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終究沒抵住藥性,胳膊一下垂了下來,整個人癱在老se鬼的懷裡。
老se鬼一扭頭,看到了盧振宇。他這才發現身邊站著個人,楞了一下。
盧振宇也聽到了少女的那聲「哥哥」,聲音雖然很小,像瀕死的小貓一樣,但卻直抵內心,一下擊中了他心中最柔軟的地方。
不過也就是一瞬間,盧振宇再次硬下心腸,打定主意不管閒事。
老se鬼顯得有些心虛,他先拉開車門,把少女塞進車裡,這才轉身打量了一下盧振宇,遲疑了一下問道:「小子,你認識她?」
盧振宇搖搖頭,冷冷地回答:「不認識。」
老se鬼瞪著他,噴著酒氣:「那她叫你哥哥?」
盧振宇心中窩火,說話就有點沖:「她叫我啥關我屁事?媽的,她就算叫我爺爺也不關我屁事啊!」
老se鬼二話不說,抬手就是一個大耳光子,「啪」一下,盧振宇被扇得退後好幾步,眼冒金星,捂著腮幫子,瞪著老混混。
他完全讓打愣了,不知道這句話怎麼就惹著對方了。
老se鬼吐掉香煙,惡狠狠說道:「臭小子,這是教你說話,這麼沒大沒小的,當心在外邊吃虧!」
「我靠!」
盧振宇一晚上的屈辱、窩火、憤怒全爆發出來了,他也不管這個老se鬼是不是混社會的,背後有多大實力,就一下撲上去,照著臉就是一拳:
「教你妹!」
老se鬼看來是喝多了,再加上確實不年輕了,一拳讓打得後退兩步,撞在牧馬人上。緊接著盧振宇又是一拳掏過去:
「吃虧你妹!」
老se鬼抱著肚子,靠在車身上,歪歪斜斜蹲了下去。
盧振宇本來打完第一拳後還有點後怕,現在看老se鬼這麼慫,膽子也放開了,上去一陣拳打腳踢,一邊打,嘴裡一邊罵著:「他媽勒隔壁的,混社會的是吧,混社會的怎麼了?混社會的混到來撿屍份上,你他媽也夠失敗的!靠……撿屍就低調點,媽的還撿的這麼囂張!」
老se鬼被打的毫無還手之力,只是坐在地上,努力用胳膊招架,嘴裡含糊不清地說著:「我不是撿屍的……我是……我是她爹……」
盧振宇這幾天的窩火、鬱悶,此刻全都發洩了出來,一邊踢他,一邊罵著:「我是你爹!」
老se鬼腫著嘴,含糊說著:「別……別打了……她真是我閨女……」
「閨你妹啊!」盧振宇一腳踹過去,老se鬼臉上多了個大鞋印,「你帶你閨女逛夜店啊?你給你閨女下迷藥啊?你還偷你閨女車啊?你還管你閨女叫小娘們兒啊?我操!」
盧振宇這會兒只覺得酣暢淋漓,窩火氣出得差不多了,正義感又重新爆棚了。他望向口外大街一指,學著黑道大哥的派頭威風凜凜地喝道:「滾!以後別在這片兒出現!老子就混這片兒的,以後見你一次打一次!滾!」
老se鬼只是癱坐著,靠著牧馬人輪子上,流著鼻血,眼腫成一條縫,嘴角也腫著,聲音微弱地說著:「車……車是她媽媽……給買的……」
盧振宇也不管他在嗶嗶什麼,他看到巷口外面已經有幾個人在圍觀了。還有兩個刺龍畫虎的小青年,大概是聽到了他那句「老子就是混這片兒的」,交頭接耳商量著,然後一個人跑開了,大概是去叫看場子的了。
盧振宇知道不能繼續在這兒呆了。他看了一眼腳下的老se鬼,又看了一下副駕駛座上人事不省的少女,又看了下夜店門口一堆不三不四的人,猶豫片刻,還是一咬牙,把老se鬼拖到牆角,然後上了牧馬人,給少女繫好安全帶,一踩油門,衝出巷口。
他當代駕這段時間,什麼車都開過,這輛牧馬人在他手底下十幾秒就熟悉了。
盧振宇熟練的轉著方向盤、調著檔,幾下就開出了這片酒吧區,飛馳在清淨寬闊的濱江大道上。他一隻手扶方向盤,一隻手翻找著儲物盒裡的東西,希望能找到線索,比如停車卡之類,好把這女孩送回家去。不過線索沒找到,只翻出幾塊零錢。
少女被下了迷藥,按理說應該帶她上醫院,掛掛點滴什麼的。但現在盧振宇什麼都沒有,又不想惹事。他也知道一般的迷藥都不會怎麼樣的,醒了就好了,只不過跟宿醉一樣,得多喝水。
盧振宇拉開車門,立刻被濃重的酒味熏得不行。剛才都沒注意到,這女孩身上也那麼重的酒味!看來是被那老流氓灌了不少酒。
他坐上駕駛座,打開空調換氣。旁邊女孩咕噥一聲,整個人都靠在他肩頭。這會兒女孩的臉已經沒剛才那麼慘白了,換上了一種嫣紅,每呼吸一次都帶著一股酒香。
盧振宇忍不住歪過頭,端詳著女孩的臉。長長的睫毛,粉嘟嘟的腮,嬌艷的嘴唇,就像一朵盛開的桃花。
女孩揚起一隻胳膊,重重砸在他的後頸上。同時嘴裡迷迷糊糊的呢喃著:「爸爸……」
盧振宇嚇了一跳,把她胳膊拿下來,心虛地笑著:「別,別,還是叫哥哥……那啥,叫哥哥……」
少女閉著眼睛,咂咂嘴,微笑著,呼著酒氣,發出輕微的呼嚕聲,像只睡著的貓。
盧振宇打量著這個嬌憨少女,突然覺得有點心虛,感覺哪裡不太對,但一時又想不起來哪兒不對。
他輕輕踩著油門,讓車子慢騰騰往前走,同時想著接下來該怎麼辦。擺在眼前的問題,就是把這少女往哪送。按理說得給人家送回家,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可問題是,根本不知道她家在哪裡。
要不……帶她回自己的出租屋?這個純情少男們都會有的念頭剛冒出來,就被盧振宇自己拍下去了。開玩笑,找死不是這麼個找法,上回被搞得還不夠慘是不是?盧振宇現在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剛才出手救人也只是一時衝動,要不是那老混混打自己耳光,現在根本不會把這個燙手山芋撿回來。
現在盧振宇寧可把她扔大街上,也不肯把她帶回出租屋。他靠路邊把車停下,思考該拿她怎麼辦。送派出所去?自己啥證件沒有,被人家一盤問,就說不清了,沒準連自己也得折進去。但是,總不能真把她扔大街上吧!想來想去,還是得盡量找到這女孩的家。
盧振宇歪過頭,端詳著這個女孩。他發現這女孩的表現不太像被下藥的樣子,就像是普通的喝大了,喝斷片兒了。被下迷藥應該是深度昏迷,人事不省,現在這女孩睡得呼嚕呼嚕的,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還不時砸著嘴,嘴裡好像還唸唸有詞的。
盧振宇皺著眉頭,伸手過去,猶豫了一下,拍拍她的臉:「喂,喂,小姐,哦不……妹子……也不對,那啥,同學。對,同學,這位同學,醒醒!醒醒!」
女孩皺著眉頭,不滿意的咕噥著。
盧振宇捏著她的下巴,左右搖晃著:「喂,同學,醒醒!你家在哪裡?啊?你住什麼地方?啊?」
「嗚……呼……咕嚕……」
「快說話!你住哪裡?不說把你扔大街上了啊!」
「我……東……東門……」
「什麼?」盧振宇趕緊把耳朵湊過去,「你說什麼,哪裡?」
「出……出東門……」
盧振宇大喜過望,可算有門了:「好好,出東門,出哪個東門?」
「出……出東門……不顧歸……」
「什麼?什麼龜?」
「來入門,悵欲悲……」
盧振宇還沒聽明白,只能盡量把耳朵湊到少女嘴邊,仔細分辨著。
就聽耳邊少女噴著酒氣、含糊不清地吟著:「盎……盎中無斗米儲,還視架上無懸衣……」
盧振宇越聽越不是這麼回事。這尼瑪哪是地址啊!
「拔……拔劍東門去……捨中兒母牽衣啼……他家但願富貴,賤妾……賤妾……與君共哺糜……」
少女說完「賤妾與君共哺糜」,然後打了一個響亮的嗝,車裡頓時瀰漫著一股烤肉混著酒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