

  我們所有人聽了那句話,心裡都很難受。可是她還是笑,她笑起來真的是很漂亮,就像從來沒有遇到過任何傷害一樣,可是我們都知道,她從來沒有快樂過,一天都沒有。

  說完這些之後,我覺得我的眼睛裡濕濕的,我抬頭對你笑,落詩她真的吃了很多苦,我真希望她能活得幸福,真的。

  你的手越過桌子來握住我的手,你的掌心那麼溫暖,眼神那麼堅定。

  你說,會的,一定會的。

你是我的獨家記憶『六』

  週末我們一起去海洋公園玩,你給我們拍了好多相片,落詩也給我和你拍了好多相片,最後我們還請一個路人替我們三個拍了一張大團圓,我在中間,落詩在我的右邊,你在我的左邊,我咧著嘴,笑得像個傻瓜一樣。

  落詩買了那天的車票,可是我生理痛,躺在床上根本動不了。她說不用送了,我又不是未成年人。可是我堅持不讓她一個人孤孤單單去坐車,無奈之下,只好拜託你去了。

  那天的雨好大,你撐著黑色的傘在樓下等她,我站在窗口對你們揮手,你們在滂沱大雨裡對我笑,我看著你們的背影,心裡有種好奇怪的感覺。

  我失去了你們。

  我拍了拍自己的頭,笑自己那些幼稚的雜念,你們都是我最親近的人,我怎麼可能會失去你們呢,於是我抱著那個碩大的兔寶寶睡著了。

  其實,我的直覺沒有錯,從那以後,有些什麼東西已經不一樣了,我們的人生,再也回不去了。

  你很少再來找我,我打電話給你,你總說忙。可是你忙些什麼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以前我每次需要你的時候你都會二話不說放下手上的事來找我,可是現在,就算天塌下來你也會對我說,落薰,你自己頂著。

你是我的獨家記憶(4)

  沒錯,我是很單純,可是我不傻,這些有意的疏遠背後的原因雖然我還不知道,可是我有模糊的靈感,我知道,你不再像從前那樣重視我了。

  以前我們都是合用一張飯卡的,你存一次錢我存一次錢,這次輪到你了,可是我去食堂買飯的時候卡上顯示餘額不足,我給你打電話,我哭著說,子軒,卡裡只有兩塊多錢了,你再不存錢進去我就沒有飯吃了。

  十分鐘後你趕過來,你把哭泣的我抱了起來,你紅著眼睛一直說,落薰,對不起,對不起。

  我推開你,很多話還沒有經過整理就從嘴裡湧了出來,林子軒,你不願意往卡裡充錢了,你不願意跟我一起吃飯了,你喜歡上別人了,你為什麼不跟我說清楚,你為什麼要躲著我?

  你用力地把我往懷裡拖,我拼了命地抵抗,不要,不要,不要用抱桂人的手來抱我,我覺得髒。

  你艱難地說,落薰,不是你以為的那樣,我喜歡你,一直都非常喜歡你,我只是不知道怎樣跟你說……我的心裡吹過一陣冷風,這段時間你都在構思嗎,思考要用如何委婉的理由才不會傷害到我嗎?沒有用的,林子軒,再完美的措辭也不能使我免於傷害。

  我說完這些話之後,就等著你的解釋,可是你一直看著我,眼睛裡有凝重的愧疚,可是你就是不說話,一個字都不解釋。我最後的希望在你的沉默中凌遲而亡了。

  我們像兩隻困獸一樣找不到出口,可是曾經的我們只一個眼神就能明晰彼此,如今的我們咫尺天涯,我悲傷得不能抑制,你說得對,愛情不是博弈,哪有那麼多規則和技術可言。

  再也回不去了,我們那些美好的時光,怎麼都留不住了,它們漸漸斑駁,最後,消失了。

你是我的獨家記憶『七』

  我們再也不聯繫了,心照不宣的,像是遵循一則默契的準則一樣,偶然遇到,我微笑,你的眼神欲語還休,可是我不再靠近了,究竟是怎樣的,我不要知道了。

  給落詩打電話,盡量放輕鬆,姐,我失戀了。

  那頭的她停頓片刻,輕聲說,沒什麼夠去的,豁達一點兒。掛掉電話,我苦笑,豁達,她說得倒是簡單。旁觀者輕,輕鬆的輕啊。

  人前我還是笑著的,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心臟那個位置有多痛。

  如果不是再遇到那個寶藍色眼影,我也就真的慢慢淡忘了,雖然很難,可是我很努力。直到在學校旁邊的奶茶店偶遇她,其實我都不記得她的樣子了,只是那種妖媚的色彩讓我覺得似曾相識,她看到我的第一眼就叫了出來,喂,你不是那個……那個……

  我提醒她,林子軒。

  她恍然大悟,對,就是你,你不是子軒的女朋友嗎,我剛剛怎麼看他跟別的女生手牽手去酒店了呀。

  我心裡一痛,淡淡地笑,我們已經不在一起了,都一兩個月啦。

  她皺眉,不對啊,他叫她落落呀,你不是叫程落薰嗎?

  一道驚雷在我的腦海裡閃過,我抓住她,拼盡全身力氣來穩定自己的情緒,問出那家酒店的地址,然後我買了一杯奶茶和一包煙在那家酒店門口等著。整整一下午過去了,我像一個急於學會抽煙卻不得章法的小孩,一支接一支地抽,那包煙所剩無幾了,奶茶也早已經喝光了,然後,他們也就出來了。

  我攔在他們面前,流不出一滴眼淚。

  多麼可笑,那些我只在電視劇裡見過的情節真實地發生在我身上了,我扇了她一個耳光,我說,程落詩,你真對得起我。

  眼淚掉下來。

  房間裡只有我們姐妹倆,我呆呆地坐在沙發上,她緊緊皺著眉,不停地吸煙。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們誰也沒有說話。

  最後,我起身打開門,她叫我一聲,我停了下來。她在我的身後緩緩地說,落薰,你有資格怪我,我也真的覺得很抱歉,真的很對不起。你說我卑鄙也好,無恥也好,我只知道,如果我不為自己爭取幸福,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會為我去爭取。

  你所謂的幸福,是可以隨意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的嗎?我輕聲地問。

  她停頓了一下,落薰,這個世界是這樣的,每個人最先想到的都是自己。

  我的眼淚不停地往外湧,姐,別人是不是都這樣我不知道,但是最起碼,我不是這樣的。說完這句話我就打開門走了,留下的是一室空白。

  回到宿舍我麻木地坐在電腦前,不知所謂的玩著一些QQ遊戲,我看著那些色彩鮮艷的小東西,覺得自己都快椰炸了。

  晚上的時候你打電話給我,語氣是前所未有的焦急,你說,落詩不見了。你說,落薰,無論你多恨我們,先找到人再說,好不好?

  我趕到酒店裡的時候,你神色倉皇得如同迷路的孩童,你看到我的時候眼睛裡閃耀過一絲光亮,我很難過,真的,你從來沒有這樣擔心過我,你給我看落詩留下的便箋紙,上面只有五個字,落薰,對不起。

  回憶像是打開了閘門的洪水,年少的落詩對我說,要是我們兩個人看上同一件衣服的話,我就退出,沒辦法,我是姐姐嘛,姐姐總是要讓著妹妹的。

  我想起她漂亮的面孔,倔強的眼神,以及在我七歲生日的那個夜晚,她小小的,蜷曲成一團的背影。我忍不住,蹲下來,放聲大哭。

你是我的獨家記憶『八』

  我指著那棟白色的房子對你說,那是落詩小時候的家,她很小很小的時候,爸爸媽媽還很恩愛的時候,她就住在那所房子裡,那代表她人生中最初的溫暖和關愛。所以,這些年,一旦她覺得撐不下去了,她就會回到那間屋子裡去,一個人安靜下來,回憶一些往事。

你是我的獨家記憶(5)

  現在,你上去吧。

  我看著眼前這個男孩子,你還是那麼好看,就像我剛剛認識你的時候一樣,我問我自己恨你嗎?

  不恨,真的,一點兒都不恨。

  你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我用力推你,好了,別婆婆媽媽了,去吧。

  你感激地看了我一眼,飛快地向那棟房子奔跑過去,車水馬龍把我隔開,我的眼睛裡又開始泛起潮濕,你說得對,我就是個小妹妹。

  可是在經歷了你之後,這個小妹妹也懂得了很多,她懂得了豁達、寬恕,還有最好的愛。

  是的,這個世界上最好的愛,就是讓你所愛的人,找到他的愛。

  私語

  私語:

  其實這是一句沒有說完的話,後來的我總想起從前的你,也想起從前的我自己。

  這個故事的女主角,也叫做程落薰,這是我第一次用這個名字寫故事。

  嘶能跟《深海裡的星星》裡那個生猛孤勇的落薰比,她是一個很小、很天真的姑娘,但是她面對背叛,面對失去,卻有著很多成熟的人都不具備的豁達和寬容。

  世界上最好的愛,便是讓你所愛的人,找到他的愛。

  年少的時候,我們都不是偉大的人,我們面對失去,面對不能如願的愛情,總是會在夜裡哭。

  所以,別傷心,如果你們想哭的時候,就想想這個程落薰吧。

  她其實才是最勇敢的啊。

你是我的獨家記憶『一』

  我要想一個辦法,杜絕那些想你的念頭。我要想一個辦法,讓自己再也不去找你。

  想念這回事兒,不靠大腦靠心臟,我違逆不了我的心。

  那麼就在行動上採取戰策吧,要怎麼樣才能不去找你,要把我糟蹋到什麼程度才沒有自信去圍追堵截你?

  我不敢往臉上潑硫酸,也不敢打斷自己的腿。

  那麼,我到底要把自己怎麼辦?

  我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我有你喜歡的大眼睛,也有你喜歡的白皮膚,這些是我引以為傲的小資本,它們滿足了我作為女生的小小虛榮心,那麼,我唯一可以摧毀的就是我這頭烏黑順直的長頭髮了。

  我的頭髮,每次見你之前都用清果薇草香的洗髮水洗過,淡淡水果香,適合永遠長不大的小女生。你總是把頭輕輕地埋在我的發叢裡,然後抬起頭對我笑,你說,人的嗅覺記憶是所有記憶裡最持久的,一聞到這個香味就會想起我們最初認識的時候。

  就是為了你這句話和你這份對初始的懷念,我一直堅持用這一個牌子的洗髮水和護髮素,儘管它的量總是那麼的少,價格卻又是那麼不便宜。

  可是為了讓自己再也再也不去找你,我拼了!

  我找蕭蕭借了VIP卡,去了那間傳聞中做個頭髮等於殺個人的形象設計中心。

  7號髮型師很溫和,他問我要做什麼樣子,我極盡文藝腔,給我你所能實現的、最成熟的髮型。

  眼看著我頭上那些奇形怪狀的卷卷慢慢成形的時候,我還是忍不住想哭了,正好手機響,你發來信息問,你殺了人躲起來了嗎?為什麼最近都沒有音訊?

  我很想回你的信息,甚至很想打個電話給你,可是我很狠心,直接關機。

  頭髮完全弄好之後,我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流淚了,是那種發自肺腑的難過,眼前的我如此陌生,像是脫胎換骨的一個人,髮型師討好地問我,你滿意嗎?

  我說,我覺得很像一頭獅子。

  他大概以為我是小孩子脾氣,於是輕聲細語地安慰我,現在不習慣沒關係,頭髮會長出來嘛,舊的慢慢枯萎,新的漸漸長成,這是規律。

  他之後還嘟嘟囔囔說了很多安穩性質的話語,我都沒仔細聽,我只是看著鏡子裡這個瞬間蒼老了十歲的蘇瑾,高興。

  我真的難看得不得了,我不可能頂著一頭比我媽媽還老氣的頭髮去找你了。以後,我得改用很多人使用的飄柔或者潘婷。

  那天下午,我告別了那個比我還文藝腔的髮型師之後,一個人去了北大橋,我在橋頭狠狠地哭了一場,橋上車輛來往不息,沒有人停下來看一看這個悲傷的女孩子,沒有人像你一樣那麼喜歡多管閒事,停下來問一問這個女孩子,你為什麼哭?

  那個髮型師說得對,舊的慢慢枯萎,新的漸漸長成,不僅是頭髮,世間萬物,莫不如此。

你是我的獨家記憶『痘

  班上的同學看見我的頭髮都笑我,他們說我看起來像被雷劈過。我不跟他們計較,默默地躲到教室的角落裡戴上耳機聽歌,蔡依林唱王菲的《懷念》。

  你喜歡王菲可是不喜歡蔡依林,我問你為什麼,你想了半天說,不喜歡胸部太大的女生。

  你這句話讓我特別開心,因為我就是個平胸,平胸穿衣服多好看啊,特別有范兒。可是我還是蠻喜歡蔡依林的,她那麼努力,那麼拚命,那麼讓人佩罰

  可是你說,有些事情不是光努力就有用的。你顛覆了我一貫以來的單細胞思維,我從前覺得這個世界是公平的,一分耕耘就有一分收穫。你拍拍我的肩膀,眼睛那麼亮,可是你什麼話都沒有說。

  下課的時候我被你抓到了,你像個痞子一樣擋在我回公寓的路上,皺著眉頭問,你被雷劈了?

  我沒理你,你跟我們班那些八婆一樣無聊,你又擋住我,這一次你說話的語氣認真了許多,你低沉著聲音問我,你究竟怎麼了?

  我說,沒什麼,就是不想看見你,一看見你我就煩。

  你的笑容慢慢僵了,周圍路過的人也投來探究的目光,我知道你的自尊心受傷了,其實我比你還難過,可是我還是踩在你敏感的自尊心上再狠狠地踏上一腳,你呀,總是沒錢,別人的男朋友週末都開車來接她們出去玩,你來看我還要擠公交車,我真的不想跟你再有什麼關聯了,你以後不要來找我了。

你是我的獨家記憶(6)

  你的臉色在那一瞬間變得慘白,嗓子裡落了灰塵一般的嘶啞,你勉強地笑著說,小瑾,你說什麼呢,開玩笑開得有點兒過火了……

  我打斷你,我沒開玩笑,我真的厭倦了這樣的生活,你放過我行嗎?

  那天你的背影像個受了天大的委屈的孩子,腳步踉蹌,跌跌撞撞。你沒有跑,我知道你根本沒有力氣奔跑,否則你不會用這麼緩慢的姿勢離開我所製造的窘境。你上了公交車之後,我望著你離開的方向一直哭,身體顫抖得像是要散架了一樣,我心裡拚命地說對不起對不起,我感覺到心臟劇烈的絞痛。

  晚上媽媽叫我回家吃飯,一桌子好吃的,我看什麼都不順眼,這個碗裡叉兩下那個碗裡叉兩下,隨便喝了幾口湯就回到房間裡把門關上。

  我帖媽媽在門外問我,小瑾,是不是不舒服啊?我甕聲甕氣地說,沒有。

  然後我用被子蒙住頭,號啕大哭。

你是我的獨家記憶『三』

  以前我們一群朋友之間玩真心話大冒險,我選真心話的時候遇到的問題是,如果給你任選一樣多啦A夢的寶貝,你會選什麼?

  我當時選的是時光機,我覺得那是多啦A夢所有的寶貝裡最神奇最厲害的一樣,它能把人帶回過去,也能讓人知曉未來。

  可是現在我終於明白,很多事情是注定要發生的,就算用時光機回到過去也不能阻止我們人生的交集。現在的我如果再玩一次真心話,我會想要多啦A夢的如果電話亭。

  如果那一天不是我心血來潮,去幫生病的蕭蕭代班做可樂促銷,而恰好你又百般無聊經過我們的促銷點看到我穿著促銷員衣服舉著話筒在台上傻乎乎地問一些正常人都知道的問題,於是踴躍地跑到台上來猾配合我,也許,我們的一生就這樣平淡地錯過了。

  我還記得當時我的問題是,要台下的觀眾即時為我們的可樂想出一句宣傳詞來,你蹦上來大聲地說,我是個很直接的人,我只說一句——這個可樂非常非常好喝。台下的女孩子都笑了,那時的你真好看,我從來沒看過那麼漂亮的眼睛,你領走屬於你的獎品頭也不回地跳下檯子揚長而去,給大家留下一個非常瀟灑的背影。

  晚上收工的時候,我換下那身工作服,穿上自己的衣服走出來的時候,看到了倚在樹上微笑的你。我有種莫名其妙的自信心,認定了你就是在等我而不是等別人。我們之間好像有種自然而然的熟稔,我囂張地問你,等我啊?

  你用白天那個語氣說,是啊,你這個妹妹非常非常的聰明啊。

  我對你很滿意,所以爽快地答應了你的邀請跟你一起去吃螃蟹。那是初秋時節,螃蟹真美味,你一邊喝可樂一邊啃螃蟹,我覺得你那個樣子簡直可以用氣壯山河來形容,你邊吃邊問我,你怎麼沒問我我叫什麼名字啊?

  我不服氣地回敬你,你也沒問我名字呀。你說我看到你的工作牌了,你叫林蕭蕭。我哈哈大笑,那是我朋友的工作牌啦,其實我叫蘇瑾。

  那天晚上我沉默地跟在你身後走,路上碰到幾次你的熟人,他們的笑容裡有深意。你擺擺手,不是的,不是的。你逆著光,我看不到你的樣子,可是你的聲音裡分明有些愉悅,我的心裡有種說不清楚的歡喜,像是一個花蕾,拼盡全力地膨脹,然後啪的一聲綻放開來。

  我們走到北大橋的時候,你說,丫頭,我要回河西了,你自己坐車回去吧。我崩潰地看著你,我是被你害得這麼晚還在外面,你卻要對我撒手不理了?

  你給我一塊錢,像打發小乞丐一樣不耐煩,去去去,自己去等車,我再不回去就沒車了。

  我氣鼓鼓地在站台上看著一輛又一輛的公交車經過,我疑心已經錯過了回學校的末班車,正沮喪得不知如何是好時,你逆著光走到了我的面前,我怔怔地抬起頭,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撓撓頭,十足頑皮的孩童模樣,你說,那什麼……我覺得吧,與其便宜別的色狼,不如還是便宜我吧。說完你順勢牽住我的手,沒給我任何反悔的機會,我呆若木雞地任由你拖著往學校的方向走,腦袋全是混沌。

  《詩經》裡說,有匪君子,如金如錫,如圭如璧。那個晚上的你,就給了我這樣的感覺。

  程遠,如果我有如果電話亭,我會打一通電話說,如果沒有遇見你,那多好。可是這個世界沒有如果,連如果電話亭前面的如果,都沒有。

你是我的獨家記憶『四』

  你在我家樓下等我,姿勢帥得慘絕人寰。我媽媽站在窗邊**你,蹙眉憂心的樣子,小瑾啊,這個男生看上去不是好人啊,你還是不要跟他來往了吧。

  我正要反駁她,周叔叔插嘴了,是不是好人難道是看出來的嗎?小瑾這麼好的年紀不談戀愛難道等到七老八十再談嗎?小瑾加油,叔叔支持你,這個男孩子很帥啊!

  我很真誠地給了周叔叔一個大大的擁抱,他是個好男人,媽媽跟他在一起讓我覺得很安心也很放心。我跟你說的時候你很詫異,你親生爸爸去哪裡了?

  我低頭想一想,他去一個很遠的地方了。

  時光是一個巨大的黑洞,這個世界上所有人的秘密和疼痛都悉數丟進這個洞裡,這些人可以選擇停駐,也可以選擇離開,最終所有原本以為不能癒合的傷口都在洪荒裡被沖刷揉搓,深如汪洋的沉靜,將一切鮮血和眼淚覆蓋。

  你輕輕地擁抱我,這個擁抱像主擁抱他的教徒,那麼莊重而聖潔,你的聲音如福音,你說,小瑾,一切都會好起來,所有的傷口都會成為一枚獎勵你勇敢的勳章。相信我。

你是我的獨家記憶(7)

  那個時候我們多好,你是我的第一次愛情,我依賴你,那種感覺安全又踏實。你帶我去你兒時長大的地方,介紹你童年的朋友給我認識。他們大多已經不是學生,貧寒的家境讓他們過早地挑起家庭的重擔,領悟了生活的殘酷,可是他們都有那麼淳樸的笑容,見到我的時候他們拿出家裡最好的水果招待我,臨走的時候還往我包裡塞好吃的。

  我們還去看望你年邁的奶奶,她一個人住在老房子裡,雖然年紀很大了可是精神還是很好,看見你身後的我害羞得手足無措的樣子她就瞇起眼睛笑,你蹲在她面前說話的樣子讓我特別特別想哭。

  程遠,無論旁人如何看你,我只知道你是我的至寶。不相干的人說什麼有什麼要緊,我知道你是怎麼樣的,這就對了。

  我們要離開奶奶家的時候,有個女孩子推門進來了,她手裡提了很多菜,穿米黃色的襯衣,臉上是精緻的妝容,身上散發著甜膩的香水味道,看到你的時候她整個眼睛裡都是光芒,可是當她的目光從你身上掠過到達我的面孔時,那種光芒消失了。

  你欲言又止的樣子讓我內心第一次產生了一些恐懼,我不能具體說出來那是什麼,可是我明白,有些潛伏在平靜之下的東西蠢蠢欲動了。

  直到我離開奶奶家那個女孩子都沒有從廚房裡出來,你們在裡面似乎有發生一些爭執,可是你們的聲音很小,我什麼都袒清楚,也許是我的眼神洩露了什麼,奶奶朝我搖搖頭,示意我不要管。

  程遠,那種感覺我非常熟悉,也非常害怕,當我們走在陽光下的時候我還在發抖。你看出我的不安,輕描淡寫地說,我和偲偲認識很多年了,她在商場的化妝品專櫃工作,經常來看我奶奶,我們之間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勉強地微笑,一言不發。

  原來她叫偲偲,這個眼睛看向我的時候帶著那麼強烈的敵意的女孩子,她叫偲偲。

  我記得她身上那種香水的味道,Dior的毒藥,聞過一次就永遠都忘不了。

你是我的獨家記憶『五』

  我去赴約純粹是好奇,這個在電話裡口口聲聲只有伺能好好照顧你的女孩子究竟是什麼樣的。

  前一天媽媽跟我去逛商場的時候,我是無意間看到偲偲,她的臉上有繽紛的色彩,對著那些挑剔的闊太太依然笑意盈盈。

  我想起你說的,嘶是順風順水長大的女孩子,所以過早地適應了這個世界,收起了滿身的銳氣,學習做一個圓滑世故的人。

  她看到我的時候,那種表情很奇怪,不是那種簡單的敵意,而是非常非常的震驚,我來不及分析她的眼神是什麼意思就被媽媽叫到了別的專櫃。之後媽媽買了一大堆的保養品,我們離開商場的時候,偲偲追出來攔住我。我頭皮一麻,以為她會要當著媽媽亂說話,可是她只是很有禮貌地給我一張字條上面寫著她的電話,叫我晚上打給她。

  她在電話裡說,蘇瑾,你必須來見我一面,必須。那種語氣不容拒絕,我猶豫了一下,說好。

  我們約在水果撈見面,我站在門口遲遲不敢推門進去,不知為何,這個女孩子有種強大的氣場讓我覺得畏懼。巳我早到,坐在靠窗的位子,戴茶色的太陽眼鏡,無懈可擊的樣子。

  整個談話的過程中我始終處於被動的狀態,我安靜地聽她說話,這個見證了你從幼時成長到如今的女孩子,她說,程遠是我這麼多年來一直喜歡的人,我不會也不願意放棄。我一直很想近距離地看看那個在程遠口中純潔得像塊冰一樣的女孩子究竟是什麼樣,可是說實話,蘇瑾,我覺得你並沒有他說得那麼好。

  我木訥地戳著面前的沙拉,這些東西平時是我最喜歡吃的,可是現在它們被我弄得很難看,我有點兒想哭,我不明白我為什麼要坐在這個素昧平生的女孩子面前任由她刻薄地奚落我,我很想站起來甩她一個耳光就走,我也確實打算這樣做了,可是我的手還沒伸出去她說了一句話就讓我呆住了。

  她說,你知道程遠有個哥哥嗎?他死了。

  這是一段你從來未曾對我啟齒的往事,母親在你很小的時候迫於父親的粗暴離家出走了,這一走彷彿就是一生,再也沒有任何音訊。父親是潦倒的的士司機,在你小學即將畢業的時候出車禍死了,責任不在他,是迎面而來的那個貨車司機喝多了酒。在那個雨夜,你和年僅大你一歲的哥哥程樂成為孤兒,你們唯一的親人就是日漸年邁的奶奶。

  父親死後,那筆賠償金就成為一家三口唯一的生活保障,程樂一狠心,主動提出了退學,讓你繼續讀書,他還對你說,他是哥哥,哥哥照顧弟弟是天經地義的。

  你覺得內疚,於是像發了瘋一樣讀書,你並非天資聰穎,只是勝在勤奮刻苦。你用自己的努力證明了天道酬勤,每次你拿回的成績單都讓奶奶和已經在汽車修理行做事的哥哥感到無比欣慰。無數個夜晚你房間的燈都是徹夜亮著,你覺得自己背負的不僅是自己的未來,還有哥哥程樂為了你忍痛扼殺的前途。

  這樣的生活雖然辛苦,可是也將你磨煉成為一個堅毅果斷的少年,你有自己的目標與理想,面對哥哥亦心懷深厚的感激。

  你被全市最好的高中錄取那天,去修理廠通知哥哥。遠遠地,你看到那個年僅大你一歲的哥哥已經成為一個面容憔悴眼神麻木的男人,你在那一刻覺得惶恐,之後,內心被巨大的愧疚所充斥。

  之後,你用比從前更加倍的刻苦投入學習,你深知這是改變這個殘破的家唯一的出路。然而就在你為了改變困境而發奮學習的時候,程樂也帶著同一個目的往一條截然不同的道路上疾速飛奔。

你是我的獨家記憶(8)

  他總是對你說,我們很快就會有錢了。你問原因,他諱莫如深,可是那種興奮的眼神讓你覺得恐懼。

  一個週末,你回到家裡看見滿地的殘垣,奶奶躺在床上呼吸都不順暢了,你將奶奶送到街道的小診所。好不容易平穩了呼吸的奶奶這才斷斷續續地告訴你,有一夥人凶神惡煞地衝到家裡來找程樂,並威脅他必須說出那東西在哪裡,他不說,那群人就發了瘋一樣把家裡給砸了。

  面對哽咽的奶奶,你感到極度害怕,雖然不能確切地說出原因是什麼,但是你內心有個清楚的感覺,程樂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澄澈如水的少年了。

  晚上程樂回來,你追問他真相,他給你一支煙,那是你第一次接觸煙草,你不明白這種有害健康的東西為什麼讓這麼多人難以戒除。程樂的笑容那麼苦澀,他說,就是這樣,從第一支,到第二支,第三支,然後……再也走不出來。

  你震驚得幾乎崩潰,多年之後都忘不了他當初的笑容,彷彿是人生所有的苦難都落在了這個還未成年的少年肩上,他離開的那個夜晚只跟你說,程遠,以後別人給你的煙不要抽,記得。

  那個夜晚過後,程樂再也沒有回來過,你再看見他是在本市的報紙上,他跟一個警察登上本市報紙的頭條,那屁道的標題是:本市偵破販毒大案,人民公僕英勇殉職。

  報道說,本市陸續發生麻醉搶劫案件,導致人心惶惶,經過偵探目標鎖定在一群吸毒的年輕人身上,通過順籐摸瓜,居然被警察查處背後巨大的毒品交易案跡在經過多方的部署之下,終於將這個販毒組織一網打盡。在惡戰中有一名叫程樂的小混混因不服抓捕被刑警蘇志剛開槍制伏,當場死亡。可是在爭鬥過程中,蘇志剛也因為心臟被程樂手中的彈簧刀刺中,在送往醫院的途中大出血,最終不治身亡,被追認為烈士,希望廣大人民群眾永遠緬懷這位英勇的烈士,他會永遠活在人民的心中。

  說到這裡,偲偲的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蘇瑾,我想你一定對那個報道印象很深對嗎?因公殉職的蘇志剛烈士,正是你的父親吧?

你是我的獨家記憶『六』

  那天,回家的路途變得特別遙遠,我甚至從內心希望我永遠都不要回到家,不要面對媽媽,不要去詢問她有關爸爸犧牲的任何消息。

  我的靈魂離開了我的身體飄蕩在空中,她看到我的肉身拖著疲乏而無力的腳步在這座偌大的城市中漫無目的地行走,我的眼睛裡是一片灰燼。

  我關掉了手機,在北大橋上一個人吹著夜風。說實話,有那麼一瞬間我想要從橋上跳下去,讓這一江水埋葬所有的過去,還你平靜安樂的生活。

  偲偲的面孔還在我的腦袋裡浮現,她塗著櫻花紅色的嘴唇一張一翕,像咒語一樣將我釘在十字架上不能動彈。

  她說,蘇瑾,怎麼會那麼巧,這座城市有很多很多漂亮的女孩子,可是偏偏就是你。她說,你知道那件事對程遠的打擊有多大嗎,簡直是毀滅性的打擊。他當時正讀高二,碰到文理分科,所有的老師都寄希望於他,可是這件事把他的生活全毀了,他無法再在學校立足,只能選擇退學,就像多年前的程樂一樣無奈地離開學校投身到這個骯髒的社會。

  奶奶的身體也越來越差,於是程遠到處找地方賺錢養家,可是他連高中文憑都沒有拿到,除了做廉價勞動力之外,他什麼都做不成。

  可是你呢,蘇瑾。你爸爸風光大葬,無數人緬懷他,每到清明節還有很多人在他的墳前獻花,永遠被人稱為烈士。後來你媽媽還遇到一個好男人,重新組成一個幸福的家庭。上天奪去你的,之後用各種方法補償給你,可是程遠呢?他家破人亡,前途無望,有一天他喝醉了靠在我的肩膀上說,程樂雖然叫程樂,可是他的一生都不曾快樂。他叫程遠,可是他每天都只顧得到眼前,根本不去想明天。

  他說,偲偲,你知道嗎,我這一生好像已經能看到結局。

  程遠,我相信偲偲是真的愛你,那種強烈而濃烈的姿勢讓我佩服,她跟我說這些事的時候眼淚一直從茶色的鏡片後面滑落,我這才明白她的用意,她只是要強,不肯讓我看見她的脆弱。

  最後她說,那天我看見你和你媽媽的時候真的嚇了很大一跳。當初程樂下葬的時候程遠病倒了,我偷偷地去過你爸爸的追悼會,見過你媽媽。

  我起初真的不相信會這麼巧,所以我找了好朋友幫我查。我想過,如果你不是蘇志剛的女兒,如果程遠真的那麼喜歡你,我不再糾纏他就好了,只要他開心就好了,真的,至於我自己怎麼樣,不重要。

  可是調查的結果真的讓我難受,蘇瑾,我不知道你會不會相信我說的話,雖然我對你是滿滿的不喜歡,但是我真的很難受。我只希望我愛的人他過得好一點兒,他這一生不要再有任何的傷害,這也是我來找你的原因。

  程遠雖然遭遇不幸,可是他始終心地善良。當年對程樂的死他雖然難以接受,可是也認為是他咎由自取,從來沒有遷怒過蘇志剛的家人,所以這麼多年來他不知道蘇志剛有個女兒,也不知道他這麼深愛的你跟他之間有這樣的糾纏。

  偲偲最後說的話是,蘇瑾,就當我求你,我代替程遠的奶奶和他死去的哥哥求你,放過他,好不好?這是為了他好,也是為了你自己好,你想想你媽媽要是知道了這些,她也會承受不了的。

  那個夜晚,我的胸腔裡有一種劇烈的疼痛,腦袋裡是巨大的轟鳴聲,我一個人沿著橋的這頭徒步走到了那頭,又從那頭走回了這頭。這短暫的路程卻是一個漫長的旅途,我沒有回頭,也沒有顫抖,我以這傾盆的溫柔,送別最隱秘的傷口。

你是我的獨家記憶『七』

  你最後一次來找我,我已經事先跟一個追了我很久的男生說好了,他假裝我男朋友幫我一起演場戲給你看。我把頭髮弄得跟街上那些髮廊妹一樣惡俗,而他穿著一身CK神情睥睨地看著你,我們還當著你接吻。

  我說,程遠,我以為我可以放棄那些虛榮心和錦衣玉食的生活跟你在一起過平淡的生活,談平淡的戀愛,原來我做不到。我真的很討厭去吃那些路邊攤,很討厭你這雙發白的球鞋,很討厭大熱天跟你去擠公交車,討厭沒事做的時候你只能帶我去走北大橋。

  我說這些話的時候才知道什麼是肝膽俱焚,我的靈魂好像分裂成兩半,眼睜睜地看著歹毒的這一半把柔弱的那一半凌遲處死。我看著面如死灰的你,第一次覺得這個世界有太多的荒謬和殘酷,它本不應該用這樣激烈的方式將所有的醜陋呈現在你的眼前,可是,程遠,就是我們,不是別人。

  這叫我如何甘願。

  是你曾經說的,很多事情不是光努力就有用的。

  你說的,我都相信,真的。

  其實我們的一生,一定不會缺乏幸福的契機,然而因為過往經歷過痛苦遭遇總是如此記憶猶新,這是我們的人生,只能由我們自己承擔。

  我愛你,所以所有的苦難,我蘇瑾一力承擔。

  而,程遠,是和你在一起,才使得我無比歡喜地懂得,我所獲得的愛情是如此盛大,進而一再地感激命運。你的存在讓我有了足夠強大的勇氣,無論將來要面臨何種厄運,或者遭受何種絕境,若這一切都只是為了償還跟你在一起時那種幸福的代價,我知道,我甘心。

  程遠,偲偲是對的,如果我明知道真相還對這愛情有任何的奢求與抱怨,那我是多麼貪婪和不仁。

  既然我們的愛情注定要有一個殘忍的結局,那麼這個結局,由我來寫。

  只有我自己明白,這愛情之於我生命的意義,是大水不能熄滅,眾水也不能淹沒,這是我此生唯一的、全部的、灰交余的愛情。

  我知道你走了之後就再也不會回頭,就像我再也不會踏上北大橋去看你,還有你兒時的同伴,和耄耋的奶奶。

  從此,北大橋將這座城市分為楚河漢界,我是一隻死守楚河的象,這一生都不會再踏入你的領土。

  我希望你也懂得,舊的慢慢枯萎,新的漸漸長成,不只是頭髮,世間萬物,莫不如此。只是,程樂,無論你這一生身在何處,心在何處,千萬千萬,要幸福。

《你是我的獨家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