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3 火烤猴子

  非洲的夜空清澈的近乎透明,漫天繁星璀璨,似乎一伸手就能摸到,遠處的卡洛斯湖波光粼粼,倒映著月光,茂密的樹林中,不知棲息著多少鳥類和小動物,非洲的夜晚,美麗無比。

  醫療隊營地附近就是一個卡耶族部落,泥土和蘆葦搭建的圍牆內,是上百間原型的土房子,同樣也是用泥土和蘆葦、樹枝、芭蕉葉搭建而成,村子中央是一個碩大的火堆,黑人們正圍著火堆載歌載舞。

  「今天是什麼節日?」劉子光問道。

  「黑人天性樂觀,每天都要唱歌跳舞,對他們來說,每一天都是節日。」方霏拉著劉子光手,向著火堆走去,小阿瑟緊緊跟在後面,不離半步,儼然是個稱職的小跟班。

  部落民眾都認識方霏,而且對她相當友善,一見方霏過來,一群婦女立刻圍了上來,七嘴八舌的用土著語言喋喋不休的說著,方霏聞言細語的撫慰著,轉頭對一頭霧水的劉子光解釋道:「她們向我求醫問藥呢,土著民分不出醫生護士,只認識白大褂,她們都以為我也是醫生。」

  說著,方霏從白大褂的口袋裡拿出一個小藥瓶,取出一顆顆小藥丸分給這些黑人婦女,婦女們帶著神聖的表情將藥丸接過放進嘴裡,精神似乎立刻就好了起來,蹦跳著跑開了。

  「你給她們吃的什麼?」劉子光問。

  「維生素,嘻嘻,相當於安慰劑了,醫療隊的藥物是免費發放的,久而久之,她們沒病也喜歡裝有病要一兩顆藥丸吃吃,這些黑人可愛的很呢。」

  部落黑人們的衣著遠比劉子光想像中要開化的多,除了一些老人依然穿著茅草編織的民族服裝外,年輕人大都穿著廉價的中國造紡織品,五花八門什麼都有,大多是顏色鮮艷的化纖製品,劉子光甚至看到幾個黑人青年背上赫然印著「流星花園」的字樣,四個美輪美奐的亞洲少年在上面搔首弄姿,原來這些過時的衣服都被傾銷到這裡來了啊。

  方霏找到了部落酋長,一個身上只披了條花床單的老人,精神矍鑠,兩眼精光,乍一看很有些甘地的風采,老人聽說聽方霏用土著語說了幾句後,站起拍了拍巴掌,民眾們立刻靜了下來,只有火堆發出嗶嗶剝剝的聲音。

  酋長大人伊利哇啦說了一通,黑人們再度熱鬧起來,年輕人跑回土屋,搬出一個個造型古樸的罈子,婦女們取出各種奇形怪狀的食物,小孩子們興奮地亂跑,部落裡的狗也興奮地狂吠起來,而幾位德高望重的祭祀之類的人物,則拿著手杖前往營地。

  「這是要幹啥?」劉子光狐疑不已。

  「知道我們要走,酋長決定召開盛大的歡送晚會,你沒看到他們把酒和好吃的都拿出來了麼?」方霏臉上帶著壞壞的笑說道。

  「好吃的……不會就是傳說中的烤猴子吧?」劉子光弱弱的問道。

  「那算輕的,還有比那個更給力的呢,你瞧好吧。」

  盛情難卻,醫療隊全體人員都被邀請過來,甚至連那些重病的傷號也被抬到了空地上,一場盛宴開始了,黑人們圍著篝火載歌載舞,跳起了民族舞蹈「人頭舞」。

  這種舞蹈劉子光在江北的酒吧裡見陳馬丁表演過,當時就驚為天人,現在一看才知道小巫見大巫,這才是正兒八經原汁原味的非洲戰舞,強壯的青年男子拍打著戰鼓,揮舞著長矛,表情嚴肅的近乎神聖,在火堆旁跳起了舞蹈,嘴裡不時發出赫赫的叫聲,劉子光注意到,為首的一個戰士手中似乎真的拎著一個人頭……

  婦女們忙著做飯,都是些本地風味的硬菜,據方霏介紹,部落的社會制度依然是那種群居制度,男人們打獵,女人們採摘釀酒,由於西薩達摩亞靠近海邊,氣候濕潤,受旱季影響較小,而卡洛斯湖附近更是物產豐富,基本上靠吃野果子就能填飽肚皮,肉類和酒類屬於奢侈品。

  幾個熱情的黑人大娘們捧著泥制的罈子走過來,不由分說就塞給劉子光一個,劉子光仔細端詳這個所謂的酒罈,發現做工很是別緻,扁扁圓圓,上面插著一根蘆葦做成的吸管,聞一聞,似乎有酸酸甜甜的味道,這應該就是非洲人釀的土酒吧。

  「莫笑農家臘酒渾。」劉子光豪爽的笑笑,捧起酒罈子吸了一口,入口酸甜,果然甘洌。

  「度數有些低,和黑啤酒差不多。」他還搖頭晃腦的評點著。

  正在觀看歌舞的方霏扭頭過來,一臉的驚訝:「你喝了?」

  「我喝了?咋的。」

  「沒什麼,你喜歡就好。」

  見方霏一副吞吞吐吐的表情,劉子光趕緊追問:「到底怎麼回事?」

  「其實也沒什麼啦,就是釀酒的方式一般人不能接受罷了……」

  「怎麼釀的?」

  「他們先採摘來野果子,然後嚼碎了從吐到罈子裡……自然發酵……你懂的,我們開始不知道的時候也喝了不少,後來偶然見到他們釀酒,就不再喝了,唉,你去哪裡?別吐啊。」

  這農家臘酒是不敢再喝了,好在營地裡還有幾箱啤酒,明天就走了,醫療隊索性把存貨全都拿了出來大家一起享用,似乎黑人們也更喜歡喝瓶裝的啤酒,他們喝了酒之後愈加興奮,開始上硬菜了。

  所謂硬菜,就是烤蟒蛇,烤猴子,烤蜥蜴,油炸螞蚱、毛毛蟲,每一道菜都在挑戰劉子光的承受能力,尤其是那道久負盛名的烤猴子,在一般人眼裡和吃人沒什麼大區別,猴子的頭被剁掉,臉上還保持著臨死前的痛苦表情,就這樣被丟到火堆上烤的外焦裡嫩的,黑人們捧著猙獰的猴頭大快朵頤,還把手指伸進猴腦殼裡掏豆腐腦吃……

  幸虧還有一些常規的食物,比如香蕉、烤馬鈴薯、野玉米、炸魚,煮蝦,卡洛斯湖水產豐富,黑人擅長游泳、捕魚,淡水魚也是他們的主要食物之一,但是相比之下,顯然他們更喜歡吃猴子。

  讓劉子光奇怪的是,小阿瑟竟然也不敢吃烤猴子,不過想想也就釋然了,這小孩雖然是卡耶族人,但是在國際飯店裡和白人一起長大的,飲食習慣自然也更偏文明一些。

  這孩子雖然年紀小,但是閱歷頗廣,能說很地道的葡萄牙語和英語,法語也能說一點,當然詞彙量掌握的不多,只能應付一般交流,稍微深入的交流就力不從心了,所以一路之上他和劉子光的談話並不太多,這會兒卻和方霏聊的如火如荼,時不時發出一陣純真的笑聲。

  黑人生性豪爽,這頓歡宴把所有的酒和存糧都吃光了,喝飽了果酒的黑人男子搖搖晃晃,摟著早就眉來眼去的黑小妞去野地裡媾和了,黑人的豪邁和爽朗可見一斑,而醫療隊的同志們則老老實實回營地睡覺,哪怕是那些離家很久的青壯男人也不敢亂采非洲的黑牡丹,一方面是因為審美原因,另一個重要的原因是因為非洲大陸艾滋病肆虐,稍不留意就會中標。

  「你知道麼,這些人真的很友善,很可愛,和他們打交道多了,整個人都會變得特別單純。」方霏一邊走一邊說,她故意走的很慢,拉在隊伍後面。

  「可以想像的到,居住在這種原始森林裡的人就和白紙一般單純,不過我想他們也有缺點吧?」劉子光問道。

  「那當然,他們很懶很懶,大概是熱帶人種的共性吧,不到萬不得已就不去做工,最喜歡及時享樂,我們醫療隊曾經僱傭了幾個當地腳夫,每次發了工資他們就不見了,等錢花完了就自然出現,部落裡的男人也一樣,除了打獵就是睡覺,喝酒,從來不照顧孩子和女人,實際上部落一多半的工作是女人在維持。」

  方霏說著又摸了摸小阿瑟的腦袋說:「這孩子倒是挺勤快的,跟在你屁股後面寸步不離,是你僱傭的小嚮導?」

  「不是,是酒店經理安排的翻譯兼嚮導。」

  「哦,那就是了,我說呢,他的外語說的很好,剛才我和他聊了,這個孩子很可憐,他媽媽是個混血**,生下他就死了,他從小就不知道是父親是誰,只知道自己是卡耶族人。」

  小阿瑟知道他們在說自己,露出一口白牙笑了笑,劉子光也慈愛的摸了摸他的腦袋,小阿瑟一本正經說:「先生, 謝謝你救了我,我有個東西送給你。」

  然後他就從脖子上摘下一個雕工古樸的象牙墜子,作勢要給劉子光掛上,劉子光看看方霏,方霏微笑著說:「這是卡耶族人的護身符,他送給你是代表把生命都交託給你,你要重視哦。」

  於是劉子光便俯下身子,讓小阿瑟把護身符掛在自己脖子上,認真的和他握了握手說:「謝謝。」

  回到營地,已經是午夜時分,麥嘉軒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說:「小方,明天男同志們要忙一天,你值班吧。」

  方霏答應一聲,麥嘉軒又斜眼看了一下劉子光說:「營地裡沒有多餘的床鋪。」

  劉子光眉頭一展:「沒事,我陪我們家方霏值班。」

  麥嘉軒冷冷看了他一眼便走開了。

  「這小子對你有意思?」劉子光故意大聲問道。

  「他對醫療隊所有女同志都有意思,除了谷隊長之外。」方霏伸了神舌頭,調皮的說。

  一朵烏雲漸漸遮住了月亮,漆黑的原始叢林中伸手不見五指,一支武裝到了牙齒的精銳部隊在夜色掩護下漸漸接近了醫療隊營地。

《橙紅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