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就是覺得腿被什麼大力的猛然分開,葉離率然驚醒時,身體已經被刺穿,她只來得及瞪大眼睛,死命的吞下幾乎衝口而出的尖叫。她的身上覆著一個人,視線由模糊到清晰,她看到了,那是一個男人,或者,她的男人。
秦朗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回來的,葉離覺得自己睡下後似乎沒有聽到門聲,但是他卻在這個時候忽然出現了,看見葉離醒來,火熱的唇很快覆住她的,身體的律動也越發急促。
葉離只覺得自己好像是尾脫了水又被放在火上炙烤的魚,一點力氣也沒有,甚至連呼吸也被剝奪了。這段日子,秦朗常常這樣吻她,但是卻沒有再和她這樣親密過,他那樣一下一下,堅定而有力的撞擊,只讓她覺得痛,身體撕裂了一樣。只是明明是痛,卻又偏偏不同於第一次的痛,她說不清同樣是痛的區別,但是,確實是有些細小的區別,在鋪天蓋地地疼痛至於,火種一樣,一點一點在身體最深處燃起。
肢體糾纏,身體裡的火燃道極致的時候,有什麼猝然的爆發,葉離緊閉著眼睛,只覺得那一刻,好像小時候看煙花,大朵大朵五彩繽紛的煙花在夜空中驟然綻放,一瞬間絢麗奪目到極致,又迅速泯滅。
泰郎停了一會,緩緩的從她的身上撒開,融融的暖意隨之迅速消退,葉離幾乎馬上感受到,屋子裡空調的溫度似乎是調的太低了,冷冷的空氣撲在身體上,讓她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被子幾乎在同時被重新蓋在了她的身上,只是也是冷,厚厚的天蠶絲被,蓋在身上的瞬間,冷氣撲面,葉離到底忍不住睜開了眼睛,泰郎沒有離開,這會整側身躺在床上,目光幽深,看著她。
相對無言,葉離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第一次的時候醒來時他人已經不在,按理說他們該是陌生的,但偏偏有了一個孩子,這時第二次,孩子沒了,但是他們在同一個屋簷下卻生活了快兩個月,按理說該是熟悉的,可是,她真的不知道在這樣的情況下,該說點什麼,或是什麼都不說?
「累不累,累了就睡會吧。」最後還是泰郎打破了這樣的沉默,他輕輕伸手揉了揉葉離的頭髮,轉而起身,睡袍本來被他丟在一邊,看樣子他也懶得去撿,就直直的下床,進了葉離房間的浴室。
葉離覺得自己的臉瞬間火燒火燎起來,雖然她及時的閉上眼睛,但也多少看到了一些,只覺得圇到極點,其實泰郎說的沒錯,她有些累,四肢軟綿綿的,但是身上粘膩,甚至覺得床單也是,所以泰郎進了浴室之後,葉離趕緊也爬起來,披上睡衣,換過床單,看著泰郎沒有出來的意思,就輕手輕腳的出去,到了隔壁客房,那裡同樣有浴室,只是因為沒有人住,沒有沐浴液之類的,她也只能草草的用熱水洗了洗,然後回到房間。
聽著浴室裡水聲正好也是一停,葉離趕緊躺回去,閉上眼睛準備裝睡,因為覺得這樣就不用在尷尬的面對泰郎了。
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太累了,眼睛一閉,人居然真的就睡著了,直到一陣手機鈴聲在耳邊響過又響。
那個鈴聲是泰郎手機的,葉離本來睡的迷迷濛濛的,只想抬手堵住耳朵,沒想到手卻抬不起來,在清醒之前短促的幾秒鐘,她夢到自己被一條蟒蛇纏住了,身子忍不住一抽,睜開眼,就聽見泰郎在她背後說,「上午的事情都推掉,嗯,不能退掉的就改期。」
「吵醒你了。」電話掛斷之後,這句話是對葉離說的。
「幾點鐘了,你沒去公司?」葉離微微動了動,想撐起身子,才發現自己噩夢的源頭,她不知道什麼時候倚入了泰郎懷中,這會他的一條手臂還被她壓在身下,手掌搭在她的腰間。
臉忍不住一陣的發燒,葉離趕緊坐起來,結果被子被她一撐,順帶著就從泰郎身上滑下,露出一片赤裸精壯的胸膛。
「你怎麼不穿衣服?」葉離愣了片刻,想到春光乍洩這四個字,睡意徹底消退了。
「你又不是沒看到過。」泰郎不過淡淡一笑,伸手一拉,趁著葉離不防備,將她重新拉到懷中,右側的手臂被葉離壓到發麻,這會一動就酸痛,他只能歎口氣,抬起左手輕輕拍了拍葉離的後側,讓她不要亂動,「你自己在家裡,是不是很悶?」
「還好,」葉離一愣,側了側臉,從泰郎的懷中抬起頭,有些不解,泰郎為什麼會問她這個。
「蘇阿姨說,你總是一天一天躺在床上,動也不動,」泰郎說,「我也發現了給你的卡好像就沒刷過,也不見你出門走動,總這麼呆著,暑假過後,我擔心你都忘了怎麼走路了,」
「沒什麼地方想去,」葉離說完,心裡有些疑惑,泰郎無緣無故為什麼會關心她白天不出去走的事情?蘇阿姨看起來也不像很多話的人,平時都很少聽她說什麼,更不用說和泰郎說話,還有就是,今天早晨,泰郎忽然打破了他們之間一直的曖昧,時間真是……巧的讓人不能不覺得奇怪。
「跟我去公司吧。」泰郎漫不經心般的提起,「公司每年也會接受幾個大學生寒暑假去實習,雖然也沒什麼工作交給他們做,但也算是給他們提供一個認識和瞭解社會的機會,你要是願意,我安排一下,當是消磨時間也好,當是給自己一個歷練的機會也好,怎麼樣?」
「有工資嗎?」葉離垂下眼簾,掩蓋住那一刻的心情,半真半假的問,「我聽說實習都是沒有工資的,還要被人使喚,那我不如去咖啡廳、快餐店什麼的打工,還能賺點零花錢。」
「這話聽起來,是我的錯了。」泰郎雙手一合,把葉離禁錮在胸前,臉頰輕輕摩擦著葉離的頭頂,「我的女朋友要去外面打工賺零花錢,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泰氏要破產了呢。」
「……」女朋友三個字落在葉離的耳中,震得她的心幾乎停跳,一種酸酸的感覺也隨之翻湧而出,女朋友,她想不到她能從泰郎口中得到這樣的承認,一時之間,在說不出話來。
「怎麼了?」泰郎感覺到葉離的變化,輕輕搖了搖懷中的人。「生氣了?給你工資,不就是工資嗎,你覺得多少合適,你覺得多少合適,就是多少,好不好?」
「嗯」葉離點點頭,在泰郎懷裡找到一個舒適的位置,安安穩穩的靠過去,第一次覺得,在他的身邊,有了安心的感覺。
她沒有再抬頭,自然沒有看到泰郎看著她流露出的若有所思。
泰郎覺得自己有些不正常了,莫邵東下了飛機之後曾經給他打過電話,放下電話的同時,莫名的,他就覺得煩躁,腦海裡反覆想起的,就是冬天的時候葉離遇到麻煩,莫邵東打電話給他的情形,這些趕也趕不走的念頭一直死咬著他不放,到了下午,他到底忍不住打了電話回來,這些日子,他可以和葉離保持著一種若即若離,所以從來不會打電話回來,結果葉離果然不在,蘇阿姨說她午前就出去了,看看手機上的來電顯示,時間大概與莫邪東下飛機進到城市中心的時間吻合。
整個下午,泰郎都覺得很煩,好多次想乾脆的打葉離的手機,問她在什麼地方,讓她馬上回家去,她是他的女人了,她該有這個自覺,莫邵東也好,劉天青也好,這些男人統統都該遠離她,只是,這個想法總在萌芽之後,又迅速的被他否定,他不能打這個電話,他不能讓自己這麼不正常,女人是他的女人,但女人和老婆終究不同,所以他不能要求她太多,因為他在要求她的時候,就等於給自己加上了一副無形的枷鎖,這不是他想要的,好吧,葉離要去見別的男人就隨他吧。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這一天他居然早早的就出了公司,開了車一路走,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已經站在了門口,蘇阿姨有些驚訝,但還是遞上拖鞋後,退回到廚房。
葉離還是沒有回來,五點鐘沒有回來,沒有電話,六點鐘,七點鐘……
而這套房子,最讓泰郎滿意的,就是陽台,很寬敞的那種,視野開闊,他喜歡站在這裡吸一支煙,思考一些事情,結果煙吸了一半,公事還沒開始思考,葉離的身影就出現在他的視野中,她走得很慢的樣子,在小區樓下甬道上一步一步走來,開到樓下的時候,忽然停住腳步,然後極慢的抬頭,似乎是向上看什麼。
其實屋子裡沒有電燈,這會是黑沉沉的,有事從下而上看,等到葉離想起,葉離根本不可能看到他,甚至可能什麼都看不到的時候,他的人,已經本能的後退,退入更深沉的黑暗當中了。
等候葉離上樓的時間,泰郎又在陽台前停駐了一下,他發誓,他這次真的只是無意一瞥,葉離方才站過的位置,這會又站了別人,淡色的短袖襯衫,雖然沒有抬頭,但那種熟悉的感覺已經自動自傲泰郎腦海中反應出一個名字,莫邵東。
莫邵東,這個時間,他出現在這裡,泰郎的眼光一冷,終於頭也不回的進了自己的房間。
葉離自然是見過莫邵東的,莫邵東和她說了什麼呢?泰郎不想去猜測,他只覺得,葉離的情緒並不高,因為他明明在家,但是葉離卻根本沒有發現,他覺得,就是這個真正讓他惱火。他從小到大,走到什麼地方都是人們視線的焦點,但是這次,他卻被忽視得很徹底。
可是葉離是他的女人,一覺醒來,泰郎忽然想到了那一夜,葉離在床上綻放的樣子,那是他的女人,他這些日子和她刻意的保持著距離,不過是想稍稍放緩他們親密的速度,葉離是個太過敏感的孩子,要傷害她很容易,但是要想讓她解開心防就很難了,他想和她在一起,雖然這個時間究竟會有多久,他不知道,但是,他還是想,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不是單純的只要男人對女人的慾望,這大約是他自私了。想得到的更多,不過現在看來,他好像還是不真正的懂女人,至少不懂葉離,男人和女人之間幾乎自古以來樂此不疲的彼此試探,漸漸曖昧,一點一點接近的愛情過程,她似乎一點也不懂。
也許他們的開始太倉促了,跨越了前面的幾乎所有過程,既然在想彌補已經不可能,那……就算了,他也不必要繼續隱忍下去,就遵循自己的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好了。
用自己的方法喚醒葉離,讓他和她一道探尋極致的快樂,泰郎覺得自己好像早就該這樣,葉離的身子軟軟的,她的喘息也是軟軟的,讓人只想更深的融入,然後得到一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滿足,他很少會覺得滿足,結束的時候居然覺得有點悵然。
葉離睡在他的懷裡的樣子也很可愛,看不到他眼神裡的憂傷,只是睡著,像個孩子,泰郎本來準備抱一抱她,然後就去公司的,結果最後不知道怎麼就迷迷糊糊的睡著了,等到秘書打來電話,他一條胳膊已經麻木的快沒有知覺了。
把葉離帶到公司去,這時他接電話一瞬間有的想法,其實他知道不該有這個念頭,公是公私是私,他一貫分的很清楚,但是這次,算他任性一回吧。
下午去公司,泰郎果然就載著葉離,他的秘書早等在樓下,今天正好有幾個大學生來實習,秘書就將葉離也送去公司的人事部,後來泰郎才知道,葉離被安排去了公司內部雜誌的編輯室,想想也覺得適合她,就不再多想。
上午的公事堆積先來,主要是幾個會議,他得親自主持,忙完了往窗外一看,天早黑了,表針也指向了九點,想到葉離,泰郎趕緊收拾東西乘著電梯下樓。
雜誌的編輯室在九樓,電梯打開的時候,九樓大多數的房間都沒有人在了,只有平台最裡面的一個小小的隔斷裡,還有檯燈的光亮,泰郎放輕腳步,過去看時,葉離正俯在桌前,認真的翻看往期的雜誌。
「還適應嗎?」泰郎輕輕咳了聲,等葉離抬頭看他的時候,問。
「挺好的,你公司的員工都很有趣,」葉離揚起了一抹微笑,她正看的是公司員工自己寫的工作趣事,想不到那些看起來那麼嚴謹的工作,也有人這個輕鬆有趣的一面。
「你喜歡就好,」泰郎拉葉離起來,「還沒吃晚飯吧,我們去吃飯。」然後隨手替她拿了包包,有關檯燈。
進了他專用的電梯,泰郎才一把摟住葉離,直接的親了過去,葉離自然是閃躲。小聲的說會有人看到。
「外面確實有監控錄像,但是我的電梯裡沒有。」泰郎呵呵一笑,一句話就堵住了葉離的嘴。
那天的晚餐很美味,是一家韓國料理,因為喝了點米酒,葉離沒等到家就睡在車裡,所以泰郎只能把飯後的運動推到了第二天早晨,他喜歡葉離臉色紅紅,軟軟的沒有一點力氣的樣子,不過這樣縱情的唯一後果就是,他們有差一點遲到。
嗯,他遲到不遲到本來是無所謂的但是葉離卻很緊張,而且又堅持不肯乘他的車進子一直進公司,迫的他提前一條街將她放下了,然後看著她小跑著往前衝,幾次差點和人迎面撞上,這樣的葉離,泰郎發現自己全然陌生,但不討厭,還有點點喜歡,所以等到後面喇叭聲響成一片的時候,他才發現他不自覺的放緩了車速,居然想跟他在後面。
葉離對工作適應的超乎泰郎想像的好,本來泰郎以為她會很難和別人溝通交流,因為記憶力,以前跟在謝依茜身邊的葉離,看見他的時候總是垂著頭,很少說話,明明不喜歡吃西餐,每次他請他們的時候,也不懂得拒絕,但是現在實際看來,葉離卻沒出這樣的情況,他偶爾閒了,會調九樓的錄像來看,葉離總是忙忙碌碌的新人在一個部門都這樣,被人指使,跑腿打雜,她也不嫌累,打雜的事情幹多了,他自己就贏得了其他正式員工的好感,畢竟他還沒讀到大二,在職場人眼中,這正經是個孩子,對它們的職位不純在威脅,大家也樂得指點她,開始帶著他一起去參訪公司內部這周或是這個月業績突出的同事,或是做些別的事情,然後葉離也開始寫寫稿件,雖然前面要署正式員工的名字,但是泰郎有個非常瞭解他的秘書,所以他總能第一時間看到他的文字,很清麗,這點和她的人很像。
不過泰郎也有些不滿意的地方,就是一周之後,葉離說不要和她一起下班了,好吧,他承認,他下班的時間不標準,經常很晚,讓她那麼乾等著也確實很難為人,「你晚上可以上樓來,我辦公室裡面有休息室,裡面有電視有書,你可以打法時間的。」泰郎說。
「我回家也可以看書看電視,蘇阿姨每天煮飯都沒有人吃,那多不尊重他的勞動成果。」葉離說。
第二十七章我想和你在一起(七)
「那你就尊重她的勞動成果去吧。」秦朗懶得和葉離分辯,轉身進了浴室,洗澡的時候想想,覺得自己有點奇怪。畢竟,把葉離弄到公司去,初衷不過是讓她沒什麼時間和莫邵東再多接觸。莫家這次對美國的市場寄予很大希望,莫邵東絕對在國內呆不長,等到葉離暑假結束,莫邵東早回美國開疆拓土去了,到時候就天下太平了。可是反過來想,自己剛剛說的話裡,賭氣的意味居然很濃,這讓他有些不甘心,裹著浴巾出來的時候,看見葉離已經半躺在床上,手裡翻看的是公司最新一期的內部雜誌。
「明天你就正常上下班吧,」秦朗一邊擦頭髮上的水珠,一邊說,「我知道你想正正經經的好好實習,不想公司裡太多人知道我們在一起,那就隨便你好了,不過我的話放在前面,正規實習有正規實習的規矩,你的上司要是對你的評價不好,我可不干涉的。」
「你說的,我會好好工作的。」本來看著秦朗似乎不太高興,葉離心裡有些忐忑,從小,秦朗在她或是謝依菡面前,都是溫潤如水的樣子,可是她也看過他不聲不響的把人打倒在地的狠絕。這些日子,秦朗對她無疑是包容的,她想做的,他總是答應。但是她不知道這包容的底限是什麼,她已經厭倦了做個乖順的寵物,但是卻不知道秦朗會不會讓她活得有些自我。其實看到秦朗面色一沉的時候,她已經決定放棄了,這是她最後的避風港,不能失去。
沒想到洗個澡出來,秦朗的態度就翻天覆地的變了,葉離不是不疑,只是也覺得自己可能想得太多了,所以很開心。畢竟,這次實習,是她第一次進這麼大規模的公司,她確實有自己的打算,畢竟這個世界上,沒什麼事她可以永遠依靠的,她能靠的就是自己,好好實習,將來對工作是很有好處的。而好好實習的第一步就是好好的融入這個圈子,她得和大家的作息保持一致,然後在別人約她一起吃飯逛街的時候,能夠同行,還是她在大學寢室的做人原則,就是不要和誰特別好,但是都要過得去,不能讓人覺得她古怪或是與眾不同。
不過第二天早晨,她就知道,秦朗沒有那麼好心,更沒那麼容易的就答應她。早晨五點鐘,本來是睡得最香甜的時候,他卻偏偏醒來,一雙手點火一樣在她身上到處遊走,最保守的睡衣也擋不住他。她要抗議,嘴也被立刻堵住。秦朗的吻很高明,他從來不是急急的到她的嘴裡探尋什麼,只是輕輕的吸允她的唇瓣,一點一點的挑逗她。
葉離覺得自己墮落了,她居然不討厭這樣的秦朗,反而情不自禁的想要更靠近他。
這樣輾轉纏綿的結果就是渾身軟綿綿的,癱在床上連起來的力氣都沒有。秦朗去洗澡後,葉離半睡半醒,直到床頭的鬧表蹦跳著唱歌,時間已經到了不得不馬上出門。這是她前一天睡前特意設下的鬧鈴,為了是留出乘公車的時間,可是她真的是渾身酸軟無力,等到勉強支撐著坐起來的時候,秦朗已經換過西裝,容光煥發,一邊吃早飯一邊提醒她,「遲到一次要記錄到你的實習檔案中,兩次直接讓你走人,你沒剩幾分鐘時間了。」
洗漱,吃飯,折騰完了,剩下的時間正好跟著秦朗去上班,畢竟,搭他的車,已經是她唯一不遲到的選擇。在路上葉離越想越覺得秦朗絕對是有意的,忍不住一眼瞪過去。秦朗若有感應,正好轉頭看過來,眼角眉梢都是笑容,四目相對,兩個人都是一愣。秦朗轉過頭去,手在檔位上輕輕一拍,葉離則轉頭去看窗外。
也許是車廂裡太過安靜,路上紅燈又多處處塞車,秦朗伸手打開了廣播,不知道是什麼頻道,女主持人的聲音溫軟如水,帶著江南女孩特有的糯糯,念的卻是一段陳年的文字,「誰是誰生命中的過客,誰是誰生命的轉輪,前世的塵,今世的風,無窮無盡的哀傷的精魂。我回過頭去看自己成長的道路,一天一天地觀望,我站在路邊上,雙手插在風衣的兜裡看到無數的人群從我身邊面無表情地走過,偶爾有人停下來對我微笑,燦若桃花。我知道這些停留下來的人終究會成為我生命中的溫暖,看到他們,我會想起不離不棄……」
「一大清早,就在這裡悲春傷秋,難道是情感傾訴挪到早間檔了?」女主持人念完之後,放了一段古琴曲,瞥見葉離若有所思,秦朗的心微微一動,岔開了話題。「這段文字,我記得以前在書上讀過,她念起來很好聽。」葉離將頭貼在副駕駛的玻璃窗上,長久的不再出聲,直到下車時,才被秦朗聽到那微微的一歎。
第二十八章山有木木有枝(一)
接下來的幾天裡,葉離非常忙碌,不知道是怎麼了,反正就是她們編輯室的工作特別多,每個人都團團轉,作為四處打下手的葉離,自然也跟著忙得夠嗆。一會要幫忙影印文件,一會要幫忙打一篇摘錄的文章,一會要打電話確認被採訪對像時間上是否合適,一會還要幫著倒咖啡、買盒飯……總之是恨不能手腳並用,一個人化身成幾個。這樣一整天忙碌下來,因為太累,再也沒人張羅逛街或是去酒吧玩了,每個人都恨不能早點回家去睡覺。
「葉離,你看,我答應了寶寶今天要去接他回家的,這時間來不及了……」又到了下班的時間,正在校對稿子的編輯張姐叫來葉離,滿眼為難。
「哦,校對吧,我來就好,我也沒什麼事。」葉離馬上說。
「那太謝謝你了。」張姐立刻喜笑顏開,把一疊稿子交到葉離手上,「也不是很急,你大概幫我校對一遍就行。」
「好,」葉離笑笑,點頭,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和最近幾天一樣,張姐開了頭之後,辦公室裡的其他幾個人也都忽然有了很著急的事。反正編輯室的工作大多沒有技術含量,他們就都一臉歉意的把剩餘的工作交代給葉離,然後一個一個跑得飛快。
事情是實在不少,等到秦朗下班,坐著電梯下來的時候,編輯室仍舊燈火通明,葉離正埋頭校對稿件,秦朗抬手在半開著的門上敲了兩下,葉離才抬起頭,也不過飛快的掃了他一眼,就說,「你先走吧,我還有事沒做完。」
「你們編輯室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忙了,這幾天怎麼都只留你一個人加班?」秦朗微微蹙眉,他加班已經習慣了,但是這幾天還要多呆一會等葉離,等也就算了,葉離白天也不知道幹了多少活,往車裡一坐就開始打瞌睡,到了吃飯的地方,根本都叫不醒,勉強叫醒她,也吃不下幾口東西,早晨抱她的時候,覺得她明顯瘦了,本來就沒幾兩肉的人,這麼折騰可不行。
「不知道,可能要出版了吧,事情多。」葉離頭也不抬,要校對的文稿字都很小,稍不注意就可能看串行。
「要出版了,還留你一個人加班,那我請這麼多人在這裡幹什麼,以後只要你一個人好了。」秦朗不滿,他不過讓秘書稍稍給這裡加點工作量,讓那些閒人別沒事攛掇葉離跟他們去玩,怎麼到頭來,工作都落到葉離一個人身上了?
「不至於吧,」葉離一驚,趕緊抬頭,討好的看了看秦朗,忙了一整天,秦朗的狀態還不錯,沒看出疲憊來,西服搭在胳膊上,襯衫的扣子比早晨出門的時候多解開了一顆,說這話的時候,眼神裡頗有些桀驁之色。
「至於,我餓了,我要你和我去吃飯,這些人耽誤老闆吃飯,都應該開除。」秦朗半真半假的說,「你陪我去吃飯,還是等明天這些人被開除?」
「有勞動法的,這條可不是合理解僱員工的條件,」葉離放下筆站起來,搖了搖秦朗的胳膊,「我還有一頁就校對完了,然後複印一份那個資料就可以走了,不然,你幫幫忙,屈尊一下,幫我把資料複印了,我們就能快點去吃飯。」
「得寸進尺是不是?」秦朗眉頭又是一蹙,讓他複印文件,他從來都沒幹過這種事情好不好,真是……可是葉離很少有這樣年輕女孩不自居流露出來的嬌柔,那樣的眼波盈盈,讓人身心一震,到底不太忍心拒絕她,只能拿過文件,開了複印機。他不太會用這個東西,不過幸好這活沒什麼技術含量,看了眼所有的按鍵,就可以使用,不然就要丟人了。
入夜之後,地下停車場裡空蕩蕩的,拖著葉離從電梯裡出來,秦朗隨手把西服甩到後排座上,伸手就把剛剛坐好還沒來得及扣安全帶的葉離用力抱到了懷裡,然後吻了過去。
這是他剛剛就想做的,不過估計在辦公室的話,葉離的保守性子不能接受。
噙住她的嘴唇,一點一點的吸允,開始的時候他不過是想要一個這樣的吻,但是葉離掙扎得太厲害,柔軟的身子在他的腿上扭來扭去,有些事情就變得不可收拾。
他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掀開了葉離薄薄的襯衫,一點一點的在她光滑的背上同時向上向下移動。他能感覺出葉離的身子在一瞬間的繃緊,然後只覺得自己的血液,好像也在這一瞬間都集中到了身體的某處。
「別——別在這裡——啊——求你——」手往下移動,他想有些需要無需忍耐,只是葉離的身子卻顫抖成一團,她緊緊的抱著他,但是大顆大顆的眼淚,卻撲簌簌的落在他的領口處,那些液體猶帶溫熱的,就那麼順著他的皮膚滾落下去。
「哭什麼呢?」慾望退卻了一些,秦朗苦笑,從懷裡拉出葉離軟綿綿的身子,黑暗裡,都能看到她眼睛裡水光一片。下意識的抬手去抹那眼淚,結果,手上越來越濕,那眼淚好像止不住了一樣,「別哭了,你不喜歡在這裡,我不勉強你。」秦朗一邊說,一邊準備將葉離抱回到副駕駛的位置。
結果葉離卻死死的抓著他的手臂,眼神裡有一種被拋棄了的小獸才有的淒楚可憐。不敢看他,卻偏偏抓著他不放手。
就這麼僵持了片刻,秦朗長長的歎了口氣,他開始覺得,女人出現在這個世界上,不全是為了給男人快樂,她們很大程度上,是為了考驗男人的毅力,比如眼前,他要親熱,她哭得什麼似的,他要放開她,她又委屈。
「好了,不哭,我不在這裡碰你,就抱抱。」他看不了葉離這樣的神情,把她摟在懷裡,微微調了調座椅的角度,手掌輕輕的扯平被他揉皺的衣服,一下一下的輕輕拍著她,等待慾望的平息。
晚上回到家已經很晚了,路過一家粥店的時候,他停車去買了葉離喜歡的鮑魚粥,她已經睡著了,方才在他的懷裡,就睡得很香甜,全然不知道他忍耐得多辛苦。不過粥最後還是落在車裡了,到家的時候他叫醒葉離,可是她睡得迷迷糊糊,下車就幾乎絆倒了自己,最後還是他抱著她進電梯,回到家。
這麼折騰人的女人,秦朗覺得他還真沒見過,所以決定第二天早晨好好的找補一下。不過第二天葉離卻破天荒的醒得比他早,那是第一次,她很主動的,糾纏他。
熱情的女人,秦朗不是沒有見過,但是葉離給他的感覺卻很不同,她太羞澀,即使做的是最大膽的動作,身體還是瑟瑟的顫抖,洩露了她的無措。她大概是太想討好他了,為了之前的事情,可是秦朗忽然覺得,自己之前有點禽獸,這會,是該他來補償她。
第二十八章山有木木有枝(二)
葉離暑假的最後幾天,莫邵東回了美國,臨出發之前,他約了葉離出來。
「這次去美國,真的要呆好幾年嗎?」葉離仍舊在秦朗的公司「當牛做馬」,不過不用再加班了。接了莫邵東的電話,她想了想,還是和領導請了個假,溜了出來。這次她想把和秦朗的事情告訴他,所以不再約了去學校,只約在秦朗公司不太遠的一家飯館見。同每次一樣,莫邵東來得稍稍早一點,等到葉離坐穩後,一大桌子的菜陸續擺了上來,不過這次兩個人都沒什麼吃飯的胃口和心情。沉默了一會後,葉離問。
「你跟我走嗎?」莫邵東沒有回答,反而問她,「這次去美國,我可能就不會回來了,你跟我走嗎?」
葉離垂下頭,手裡的筷子一下一下的戳著碗裡的獅子頭,她用很輕的聲音說,「謝謝。」
「謝我什麼呢?」莫邵東苦笑,這些日子,他已經猜到了結果,但是還是不死心。怎麼能死心呢,他太瞭解秦朗了,因為太瞭解,所以不相信,不相信葉離能在他那裡得到她想要的幸福。
「謝謝你對我這麼好,這麼關心我。其實我不值得你對我這麼好,我並不是一個好女人。」葉離輕輕的,卻深深的吸氣,只是仍抑制不住手指的微微顫抖。對莫邵東的感激,是發自內心的,因為沒有人真正的,在不圖她任何回報的時候,會對她這麼好,給她這麼多次選擇的機會。只可惜,她的一生,注定了不配得到這麼美好的人,不配承受那麼美好的感情。她想馬上說出和秦朗的事情,可是卻不知道從何說起。她和秦朗算什麼呢,該怎麼說?
「誰說的?」莫邵東在桌下的手漸漸握緊,良久才說,「說你不是好女人的人都是瞎子,你是很好的女人,值得被珍惜。葉離,你真的決定了嗎?他……秦朗,是你最後的選擇?」
「你都知道了?」葉離的臉瞬間漲紅了,猝然抬起頭,眼神裡有很多尷尬和侷促不安混雜在一起。
「是,我知道了,」莫邵東不打算再隱瞞。他看著葉離,不讓她的目光再逃避,一字一句的說,「我回來之前就知道了,所以我才一定要回來。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沒有說,因為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怎麼才能讓你知道,我喜歡你。葉離,我想你過得好些,至少比現在好。可是,可是我好像總是遲一步,我是不是太笨了?」
葉離搖頭,隔了會才說,「是我的運氣不夠好。既然你都知道了,正好,就忘了吧,當不認識我好了。」
「可以當不認識嗎?」莫邵東苦笑,「如果可以當不認識……不說這個,他對你好不好?」
「很好,」葉離點點頭,秦朗對她該是很好的,每天除非去應酬,否則都和她同進同出。那種感覺真的很像一對平凡的夫妻,彼此依靠,彼此相伴,只是……有些事情不能奢求,她明白的,所以應該覺得滿足。
「那就好,」莫邵東想了很久,才說,「葉離,我說的話,你要是不喜歡,就當沒聽到吧。但我今天不說,是真的,以後真怕沒機會了。將來的任何一天,你都可以來美國找我,來玩也好|Qī-shu-ωang|,常住也好,都來找我。其實我不該說這樣的話的,但是,葉離,我很擔心你,所以,你要對自己好一點,別什麼事情都自己憋在心裡。男人都是一樣的,有些事情,你不說出來,他永遠都不知道自己錯了的。」
「我知道了,」葉離揉了揉眼睛,再抬頭時,整個人就是一愣,莫邵東也馬上察覺了葉離神色的變化,轉頭向後一看,富貴竹做得綠色隔斷外,一個高個子的青年正在侍者的引領下翩然而來,可不正是他們說的秦朗。
「莫邵東,你這傢伙也太不夠意思了,回來這麼多天,除了一個電話之外就人影不見,」秦朗走近,目光飛快的在葉離和莫邵東臉上掃過,笑得雲淡風輕,「要不是人家約我來吃飯,在門口看見你的車,大概我就得專門去美國看望你了吧?」
「有段日子沒見,你的話還是挺多的。」莫邵東站起來,抬手握拳,不輕不重的捶在秦朗肩頭,秦朗也還了一拳給他,兩個人都笑了。莫邵東揶揄道,「請你吃飯的人呢,我看看誰這麼不開眼。」
「還沒進來就聽見有人念叨我了,我怎麼就不開眼了。」幾乎是莫邵東話音落地的同時,一團艷紅色飄了進來。葉離看清時,秦朗身邊已經站定了一個一身紅色連衣裙的年輕女人。其實紅色是挺大眾的顏色,但是也挑人,穿不好那叫一個俗氣,只是眼前這個女人明顯就非常適合紅色,濃烈的顏色越發襯托得出冰肌雪膚,整個人火焰一般,明艷照人。年輕女人一進來,似乎就直盯上了莫邵東,走過來時嘴裡還在抱怨道,「我剛才還說呢,這也不是正經吃飯的點,誰的車停得那麼討厭,擋在路中間保安也不管,原來是莫大少的車子。可是你也該有點公德心,可不是人人開車都有我的水準,一會不知道有多少台車因為停不進停車位,得在外面罵你呢。」
「是嗎?」莫邵東漫不經心的說,「那只能怪他們開車的技術不過硬。」
「瞧瞧,多少年都是這個樣子,和人說話愛理不理的,一點也不會討女孩子開心。」紅衣女人一直看著莫邵東,後者不鹹不淡的坐回到葉離對面,所以紅衣女人的目光也跟著轉到了葉離的臉上,「這個沒人可看著眼生,柔柔弱弱的,我見猶憐,真是林黛玉似的。莫邵東,你從什麼地方拐回來的,也不給我們介紹介紹。」
「你們不是吃飯嗎?」莫邵東皺眉,「秦朗,你還不帶她過去?」
「哦,你們點了這麼多也沒怎麼吃,何必再浪費呢。反正大家也都認識,不如一起吧。」秦朗側頭問紅衣女人,「那鄧大小姐的意思呢?」
「我?」紅衣女人或者說是鄧大小姐一笑,眉毛微微挑起,「我沒意見,我求之不得呢,正好可以認識認識這位美女。」說著,就想往葉離身邊坐,卻被秦朗抬手攔住。她略有詫異的問,「你這是幹什麼?」
「不幹什麼,正好我認識這位美女,所以,你還是別多費心思的。莫邵東可馬上要去美國了。」秦朗一笑,坐到葉離身邊,手臂輕輕一抬,搭在葉離身後的沙發靠背上,一眼看見葉離碟子裡的獅子頭已經被戳得粉碎,歎了口氣,抬手叫服務員過來換了新的食碟,重新夾了一些菜過去,「這個不合你口味就不吃,何必戳爛它。」
「沒有,我……」葉離想說她其實挺喜歡吃的,可是話到嘴邊又嚥了回去,乖乖的埋頭開始吃秦朗夾給她的菜。不等她吃完,秦朗就又夾了別的過來,所以小碟子裡總堆了不少食物,「我吃飽了,」她到底忍不住說。
「哦,」秦朗點點頭,看也不看別人,只看著葉離說,「吃飽了也再吃點,你太瘦了,我可不指望你成林黛玉。」
對面鄧大小姐目光一直在葉離、莫邵東和秦朗的臉上轉,這會忽然樂了,一邊叫服務員去取她上次寄存的酒,一邊頗為玩味的說,「今天這頓飯吃得值了,一會我請客,可別和我爭。」
第二十八章山有木木有枝(三)
「既然你要吃,你就自己慢用吧。」莫邵東臉色不好,目光在葉離臉上流連片刻,站起身,走了。
「你不追?」秦朗還是原來的姿勢坐著,卻閒閒的看著那位鄧大小姐笑。
「有什麼好追的,地球就這麼大,美國而已,他要有本事跑火星上去,我找不到他才算他厲害。」鄧大小姐不理秦朗,自顧自給自己倒了酒,反而對葉離說,「美女,喝一杯怎麼樣?」
「她不會喝酒。」不等葉離說出拒絕的話,秦朗已經說,「我們也吃好了,還有很多事情,就不耽誤你的事了,也先走了。」說完,拉著葉離起身,也快步的走開了。
眼看著鄧大小姐變成孤家寡人,一個人坐在桌前搖晃著杯子裡的酒,葉離覺得秦朗的舉動非常奇怪,忍不住就回頭看了兩眼。
「看好你腳下的路吧,不用擔心她,」秦朗明明頭也沒回,卻好像後腦長了雙眼睛一樣,「她可不是一般人,別被她的外表騙了。莫邵東被她纏上,還有得受呢,你還是離她遠點好,這女人發起瘋來,手黑著呢。」
「你不是很忙,怎麼跑這裡來了,也沒看你吃什麼?」被秦朗一路拖著上了車,葉離才想到,方才秦朗根本就什麼都沒吃,一直夾菜給她。既然不吃飯,為什麼會到飯店來呢?
「我是挺忙的,今天鄧芸來找我,說是要來和別的女人搶莫邵東。我根本懶得理她發瘋,結果一聽她那描述,又發現你脫崗,你說我能不來嗎?」秦朗半真半假的說,「葉離,這是最後一次啊,以後不許單獨見莫邵東。」
「我們就是吃飯,他要去美國了。」葉離不知道秦朗到底是什麼意思,但是於情於理,她覺得有必要為自己和莫邵東解釋一下。
「我知道,但是我不喜歡。」秦朗開著車子,自然目視前方,他說,「我們在一起,我不想你和別的男人走得太近,你當我自私吧。」
葉離沒有出聲,垂下頭,一下一下的扳著手指,等到過了兩個紅燈後,秦朗才又說,「生氣了?」
「沒有。」葉離答得很快。
「我的要求也不算過分吧,和你在一起之後,我也和其他女人保持距離的。」秦朗有些悶悶的,見葉離還不出聲,就自顧自的開車,走了一會,葉離才發覺不對勁,秦氏距離這裡步行也用不了這麼久,怎麼會還沒有到?抬頭看的時候,外面車流滾滾。
「這是去什麼地方?」葉離不明所以的問。
「你不聽話,也不理我,我決定找個地方,把你賣了。」秦朗鎖了車門,瞄了葉離一眼,「應該能賣個很不錯的價格,大學生都挺值錢的。」
「討厭,」葉離被他逗樂了,其實,她沒有生氣,秦朗忽然出現的時候,她是吃驚,然後惴惴不安;秦朗在別人面前旁若無人的和她擺出親密的姿態,她覺得尷尬且無所適從,幸而莫邵東什麼都沒說的離開。而秦朗牽著她的手時,秦朗說和她在一起後和別的女人保持距離的時候,她覺得在憂傷迷茫中,有了一些甜蜜。她要求的不多,這樣就很好了。
結果秦朗帶她去的卻是遊樂場。那天下午,他們在遊樂場裡玩了不少項目,滑沙的時候,葉離因為恐高,從高處衝下來的時候嚇哭了,秦朗一邊摟著她安慰她,一邊忍著笑,憋得渾身顫抖。為了報復,葉離拉著秦朗去玩她最喜歡的轉椅,一口氣坐了三次之後,成功的把秦朗轉暈了,幾乎當場吐出來。
「這些東西真是好多年沒玩過了,你小時候最喜歡玩哪種?」從過山車上下來,秦朗拖著葉離肩並肩坐在一張長椅上,繼續聽著半空中下一撥人的尖叫。
「轉椅。」葉離指了指秦朗深惡痛絕的那個項目。
「就是在天上轉轉,一點技術含量也沒有。」秦朗哼了一聲,對葉離硬拉他反覆坐轉椅表示非常不滿。
「這個是公園裡最便宜的,兩角錢玩一次。」葉離到了謝家後,沒來過遊樂場,謝依菡是從來不到這裡玩的,她也不能來,而在原來的葉家,每次學校組織遊園,她最多也就得到過兩角錢的零花。公園裡其他的遊樂設施都是至少要五角錢的,所以她就去坐轉椅,而且她也喜歡那種在空中飛旋的感覺,離開了地面,天大地大。
「很少聽你說小時候的事,」秦朗沒想到葉離的答案是這個,之前他還以為是葉離存心惡整他呢,因為今天的事情他多少有些歉意,所以決定任由葉離處置。沒想到,她還真是喜歡那個。葉離的童年他也聽謝依菡提過兩句,似乎是生活在一個並不寬裕的家庭。那個時候葉離剛剛到謝家,在他眼裡,還只是個很安靜的女孩,除了對她的身世感點興趣外,她曾經的生活,不是那個時候的秦朗會關注的。這樣一想,心裡不是不憐惜,抬手摸摸葉離的頭髮說,「我小時候也只來過一次遊樂園,那時候還沒這麼多遊樂設施,但是公園裡人山人海的,玩什麼都要排長隊。我和莫邵東都懶得排隊,就轉身離開了,結果那天把帶隊的老師幾乎急瘋了,找到我家的時候,我已經睡午覺了,哈哈,我媽氣得夠嗆,說我無組織無紀律。」
「你還幹過這樣的事?」葉離聽得有趣,也就忘了自己因為回憶引起滴鬱鬱,她對於秦朗兒時的瞭解,也都來自謝依菡的描述。但是在謝依菡的講述裡,秦朗一直是高大陽光,溫暖謙和,是一種守護者的姿態存在的,天上的星辰一樣,只能仰望。
「什麼叫我還幹過這樣的事?」秦朗似乎微微不滿,低頭在葉離的臉上懲罰似的重重親了下,又放低身子把頭枕在葉離肩頭,才慢慢的說,「七八歲的孩子狗都嫌,誰不是從那個時候過來的,我那時候的豐功偉績,說出來都嚇死你。」
「比如呢?」葉離微微側頭,臉頰的肌膚就蹭到了秦朗的臉上,身子被秦朗箍住,不讓她再移動。「說來聽聽呀,」她放柔聲音,覺得這一刻,真是安寧。
「比如呀,很多了,你想聽哪方面的?」秦朗的聲音也軟下來,唇一點一點的在葉離臉頰上擦過。
「懶得理你。」葉離怕癢,趕緊推他,兩個人笑成一團。
開學之後,葉離拿著實習鑒定回了學校,大二的課程也蠻緊張的,不過她還是退掉了寢室,每天早晨上課就去學校,放學就回秦朗的家,兩點一線。秦朗的應酬不少,但是總會回來,不過晚歸的時候他通常會很小心,用最輕的腳步進入臥室,然後安睡到天亮。不過他的生物鐘很準時,除了極個別宿醉的早晨起不來之外,五點鐘一定會醒,然後就用自己的方法弄醒葉離。
清早激烈纏綿的結果就是葉離常常遲到,秦朗送了她幾次之後,葉離發現那台邁巴赫實在是太醒目,就堅決不要秦朗去送。兩個人為了這事僵持了幾天,協商的解決結果其實也是秦朗堅持的,他要買部車給她代步。葉離不會開車,所以還要請個司機,葉離自然堅決不幹,秦朗也不肯讓步,最後葉離只能決定自己去駕校,考到駕證後,自己開車。
第二十八章山有木木有枝(四)
葉離的第一台車是北京現代,而之前,秦朗讓人給她提供選擇的是甲殼蟲或是奔馳的小跑。她也喜歡那種車流暢的外觀設計,但是不敢開。她還是一個學生,沒有有錢的父親,開這種車,幾乎就算是直接告訴所有人,她是有錢人的情人一樣了。所以如果一定要有一台車,她更希望是越普通的越好,普通的車,也好停放。她在學校附近發現了一個停車場,車子就停在那裡,也不擔心丟掉。
一個學期,葉離覺得自己演示得非常成功,在校園裡,她還是一個普普普通的大學生,每天上學放學。雖然偶爾遲到,但絕對不曠課,認真寫作業,認真讀書,班級裡出人頭地的機會從不去競爭,對每個熟悉的人微笑。雖然不參加什麼社團,但是也算積極響應各項活動。老師都很喜歡她,同學們也都對她很友善。下午放學回家,蘇阿姨已經把屋子收拾得井井有條,每天給她煮她想吃的東西,偶爾膩歪了,秦朗回來得早,他們就一起去找私房菜吃。秦朗很懂得吃,知道很多地方什麼東西好吃。不過他不太常有這樣的時間,一個月三兩次吧,他們會手拉手去吃飯,然後看場電影什麼的,再和很多如他們一樣年齡的年輕人一樣,從影院出來,手拉著手回家,然後在床上極盡纏綿。
葉離開始覺得,秦朗是愛她的,那是在大三那年的寒假前幾天。開了一年的車,她自詡已經滿熟練了,那天雖然早晨下了雪,但是看著雪不大,她還是開車去了學校。
下午班級突然通知有活動,要去慰問孤寡老人,葉離才想起來前幾天捐過款,班幹部已經用這些捐款去買了米面油什麼的年貨,要趕著在放假離校之前把慰問的工作完成。
孤寡老人的家離學校不近,一趟來回,天已經黑了,雪一直在下,融雪劑讓早落地的雪融化了,但是又被新雪覆蓋,走著就顯得有些光滑,但是露天停車場裡的車子大部分都被開走了,葉離想了想,冰雪路面她也開過了,慢點問題應該不大,就還是開著車。
一路上都很小心,街上車多,誰的速度也快不起來,幾次車出現側滑,也都有驚無險,葉離忍不住在心裡誇自己膽大心細,就這麼在路上一點一點的蹭,耗了將近一個鐘頭,終於,遙遙的就要看到小區了。
路口的紅燈轉為綠燈,排在第一的葉離汽車,然後,行到路中間的時候,一台車忽然失控般的,從本該等紅燈的交叉路口中衝了出來,等到車燈晃進葉離的車裡,她被驟然的雪亮刺激得瞇起眼睛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晚了。
那時一股巨大的衝力,伴隨著「匡」的一聲巨響,葉離覺得自己的頭重重的撞在左側的玻璃窗,車子瞬間失重了一樣,在地面漂移,被推著衝向了對面駛過來的車子,然後是接連的「匡匡」幾聲。
溫熱粘稠的液體就那麼毫無徵兆的湧進眼睛裡,葉離覺得整個人是身不由己的,被眼前的巨大的黑色漩渦吸了進去。
那是秦朗生平目睹過的最驚心動魄的車禍。因為下雪,他叫了司機開車,特意提早從公司回來,在路口等燈轉彎的時候,一台車從他的車旁闖燈急速駛過,司機剛說了聲,「這司機……」那台車就已經在距離他們幾米之外,一頭撞上了路面正常行駛的一輛銀灰色的車子,發出匡的一聲響後,居然沒有停住,而是側推著被撞的車子,又衝進了對面行駛的車群。持續的碰撞聲繼而連三,所幸對面的車開得都很慢,沒有造車更不可收拾的局面。秦朗皺眉,看了看時間,車禍發生後,路面迅速擁堵,看熱鬧的人不顧危險的圍過去,有人報警,有人要救人。這場面讓他覺得煩躁,本來想趕在葉離吃晚飯之前到家的,今天他還買了葉離喜歡吃的提拉米蘇給她,再晚回去,她就吃不下了。
「秦先生,那台車好像是葉小姐的。」正煩著,司機忽然轉頭,有些驚恐的說,「您看那車號,真是葉小姐的車。」
葉離昏迷在車裡,臉上都是血,車子的兩側車門都扭曲變形了,透過車窗被撞碎的玻璃,秦朗覺得他已經不會呼吸了,只衝過去,伸手進去,想摸一摸葉離的臉。
第二十八章山有木木有枝(五)
葉離在去往醫院的路上就醒來了,救護車開得極快,在不得不減速的時候,後輪就明顯的側滑,所以人躺在車裡總覺得暈頭轉向,周圍的人都很陌生,除了握著她一隻手的秦朗。她想坐起來,但是脖子和頭好像被固定了,動不了,只能求助一樣的去捏秦朗的手。
「不怕,我們馬上到醫院了,馬上就到了。」秦朗一直看著她,眼神散亂,對於她的醒來好像一時都沒有反應過來,總到了她捏他的手時,才急切的欠身過來,一隻手仍舊握著她的,另一隻手輕輕的摸了摸她的臉頰,聲音很啞,安慰她說,「痛嗎?不怕,一會就好了。」
葉離在醫院住了三天,她有輕微的腦震盪,頭皮有外傷,手上擦破了皮,萬幸都不算嚴重。不過她的車就沒這麼好的運氣了,被撞得亂七八糟,保險公司給拉去了修配廠,秦朗卻讓人直接把車處理掉,為此葉離還有些難過,那台車陪了她一年多,秦朗的處理肯定不是賣掉,多半是直接砸了。
那幾天秦朗一直陪她住在醫院裡,醫生讓她臥床休息,秦朗就真的整天看著她,連去衛生間,都不讓她自己下地走,而是來回抱來抱去,弄得她都有點不敢喝水了。
白天睡得多了,葉離常常在半夜就醒了,再也睡不著。秦朗就睡在她身邊,和在家裡一樣,不過醫院的病床小,他們擠得更近,秦朗摟著她,夜裡卻總驚醒幾次,每次發現他醒來,葉離都趕緊閉上眼睛,裝成熟睡的樣子,然後覺得秦朗的手一下下輕輕的摸著她的頭髮,有時候是隔著紗布輕輕親吻她的傷處,然後幾乎無聲叫她的名字,說著,別離開我。他的動作非常輕,如果不是葉離醒著,幾乎不會察覺。
那種被愛被珍惜的感覺,之後一直留在葉離的記憶中。
肇事的人也在醫院住著,是個小太妹,頭髮染得紅紅綠綠的,家裡有錢,不到年齡,家裡就花錢給她弄了駕照,那天開車出來玩,事前還喝過酒,加料的酒,所以當時神志不太清楚,而且路況不好,就撞車了。
撞車之後,小姑娘一點都沒覺得愧疚,在被父母壓著來葉離的病房賠禮道歉的時候,嘴裡還嚼著泡泡糖,她的胳膊骨折了,用繃帶吊在脖子上,看見葉離張嘴就說,「你可真倒霉,開得破車一點都不禁撞。」再被父親一巴掌打在身上後又不服氣的說,「本來就是,沒撞死你算你運氣好。」
小姑娘的父親臉都綠了,看著秦朗,吶吶的說,「這孩子讓我慣壞了,秦總,都是我們的錯,管教無方。」
小姑娘對秦朗卻很感興趣,眼睛一直咕嚕嚕的瞄著他,也不避諱人的對母親說,「媽,這個男的長得真好,那個醜八怪配不上他,不如我去撬過來怎麼樣?」
這大概是葉離第一次看到秦朗生氣了,臉色陰沉,看也不看那一家三口,只吐出一個字,「滾!」
三口人沒馬上走,都是還有話說的樣子,不過被人硬拖出去了。後來葉離聽說女孩給送去管教了,那家也破產了,弄得很潦倒,覺得有點於心不忍,畢竟她也沒怎麼樣,撞壞一台車而已,修修也可以開。
告訴她這些的人,是一個優雅的中年女人,過去葉離也跟謝依菡見過一次,在秦朗的家裡。是了,那是秦朗的母親,據說是出身真正的名門,祖上在清朝、民國都當過高官,這也是謝依菡說過的,秦朗很少提及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