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盧振宇端著炒好的菜過來放下,突然看到文訥這副樣子,嚇了一跳:「小文,你怎麼啦?」
文訥抬起頭,望著戴著圍裙的盧振宇,一陣暖心的安全感,伸出手拉住他,卻哭得更凶了。
盧振宇驚疑地看了一眼谷教授,谷教授指了一下那張紙,盧振宇剛想拿過來看,文訥一把搶過去,迅速團成一個紙團,裝進口袋裡,可憐兮兮地望著盧振宇。
谷教授搖頭道:「小文,你這樣逃避不行的,你不是第三個就圈了小盧嗎?這份兒信任還不夠嗎?」
盧振宇急的不行:「到底怎麼回事啊?」
文訥深吸一口氣,流著眼淚把紙團遞給了盧振宇,盧振宇拿過來三兩下展開,看著上面的一大片名單,只有其中兩個沒被畫圈,雖然他不知道過程,但連蒙帶猜,也大致知道怎麼回事了。
「谷教授,」他試探著問道:「這是……這是排除法麼?」
谷教授點點頭,問道:「小盧,你老實說,你,或者小文,之前懷疑過這兩位麼?哪怕潛意識裡的一點猜測也好,有麼?」
盧振宇立刻就想到了自己之前那個「大腦洞」,他猶豫著要不要說出來,就看文訥低著頭,慢慢的點了一下頭。
盧振宇也是心中怦怦跳著,大驚失色:難道小文之前也懷疑過她的繼父或者哥哥?
谷教授盯著文訥,命令道:「小文!抬起頭來,勇敢一點!我問你,你覺得這兩人,誰的嫌疑相對更大些?」
文訥顫抖著抬起手,慢慢的在「哥哥」兩個字上指了一下。
谷教授不經意地皺了一下眉,似乎覺得不對,但他沉吟一下,仍然問道:「為什麼?」
文訥輕歎一聲,閉著眼睛,哽咽著說道:「我知道,哥哥對我有……有企圖。」
谷教授點點頭:「嗯,有企圖,那你什麼時候發現的?」
文訥想了一下,低聲道:「以前懷疑過,但是最近才確定……我哥哥有三部手機,一部存的是家人朋友,一部是業務使用,第三部存的都是他的女人們,三部手機型號外觀都不一樣……以前有一次我回家吃飯,我哥也在,我想給別人打電話的,不小心撥錯了,打給了我哥哥,結果我看他掏出了第三部手機……發現是我打來的,當時他顯得有些尷尬,說句笑話掩飾過去了,當時我只是覺得有些奇怪,但並沒多想……直到這幾天,我一下全想明白了,地下室裡不是黃宗盛,應該就是他……谷教授之前分析的嫌犯畫像,再沒有比他更符合的了。」
谷教授捏著下巴,沉吟著,微微搖頭,但還是說道:「不錯,我之前確實有過和你相同的想法,不過……」
文訥猶豫了一下,低聲說道:「昨天……昨天夜裡,他……」
兩人都是一愣,同時問道:「昨天夜裡怎麼了?」
文訥把昨天夜裡的奇怪事情說了出來。
谷教授和盧振宇面面相覷,過了片刻,谷教授沉吟道:「小文,你哥也許確實對你有想法,甚至昨天夜裡確實想幹什麼事,但我告訴你,應該不是他。」
文訥吃驚道:「為什麼?」
谷教授繼續說道:「甚至昨天夜裡他都並沒想幹什麼,就是像他說的那樣,只是一次很正常的下樓,到地下室去拿紙,只不過忘了你睡在客廳,他也嚇了一跳而已,你處在驚恐的狀態下,產生那種懷疑是很正常的。」
文訥奇道:「可是……可是您為什麼斷定不是他呢?」
谷教授望了一下盧振宇:「小盧,你來告訴她吧。」
盧振宇迫不及待地說道:「小文,當時你在下面的時候,那個『老師』一直都在裡面吧?」
「對。」
「好,我告訴你,就在那段時間裡,許家豪一直都在外面。」
文訥驚愕地看著他,盧振宇點點頭:「沒錯,他跟我在一起,正在遊樂場組織挖掘機大挖特挖呢!」
文訥懷疑地看著他,問道:「我是十八號晚上被綁架的,二十號下午被救出來的,中間這幾十個小時,他都跟你在一起?」
盧振宇撓撓頭,想了一下:「呃……這倒沒有。」
谷教授敲了兩下茶几,提醒道:「好了小文,我問你,當時你聽到上面挖掘機震動的時候,那個『老師』在裡面吧?」
文訥點點頭:「對。」
谷教授說道:「當時許家豪就在挖掘工地上。」
文訥望了一眼盧振宇,盧振宇點點頭,表示肯定。
文訥低下頭,目光又陷入了更大的驚疑不定中——顯然,這個無可辯駁的證據把她說服了。
盧振宇提起筆來,在「哥哥」兩字上畫了個圈,然後又毫不客氣地打了一個大大的叉。
現在,紙上只剩下一個名字了。
文訥盯著那個名字,面如白紙。
……
與此同時,近江第二看守所會見室裡,陸傲天母子正隔著鐵柵欄「抱頭痛哭」,陸剛和律師坐在旁邊,平常日理萬機的他,今天特地推掉一切安排,和夫人蔡紅一起來看兒子,因為據可靠消息,兒子的殺人冤屈基本被推翻了,應該很快就能出來了。
作為商界梟雄的陸剛,此刻看著鐵窗內的兒子,忍不住也是鼻子酸酸的,這幾個月寶貝兒子真是受了大罪了,大概他的頑劣性子也被磨掉了不少吧,等兒子出來,得好好補償他。
蔡紅隔著鐵窗緊抓著兒子的雙手,嚎啕大哭道:「天天啊,天天,我的心肝寶貝肉啊,你受大苦了,你馬上就能出來了,你要什麼媽媽都給你買,你不是說過想要布加迪威龍嗎,媽媽砸鍋賣鐵也給你買!」
陸剛嚇了一跳,瞪著這沒數娘們兒,心說布加迪威航好幾千萬呢,整個金天鵝的現金流還沒這麼多,那真得砸鍋賣鐵了,兒子有今天,還不是被你從小這麼慣出來的?
讓他欣慰的是,兒子一邊哭一邊搖頭:「不,媽媽,太貴了,我不要這個,能出去我已經很開心了,我知道,你們為了救我沒少花錢,給我買個法拉利488就行了,就是豪哥那樣的。」
陸剛鬆了一口氣:兒子終於懂事了。
會見結束後,蔡紅又給兒子賬戶存了一大筆錢,又跟看守所領導打點了一番,坐在行駛的勞斯萊斯車內,律師才有機會說道:「陸總,天少的殺人冤案是基本上可以洗清了……不過……」
他欲言又止,陸剛看了他一眼:「正義,有話直接說。」
「好,」周正義律師點頭說道,「不過,我也跟省廳和高檢那邊的相關領導接觸過了,人家讓我問問你,接下來還有什麼打算沒有。」
「什麼打算?」陸剛擰起了眉頭,仔細品味著這幾個字。
蔡紅在旁邊扯著嗓子叫了起來:「當然有打算!天天這幾個月的冤獄白坐了麼?申請國家賠償!不光賠償,還得處理責任人,都是哪些人辦案的,該處理處理,該脫衣服脫衣服!」
陸剛瞪了她一眼,讓她閉嘴之後,試探地問周正義道:「正義,領導那邊大概什麼意思?」
「領導的意思,這事兒不好辦,因為天少不光背了這一個案子,前期審理的時候,他還承認了其他好幾起案子,有酒吧迷姦的,有交通肇事的,有醉駕逃逸的,有致人重傷的,特別是今年七月份那個殺人未遂案,就是把盧振宇打傷後拋入淮江的那個。」
蔡紅哼了一聲,冷笑道:「這個我知道,那小子事後連點傷都查不出來,根本就是碰瓷!讓他來告好了,沒證據就是誣告,辦他個敲詐勒索,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周正義點頭說道:「盧振宇確實不需要擔心,但那個案子起因是因為一起迷姦未遂案,對方是香港富豪韋嘉誠的外孫女。」
這句話一說,蔡紅蔫了。
陸剛點點頭,說道:「我明白了。正義,你幫我個忙,跟領導那邊再疏通一下,就說我們這邊不準備申請國家賠償,也不會主張什麼錯案,看能不能操作一下,先辦個保外,讓孩子出來就行……」
說著,掏出一張卡塞了過去,低聲說道:「密碼和以前一樣。」
周正義點點頭,接過來裝好:「您放心陸總,現在天少殺人嫌疑去掉了,很多事情就好操作了,我一定盡力。」
他頓了一下,又說道:「陸總,下午那個姓丁的小伙子又來了,要求您兌現五千萬的獎金……」
陸剛皺眉道:「姓丁的?哪一個?他憑什麼跟我要獎金?」
周正義說道:「他女朋友叫秦琴,就是那個從地下魔窟裡逃出來的女孩,他好幾個月前就帶著他女友到市局去作證,說天少涉嫌謀殺的那個女孩,其實也是魔窟裡的,是被那個黃宗盛殺死的,天少是冤枉的。」
陸剛冷笑一聲:「那我兒子怎麼關到現在?」
周正義也笑道:「當時他的女友精神不太正常,其實就算正常,警方也不會採信這種一面之詞。現在呢,因為警方攻進了魔窟,救出來十幾個女生,她們看過照片,都說那個女生原先也是和她們關在一起的,最後也是在魔窟裡被殺的,雖然天少的DNA為何出現在那女生體內還不好解釋,不過天少至少沒殺人,這點已經肯定了。」
陸剛冷冷說道:「那就是了,所以我兒子脫罪跟姓丁小子一點關係都沒有,讓他滾蛋。」
周正義點點頭:「那我有數了。不過還有一件事比較麻煩,陸總,還有一個私家偵探小組,就是您通過許太太聯繫的那個張老師。」
蔡紅立刻警惕起來:「哪個許太太?」
陸剛瞥了她一眼:「老許媳婦,小蘭,姓張的是她前夫,江北一家報紙的大記者,調查案子很有一手。」
蔡紅點點頭,放心了,她跟小蘭關係還不錯,經常一起逛街血拼,那是自家姐妹。
「我聽說了,盧振宇鑽地道找到的地方是吧。」陸剛點點頭,雙掌貼臉揉了一陣,緩解了一下疲憊,歎了口氣道,「他們也找來了?」
「暫時還沒有,不過肯定得來要獎金。」
五千萬,不是小數目啊,雖說整個集團資產市值好幾十億,但目前市場不景氣,好幾個樓盤的房子賣的都不順,資金鏈壓力不小,別說五千萬,連一千萬都抽不出來,就這,他還得四處求爺爺告奶奶找銀行貸款續命呢。
要是兒子還懸在死亡線上,那他就算把金天鵝整個兒賣了都在所不惜。不過兒子現在已經沒危險了,那就……
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在這個世界上,仁義憐憫是沒有絲毫價值的。
陸剛疲憊地靠在真皮靠背上,長歎一聲:「正義啊,你看著辦吧。」
周正義雖然不是金天鵝的律師,但跟陸剛私交卻不錯,而且政法口關係過硬,之前金天鵝涉及的很多黑暗骯髒的事情,沒少讓周正義從中牽線搭橋,就連他兒子陸傲天之前坑的爹、闖的禍,也沒少通過周正義撈人平事。
周正義很瞭解自己這位老闆的脾性,他一句話、一個眼神,自己就明白他想幹什麼了。很顯然,如果陸剛打算掏這五千萬,那是絕對輪不到他周正義來「看著辦」的。既然讓自己「看著辦」,那就是打算賴賬了,讓自己想個甩掉包袱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