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振業嚎了幾嗓子,隱約瞅見打他的人離開了,這才在地上摸了一陣子,把殘破的金絲眼鏡戴在臉上,樹脂鏡片被踩裂了,看東西模模糊糊的不能開車了,他掏出電話報警,又打電話通知了老婆和幾個朋友。
不到五分鐘,110出警人員就到了,見侯振業傷勢並無大礙,所謂的槍擊案也名不副實,便做了筆錄後離開,侯律師坐在原地又等了五分鐘,甄麗才打車匆忙趕來,見到丈夫滿臉鮮血,嚇得尖叫起來,侯振業的牙掉了兩顆,說話不大利索,拿出車鑰匙讓老婆開車把自己送往醫院。
醫院急診室裡,侯振業包紮好傷口,朋友們也趕到了,一個法院書記員,一個報社記者,還有一個律師同行,都是三十多歲正當年的歲數,在社會上屬於中流砥柱那一類。
朋友們看到侯振業被打成這副模樣都很震驚,詢問他到底出了什麼事情,侯振業臉上包了紗布,含含糊糊的說:「我知道是誰幹的,以為自己是黑社會就無法無天了,門都沒有,我要告死他!」
「振業,到底是誰幹的?咱們起訴他,回頭讓陳大夫幫你開個輕傷證明,告他一個故意傷害罪,起碼判三年徒刑,還要外帶民事賠償!」甄麗氣勢洶洶的說,她是法院內勤,對這些事情也略懂一些。
「還能有誰,你那個弟媳婦的姘頭唄,開了個保安公司就為所欲為了,媽的,打爛我的臉,讓我明天怎麼上庭!」
朋友們也都義憤填膺,紛紛提出要幫忙,侯振業把他們喊來自然是有用處的,在來醫院的路上他已經想好了怎麼對付劉子光。
「小杜,這個事得麻煩你,在報紙上造造輿論,報道一下這個什麼紅星保全公司的負面新聞,爭取把它搞臭,順帶著也說說至誠集團的事兒,他們在龍陽市的項目出了事,壓死幾個工人,很能做一做文章。」
小杜就是江北晚報的記者,上次報道過周市長見義勇為救人的那個夥計,也是個很機靈的人,他滿口答應:「行,侯哥,這事交給我辦了。」
「老張老王,我起訴之後就得你們幫忙了,這案子民事刑事都摻和在一起,我一個人也弄不過來。」
「沒問題,老侯你放心吧。」
第二天,江北晚報便出現了一則新聞:鬧市驚現衝鋒鎗!
新聞中說最近我市一些玩具批發市場出現大量仿真槍械,和真槍大小完全一樣,發射原理也一致,威力相當驚人,發射的彈藥可以擊穿三百米外的木板,如果被別有用心的人加以改裝,直接可以進行犯罪活動,昨夜我市某著名律師就被黑社會分子用這種大威力仿真槍擊中而入院治療,筆者對近期社會治安情況表示擔憂,呼籲社會各界保護法律工作人員云云。
還有一篇報導,直指紅星保全公司,稱記者到這家保全公司進行採訪,竟然遭到拒絕和毆打,記者前往市工商局調查瞭解,證實這家公司並沒有進行工商註冊,屬於非法無照經營。
侯振業的傷屬於輕微傷,包紮上藥之後便可以出院了,他在妻子的陪同下來到事發地所在派出所再次報案,聲稱自己被人報復毆打,而且對方動用了槍械,由於報案人的身份比較特殊,都是司法界人士,派出所領導也很重視,指導員親自接待了侯律師兩口子。
「這是涉槍案件,你們要認真調查,決不能放過犯罪分子。」今天甄麗特地穿了法院的工作服,說起話來腰板也挺的很直。
「是玩具槍吧,沒那麼嚴重。」指導員說。
「怎麼能這麼說,玩具槍也是槍,有關法律規定,凡是比例大小近似的仿真槍,都算槍支,你看看,晚報上都刊登了,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
正說著呢,指導員的兒子拿著一支小型的AK47跑了進來,嘴裡還模擬著槍聲,指導員尷尬的笑笑,說:「好吧,這案子我一定盡快辦理。」
……
江北晚報的發行量很大,從市領導到平頭百姓都喜歡看,此刻新任公安局長宋劍鋒的案頭就擺著一份江北晚報,鬧市驚現衝鋒鎗的新聞報道給宋局長心裡添了一個小疙瘩,宋劍鋒是個心思細膩的人,此時出現這種報道,讓他很容易聯想到有人對自己接任局長的不滿。
宋劍鋒拿起了內部電話,讓下面的人去查一下,這個報道是誰寫的,誰通過的,那個所謂的著名律師又是誰。
「馬伯仁啊馬伯仁,去了人大你還不滿足啊,讓人寫這種報道給我上眼藥,有意義麼?」宋局長心裡不滿道。
市政府,周文也在瀏覽著江北晚報,吸引他眼球的不是槍擊案,而是關於紅星保全公司的不實報道,看來還是有人對周市長不滿啊,搞個愛民工程都有人上眼藥,紅星公司是省工商局註冊的特殊行業類公司,市工商局當然沒有資料。
這種小事就用不著請示周市長了,周文直接撥通了晚報總編室的電話:「王主編麼,我是周文啊,我剛才看到一篇報道……」
……
侯振業所在的正義律師事務所位於大開發旗下的萬龍大廈內,單位不大,但是位置極佳,頂級寫字樓的房租極其昂貴,但是對腰纏萬貫的合夥人們來說也只是毛毛雨而已,在萬龍大廈內辦公,本身就代表著一種品味,一種人生態度。
侯振業帶傷出庭,口若懸河的一通狂噴,把案子辦結了,得勝回朝,可是回到事務所卻發現所有人都面色凝重,就連平日裡笑語盈盈的前台接待都哭喪著臉,侯振業放下皮包剛想問發生了什麼事,合夥人之一就走過來說:「振業,你來一下。」
來到合夥人辦公室,那人開門見山的說:「振業,分了吧,你別在這干了。」
「為什麼?」侯振業大驚失色。
「早上司法局來人了,把執照給暫扣了,我通過關係問了下,問題在你,啥也別說了,算哥哥求你了,咱散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