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覺:
這是我寫給你的第二封信,但事實上我連第一封都沒有發給你,這一封也會是同樣的命運,或許,還沒有到時候,昭覺,原諒我。
我為什麼猶豫,我的擔憂和害怕來自於什麼,我相信終有一天你會明白。
我決心要向你坦白一些事情了,從我打電話告訴你我家的備用鑰匙藏在哪裡開始,那像是某種儀式一般,我把通向我內心的鑰匙交到了你的手裡,從此我對你再無保留。
那天我跟你分開之後,我上了飛機,商務艙的空間總是那麼寬敞,服務也總是那麼周到,我有點兒捨不得這種生活,就像這麼冷的天在溫暖的被窩裡捨不得離開床一樣。可我知道我要什麼,拿這點安逸和舒適去換我要的那樣東西,很公平。
該從哪裡說起,當我生平第一次想要對一個人交付我的心事時,我才發現我這短短二十多年的生命中竟藏裹著這樣多的隱秘。
那就先從身份證上那張令你錯愕的照片開始吧。我一直記得那天你臉上古怪的神情,想問點什麼又有所顧忌。你是如此在意別人感受的一個人,我想,如果我不主動坦白的話,也許這個謎團會在你心裡存在一輩子。
我的容貌,並不是造物主的恩賜,而是來自整容醫生的那雙翻雲覆雨手,伴隨著風險和你難以想像的疼痛,是耗費了很長時間和很多金錢的產物。
昭覺,坦白這件事,對我來說真的很不容易,但是我相信你。
我做的第一個手術是割雙眼皮,十八歲的時候,我拿著一部分大學學費去了整形醫院,像個慷慨赴死的戰士,沒有人陪我,我也不需要任何人陪我。
手術做完之後,我對著鏡子裡那個眼睛腫得像核桃一樣的自己說,這就是新生的開始。
我記得那天我從整形醫院走出來,戴著一副二十塊錢的便宜墨鏡,昂首挺胸地走在街上。我的腳步從來沒有那麼輕快過,沒人注意到這個瘦骨嶙峋的女孩,可我不在乎,我被一種從來沒有過的幸福給包圍了,並且不需要跟任何人分享。
雖然戴著那麼劣質的墨鏡,眼睛腫得只剩一條縫,可是那一天,整個世界在我的眼前變得空前開闊和明亮。
那種很純粹的幸福感,一直到很多年後的現在,我才再度感受到。
在你忙著新工作的這段時間裡,我經常背地裡去灰白裡找閔朗,有時候一待就是兩三天,至於這兩三天裡我們做了什麼,如何度過,大家都是成年人,我想你不需要我說得太直白。
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極少極少會說到你和簡晨燁,有一次我無意中說起,如果你們知道我們的事情,不知道會怎麼想。
話一說出口,我就知道自己錯了,閔朗的臉色在那一刻變得非常難看。
他立刻轉過身去背對著我,雖然他什麼也沒說,可我明白了。
我們的關係只可見月亮,不能見陽光,閔朗一直覺得我是見慣了風月的人,他不知道,我被他那個背影傷害了。
從前我一直不知道「被傷害了」是什麼意思,這幾個字的組合在我有限的人生經驗裡從未出現過,我這麼漂亮,任何一個男人都沒有理由不喜歡我。
很膚淺對吧,過去的喬楚,就是這麼自以為是。
後來我再也沒主動提起過你們的名字,有時候他自己提了,我也不搭腔。
他不是傻瓜,他自然知道這緘默背後的含義,可是他不道歉,也不解釋,那種漠然的態度讓我有種很深很深的挫敗感。
這個人,他並不喜歡我啊,至少,不像我喜歡他那麼喜歡我。
我太沮喪了。
人生第一次明白這件事:當你愛上一個人,便意味著你賦予了他掌控你的權力,他可以忽略你,輕慢你,不疼惜你和任意傷害你,你不能有任何怨念,你不能責怪他,因為這是你情願。
昭覺,我不能只訴苦,我也要說一些開心的事情。
有個週末的晚上小酒館生意特別好,那群人大概還是學生吧,反正精力特別旺盛,玩到很晚了都沒有一點散的意思,我跟他們一個人都不認識,但閔朗陪著,所以我也就在旁邊一直陪著。
凌晨四點多他們終於走光了,我困得要命,閔朗把燈關得只剩一盞,然後對我說:「我餓了。」
我強打起精神陪他去吃東西,凌晨四點多的巷子裡又黑又安靜,只聽得見我的高跟鞋踩在地上的聲音,那聲音特別清晰,而且聽起來又冷又硬像踏在鐵板上,當時室外哈氣成冰,一點也不誇張。
我們走到巷子口,只有一家早餐店亮著燈,老闆娘在包餛飩,我們走到最裡面的位子面對面地坐下來,閔朗要了一碗餛飩,我要了一碗粥,其實我一點兒都喝不下,我只想睡覺。
猝不及防的時候,勺子裡盛著一個餛飩伸到了我面前。
我打了個激靈,抬頭看見閔朗明晃晃的笑容,他說:「你先吃。」
我該怎麼形容在那個瞬間我心裡的感覺?
心神俱碎,昭覺,大概只有這四個字能夠形容。
那天晚上他睡著了很久之後我還沒睡著,我側臥著凝視著熟睡中的他,做出了一個決定,我很清楚那決定背後的代價是什麼。
從此我將徹底告別錦衣玉食的生活,也許我會過得很辛苦,像老童話裡說的那樣,馬車變回南瓜,車伕變回老鼠,辛德瑞拉要從宮殿回到廚房。
我要贖回我的自由,贖回可以光明磊落去愛一個人的權力。
當我這樣想的時候,好像有無數道傷口在我的皮膚上裂開,我想把他叫醒,讓他看看這些傷口——好像只要他看見了,我便能夠堂而皇之地告訴他:愛我吧,你看我是如此需要你愛我。
先到這裡吧,昭覺,我太累了。
喬楚
喬楚的話音落下去之後,有很長很長一段時間我們誰也沒有說話,這種沉默的氣氛比之前要更加複雜,我承認我的腦子有點兒轉不過來。
喬楚,閔朗。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兒?
這叫什麼事兒?
一定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我心裡默念著,就像提起楊過你會第一個想到小龍女,提起肯德基你會第一個想到麥當勞。可提起楊過你第一個會想起郭襄嗎?提起肯德基你會首先想到德克士嗎?
可能也會想到,但絕對不是第一選擇對吧?
這麼多年來,我們這些人就像一些牢不可破的排列組合。說到邵清羽就會自然想到蔣毅,同樣他們看見我就會問簡晨燁呢?而與閔朗緊緊聯繫在一起的那個名字——不管怎麼樣,誰也不會覺得是喬楚。
可是我看著喬楚,她如此落寞的樣子,我知道這不是一個玩笑。
「我一直想告訴你這件事,可我一直不知道從何說起……」她杯子裡的酒什麼時候喝光的我都沒注意到,「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才不會讓你看輕我。」
她對我笑笑,那笑容裡充滿了哀傷:「不重要了。一直以來我都沒有所謂的閨密,所謂的無話不說的好朋友,也沒有正正經經地愛過誰,但現在我有愛人了,還有你,你說你心裡當我是好朋友,我真的很高興。」
她像一個不能熟練運用中文的人,把這些句子說得支離破碎,可是我全部都聽懂了。
正因為我聽懂了,我才會突然覺得這麼難過。
很久以前喬楚對我說過,如果她做錯了什麼事情,請我一定要原諒她。
那時我糊里糊塗,不明就裡,直到今天我才明白了這句話中的含義。
「你只說你愛上閔朗了,那他呢?」我問得很直接,但用的是試探性的語氣。
喬楚眼睛裡的光滅了一下,她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只是哼了一聲,像是冷笑,又像是自嘲。
並沒有出乎我的意料。
時間在喬楚的公寓裡彷彿失去了流動性,小小的房間裡充斥荒原的寂寥。
不知道哪裡傳來燃放煙花的聲音,喬楚背對著窗戶,光束一下一下地打在她身後的玻璃上,襯著她神情恍惚的面孔,真是好看極了。
如果她不主動告訴我的話,恐怕我這輩子都不會懷疑她這張美麗的臉,是整出來的。
「總共花了多少錢我沒算過,反正又不是我自己的錢,但痛是自己的痛啊,尤其是開外眼角的那次……這裡,我本來是想打玻尿酸的,但不划算,最多保質小半年,太不划算了……我牙齒長得不太好看,所以就做了烤瓷,做完之後我才敢開口大笑……」
這節奏很像多米諾骨牌的倒塌,又很像拆舊毛衣裡的毛線,喬楚大概是有點兒醉意了。
一開始她還有點結巴,到後來越說越利索,簡直像早就背好了台本似的順流直下,連整容的錢是怎麼來的都向我交代得一清二楚。
「上次你跟我講,你喜歡錢,我當時沒好意思說,昭覺啊,你那不算什麼,真的,不算什麼。」她有點兒動情,眼睛裡已經有淚光了,「我大學就在酒吧裡跳舞,那時候我挺普通的,就是身份證上你看到的樣子。不過酒吧裡燈光暗,化個大濃妝就行了,眼皮上拚命撲閃粉,假睫毛用最誇張的那種。不塗唇膏,塗的是水嘟嘟的唇蜜,想起來真是土爆了,不過那時候不覺得。
「對了,差點忘了,我只是整了臉,我的身材可是天生的……你看我的腰,最粗的時候也才一尺七,還有胸,這可是貨真價實的C杯,你要不要摸一下。」
我簡直快要瘋掉了。
可是喬楚不管我的反應,接著說:「比起那些做家教的同學,我跳舞賺的錢多多了。沒人尊重我有什麼關係,有錢不就好了……」她的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沉重。
「隨著時間慢慢推移,我意識到了其實跳舞賺的那點錢,遠遠不夠支撐我想過的那種生活,沒錯,是可以買喜歡的衣服了,可還是要在幾個顏色中挑選。呵呵,我有時候看那些女孩子說自己有選擇恐懼症,恐懼個屁,還不是因為窮。
「上次你說你最喜歡的東西是錢,我看著你就好像看到當年的我自己,有什麼錯呢?我們只是想擺脫某些東西而已。但我又很清楚地知道,你跟當年的我還是不一樣,你比我有原則,你更單純,我幹的那些事兒,你都幹不出來。」
聽到這裡的時候,我原本渙散的注意力一下子集中起來,即使隔著很厚的衣服,還是清晰地感覺到了皮膚上乍起的一顆一顆渾圓的雞皮疙瘩。
「簡晨燁一直對我有種敵意,從第一次照面我就感覺到了,你不用否認,我喬楚不敢說閱人無數,但誰喜歡我,誰討厭我,我只要看一眼,一眼,我就看得出來。
「簡晨燁看我的時候的那種眼神,當年我還在學校的時候就已經領教過無數次,每次我從那些幾十萬上百萬的車上下來,我的那些同學都是那麼看我的,你知道他們背地裡叫我什麼——校雞,哈哈哈……
「我不在乎,真的,昭覺,我一點都不在乎,我只知道我再也不用為了一點學費,一點生活費,像條喪家犬一樣守在我爸或者是我媽家的樓下了。不用乞討的感覺真好啊,哪怕是陪那些男人吃飯喝酒,聽他們講黃段子,甚至跟他們上床,都比做乞丐好……」
我靜靜地看著喬楚,簡晨燁曾經說過的那句話此刻從混亂的回憶中跳脫出來,無比尖銳無比清晰。他的判斷的確比我準確一百倍,喬楚親口承認了,她確實有這麼不堪的過去,她確實是這麼不堪的人。
可是為什麼,看她這樣野蠻粗暴地把自己一層一層剝開,毫不掩飾那些醜陋的瘡痍,我心裡竟然一點兒鄙夷都沒有?
我很清楚地記得喬楚第一次去我家看望我,是我骨裂的那個時候,我們並不相熟,只見過幾次面,那時候我覺得她對我來說,就像邵清羽一樣,是生活在雲端的人,不可能瞭解我的疾苦。
直到她將這一切和盤托出,她的身世,她的經歷,她為什麼會是現在的她……雖然我只能在迷霧中看到一個大致的輪廓,但我知道,我的直覺沒有錯——我是說,我們的生命中有相通的東西。
一時之間,我無法具體地概括出那樣東西是什麼,苦悶的童年,孤單的青春期,還是因為早慧而對金錢和物質產生的那種近乎扭曲的崇拜……
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想到了邵清羽,想到了我們之間這麼多年的閨密情。為什麼我從來沒有對她說過這些,我認為不是因為我對她不及喬楚對我這樣坦率。
唯一的原因,是因為我打從心底裡認為,她永遠不可能理解。
「對了……」她扯了張紙巾用力地擤了一下鼻子,「先不說我那些破事了,你不是也有事要跟我講嗎?」
到了這一刻,我的心裡已經成了亂世春秋,一點兒理性和主張都沒有了,還要說我自己的事嗎?
可是如果不跟她說,我還能跟誰說呢?
「你的一生就是你所有選擇的集合。」我不記得曾在哪裡看到過這句話。
很久之後我回想起這個夜晚,在當時,無論是我還是喬楚都在這一刻沒有意識到,它在我們的生命中佔據了舉足輕重的份量。
我們在這天晚上所說的話,所做出的決定,對於我們的生活究竟意味著什麼,是好是壞,我們都不知道。
猶豫了一會兒,我終於很艱難地開口了:「我可能……懷孕了。」
我的話音還沒落,就聽見好大一聲動靜,是喬楚往後一退撞倒了桌上的裂紋花瓶,好在沒有摔碎,只是花瓶的水開始沿著桌面往地上滴,花瓣跌落了不少。
她手忙腳亂地扶起花瓶,連水都沒來得起擦,大步一跨,重重地坐在了沙發上。
過了好一會兒,她問我:「確定嗎?」
「就是不確定啊。」我煩躁得開始揉頭髮,「我查了記錄大姨媽的APP,往常都很準時的,這次已經過了十天了,但我又覺得可能是最近工作太忙沒休息好影響了身體,總之我自己也不知道……」
喬楚一把抓住我的手:「別揉了,快揉成殺馬特了!」
她沉思了片刻,小心翼翼地問:「你從前有過這種事嗎?」
「當然沒有啊!」我眼睛瞪得老大。
喬楚比我先冷靜下來,她嚴肅地看著我的臉,停頓了幾秒鐘,起身去了洗手間,拿了個長條形的小盒子出來給我:「先去驗,確定了再說。」
我看了一眼那個盒子,很悲壯地站起來,去了洗手間。
隔著洗手間的門只聽見喬楚在外面一直催:「姑奶奶,你倒是快點啊。」
亂,就是一個字,真亂!
打開門我看見喬楚那一臉急切的關心,不是裝出來的,這令我心頭微微一暖。
我以幾乎不可覺察的幅度輕輕地點了點頭,不想再多說什麼了,要是可以的話,我真想對著自己的腦門開一槍,一了百了最痛快。
萬蟻噬心,腦袋裡一片空白。
冷,空調打到三十攝氏度也溫暖不了我骨頭縫裡滲出來的冷。
我想起了一件與此完全無關的事情。
很多年前,我還在上小學的時候。
一天晚上,我已經睡著了,半夜的時候忽然被一陣驚天動地的嘈雜吵醒,朦朦朧朧之中以為是院子裡誰家在吵架。躺在床上聽了一會兒感覺不對勁,連忙爬了起來。
我很清楚地記得當時自己穿著小背心和四角短褲,站在客廳的門口,烏壓壓的一大群人圍成一個不規整的圓圈,圓心中有低微的呻吟和倒吸冷氣的聲音。
不記得是誰第一個發現我,大概是某個跟我爸一起跑車的叔叔伯伯吧,大嗓門吼得我耳膜生疼:「昭覺起來了!」
所有的人都轉過來看著我。
我一動不動地看著圓心中間坐在板凳上,滿臉都是血的,我的父親。
我看著我媽用一把小小的鑷子,從他的頭髮裡,皮膚裡不斷地夾出一小塊一小塊的碎玻璃,鮮紅色的碎玻璃,浸在我父親的鮮血裡的碎玻璃。
有人來拖我,他們七嘴八舌地跟我講:「你爸爸出了車禍,不是很嚴重,你快去睡覺,明天還要上學。」
他們的力氣真大啊,我感覺到自己的手都要被他們拽斷了。
我應該哭的不是嗎,可是我只覺得害怕。
怕得連哭都忘了……
那堆鮮紅的碎玻璃片,直到這麼多年後,還牢牢地紮在我的心臟裡,一塊都不少。
沒錯,我長大了,四肢健全,體格完好,我現在是一個百分之百的成年人,可是當在洗手間裡面對著驗孕棒最後呈現出來的結果……
那個喧鬧的夜晚,那種完全超過我所能承受的沉重,一下子,又重重地壓到了我的肩膀上。
我依然無力去對抗,或者改變什麼。
那些玻璃片帶來的細碎鋒利的痛,割裂了歲月,又回到了眼前。
直到喬楚的聲音把我拉回現實:「什麼時候告訴簡晨燁?」
「不,不告訴他!」話說出口連我自己都驚了一下,這是什麼時候萌生的念頭,竟這樣堅決,好像從模模糊糊預感到這件事的時候,它就已經落地生根了。
喬楚吃驚地看著我,很快,她像是完全能夠理解我為什麼這樣做:「那你的意思是,不要這個孩子?」
……
像一場明知道一定會降臨的狂風暴雨,但在這個問題真正血淋淋地擺在我面前之前,我一直很平靜,山雨欲來風滿樓的那種平靜。
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呢喬楚?變數充斥著我的生活,就連我和簡晨燁之間的感情也變得岌岌可危,唯一能夠確認的事情就是,這個孩子來得不是時候,他沒有給我一丁點兒喜悅,他帶來的是更大的惶恐和焦慮……這些話頂在我的胸腔裡面,幾乎就要頂破肌肉和皮膚,可是我說不出來,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喬楚看著我,她的眼睛那麼濕潤那麼亮,像世界上最小的海洋。
她輕輕地抱住我,耳語般安慰著我:「沒關係,別怕,沒關係。」
我僵硬的肩膀漸漸垮了,眼睛發酸,膝蓋發軟,手腳冰涼,我飄浮在空中俯瞰著自己,往日裡緊貼著身體的那層鎧甲馬上就將支離破碎,撐不下去了,一分鐘都撐不下去了。
奇怪的是,到這一刻,我突然平靜了,像是絕症患者終於拿到了那張確診的通知單,我徹底地平靜了。
「你會陪著我的,對吧?」我問喬楚,冰冷的聲音裡透著一股絕望。
「我會的。」她抱住我,像抱著一具剛從冰水裡打撈起來的屍體。
回到家裡,簡晨燁剛剛洗完澡從浴室出來,正用浴巾在擦頭:「你不是不舒服嗎?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我沒有跟他閒話家常的耐心,臉都懶得洗直接往床上一倒。
「你怎麼了?」他跟了進來,「跟你說話也不搭理。」
「那你又是去哪兒了?」我不耐煩地回了一句。
「我去閔朗那兒了。」
我心裡一動:「怎麼突然去他那兒了,你最近不是也挺忙的嗎?」
「下午他突然給我打電話,說有事想找我聊聊,我就過去了一趟,沒想到會弄得這麼晚。」
我沒接著問,但我知道簡晨燁還有話要說。
果然,他停頓了一下之後,我聽到了那個名字。
「徐晚來月底回國。」
有一萬個驚歎號砸在我的心裡,這個夜晚比冬至那晚還要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