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傳說中的大客戶

  在車上,盧振宇幾次想問文訥的下落,但是一直沒找到機會,張洪祥的嘴就沒停過,不到十分鐘,五菱之光停到了中山北路一家飯店門口,張洪祥說:「就這兒,下車。」

  盧振宇下來一看,這是一家挺高檔的飯店,店名叫「古蘭丹姆」,是一家西域特se新疆飯店,他經常路過這裡,但從沒進去吃過飯,據說人均消費挺高的。

  盧振宇狐疑道:「張哥,這還不到飯點兒呢。」

  張洪祥不答話,他竟然有些拘謹,還對著倒車鏡照了一下,摸了一下光亮的大腦門,好像在打理本來就不存在的頭髮,然後整了一下領口,說道:「進去見客戶,有大業務,得精神點兒,你也精神點兒,別縮頭憋腦的,把那天你揍我的精神頭拿出來,給我架點勢。」

  「對了,」他又補充一句,「進去也別說是我徒弟,還說是我小弟。這樣顯得我比較年輕。」

  盧振宇忍著笑,答應了,心說這位張哥這是怎麼了,平時那麼大大咧咧,跟誰都拽的二五八萬似的,現在怎麼突然像個剛畢業被叫進去面試的大學生啊?這得是多大的客戶,讓張大記者緊張成這樣?

  兩人昂首挺胸走進大門,盧振宇頓時眼花繚亂。

  店內裝修得富麗堂皇,不像普通的新疆飯店那樣,透著巴依老爺家的那種土鱉氣,而是正兒八經的中東風情,地面、牆面、立柱,都由純白的大理石構成,偶有裝飾,也是藍綠白三se馬賽克拼貼出各種抽像圖案,幾米高的尖頂窗上,又是拜占庭風格的彩se玻璃,外面光線透過彩se玻璃照進來,形成一種夢幻般的感覺。

  「哇……」

  盧振宇輕輕讚歎了一聲,引起了教堂般的回聲。

  「別丟人,」張洪祥遞過來一個眼se,「找個地方坐下。」

  兩人在一張桌子旁坐下,張洪祥把中南海從褲袋裡套出來,扔在桌上,然後很有風度地架上二郎腿,靠在椅子靠背上,手指頭在桌上輕輕的敲著。

  盧振宇掏出打火機,想給張洪祥點煙,張洪祥看了他一眼,又把煙盒裝回去了,小聲說:「人家這兒清真的,不讓抽煙。」盧振宇瞟了一眼嵌在大理石牆面上的一排酒櫃,還有上面的「西域葡萄酒」字樣,心說清真個毛,張大記者今天這是怎麼了?

  他四處打量著,發現牆上掛著幾幅油畫,還有幾幅黑白藝術攝影,是奧黛麗·赫本穿著練功服跳芭蕾。

  盧振宇有點奇怪,這兒是新疆飯店,裝修也都是伊斯蘭風格的,為什麼要掛奧黛麗·赫本的照片呢?感覺就一個字——違和。

  他偏過頭去,小聲問張洪祥:「張哥,你說他們一個新疆飯店,為啥要掛好萊塢明星的照片啊?還只掛赫本一個人的。」

  張洪祥神秘莫測的一笑,低聲道:「你也覺得那是赫本吧?」

  「啊?怎麼,不是嗎?」

  盧振宇又看了一下照片,發現還真有點不太像,具體哪兒不像,又說不出來。

  張洪祥笑道:「你待會兒就知道了。」

  這時候還只是上午非營業時間,店內並沒有客人,只有幾個服務員在打掃衛生,不過到底是上檔次的飯店,連最普通的服務員也都是從新疆招募來的高鼻深目的少數民族妹子,穿著民族服裝,戴著薄面紗。

  一個戴面紗的妹子款款走到兩人面前,先是雙手交叉扶胸,然後輕輕鞠個躬,然後低聲問道:「先生們好,現在還沒到營業時間,請問你們有什麼事嗎?」

  張洪祥輕咳一聲,矜持地說道:「找你們古總,約過了。」

  「請問先生貴姓?」

  「免貴姓張。」

  「好的,」妹子又鞠了一躬,「張先生請跟我來,古總在辦公室等您。」

  「哦,等我呢。」張洪祥笑瞇瞇的站起來,給盧振宇使了個眼se,「小盧,你就先在這坐一會兒。」

  說著,雄赳赳氣昂昂的跟妹子上樓了。

  盧振宇一頭霧水,心說老張今天這是怎麼了?神神叨叨,緊張兮兮,驢頭不對馬嘴的,如果業務牽涉機密,那為啥要帶我一起過來?他百思不得其解,閒坐了一會兒,忽然想到文訥,拿出手機再試著打過去。

  沒想到這次有振鈴聲了,盧振宇心跳加速,抱著手機屏息等待。

  幾聲之後,電話接通,不過好半天都沒人說話,只能聽到人的呼吸聲。

  這邊「喂」了半天,那頭才有一個低沉的男聲回應道:「喂?」

  盧振宇一愣,說道:「你好,我找文訥。」

  那個男聲猶豫了一下,說道:「不好意思,你打錯了。」

  然後電話被掛了。

  盧振宇盯著手機屏幕,上面顯示的通話記錄正是「小文」兩個字,這個號碼他前天從賣唱大媽那裡拿到後,就存進通訊錄了,一直沒改過,約小文吃飯,也是打的這個號。

  怎麼昨天關機了一天,今天再打就打錯了呢?

  他想了一下,再次回撥過去,但這次連振鈴聲也沒有,對方直接關機了。

  盧振宇呆呆地盯著這個通話記錄,不祥的預感再次湧上心頭。

  突然,電話鈴又響起來,來電顯示是元朗廣告索總的,盧振宇煩躁不安,這個節骨眼索總添什麼亂啊,不過還是接了:「索總您好,有事麼?」

  索總客客氣氣的先是詢問盧振宇的傷勢如何,又表示了一下感謝,說他在夜市上為了保護大家被人打傷……然後又埋怨他不聲不響的轉院,害得她想去看他,都找不到地方……

  一陣寒暄過後,索總不經意地問道:「對了小盧,徐曉慧這兩天聯繫過你沒有?」

  「徐曉慧?沒有啊,怎麼了?」

  「哦,沒事,」索總笑道,「我也是才知道,那個城管科的馬科長,是徐曉慧的男朋友,聽說徐曉慧還因為這件事跟他分手了呢。」

  盧振宇很意外:「是嗎?我不知道,看來徐曉慧關鍵時刻還是分得清是非的。」

  「是啊,是啊……」索總又問了一句,「你確定徐曉慧真沒聯繫你嗎?微信,電話,都沒有嗎?」

  「沒有啊,到底怎麼了?」

  「嗯,是這樣的,」索總說道,「她那個男朋友被甩了,不甘心嘛,打電話到公司來,威脅讓徐曉慧接他的電話,不然就讓我們的公司在江北開不起來。」

  「這樣啊,」盧振宇義憤填膺,「看來馬科長是個不知死的鬼啊,沒關係索總,他下次再打電話來你給錄音,我們報社再曝光他一回。」

  「哦,那靠你了哦,呵呵呵……」

  索總笑了幾聲,又說道:「其實吧,我也有點擔心,徐曉慧這兩天都沒來公司上班,不光姓馬的找不到她,她父親也找不到她,都找到公司來了……你知道吧,徐曉慧父親是江北城管局副局長,我們元朗江北分公司準備以戶外廣告為主,徐曉慧的父親,是可以決定我們生死的……」

  啊!盧振宇一下明白了,原來徐曉慧老爹是城管局副局長,怪不得這丫頭一直看不上自己,怪不得辦事處的馬科長上趕著追她,怪不得元朗廣告一到江北開分公司,就讓原來當前台的徐曉慧當了副經理!

  盧振宇跟索總再三確認過徐曉慧沒聯繫過自己,並且保證一旦徐曉慧聯繫他,馬上就通知公司,索總這才掛了電話。

  「這都是整的什麼蛾子?」盧振宇一頭霧水,「這些小姑娘怎麼都跟約好了似的,一起失聯。」

  突然,盧振宇聽到爭執的聲音從樓梯口傳來,隨著聲音,一名身姿綽約的黑衣女子從樓上下來,高跟鞋「噠噠」踩著大理石階梯,冷峻而標準的普通話迴盪在大廳裡:「我再說一遍,第一,業務歸業務,我們現在沒有其他關係了;第二,是你把女兒的大好前途毀了的……」

  盧振宇從這個角度看不到那個女子的臉,只能看到她身材頎長,一身黑se絲綢的襯衫長褲,黑se高跟鞋,拎著個黑皮包,手腕上一隻白玉鐲晶瑩溫潤,這大概是她一身行頭裡唯一白se的東西了。

  女子雖然語氣憤怒,但聲音很好聽,此刻她越說越激動,已經帶著哭腔了:「……後來女兒跟你過,你就什麼都由著她,她想學什麼就讓她學什麼……你看她都學了什麼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有一樣有像樣的成就嗎?她說不想練琴,想當作家,你居然也就由著她……現在呢?當了多大的作家?你知道麼,當年我費盡心思,從總政歌舞團的同學托到楊麗萍,又從楊麗萍托到林教授,拜託他收下女兒……你知道林教授收個弟子是多大的事麼?全國琴童的父母寧願砸鍋賣鐵也得不到這個機會!」

  然後是張洪祥賠笑的聲音:「也不能這麼說……起碼她現在一篇稿子的稿費頂我半個月工資……」

  「稿費!」那女子壓抑著怒火說道,「你就知道錢!你知道麼,要不是你,女兒可能成為下一個薛偉!下一個郎朗!」

  「我知道郎朗,」張洪祥仍然嬉皮笑臉的,「薛偉是那個?」

  黑衣女子怒道:「麻煩你自己百度一下!世界著名小提琴大師!倫敦皇家音樂學院教授!曾經是林教授的學生!現在你懂了嗎?是你把女兒葬送了!現在女兒現在的水平,到你們江北師大音樂系當個聘用講師,人家都不一定要她!」

  盧振宇心中一動:又是江北師大音樂系!

  說罷,那女子快步下樓,穿過大堂,朝門口走去。

  盧振宇呆呆地看著這個女子,頓時明白剛才張洪祥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了——原來照片上的「赫本」,就是眼前這個女子!

  這個女人沒化妝,能看出年紀也就三十出頭,保養的很好,臉型五官和奧黛麗·赫本至少有六七分相似,更絕的是,她還特意打理了個赫本頭,裁剪精緻的烏黑短髮,加上中亞式的濃眉和高鼻樑,拍成藝術照再稍微P一下,難怪能以假亂真。

  現在,這位西域大美女強忍著臉上滾落的淚水,一言不發,匆匆出門,按了下車鑰匙,停車場上一輛白se寶馬530閃了下車燈,張洪祥一溜小跑跟出去,繼續在停車場上糾纏著。

  盧振宇終於明白了——合著老張來見的這個「客戶」,就是文訥的媽媽啊!

  突然,一個悅耳的聲音從樓梯口傳來:「盧兄!」

  盧振宇一個激靈,轉過身來,驚喜地發現文訥正站在樓梯口,笑吟吟地朝自己走過來。

  「盧兄,」文訥笑容依舊,「昨天帶秦琴來吃飯,沒想到我媽媽從近江回來了,當時就把我扣下了,說我一回到江北就給她惹禍,要把我抓回去,手機也被沒收了。」

《罪惡調查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