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嘉嘉說道:「我拿著這五千塊,先買了一件晚禮服,剩下的錢,應聘那份工作,正好夠報名費和手續費的。」
盧振宇覺得不對勁,問道:「怎麼你去應聘,反而還跟你要報名費和手續費?」
程嘉嘉搖搖頭:「我也不知道,那是家挺大的房地產公司,一切手續都很正規,這也是他們的內部規定,必須走這個流程的,我當時已經借了貸,太需要這份工作了,於是也沒多想。」
「然後呢?」
「然後……」程嘉嘉說著,一撇嘴,又哭了起來,「沒想到,連著一個月,連一場演出也沒給我安排,但是校園貸的期限卻到了,雖然月息只有百分之六,但是違約金卻高的嚇人,每天要多收10%,而且是利滾利的。」
文訥掩口望著她,眼中露出驚訝和同情的神se,很明顯,連她也沒想到會這樣。
程嘉嘉深吸一口氣,慢慢說道:「後來我才悟出來,那家房產公司,和高利貸公司是串通的。」
盧振宇心中一動,問道:「房地產公司?叫什麼名字?」
程嘉嘉回憶了一下,說道:「好像是叫……什麼天鵝吧?哦對了,叫金天鵝房地產經紀公司。」
文訥瞪大了眼睛,楞了一下,瞬間臉通紅:「你不要胡說!」
文訥說完「你胡說」後,自知失言,咬著嘴唇不說話了,不過臉上仍帶著憤憤不平之se。
程嘉嘉被她嚇著了,怔怔地望著她,不知道她為何突然生那麼大的氣。
盧振宇趕緊打圓場,笑道:「程嘉嘉,你別介意哈,這位小文同學,她是……呃,她其實是……」
文訥瞪了他一眼,對程嘉嘉柔聲說道:「對不起啊,嘉嘉,其實,我也在金天鵝打工。」
程嘉嘉「哦」了一聲,看了文訥一眼,眼神頗不友善,然後就盯著天花板,眼中充滿怨氣,不再說話了。
文訥看她這個樣子,心中也很是不爽,她剛才的氣還沒消,自己硬著頭皮說了「對不起」,得到的竟然是白眼,心中忍不住怒氣翻騰,心說你割個腕就有理了?人家說是金天鵝你就真以為是金天鵝?這種智商,怪不得會為了幾千塊錢去借高利貸!
盧振宇看兩個女孩眼看要槓起來,又趕緊打圓場,笑道:「嘉嘉同學,小文同學也只是在金天鵝打份工而已,就算金天鵝幹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你看,她一個前台實習生,端茶倒水而已,金天鵝又不是她家開的,嘉嘉你又何必跟她……」
文訥「騰」地站起來,胸脯劇烈起伏著,然後冷冷地說道:「不好意思,我不是端茶倒水的,金天鵝就是我家開的。」
說完大步離開病房,到走廊上去了,甩下一句:「我去洗手間,你們慢慢聊。」
「哎……」
盧振宇站起身來,想去追的,但一看病床上無聲哭泣的程嘉嘉,覺得目前更需要安慰的是程嘉嘉,於是又坐了下來,對程嘉嘉說道:「你看,這妮子年紀不大,脾氣倒不小。不理她,嘉嘉你接著說。」
說著,抽了一張紙,小心地幫程嘉嘉擦拭臉上的淚水。
程嘉嘉閉著眼睛哭了一會兒,長長的呼出一口氣,說道:「是我不對,你去哄哄她吧……不管怎麼說,她把我救活了一次,我不該跟她翻白眼。」
盧振宇心中一軟,心想,看人家程嘉嘉多懂事,小文哪兒都好,就是有時候太任性,畢竟是從小嬌生慣養的大小姐,跟窮人家的孩子肯定不一樣。
過了一會兒,程嘉嘉睜開眼問道:「那個小文,金天鵝真的是她家開的?」
盧振宇趕緊擺手道:「哪兒的事,你聽她吹牛,她家有點股份就是了,她日漫看多了,整天幻想家族企業,社團大小姐什麼的……我爸還有萬達的股票呢,套得死死的,難道萬達就是我家開的了?你看我長得像國民老公嗎?」
程嘉嘉露出一個淒苦的笑,算是配合了他的笑話。
片刻後,程嘉嘉問道:「她是不是姓許?」
盧振宇嚇了一跳,心說這女孩怎麼消息這麼靈通?
他連忙搖頭:「不是,她爸爸姓張,她媽媽姓古,哪個也不姓許,怎麼,騙你的人姓許?」
程嘉嘉說道:「我去應聘的時候,那兒的人說他們是金天鵝集團旗下的一個子公司,掌門人是金天鵝二號股東的公子,說是什麼許大少,反正說的很有實力的樣子,要不然我也不會信。」
盧振宇心中有些打鼓,心說這有鼻子有眼的,看樣子還不是空穴來風。
他問道:「你見到許大少了?」
程嘉嘉搖搖頭:「接待我的都是下面的工作人員,我怎麼可能見到許大少。」
盧振宇轉念又一想,小文的哥哥雖然是個大se狼,但看著還是挺有實力的樣子,開個幾百萬的法拉利,身邊美女環繞的,就算人品差,也不至於跟高利貸的搞在一起,騙這點小錢吧?這貌似也太Low了點。
目前最緊迫要搞清楚的,就是那個高利貸團伙到底有沒有綁架拘禁的女學生,像程嘉嘉這樣的情況,看著可不太像。
他看著程嘉嘉,心中想著怎麼措辭,小心地問道:「咳咳,嘉嘉同學……那你是怎麼……嗯,怎麼到了今天這一步的?」
程嘉嘉盯著天花板,淒涼的說道:「你是想問……我是怎麼被他們弄去拍片子的吧。」
盧振宇很尷尬,點點頭:「是啊。」
程嘉嘉歎了口氣,淒然一笑:「我就借了八千多,幾個月下來,利滾利,欠款已經超過四十萬了。」
「我靠!」
盧振宇雖然有心理準備,但還是被驚著了。
「這也太誇張了吧?」他感覺不可思議,「銀行的信用卡陷阱也沒那麼黑啊!怎麼可能翻的這麼厲害?」
程嘉嘉抽泣著說道:「開始欠的倒不多,就是違約金太高了,我實在承受不起,就先找了另一家校園貸借錢,先把這邊的還上,先緩口氣,等那邊排到我演出了,能還一部分,但我每次找金天鵝的人問,他都說沒演出是因為最近沒有展會,不過很快就會推出新樓盤,就會有很多密集的展會,到時候我會忙不過來的,就這樣,我還抱著希望,借新貸還舊貸,欠款越滾越大。」
盧振宇聽得心驚肉跳,感覺後脊樑一陣陣發涼,暗自慶幸自己在學校裡沒碰上這種「打工機會」,要不然眼下割腕躺在病床上的,可能就是自己了。
程嘉嘉哭著說道:「他們不光騷擾我,還騷擾我們老師、騷擾我們系主任,連學院領導也都整天被他們騷擾,那幫人整天泡在學院辦公室裡不走,帶著酒菜在裡面喝酒,喝醉了就吐得到處都是,見有老師進來,就問他們怎麼教的學生,欠錢不還,他們還當著女老師的面,用手機放A片,還……還做很多下流動作……報警也沒用,警察說是經濟糾紛,建議協商處理,那幫人刺龍畫虎的,連保安都害怕,我們系主任找我談話,建議我退學,還問我家裡有幾套房子,不行賣一套房子把錢還上,他不知道,我家在四線小城市,房子根本不值錢,就算賣了也還不起,而且我家裡就一套房子,賣了我爸爸媽媽就沒地方住了。」
程嘉嘉哭了一氣兒,緩了口氣說道:「他們還騷擾我的室友,不知道從哪弄到她們的電話,我們幾個人的手機號都被掛在招嫖網站上,只要一開機,就不斷有男的打電話來,問多少錢一次,她們都快要崩潰了,我們寢室的老大,那麼好的姐姐啊,她媽媽從外地來看她,住在旅館裡,竟然發現……發現小卡片上印著她女兒的照片和電話,我們老大差點當著她媽媽的面跳樓,最後幾個人都快瘋了,一起跪在我面前,求我放過大家……」
盧振宇看著放聲痛哭的程嘉嘉,兩個拳頭攥得緊緊的,沒想到那幫人這麼沒底線,早知道就把他們往死裡捅了。
程嘉嘉哭得痛徹心扉,說道:「我當時就想死的,現在想想,要是當時就死,那就好了,起碼能幹乾淨淨的死去,我實在太傻了,太傻了啊……啊……」
盧振宇默默地看著她,大概猜到接下來要發生的事了。
果然,程嘉嘉稍微平靜下來,淡淡地說道:「這都是命裡注定的,我去趙大頭那裡,跪下求他,說有什麼衝著我一個人來就行了,請放過我的老師和同學,這一切跟她們都沒關係,趙大頭說那也行,就看我有沒有擔當了……我問要什麼擔當,趙大頭說,可以肉償……」
盧振宇心說,果然!
程嘉嘉說道:「趙大頭給了我三個選擇,第一個,是讓我幫他物se那種長得漂亮、家境一般的女同學,誘騙她們來借款,只要拉滿五個,就把我欠的錢一筆勾銷。」
「啊!」盧振宇倒吸一口冷氣,說道,「我靠,果然是人渣!」
程嘉嘉淒然一笑:「是的,人渣,我當時也是這麼想的,我寧可自己死,也不能再去害別人。我問他第二個選擇是什麼?他說,那就只有肉償,他來聯繫客戶,讓我按次賣,根據他談的價格,賣一次低消多少債,但是他說,這樣按次賣來錢太慢,不划算,所以建議我選第三個。」
「第三個是什麼?」
「他說我長得很漂亮,又有才藝,很多當官的和大老闆就喜歡我這樣的,他說只要我願意,他就幫我聯繫,只要對方能看中我,願意花大價錢包養,那還錢什麼的事,就不用我操心了。」
盧振宇點點頭,心說,真能這樣的話,對於身處這種困境中的程嘉嘉來說,倒不失為一個好的選擇,不管怎麼說,被包養總比自殺和按次賣要強吧!
程嘉嘉歎道:「我當時還能怎麼辦,肯定選這一條了,但誰知道根本沒那麼好的事,趙大頭說,我畢竟還欠著他們幾十萬的債,不是小數目,萬一我傍上個什麼大官,對方又不肯還錢,那他們做小生意的根本沒法跟人家鬥,讓我也替他們考慮考慮……我說,那你想怎麼辦,他說,得先留下個保險,他們才放心幫我聯繫。」
「保險?什麼保險?」
程嘉嘉望著他,咬著嘴唇,猶豫了半天,終於說道:「拍裸條。」
「噢……」盧振宇點點頭,明白了。
程嘉嘉說道:「於是……一切都發生了,我實在沒有辦法,按他的要求,拿著身份證和學生證,拍了……拍了裸照。」
「然後他就幫你介紹包養的了?」
程嘉嘉搖搖頭,淚水滾落:「我還是太天真了,哪有那麼好的事……我的裸條落在他們手裡,然後就由不得我了……他們逼著我給他們拍……拍那種片子,不拍的話就把我的裸照發到網上,還要發給我父母,發到他們工作的單位,這時候我就算死,也無濟於事了。趙大頭讓我儘管去死,他保證只要我這邊死,那邊就讓我的裸照貼滿殯儀館,讓那些來參加喪事的親戚朋友人手一張……他還說,我的墓碑上也會被貼裸照,讓那些來公墓的人都看看,這兒埋著一個什麼人……」
盧振宇胸中已經充滿了怒氣,他已經下了決心,不管趙大頭跟陸傲天的案子有沒有關係,都要讓他付出代價。
趙大頭給他發的那個壓縮包裡,除了程嘉嘉之外,還有好多女孩子,大概都是這麼陷入魔掌的吧。
他突然想到一個名字,問道:「嘉嘉,我問你,趙大頭那裡,這樣被逼拍片子的女孩,除了你還有多少人?」
程嘉嘉想了一下,說道:「我就見過幾個人。」
「有沒有一個叫范月瑤的?」
程嘉嘉搖搖頭:「不知道。我不知道她們叫什麼。」
盧振宇掏出手機,打開趙大頭髮過來的文件夾,找到了那張像范月瑤的裸照,拿給程嘉嘉看,問道:「見過她沒有?」
程嘉嘉第一次看到除自己之外其他女孩的裸條,禁不住一個哆嗦,驚恐地望著盧振宇。
盧振宇安慰道:「你別害怕,見過她沒有?」
程嘉嘉搖搖頭,然後緊張的問道:「你們究竟是什麼人?」
盧振宇想了一下,說道:「我們是……我們是專門調查罪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