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吃過晚飯之後,安琪就開始了漫長的等待,她第一次感到等待也是一種幸福,時不時的跑到臥室的化妝間裡補妝,咪咪被打扮的漂漂亮亮,粉雕玉琢,擺在沙發上就像個洋娃娃,每隔幾分鐘就仰頭問:「媽媽,叔叔怎麼還沒來。」
安琪說:「叔叔很快就來了。」同時留意一下保姆的動向,家裡的保姆是金旭東的眼線,自己的一舉一動怕是都要匯報過去的,但是安琪問心無愧,對方對咪咪有恩,再說又是夫婦同來,社會地位也不低於金旭東,就算保姆打了小報告她也不怕。
三點五十左右,安琪也有些坐立不安起來,怎麼還沒來,難道說對方臨時有變,拿起手機想打過去問問,又覺得太唐突,還是放了下來。
三點五十九分的時候,門鈴終於響了,安琪暗暗感歎這位劉先生果然是英倫紳士風範,赴約分秒不差,她趕忙吩咐保姆:「露露,去開下門。」
來的果然是劉先生和劉太,他們帶了一大束鮮花和一盒精美的瑞士手工巧克力,安琪將客人迎進客廳,簡單寒暄之後分賓主落座,她便不由自主的打量起劉太來。
劉太大約二十七八歲,氣質不俗,一看就是上流社會人士,安琪看了半天也沒看出對方的服裝品牌來,估計是在歐洲私人裁縫店手工定做的衣服。
「您先生不在?」劉太問道。
「哦,咪咪的爸爸去歐洲了,要一段時間才能回來,他是做投資銀行的,經常飛來飛去,挺忙的,對了,劉太是做什麼工作的?」
「我在外交部工作。」劉太的語音柔和,讓人有種很舒服的感覺。
安琪肅然起敬,對方竟然是女外交官,怪不得氣質這麼好。
雙方一見如故,相談甚歡,品嚐了安琪親自煮的咖啡後,又在女主人的帶領下參觀了房間,金旭東在古北新區的這個家是獨棟別墅,有車庫和花園,光汽車就三輛,保姆車、小跑車,以及金旭東的奔馳轎車,室內裝潢奢華,可見主人實力雄厚,參觀過程中,劉子光注意到壁爐上放著一排鏡框,其中一張照片裡有個自己認識的人。
照片上有三個人,依偎在一個猥瑣男人懷裡笑的有些侷促的正是安琪,那時候的她眼神中有著更多的清純,站在旁邊的是一個金髮碧眼的白人女孩,眉眼間依稀像是曾在法國和劉子光有過激情一夜的黛米.索普。
安琪注意到劉子光在觀察這張照片,便介紹道:「這是我以前的鄰居,美國人,她爸爸在上海外資企業工作,小姑娘很可愛,不過現在已經回美國了,真希望能再見到她。」
劉子光不動聲色:「你們真是好客啊。」
安琪說:「咪咪爸爸喜歡交朋友,天南海北的朋友都有,等他回來我給你們介紹一下,你們肯定能成為好朋友。」
「那太榮幸了。」劉子光彬彬有禮的說道。
聊了兩個鐘頭後,劉太看了看手錶,一個眼神遞過去,示意劉先生可以告辭了,安琪察言觀色,哪能沒注意到這個細節,不等劉子光說話,撒嬌般的挽留道:「今天都不許走,嘗嘗我的廚藝。」
劉太客氣道:「就不麻煩了。」
安琪悄悄對女兒使了個眼色,咪咪很配合的鬧起來:「叔叔別走」
劉子光笑了:「好吧,既然咱們這麼有緣,又是鄰居,這頓飯我請,咱們找個飯店吧。」
安琪說:「現在就算再高檔的飯店也不放心,食物安全很成問題,我買的都是無公害蔬菜,進口的橄欖油,不圖別的,吃個放心,劉先生是不是對我的廚藝有懷疑啊?」
這麼一說,大家都笑了,劉先生夫婦不再堅持,留在客廳陪咪咪玩,安琪親自下了廚房,食材都是現成的,又有保姆打下手,不大工夫就做了滿滿一桌精美的飯菜,又從酒窖裡拿了一瓶拉菲莊園出品的紅酒,賓主在餐廳落座,開始愉快的晚餐。
安琪受過高等教育,剛跟了金旭東的那幾年,每年都要去國外旅遊,香港更是常去,見識也算不俗了,但是和劉先生夫婦比起來,安琪簡直覺得自己像個沒見過世面的鄉下人。
劉先生夫婦的談吐優雅,不經意間提起一些大人物的名字,也都是安琪耳熟能詳的,丈夫的社交圈子她接觸的不多,但也略微認識幾個首都的紅色後代。
「華夏礦業的鄒總和我們家老金很熟,每次去首都我們都要去他們家拜訪,鄒總的夫人很喜歡咪咪,上次說要認作乾女兒呢。」安琪很適時的插了一句,顯示自家和上流社會的關係也不淺。
飯後,保姆奉上茶點,劉太看到客廳中擺著一架鋼琴,就問這是誰用的,安琪很驕傲的說自己是音樂學院畢業,這架鋼琴是用來教女兒的,說著即興彈奏了一首《藍色多瑙河》,一曲終了,大家紛紛鼓掌,劉子光忍不住技癢起來,說:「我也獻醜一下吧。」
「劉太」大驚,在計劃中可沒有這個環節,而且在資料中劉子光從小到大的音樂課成績都是及格而已,可以說毫無音樂方面的天賦,忽然要彈鋼琴那可真成了獻醜了。
阻攔已經來不及了,劉子光坐在了琴凳上,開始醞釀感情,上官瑾只好微笑著對安琪說:「他很久沒摸鋼琴了,有些生疏。」
安琪摟過女兒,笑吟吟的看著劉子光,顯然對他充滿信心。
劉子光開始彈奏了,如同上官瑾說的那樣,動作很是生疏,大家都報以寬容的微笑,對一個古文學史專家來說,鋼琴完全屬於副業。
但是劉子光的動作卻慢慢變得熟練起來,鋼琴聲舒緩悠揚,頗有古韻,到後來竟然變得悲壯激昂,而劉子光也完全沉浸在音樂的氛圍中,每一個動作似乎都飽含了深情,聽到最後,感情豐富的安琪竟然熱淚滿眶,而上官瑾的表情也變得有些古怪。
「劉先生,您彈得太好了,這首曲子應該是《滿江紅》吧?」安琪再看劉子光的眼神已經有些崇拜的色彩了。
劉子光點頭說:「是啊,我一直覺得用西洋樂器演繹出的中國古典音樂有一種獨特的韻味,所以做過一些這方面的研究。」
看到安琪一臉神往的樣子,似乎還想就這個問題深入探討,上官瑾趕緊插嘴:「時間不早了,我們不要打擾咪咪休息了。」
劉子光就坡下驢:「好吧,非常感謝您的晚餐,我們先告辭了,等金先生回來,我們再約時間一起聚聚好麼?」
「好的,我送送你們。」安琪牽著咪咪將他們送出了大門。
……
汽車上,上官瑾譏諷道:「如果我阻攔的話,我看你都不打算走了。」
劉子光一邊開車一邊反駁:「這個計劃好像是您定的吧,我只是認真執行而已。」
上官瑾說:「臨時加戲可不是我定的,如果你的鋼琴曲演砸的話,完美形象就會破滅,計劃就要變更,我不希望有下次。」
劉子光說:「難道我演奏的不好麼?」
「我並不否認你的鋼琴演奏水平,但問題是事先並未和我溝通,我們兩人現在是一個行動小組,我並不是想爭主導權,而是認為搭檔最重要的是默契。」
劉子光聳聳肩,不再爭辯。
上官瑾停頓了一下,換了和緩的語氣說:「你彈的真的很好,我彷彿看到金戈鐵馬、兒女情長,似乎有一幅波瀾壯闊的歷史畫卷在面前緩緩打開。」
說到這裡,上官瑾偷眼觀察劉子光,他的眼神比平日更加深邃了,似乎埋藏著無盡的故事。
這一刻上官瑾斷定,《滿江紅》才是真正能開啟這個男人靈魂深處的鑰匙。
過了片刻,劉子光緩緩說道:「我已經猜到幕後黑手是誰了?」
「誰?」
「一個叫理查德.索普的美國人,我們交手不止一個回合了,不過每次都是我贏,這次也不例外。」
上官謹有些驚訝:「你從哪裡得出的結論?」
劉子光直言不諱道:「金旭東和索普曾經是同事,索普為了西薩達摩亞的鐵礦不惜動用僱傭軍和捕食者無人機,但仍功虧一簣,這種人是絕對不會輕易放棄的,戰場上拿不到的東西,他們會從別的地方下手,我懷疑索普和馬峰峰同流合污,想藉著國家的名義侵吞屬於別人的財產,而金旭東就是買辦的角色,從中奔走撮合,期待大亨們從指甲縫裡剔出點碎屑給他。」
「聽起來很符合邏輯,可是我們需要的是證據而不是推理,而且是確鑿的證據,我們的對手等級高到什麼地步,我想不用再提醒你了吧。」上官謹說。
「這種威脅到國家戰略安全層面的事情,絕不是譚主任馬峰峰之輩可以任意胡為的。」劉子光冷笑道。
「那你準備怎麼做?」
「把這件事捅出去,直接報給總參羅克功將軍,軍方付出這麼大的人力物力,可不是為了給別人做嫁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