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七章飯局

  「聽過戲嗎?」玩鬧到半夜,酒助了睡眠,第二天中午,莫西北才出現在春風如意樓。

  「和聽戲有什麼關係?」慕非難比了個「殺」的姿勢,「昨天晚上就該這樣,解決掉跟著咱們的人。」

  「那就沒意思了,我喜歡聽戲,戲文從來不會在主角沒出場之前結束,眼下,我們就當自己在一場戲中好了,很多主角還沒來得及登場,總得給他們表現的機會。」莫西北冷笑,「玩遊戲我最喜歡,這回大可以陪他們玩個過癮。」

  「我喜歡你說這話的神情,」慕非難說,「我們天生一對。」

  莫西北這次沒回答他,只給了他一個看白癡一樣的眼神,轉身又預備走開。

  「等等!」慕非難趕緊叫住她,「你這裡的廚子都放假了,我在你這裡住著,一日三餐都不能保證,今天早飯我就沒吃到,我要求住到你宅子裡去。」

  「哦,我忘記了,你為什麼不出去吃?」莫西北一副剛剛想到的樣子,然後也不理會慕非難,而是直行出去,一邊嘀咕,「我怎麼忘了,休問先生也沒吃飯的地方呢。」

  這天,莫西北家的飯桌上空前熱鬧,她平時少在家裡用飯,所以慕容連雲同楚俊風前後來到飯廳,都被飯廳裡的陣容嚇了一跳。莫西北雖然不常見,當然也帶不來如斯效應,倒是飯廳之上,一坐一站的另外兩個男子,一個斯文俊秀,一個絕艷傾城,晃得端著杯盤碗盞的丫鬟、僕婦一陣的眼花繚亂。

  慕容連雲自然立即認出了其中一人,就是數日前,莫西北房中衣衫不整的那個絕美男子,當時就覺得十分尷尬,拿眼睛瞄了瞄莫西北,幾乎忍不住開口質問。只是一時又想起楚俊風站在身邊,另有一個坐在一旁的男子,雖然好像在春風如意樓見過,但是她並不認識,只能忍下來。

  楚俊風自然也一眼就認出了屋中的另外兩個男子,也立即就感覺到身旁的慕容連雲渾身湧起的緊張和戒備,甚至……殺氣。眼睛飛快的在屋內三人身上轉過,心中雖然有疑惑,然後他卻只是不動聲色的一笑,率先打破了略顯緊張的氣氛,「今天好熱鬧,西北,你是主人,不為我們介紹嗎?」

  「還需要特別介紹嗎?那顯得多生疏呀,」莫西北有意無意的看了看屋中個人的表情,「你們都見過了吧,這是休問公子,這是……非難公子,哦,這是楚公子,還有慕容姑娘,然後鄭重介紹,本人莫西北,好了,介紹完畢,我餓了,還是吃飯吧。」

  屋中眾人聽了莫西北的簡單介紹後,除去休問依舊神情自若,各人心裡卻都不太平靜,慕容連雲首先把臉一沉,「既然莫大哥有客人,連雲在此多有不便,還是先告退吧。」問先生是我請來的最好的琴師,非難公子是我的朋友,沒什麼不方便,你早晚也要同他們認識的。」莫西北攔住了慕容連雲,和悅的說「咱們江湖兒女不拘小節,不必迴避。」

  莫西北已經把話說了,慕容連雲也不好堅持離開,只氣得白了「他」一眼,便挨著坐下。

  慕非難原本就站在莫西北身邊,這時倒故意抬抬下巴,對慕容連雲露出一抹非常挑釁的神情,搶先一步,坐在了莫西北的另一側。

  休問和楚俊風此時都很平靜,對三人的波濤暗湧全不留意,分別落座在下手。

  菜一道接著一道的迅速上來,莫西北於吃是最講究不過的,每一道菜都整齊的盛在銀盤中,配上同樣的銀筷子,華貴卻又並不張揚。

  「西北,你每天用這麼重的筷子,能吃下去飯嗎?」慕非難夾了一筷子茄子,沒吃出什麼味道,又吃一口獅子頭,依舊沒吃出具體的滋味來。

  「還好,習慣了。」莫西北用銀匙舀了小半碗排骨冬瓜湯,這湯燉足了火候,去了上面的油皮,清淡之中不失肉湯的營養,只是味道……「兩位覺得我家的菜如何?」

  「不愧是大廚,我算是明白了,好菜就是把菜弄得一點也沒有本來的風味,從這點上看,你家的菜,非常之成功。」慕非難夾了條雞腿,歎了口氣,「我倒很懷念那天你做的烤雞。」我什麼時候做過烤雞?……你說那次,可是你不是沒吃嗎?」莫西北想起自己最近有限的幾次下廚經歷。

  「誰說我沒吃,我只是沒讓你看見,哼,不然,你以為雞胸脯去了什麼地方?」慕非難旁若無人的抱怨,對莫西北另一側慕容連雲投過來怪異的一瞥全然不加理會。

  「我還以為燒焦了,反正也是吃剩準備丟掉的。」莫西北聽了倒是很得意。

  「分明是你故意留給我的。」慕非難爭辯。

  「啪!」的一聲,慕容連雲猛的把筷子拍在了桌上,「莫大哥,我吃飽了,先回房間了。」撂下一句話,人轉身就往裡面跑去。

  「她怎麼這麼激動,西北,你家這個美人脾氣可真是不小。」慕非難涼涼的來了一句。

  「非難公子,那是因為你一直批評的菜,是人家慕容小姐花了整個下午,專門做給莫公子和我家公子吃的。」田心一直站在一旁,這時忍不住為慕容連雲鳴不平,「慕容小姐的身體剛剛好一些,就惦記著想親自下廚煮幾個菜給莫公子,只是有些人……」他的話沒有說完,因為楚俊風轉頭看了他一眼,不消說話,田心已經乖乖閉嘴。

  「如此是我的不是了,原來慕容小姐蘭心HUI質,不僅人生得美,還燒得如斯好菜,西北,你真是有福氣呀。」慕非難忽然改口,誇讚了兩句後,把手一攤,「你看,我誇獎她,可是她偏偏已經走了,可惜了,我難得誇獎一個人的。」

  「是我的不是,沒能使諸位盡興。」莫西北也放下筷子,對休問說,「讓先生見笑了。」

  「休問不覺得可笑,菜很美味。」休問此時才停了筷子,淡淡的回了一句。

  無人見處,楚俊風的左手在桌下緊握成拳,片刻鬆手後才說:「西北,你去看看慕容姑娘吧,她下午是很花了心思的,如果非難公子覺得沒有吃好,不如請廚房另做了合您口味的,送到前樓去如何?」「好呀,西北,我再去買昨天的女兒紅,晚上咱們一醉方休。」慕非難倒不客氣,一邊說著,一邊看了楚俊風一眼,兩人的目光相碰,沒有火花,只是屋中眾人,卻無端覺得室內溫度驟然降了兩度一般。

  僵持間,休問告辭起身,邊走邊有意無意的拉了拉領口,看向窗外道,「夜深,果然風涼了。」

  莫西北來到慕容連雲的屋子時,眼前的女孩已經哭出了一對兔子眼睛,「這是何苦,你身子才好,雖說女人是水做的骨肉,也架不住天天這麼一哭呀?」莫西北笑著調侃。

  「還說,你這個黑心的……」慕容連雲被莫西北逗樂,但一句話沒說完,淚卻又下來了。

  「哭總要有個緣由,你說說看,這回為了什麼?」莫西北遞上手帕。

  「莫大哥,我想過了,我這樣寄人籬下,終究不是長久之計,今天你的朋友這樣輕視我,他日難免更多的人瞧我不起,我們無名無份,我再住在這裡,也不妥當。」慕容連雲拭淚道,「不如我搬出去,這樣,你也不用為我所累,滯留京畿,豈不皆大歡喜?」

  「連雲,你為什麼要這麼說,你明知道,我答應過,要照顧你一輩子的,所以,我根本不會把你獨自留下,面對東廠的虎狼,你又何必一而再的如此說呢?」莫西北正色,握住慕容連雲的手道,「我只想你可以快樂的生活,我做什麼,也是為你好。」

  「莫大哥,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是我終究是個女人,我要的,不止是你對我好。」慕容連雲垂著頭,似乎鼓起了很大的勇氣,才抬起頭,眼神裡放射出奇異而狂熱的光芒,聲音也提高了,「莫大哥,我喜歡你,我愛你,可是,你愛我嗎?我想嫁給你,做你的妻子,堂堂正正的站在你身邊,再不害怕別人看我的眼光,可是,你願意娶我嗎?讓我做你的妻子?」

  「你要嫁給我?你確定?」莫西北臉上並沒有特別的表情,只是聲音凝重,這幾個字,彷彿一字一字,都重有千斤,這幾個字說得很慢,說話的時候,莫西北的眼睛也盯著慕容連雲的。

  有一瞬間,慕容連雲只覺得「他」看向自己的目光,彷彿是深洞,吸引著自己墜入,然後久久的懸在半空,找不到落地的感覺,但是她還是用力的點頭,嘴裡的聲音彷彿不是自己的一般的沙啞,但是同樣很清晰,她說「我願意。」

  「即使萬劫不復嗎?」莫西北有一瞬的迷茫,她說不清自己看到的是什麼人,連雲還是南離,她只想大笑,亦想大哭,這世上,難道真的還有如南離一樣,為愛義無反顧,雖死無悔的女孩嗎?

  「即使萬劫不復。」慕容連雲回答了這個問題後,心反而平靜的落地了,萬劫不復,已經不怕萬劫不復了,那還怕什麼呢?

  「夜深了,改天再說吧。」莫西北忽然覺得自己在做一件極其殘忍的事情,對一個仍舊相信愛情,願意那自己所有的一切換取愛情的女孩,做一件極其殘忍的事情,她煩躁的起身,就要逃走。你要逃走,你果然不愛我,即使我愛你愛到已經如此卑微,為什麼呢?你喜歡男人,喜歡那個美得妖艷的男人?」慕容連雲再也忍耐不住,從後面抱住莫西北,「我不讓你走,不行,你是我的,我先認識你的,我不能讓任何人搶走你。」

  「連雲……」莫西北終於下定決心,不能再拖,她原以為一起生活久了,慕容連雲就會如楚俊風、慕非難一樣,看出自己的身份,然而,似乎沒什麼作用,那麼,最好的辦法就是坦白,趁著傷害還可以彌補。

  「西北,你在嗎,我有急事說。」她正要揭開謎底,不妨,窗外忽然有人揚聲叫著她的名字,是楚俊風。

  「連雲,你先好好睡覺,明天再說,楚大哥在外面。」莫西北只得這樣說。「為什麼要等明天?」慕容連雲的臉上卻浮現出奇異的笑,冷而虛無,「就今天說,讓楚大哥做個見證也好,」說著,一把拉開房門,對楚俊風說:「楚大哥,當日我……爹將我許給莫大哥,你也在現場,是吧?」

  「是,怎麼提起這個?」楚俊風一臉迷茫,看了看神色迥異的兩人,最後看向眼神狂熱,笑容卻冷漠的慕容連雲。「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是這麼說吧?」慕容連雲卻飛快的再問。

  「沒錯。」楚俊風回答。

  「那好,今天楚大哥就做個見證,莫大哥,如果你不想要我,就痛快的說出來,我大不了一死,省得這樣受零星的折磨。」慕容連雲拔下髮簪,抵住喉嚨。

  「這是做什麼?」莫西北和楚俊風同聲說。

  「求個了斷,莫大哥,你給我個痛快好了。」慕容連雲笑容淒絕,眼神已經渙散。

  「一樁美事,何必鬧成這樣?」楚俊風拉了莫西北的衣袖一下,「快定個婚期吧。」

  「你?」莫西北詫異的看了楚俊風一眼,又瞧著慕容連雲咽喉的肌膚已經滲出血珠,只得長歎一聲道,「就三天後好了。」

  第八章婚禮

  「你為什麼不讓我乾脆點把真相說出來?」婚事一定,慕容連雲便如海綿浸入水中一樣,迅速恢復的勃勃生機,催促著莫府裡的人很快就行動起來。有錢辦事容易,雖然如此倉促的準備,但是第二天一早莫西北起身,還是發現院子裡四處紅燈高懸,彩綢飛舞,想想昨天夜裡楚俊風根本什麼都沒說,終究覺得奇怪,早飯也不吃,就直接到了他暫住的院子。

  「當時慕容姑娘的狀態不好,我怕你萬一說出來,對她刺激過深。」楚俊風身體已經基本復原,剛剛練了功,整個人倒是神采飛揚。

  「你怕她想不開,那婚期到了,卻沒有新郎,她要怎麼辦?」莫西北對楚俊風的答案嗤之以鼻。

  「好吧,你一定要我直說,我就直說,你昨晚難道不是故意激她,最近你家裡多事,難道你沒有懷疑這些是慕容松濤所為,難道你就不想逼慕容松濤現身,如果你沒有這樣的想法,那是我做錯了,我願意馬上去幫你把事情說開,你說,你要我這樣做嗎?」楚俊風把田心支出去守著院門,慢條斯理的說,「西北,你的善良是優點也是缺點,你本來不該是這麼優柔寡斷的人,我不明白,為什麼事情一遇上慕容姑娘,你就整個人好像完全變了一樣。」

  「你果然是故意的,」莫西北一聽楚俊風的話,就知道楚俊風已經將一切看在眼中,一時忍不住盯住他看了幾眼,人依舊是那個人,甚至溫和的神情也沒有半點不同,只是不知為什麼,她的心裡就徒然升起了一種寒意,壓在胸口,讓她隔了好一會才平穩了氣息,「你說我激她,你何嘗不在激她,連雲本是個很好的女孩,她不該捲到這些是非當中去的,你明明知道她對你已經有了情意,又為什麼要這樣的逼她呢?」

  「西北,傻女孩,情意要放在正確的人身上,才能幸福,如果錯給了不該承受的人,長痛反而不如短痛。」楚俊風也看著莫西北,眼神一如既往的平靜,心中卻複雜的纏繞糾結於一處,他不知道該怎樣克制自己,去遠離這一生可能惟一出現的一次誘惑,他只知道,心裡越是警告自己不能靠近,自己的身體甚至大腦和意識,就越會指引自己向相反的方向行動。

  「可是,什麼是對,什麼是錯,不試過,又怎麼會知道。」莫西北留下這樣一句話,轉身離開。

  下午,錦繡織坊送來了兩套鮮紅的吉服,衣裳的下擺用金線繡著龍鳳呈祥的圖案,華貴到了極處。

  「聽說這原是錦繡織坊為一位什麼王爺迎娶王妃特意繡制的,沒想到,王爺還沒用上,就壞了事,衣裳製作太精緻,作價高得離譜,加上兆頭總是不好,一直閒置著,想不到今天倒送來了這裡。」慕非難還沒進屋,已經眼見的瞧見桌上紅漆托盤裡的吉服。「我也不知道,這衣裳怎麼就到了這裡。」莫西北苦笑,拎起衣裳細看,下擺的龍腳都被人剛剛改動過。

  「也好,做戲就做足全套,來把衣裳穿來看看。」慕非難倒對龍爪不趕興趣,一把搶過衣裳,就往莫西北身上披。

  因為莫西北衣裳的尺碼要比正常北方的男子小,所以織坊在送衣裳前來時已經進行了修改,此時穿到身上,倒別有一番英挺俊秀,風姿颯爽。

  「真好,要是穿在我身上,你做新娘子,就更好了。」慕非難連連讚歎,嘴上依舊不忘佔便宜。

  「大白天,你就做夢了,你準備的事情如何了?」莫西北一腳看似無意的往慕非難腳上踩個正著。

  「沒問題,露面一准抓到他。」慕非難用力把腳抽出來,聳聳肩。

  「希望到時候,連雲不要太恨我才好。」莫西北黯然的歎氣,自己為了自保,無所不用其極,明知是錯,居然也一路任自己錯了下來。

  「她不該恨你的,」慕非難將莫西北拉到身前,「你給過她機會選擇,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她沒有選擇你,所以,你也不必顧忌她。

  婚禮前夜,莫西北悄悄帶著一件東西來到慕容連雲的的房間,按照風俗,這一夜他們本來是不該見面的,所以慕容連雲對莫西北的到來很驚訝,乍一開門,瑩白的臉頰上,燭光也掩飾不住悄然紅成一片,聲音更如蚊蠅一般,細細輕輕的問了聲,「這個時候你怎麼來了?」

  「明天就成親了,我一直沒有找到合適送給你的禮物,幸好想起了一件東西,我先拿出來給你看看。」莫西北聲音也壓得極低,進門後自內將門栓好,這才輕輕將包袱打開,層層疊疊後,直到一把銹跡斑駁的短刀出現在慕容連雲面前。

  「你是怎麼得到了,你把爹他……」慕容連雲瞪大了眼,一直在看莫西北的手,此時一見短刀,卻受到了極大的驚嚇一般,幾乎立時腿一軟,人就跌在了地上,眼淚在眼圈中滾動,眨眼間就潸然落下。

  「你別這麼激動,慕容松濤不是親口承認,他不是你親生父親嗎,怎麼見著把刀,還是反應這樣大,早知如此,我就不拿這個出來了?」莫西北伸手拉起連雲,懊惱不止的安撫她止住哭聲。

  「莫大哥,人不都說,生親不如養親,十幾年裡,爹一直待我如親生一般無二,我總不能相信,他說的是真的。」慕容連雲伸手小心的摩梭刀鞘,「這刀,你是怎麼的來了,他真的死了嗎?」

  「你想太多了,傻丫頭,當時你爹他雖然墜崖,但是我也掉下去了,我沒事,估計他也沒事,至於這刀,卻是我無意中買回來的,前些日子,一個當鋪收了當,覺得不值錢,正在抱怨,我恰巧經過,冷眼瞧著熟,彷彿在什麼地方見過,那老闆又抱怨不止,我就贖了回來,也瞧著像是你爹當時用的那刀,只是我雖見過兩次,但是都沒看真切,你再看看,真是你爹的嗎?」莫西北問。

  「是,我不會認錯。」慕容連雲拿起刀又前後左右上下的仔細看了幾回,回答時語氣已經是斬釘截鐵,只是抬眼再看莫西北時,眼角卻流露出淡淡的悲傷與絕望,她的目光長久的停留在莫西北臉上,彷彿想用力記住什麼,最後逕自癡了。

  莫西北也一直留意慕容連雲的神情,眼瞧著她眼神中不可遏制的浮現出的傷悲,心裡也是一陣難過,輕輕抬手,抱住了連雲一直顫抖的身子,低低的說「連雲,你一直在發抖呢,怎麼了?」

  「我害怕,大哥,我明天就要嫁給你了,我真幸福,可是我擔心,我抓不住這幸福。」慕容連雲輕聲說,淚水卻迅速濡濕了莫西北的衣衫。

  「傻孩子,別想太多了,早點睡吧。」莫西北的手輕輕拍在她的身上。

  「是呀,我還真是傻,居然高興得哭了,」慕容連雲退開兩步,用手指胡亂的抹了抹眼睛,對莫西北說,「我爹即便還活著,也是不可能參加我的婚禮的,這把刀是我爹最愛的東西,大哥,你能讓這柄刀到時代替我爹,把它放在主位上,我們拜天地的時候,就對它跪拜,對我來說,就和跪我爹一樣,行嗎?。」

  「刀是凶器,你不覺得不吉利的話,我也沒有意見,這本來就是要送你的禮物。」莫西北一笑,「好了,小花貓,去睡覺吧。」

  翌日,慕容連雲在府後門上了花轎,浩浩蕩蕩的迎親隊伍敲鑼打鼓的走過大街小巷,雖然是一早,也引來不少人的圍觀。

  成為新娘,穿著最昂貴美麗的嫁衣,嫁給一個自己愛也愛自己的人,是每個女人從年少時起就有的夢想。慕容連雲坐在花轎中,想努力的讓自己笑笑,外面圍觀的人群應該有不少是和自己一樣年輕的女孩吧,她們都正在羨慕著自己,可是,笑又有多麼難,只有她自己知道。所有這一刻的風光無限,都是鏡花水月一般的虛幻到無法捕捉,今天之後,她的人生又該何去何從呢?

  終於忍不住用手指輕輕揭開轎簾的一角,透過眼前的絲絲密密的紅,她看到了久違的街市,久違的熙熙攘攘的人群,也聽到了久違的叫賣聲聲,這就是自由,今天之後,是不是她就可以重新得回這種自由?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人群中,幾雙鷹一樣的眼睛,在這瞬間已經注意到了自己小小的舉動,即便隔著這樣喜慶火熱的紅,也讓她覺得心驚肉跳。她並不是自由的,她一直在別人的監視下,那怕這一刻,她不能再忍受這樣的生活了,所以,她別無選擇,活著,她要活著,為了自己。

  「新娘子來了,新娘子來了……」拐進春風如意樓的街口,很多人開始七嘴八舌的喊起來,大多是十來歲的孩子,跟著花轎跑來跑去,歡喜得什麼似的,一時有人跑急了,一頭撞到媒婆身上,直撞得一直樂顛顛跟著花轎的女人「哎呦」了一聲,嬌嗔道:「誰家的小猴,要娶媳婦還早呢,這會子撞上來幹什麼。」四五十歲的女人了,穿紅戴綠不說,這一聲也嬌媚得緊,一句話倒說得半條街的人都笑成了一片,因而,沒有人注意到,小孩撞到媒婆的瞬間,一個小紙團「嗖」的飛進了花轎大紅的轎簾內。

  「落轎!」花轎終於還是落地了,踢轎門、過火盆,司儀在旁拖著長音提示著下一步新人要做什麼,慕容連雲卻覺得自己一概聽不到,她垂著頭,紅蓋頭下經過的地方竟然也是紅的,鮮艷如血的顏色,是她親自訂購的大紅地毯,只是此時看,紅得未免刺眼,她惟一能做的,就是用手死死的捏著手中被塞進來的紅綢,掌心冷汗直冒,紅綢貼近掌心的地方,最後都濕了一塊。

  從大門到正廳,這一段路她沒來沒有走過,莫西北不喜歡她到前面來,她也明白,前面魚龍混雜,所以從來不來,想不到,第一走,是在此情此景之下。

  正廳裡站了很多人,按理說他們都是客居京城,並沒有什麼親朋好友,只是,此時,這裡卻來了不少左右街坊,拖兒帶女,熱熱鬧鬧的站著,說著湊趣的吉利話,彷彿他們早就熟識一般。

  如果這些人知道一會兒會發生什麼,不知道會不會後悔今天來喝這頓免費的喜酒?慕容連雲在一片這樣的喧囂中,反而安靜下來,她怕什麼呢?她從小生於江湖長於江湖,刀口舔血的日子她並不陌生,反正這裡誰也不認識誰,大家生死,不過各安天命,她要做的,就那麼簡單,做到了,從今之後,也就自由了。

  「交拜天地!」這時,司儀的聲音壓倒喧囂,「新人上前,一拜天地——跪——拜——」

  慕容連雲被人牽扯著走到大紅的蒲團前,跪下,叩首,她能感覺到,莫西北就在自己的身邊,距離近到跪拜時,兩個人的衣袖相互不停的摩擦。

  「二拜高堂——跪——拜——」慕容連雲站起身又跪在地上,低頭,叩首,這回,受禮的,是那把被盛在錦盒中的斑駁古舊的短刀,慕容連雲方才進到大廳,已經趁著某個機會,悄悄在蓋頭下確認過。

  「夫妻交拜——跪——」,司儀再開口,卻遲遲沒有發出拜字,慕容連雲聽見觀禮的人群中有人已經忍不住竊竊私語了,接著,有人走過去,然後,驚叫聲最先在司儀所處的角落傳出,然後,越來越多的人加入到其中。

  她放開了手裡的紅綢,一把掀開蓋頭,司儀仍舊站在那裡,嘴裡汩汩的冒出紅得濃稠發紫的血,很多人在四下驚叫,想要逃走,卻不知道該逃向何處。

  莫西北也在看向那個方向,臉上有驚訝有不解,慕容連雲知道,今天的客人中,不少人是東廠的人,因為他們時刻被監視著,這麼多人這麼多眼睛,都對著他們,因而,卻忽略了更多。

  這是個好機會,慕容連雲告訴自己,這個機會就是完成爹囑咐她做的事情最好的機會,想著的時候,右手已經伸入左袖中。

  「連雲,小心!」莫西北卻猝然驚醒一般,一把拉起她,身子仍舊維持跪的姿勢,人卻飛了出去。

  她回頭,一枚月牙刀幾乎連風都沒有帶起,就從她剛剛跪著的地方低低飛過,深深的扎進了一個慌亂的丫鬟的大腿上,那個高度,正好是跪在地上的她的心臟。十七年的養育之恩,十七年的父女恩情,原來,就是這樣,慕容連雲笑了,已經握緊匕首的右手退回到袖中。

  與此同時,大廳裡四處同時出現了幾十個黑衣蒙面人,手執長刀,見人就砍,漸漸圍攏過來。

  第八章婚禮

  「你為什麼不讓我乾脆點把真相說出來?」婚事一定,慕容連雲便如海綿浸入水中一樣,迅速恢復的勃勃生機,催促著莫府裡的人很快就行動起來。有錢辦事容易,雖然如此倉促的準備,但是第二天一早莫西北起身,還是發現院子裡四處紅燈高懸,彩綢飛舞,想想昨天夜裡楚俊風根本什麼都沒說,終究覺得奇怪,早飯也不吃,就直接到了他暫住的院子。

  「當時慕容姑娘的狀態不好,我怕你萬一說出來,對她刺激過深。」楚俊風身體已經基本復原,剛剛練了功,整個人倒是神采飛揚。

  「你怕她想不開,那婚期到了,卻沒有新郎,她要怎麼辦?」莫西北對楚俊風的答案嗤之以鼻。

  「好吧,你一定要我直說,我就直說,你昨晚難道不是故意激她,最近你家裡多事,難道你沒有懷疑這些是慕容松濤所為,難道你就不想逼慕容松濤現身,如果你沒有這樣的想法,那是我做錯了,我願意馬上去幫你把事情說開,你說,你要我這樣做嗎?」楚俊風把田心支出去守著院門,慢條斯理的說,「西北,你的善良是優點也是缺點,你本來不該是這麼優柔寡斷的人,我不明白,為什麼事情一遇上慕容姑娘,你就整個人好像完全變了一樣。」

  「你果然是故意的,」莫西北一聽楚俊風的話,就知道楚俊風已經將一切看在眼中,一時忍不住盯住他看了幾眼,人依舊是那個人,甚至溫和的神情也沒有半點不同,只是不知為什麼,她的心裡就徒然升起了一種寒意,壓在胸口,讓她隔了好一會才平穩了氣息,「你說我激她,你何嘗不在激她,連雲本是個很好的女孩,她不該捲到這些是非當中去的,你明明知道她對你已經有了情意,又為什麼要這樣的逼她呢?」

  「西北,傻女孩,情意要放在正確的人身上,才能幸福,如果錯給了不該承受的人,長痛反而不如短痛。」楚俊風也看著莫西北,眼神一如既往的平靜,心中卻複雜的纏繞糾結於一處,他不知道該怎樣克制自己,去遠離這一生可能惟一出現的一次誘惑,他只知道,心裡越是警告自己不能靠近,自己的身體甚至大腦和意識,就越會指引自己向相反的方向行動。

  「可是,什麼是對,什麼是錯,不試過,又怎麼會知道。」莫西北留下這樣一句話,轉身離開。

  下午,錦繡織坊送來了兩套鮮紅的吉服,衣裳的下擺用金線繡著龍鳳呈祥的圖案,華貴到了極處。

  「聽說這原是錦繡織坊為一位什麼王爺迎娶王妃特意繡制的,沒想到,王爺還沒用上,就壞了事,衣裳製作太精緻,作價高得離譜,加上兆頭總是不好,一直閒置著,想不到今天倒送來了這裡。」慕非難還沒進屋,已經眼見的瞧見桌上紅漆托盤裡的吉服。「我也不知道,這衣裳怎麼就到了這裡。」莫西北苦笑,拎起衣裳細看,下擺的龍腳都被人剛剛改動過。

  「也好,做戲就做足全套,來把衣裳穿來看看。」慕非難倒對龍爪不趕興趣,一把搶過衣裳,就往莫西北身上披。

  因為莫西北衣裳的尺碼要比正常北方的男子小,所以織坊在送衣裳前來時已經進行了修改,此時穿到身上,倒別有一番英挺俊秀,風姿颯爽。

  「真好,要是穿在我身上,你做新娘子,就更好了。」慕非難連連讚歎,嘴上依舊不忘佔便宜。

  「大白天,你就做夢了,你準備的事情如何了?」莫西北一腳看似無意的往慕非難腳上踩個正著。

  「沒問題,露面一准抓到他。」慕非難用力把腳抽出來,聳聳肩。

  「希望到時候,連雲不要太恨我才好。」莫西北黯然的歎氣,自己為了自保,無所不用其極,明知是錯,居然也一路任自己錯了下來。

  「她不該恨你的,」慕非難將莫西北拉到身前,「你給過她機會選擇,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她沒有選擇你,所以,你也不必顧忌她。

  婚禮前夜,莫西北悄悄帶著一件東西來到慕容連雲的的房間,按照風俗,這一夜他們本來是不該見面的,所以慕容連雲對莫西北的到來很驚訝,乍一開門,瑩白的臉頰上,燭光也掩飾不住悄然紅成一片,聲音更如蚊蠅一般,細細輕輕的問了聲,「這個時候你怎麼來了?」

  「明天就成親了,我一直沒有找到合適送給你的禮物,幸好想起了一件東西,我先拿出來給你看看。」莫西北聲音也壓得極低,進門後自內將門栓好,這才輕輕將包袱打開,層層疊疊後,直到一把銹跡斑駁的短刀出現在慕容連雲面前。

  「你是怎麼得到了,你把爹他……」慕容連雲瞪大了眼,一直在看莫西北的手,此時一見短刀,卻受到了極大的驚嚇一般,幾乎立時腿一軟,人就跌在了地上,眼淚在眼圈中滾動,眨眼間就潸然落下。

  「你別這麼激動,慕容松濤不是親口承認,他不是你親生父親嗎,怎麼見著把刀,還是反應這樣大,早知如此,我就不拿這個出來了?」莫西北伸手拉起連雲,懊惱不止的安撫她止住哭聲。

  「莫大哥,人不都說,生親不如養親,十幾年裡,爹一直待我如親生一般無二,我總不能相信,他說的是真的。」慕容連雲伸手小心的摩梭刀鞘,「這刀,你是怎麼的來了,他真的死了嗎?」

  「你想太多了,傻丫頭,當時你爹他雖然墜崖,但是我也掉下去了,我沒事,估計他也沒事,至於這刀,卻是我無意中買回來的,前些日子,一個當鋪收了當,覺得不值錢,正在抱怨,我恰巧經過,冷眼瞧著熟,彷彿在什麼地方見過,那老闆又抱怨不止,我就贖了回來,也瞧著像是你爹當時用的那刀,只是我雖見過兩次,但是都沒看真切,你再看看,真是你爹的嗎?」莫西北問。

  「是,我不會認錯。」慕容連雲拿起刀又前後左右上下的仔細看了幾回,回答時語氣已經是斬釘截鐵,只是抬眼再看莫西北時,眼角卻流露出淡淡的悲傷與絕望,她的目光長久的停留在莫西北臉上,彷彿想用力記住什麼,最後逕自癡了。

  莫西北也一直留意慕容連雲的神情,眼瞧著她眼神中不可遏制的浮現出的傷悲,心裡也是一陣難過,輕輕抬手,抱住了連雲一直顫抖的身子,低低的說「連雲,你一直在發抖呢,怎麼了?」

  「我害怕,大哥,我明天就要嫁給你了,我真幸福,可是我擔心,我抓不住這幸福。」慕容連雲輕聲說,淚水卻迅速濡濕了莫西北的衣衫。

  「傻孩子,別想太多了,早點睡吧。」莫西北的手輕輕拍在她的身上。

  「是呀,我還真是傻,居然高興得哭了,」慕容連雲退開兩步,用手指胡亂的抹了抹眼睛,對莫西北說,「我爹即便還活著,也是不可能參加我的婚禮的,這把刀是我爹最愛的東西,大哥,你能讓這柄刀到時代替我爹,把它放在主位上,我們拜天地的時候,就對它跪拜,對我來說,就和跪我爹一樣,行嗎?。」

  「刀是凶器,你不覺得不吉利的話,我也沒有意見,這本來就是要送你的禮物。」莫西北一笑,「好了,小花貓,去睡覺吧。」

  翌日,慕容連雲在府後門上了花轎,浩浩蕩蕩的迎親隊伍敲鑼打鼓的走過大街小巷,雖然是一早,也引來不少人的圍觀。

  成為新娘,穿著最昂貴美麗的嫁衣,嫁給一個自己愛也愛自己的人,是每個女人從年少時起就有的夢想。慕容連雲坐在花轎中,想努力的讓自己笑笑,外面圍觀的人群應該有不少是和自己一樣年輕的女孩吧,她們都正在羨慕著自己,可是,笑又有多麼難,只有她自己知道。所有這一刻的風光無限,都是鏡花水月一般的虛幻到無法捕捉,今天之後,她的人生又該何去何從呢?

  終於忍不住用手指輕輕揭開轎簾的一角,透過眼前的絲絲密密的紅,她看到了久違的街市,久違的熙熙攘攘的人群,也聽到了久違的叫賣聲聲,這就是自由,今天之後,是不是她就可以重新得回這種自由?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人群中,幾雙鷹一樣的眼睛,在這瞬間已經注意到了自己小小的舉動,即便隔著這樣喜慶火熱的紅,也讓她覺得心驚肉跳。她並不是自由的,她一直在別人的監視下,那怕這一刻,她不能再忍受這樣的生活了,所以,她別無選擇,活著,她要活著,為了自己。

  「新娘子來了,新娘子來了……」拐進春風如意樓的街口,很多人開始七嘴八舌的喊起來,大多是十來歲的孩子,跟著花轎跑來跑去,歡喜得什麼似的,一時有人跑急了,一頭撞到媒婆身上,直撞得一直樂顛顛跟著花轎的女人「哎呦」了一聲,嬌嗔道:「誰家的小猴,要娶媳婦還早呢,這會子撞上來幹什麼。」四五十歲的女人了,穿紅戴綠不說,這一聲也嬌媚得緊,一句話倒說得半條街的人都笑成了一片,因而,沒有人注意到,小孩撞到媒婆的瞬間,一個小紙團「嗖」的飛進了花轎大紅的轎簾內。

  「落轎!」花轎終於還是落地了,踢轎門、過火盆,司儀在旁拖著長音提示著下一步新人要做什麼,慕容連雲卻覺得自己一概聽不到,她垂著頭,紅蓋頭下經過的地方竟然也是紅的,鮮艷如血的顏色,是她親自訂購的大紅地毯,只是此時看,紅得未免刺眼,她惟一能做的,就是用手死死的捏著手中被塞進來的紅綢,掌心冷汗直冒,紅綢貼近掌心的地方,最後都濕了一塊。

  從大門到正廳,這一段路她沒來沒有走過,莫西北不喜歡她到前面來,她也明白,前面魚龍混雜,所以從來不來,想不到,第一走,是在此情此景之下。

  正廳裡站了很多人,按理說他們都是客居京城,並沒有什麼親朋好友,只是,此時,這裡卻來了不少左右街坊,拖兒帶女,熱熱鬧鬧的站著,說著湊趣的吉利話,彷彿他們早就熟識一般。

  如果這些人知道一會兒會發生什麼,不知道會不會後悔今天來喝這頓免費的喜酒?慕容連雲在一片這樣的喧囂中,反而安靜下來,她怕什麼呢?她從小生於江湖長於江湖,刀口舔血的日子她並不陌生,反正這裡誰也不認識誰,大家生死,不過各安天命,她要做的,就那麼簡單,做到了,從今之後,也就自由了。

  「交拜天地!」這時,司儀的聲音壓倒喧囂,「新人上前,一拜天地——跪——拜——」

  慕容連雲被人牽扯著走到大紅的蒲團前,跪下,叩首,她能感覺到,莫西北就在自己的身邊,距離近到跪拜時,兩個人的衣袖相互不停的摩擦。

  「二拜高堂——跪——拜——」慕容連雲站起身又跪在地上,低頭,叩首,這回,受禮的,是那把被盛在錦盒中的斑駁古舊的短刀,慕容連雲方才進到大廳,已經趁著某個機會,悄悄在蓋頭下確認過。

  「夫妻交拜——跪——」,司儀再開口,卻遲遲沒有發出拜字,慕容連雲聽見觀禮的人群中有人已經忍不住竊竊私語了,接著,有人走過去,然後,驚叫聲最先在司儀所處的角落傳出,然後,越來越多的人加入到其中。

  她放開了手裡的紅綢,一把掀開蓋頭,司儀仍舊站在那裡,嘴裡汩汩的冒出紅得濃稠發紫的血,很多人在四下驚叫,想要逃走,卻不知道該逃向何處。

  莫西北也在看向那個方向,臉上有驚訝有不解,慕容連雲知道,今天的客人中,不少人是東廠的人,因為他們時刻被監視著,這麼多人這麼多眼睛,都對著他們,因而,卻忽略了更多。

  這是個好機會,慕容連雲告訴自己,這個機會就是完成爹囑咐她做的事情最好的機會,想著的時候,右手已經伸入左袖中。

  「連雲,小心!」莫西北卻猝然驚醒一般,一把拉起她,身子仍舊維持跪的姿勢,人卻飛了出去。

  她回頭,一枚月牙刀幾乎連風都沒有帶起,就從她剛剛跪著的地方低低飛過,深深的扎進了一個慌亂的丫鬟的大腿上,那個高度,正好是跪在地上的她的心臟。十七年的養育之恩,十七年的父女恩情,原來,就是這樣,慕容連雲笑了,已經握緊匕首的右手退回到袖中。

  與此同時,大廳裡四處同時出現了幾十個黑衣蒙面人,手執長刀,見人就砍,漸漸圍攏過來。

  第九章狠絕

  場面有一剎那的失控,賓客倉皇四下逃竄躲藏,而蒙面人的長刀胡亂紛飛,一時險象環生。慕容連雲偷眼去看莫西北,卻發現,莫西北的臉上毫無驚訝之色,身形未動,只是手指連彈,一連串小小的暗器破空飛出,搶在蒙面人長刀下落之際,撞在刀鋒上。長刀的去勢稍緩,雖然不過是個瞬間,但是用於逃命,也足夠了。「搭台唱戲,也要有個曲終人散的時候,諸位這麼辛苦的來一趟,不如坐下來,大家喝喝酒、聊聊天,莫某這裡別的沒有,好酒好菜是不少,若是諸位缺少盤纏,那說出來,千八百兩銀子,莫某也拿得出,何必喊打喊殺。」莫西北也看了連雲一眼,待到賓客逃到大廳四角,這才從容的閃身走到喜堂正中,擋在了那裡站著一群已經圍成一圈,全力戒備只待最後一擊的黑衣蒙面人之前,而她說話的對象,就是其中一個看似很普通的人。

  「人都說莫老闆富可敵國,怎麼,說話這麼小家子氣,千八百兩銀子,我們也還不放在眼裡,既然莫老闆這樣不爽快,少不得,咱們要什麼就自己動手拿了。」黑衣人嘿嘿冷笑,聲音尖銳、吐字卻含混,好像故意捏著脖子又在嘴裡含了什麼東西才說話的。

  「貪心的人往往要栽大跟頭,莫某的錢也不是這麼好拿到手的,照我說,諸位還是放下兵器,在我這裡喝杯敬酒,大家和氣生財的好。」莫西北也冷笑,「何況諸位今天來了,怕是想走也不容易。」

  「就憑你一個人。想攔住我們?」黑衣人冷哼,長刀一指,「小子。回去找你師傅再練20年才吹大話吧。」

  「哦,我一個人當然是不行的。」莫西北點點頭,隨手把手邊一隻酒杯往地上一擲,清脆的一聲響後,無數緹騎的弓箭手在屋頂和四周商舖地樓上應聲出現,白森森的箭尖。對向大廳。

  「這擲杯為號的方法不好,可惜了我一隻官窯地青瓷杯,摔碎了一隻,不成套就不值錢了。」莫西北的眼睛卻盯著酒杯地碎片,滿臉的心痛。

  「勾結東廠,莫西北,你不怕你將來無法在武林立足嗎?」黑衣人倒似乎對這陣仗並不留意,問得很輕鬆。

  「我不是江湖人,我是生意人。生意人生命財產安全受到威脅,自然應該請官府保護,這很正常。」莫西北聳聳肩。「對了,忘了問了。你們這些人。是不是都是犯案纍纍?」

  「什麼?」黑衣人一愣。

  「哦,我確定一下。一會抓到你們,也好看看能不能領到賞錢。」莫西北說。

  「臭小子,不跟你廢話。」黑衣人終於煩了,長刀一揮,揉身急進,刀鋒攜著滾滾寒氣,撲面襲來,這一式凌厲非常,莫西北並不硬接,只是飄身閃到一邊。奇怪的是黑衣人也並不像他說的那樣,想和莫西北爭一時高低,反而趁莫西北閃身的機會,直撲向喜堂正中主座上擺放地那把短刀。

  莫西北也不攔他,只是眼見他的手幾乎已經觸摸到了短刀,才大喝一聲:「慕容松濤!」

  「你是怎麼認出老夫的?」黑衣人一愣,然而也只這麼一愣神的功夫,短刀所在的主座忽然裂開,短刀滑入裂縫,居然不見了。

  「我也就是隨便猜猜,沒想到你還真是,慕容前輩,久違了。」莫西北笑得狡黠,一邊認真的拱了拱手。

  「你既然認得出老夫,那就該知道你不是老夫的對手,痛快的把東西交出來,老夫給你個痛快。」慕容松濤行跡被道破,也就一把接下了面紗,臉上也掛著笑容,目光卻鋒利如刀,狠狠的看向莫西北。

  「交出什麼?」莫西北詫異地道,「慕容前輩,咱們好歹也是一場翁婿,你要什麼直說就好,何必要刀劍相向,讓外人看笑話呢。」

  「少跟老夫來這一套,別說你是個女人根本娶不了連雲,你就是娶了,也和我沒關係,什麼一場翁婿,你也不用在這裡裝糊塗,老夫要什麼,你心知肚明。」慕容松濤也情知光靠說話,是不可能讓莫西北乖乖交出短刀的,此時手更不停,刀光霍霍,刀鋒並不離莫西北要害。

  「我從來不裝糊塗,我是真糊塗,」莫西北的劍也沒有片刻遲疑,刷刷地還了數劍,身形轉換,掙脫了刀光的控制。「慕容前輩要地是寶藏,寶藏地圖並不在晚輩這裡,這個,您應該最清楚呀。」

  「哼!」慕容松濤冷哼一聲,刀身抖動,復又逼了過去。

  「讓我猜猜,我這裡究竟有什麼東西如斯吸引慕容前輩,」莫西北一個翻身,躲過了慕容松濤攔腰斬過地一刀,身子騰空,單足踩在刀鋒上,身子借勢前傾,劍尖直刺慕容松濤眉心。「莫不是那把短刀,難道,這麼多年來江湖人廝殺搶奪,之所以始終無人得到寶藏的原因是,他們都找錯了方向?真正地寶藏秘密根本不在地圖中,而在短刀中?」

  「臭丫頭,人太聰明,難免折壽。」慕容松濤縮頸藏頭,避開這一劍,左手接連劈出兩掌。

  「我也就是猜猜,慕容前輩,您太誠實了。」莫西北呵呵一笑,翻身落地,一劍擋在身前,架住了慕容松濤的長

  「莫西北,你這麼聰明,老夫也有愛才之心,不如,你拿出短刀,我們一起找尋寶藏,然後大家平分,豈不勝過在這裡殊死一搏?」莫西北與慕容松濤纏鬥時,早有黑衣人衝到主座前,能砍能劈的都做了,主座被毀得面目全非,只是短刀卻不見了,此時,慕容松濤只得話鋒一轉,放柔了身段和語氣。「刀在我手上,我憑什麼要分你一半,您是聰明人,卻把我當傻子嗎?」莫西北吸氣沉腕,掙脫了慕容松濤刀上的粘力,後退兩步。

  「因為和我合作,你還能得到一半,同外面東廠的人合作,你連命都保不住。」慕容松濤冷笑,「我慕容府就是你的前車之鑒,你這樣的聰明人,連這都想不透嗎?」

  「我敢同東廠合作,就是有把握不走你的老路,慕容前輩,您也是江湖成名的人物了,何必這麼執著於你根本拿不到的東西呢?」莫西北一退之下,發現自己已經陷身在黑衣人的圓陣當中,在心裡歎了口氣,知道今天這場惡戰是不可免,而慕容松濤明明早知道自己是女子,還當中把女兒許嫁自己,這份冷酷的心腸,也確實非一般人可比。「我拿不到,你也留不住,」慕容松濤冷冷的道,「東廠的人圍而不攻,不過是在等著我們鷸蚌相爭,他們漁翁得利,你再執迷不悟,老夫就要看看,你能有什麼好下場了。」

  「慕容前輩倒是提醒我了,這麼打我太吃虧了。」莫西北微笑著點頭,一邊對著房梁說,「我不打了,你要是不下來,就只能放他們走了。」房樑上一片沉默,並沒有人對莫西北的話做出任何反應,慕容松濤嘿嘿一笑,圓陣驟然緊縮,幾十把刀驟然都向著莫西北身上亂砍過來。

  「不好了!」莫西北驚叫了一聲,俯身閃開慕容松濤的刀鋒,單掌支地,身子一旋,劍光如霞飛起,她的劍削金斷玉,這一下,斬斷了不少黑衣人的兵器。只是她這一下兵行險招,頭上的束髮冠也被其中一個黑衣人的刀刮掉,少了束縛,一頭長髮悠然散落。

  「我就瞇了會,怎麼弄得這樣狼狽?」黑衣人並沒有進行第二輪的供給,因為他們周圍,忽然出現了十幾個頭戴面具的男女,話也不說一句,都是揮兵器直接動手。而此時,莫西北身邊也多了一個戴著金屬面具的男子,此時薄唇輕啟,聲音悅耳之極。

  「你要是睡一覺,就只能等轉世投胎再看見我了。」莫西北把眼前的長髮撥到腦後,有些氣惱。

  「我怎麼可能睡著。」男子的聲音裡聽得出笑意和……寵溺,「女人果然還是這樣子漂亮。」

  「好了,現在遊戲結束了,小山村裡上百條人命也等急了,終於可以請慕容前輩給他們一個公道了。」莫西北卻不理慕非難的話,只是慢慢的用手絹將頭髮在腦後紮緊,再看向慕容松濤時,目光已經不復方纔的憊怠和玩笑了,明如秋水的眼裡,此時光華四射,其間的神采傲然凜冽。

  「小山村?」慕容松濤似乎一愣,半晌才狂笑到,「老夫殺的人多了,勝者為王,刀才是公道。」話未說完,已經揮刀而上,他同莫西北、慕非難都交過手,當時以一對二,是落了下風,只是此時他身在圓陣中,幾十個黑衣蒙面人於他心意相通,瞬時,圓陣也一起發作,進退攻守,招式凌厲,但是彼此保持的陣型卻沒有絲毫改變,互為依托,手中刀光霍霍。「集中一點突破。」慕非難搶先出招,將莫西北擋在身後,這時手中的劍一指,外圍眾人已經迅速按他的指示,集中攻擊起圓陣中的某一個蒙面人。

  圓陣很快就被突破,彷彿擋住洪水的河堤,不破時堅如磐石,而一旦被沖壞,也就迅速被洪水淹沒吞噬。

  少了圓陣的保護,慕容松濤在莫、慕二人的攻擊下,已經完全落了下風,只是他眼神凌厲,每一招每一招都凶狠到刀鋒過處,讓人呼吸停滯,莫、慕二人久攻之下,居然也沒有佔到太大便宜。

  戰到激烈處,忽然有人發出淒厲的一聲長號,原來是慕容松濤見機不對,示意蒙面人突圍,結果。等候在外的東廠緹騎放了一輪箭雨,幾個蒙面人受傷倒地。莫西北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人已經被慕非難一肘撞出了五六步遠。她原本站立的地方。下起了一蓬血雨,鮮紅的血滴在陽光下。卻閃爍著詭異地冰藍色,而空氣中,居然也瀰漫起淡淡的香甜來。

  「血雨飄香?」慕非難也閃了開去,方才事出倉促,他察覺不好時。已經撕下長衫拋出,此時衣衫碎裂掛在身上,倒是狼狽得很收住刀,淡淡的望向外面,同幾個剩下地黑衣人背抵著背站穩,「今天我們敢來,就想到最壞的結果。這幾個都是血人,皮肉劃破,鮮血都是劇毒。不怕死就儘管過來好了。

  「血海飄香這門陰毒地武功,並不是來自中土。想不到。這些年叱吒武林的慕容盟主,居然和東瀛有關係。」慕非難拉住莫西北又退開兩步。微微屏住呼吸,血海飄香在東瀛號稱最毒,究竟有多毒,他也不能預測。

  「你說錯了,」慕容松濤昂然道,「我不是和東瀛有關,而是,我根本就是東瀛人,這些年,中原武林不過是我掌上的一件玩具罷了,如果不是因為遲遲琢磨不透寶藏的秘密,我早就回東瀛了。「那倒是難得你掩飾得如此好了。」莫西北乍聽東瀛兩字,眉已經擰在一處。

  「莫西北,現在,你把刀給老夫拿出來吧,老夫也許可以饒你不死。」慕容松濤卻不理會,用手裡的長刀一指喜堂,得意地對莫西北命令。

  「不可能,」莫西北斬釘截鐵的回答道,「今日即便是血濺五步,寶藏也絕對不可能落入東瀛人的手中。」

  「不錯,即便是你有血海飄香的劇毒,我們一樣不會害怕。」另一個清亮的聲音自門口傳來,慕容松濤回頭一看,來人白衣飄飄,丰神俊秀,正是楚俊風。

  「又來了一個不知死活的。」慕容松濤嘴上冷冷的嘲諷。

  「是有人不知死活,不過不是我們,而是你,」楚俊風並不進大廳,只是把背在身後的手拿到身前,丟下一個布系的簡單包袱,裡面包了十來把鋼刀,落地發出匡當地一陣脆響,「慕容松濤,你安排在城裡城外準備接應你的人,我都送他們回去了,如今,可就剩下你了。」

  「好——」慕容松濤似乎並未想到有此一招,這時也點頭狂笑,「好,你們幾個小輩居然這麼不知死活,老夫就陪你們好好玩玩。」話音一落,他同幾個血人一起衝向莫西北的立足處。顧忌血人身上地毒血,慕非難幾乎立時伸手攬住莫西北的腰,身形一頓,快速退開。

  慕容松濤這一下,卻是虛招,只待慕、莫二人閃身,他們便身形急轉,衝向門口地楚俊風,楚俊風長劍一攔,一招隔江攔鬥,截住了他們地去路,雙方戰在一處。

  莫西北推開慕非難仍舊纏在腰間的手,準備上前幫忙,腳步剛一動,左臂便被慕非難拉住。

  「你幹什麼?」莫西北奇道。

  「你又要幹什麼?」慕非難問。

  「幫忙。」莫西北不看慕非難,她地眼和她的心,都在全力注目前方的戰團。

  「你幫不上什麼忙,看看就好了。」慕非難果斷的用力拉住莫西北。

  「怎麼可以這樣?」莫西北不解,他們當初定計引慕容松濤出來,楚俊風猜到了計劃,要求加入幫忙,只是如今,怎麼能讓一個幫忙的人獨自面對這麼危險的血人。

  「你不瞭解楚俊風,他根本不需要你幫忙。」慕非難搖頭,眼睛也盯著前方的戰團,只是手上卻越發加了力,不肯放開莫西北的手。

  「你就瞭解他了?」莫西北眼見一個血人衝著楚俊風一刀劃上胳膊,血如暗器般飛出,一時急得想發暗器相助,左手卻被慕非難牢牢握住,「你放手,再不放手我生氣了。」

  「他應付得了,他也必須應付。」慕非難索性雙手用力,將莫西北拖入懷中,「西北,傻丫頭,你忘了楚俊風想要什麼了,他今天只有自己親手打敗慕容松濤,才能真正得到他想要的,你喜歡他,關心他,就不該阻住他的路。」

  「你——」莫西北停住掙扎,詫異的回頭看嚮慕非難,慕非難的臉隱在面具中無法看到,她只能看到慕非難眼中一閃而過的嘲諷,不是嘲諷她,倒是自嘲的意味十足。

  「怎麼,沒見過我這樣的傻子?」大廳裡的混亂彷彿都是隔世的煙雲,慕非難的手輕輕撫在莫西北的臉頰上,「西北,你看不到你自己方纔的神情,如果你這樣看我一眼,我是死了也甘願的。」

  這次感冒來得很重,醫生的話真是嚇死人了,還好,今天基本沒事了,恢復更新之前,修改了一下本章的前面兩節,閱讀之前,可先往前翻翻。

  鞠躬感謝諸位親們的關心,以後更新會每天繼續,呵呵……

  「你在說什麼傻話。」不知為什麼,莫西北心裡劃過了一絲的不詳,慕非難說的確實是事實,楚俊風的夢想不就是成為武林第一人嗎,那麼今天他打敗了東瀛潛伏在中原多年的奸細、前任的武林盟主,那麼,他在中原武林的地位便再難被撼動了,這確實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他大約也不願意別人相助才是。

  「我說的是傻話嗎?」慕非難卻不再看別處,只是全神貫注的看著莫西北,嘴角抿出一抹苦澀的笑意。

  雖然看不見他臉上的神情,莫西北也能想想到那張美得奪魂攝魄的臉上,此時寫著怎樣的委屈,心不免軟了下來,正待說什麼,卻忽然被慕容松濤發出一聲近乎尖銳的嘯聲嚇了一跳。

  楚俊風與慕容松濤的比試已經見了分曉,幾個血人被他用暗器擊中穴道,定在當地,慕容松濤的刀呼嘯著在天上翻了數個身,遙遙的插在十幾步之外的土地上,顫顫抖動。莫西北看時,兩人剛剛對了一掌,各自退開數步。楚俊風正對著她的方向,俊美的臉上雪白一片,嘴角緩緩滲出一抹鮮紅,自然慕容松濤也好不到哪裡去,此時腳步不丁不八站在大廳當中。肩膀顫動,喘著粗氣。

  「你輸了。」隔了會,楚俊風說。語氣有些沉重。

  「未必!」慕容松濤卻揉身撲過去,兩人的掌。又一次重重相交,這一次,兩人都沒有後退分毫,雙掌如同黏在一處一般,定在原地。

  大廳之內。一時靜到了極處,沒有人注意到,慕容連雲方才再做什麼,也沒有人注意到,她何時走到了大廳當中,就這樣一步一步,站到了慕容松濤身後。

  大紅的嫁衣,衣襟上地金線織就的鳳凰展翅欲飛,慕容連雲輕笑著。自嫁衣袖中抽出那鋒利的匕首,毫無遲疑地,一下刺入慕容松濤的背心。

  慕容松濤內力正近枯竭。絕不曾想過,這大廳之上。還有人會不顧楚俊風地生死。在這樣比拚內力的關鍵時刻,對自己下手。他的內力驟失。楚俊風猝不及防,真氣反噬,一口鮮血猛的噴出,人已經踉蹌退開。慕容松濤緩緩回頭,看見慕容連雲蒼白的容顏和失神地眼,一時錯愕無語,良久才仰天長笑,笑聲一停,人猝然倒地。

  「我殺了他,我自由了,哈哈,我殺了他了,我殺了他了,我殺了我爹,哈哈!」慕容連雲將染血的右手舉到眼前,看了又看,終於也發狂般的又哭又笑,身子晃晃幾乎撲倒,卻終究站起來,頭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連雲!」莫西北也被眼前的變故震得不知如何反應,這時才要提步去追時,卻見一個血人居然衝開了穴道,奮力撲向楚俊風。

  血人同楚俊風的距離太近了,莫西北幾乎不敢去看,然而,更快的,慕非難飛身而出,一掌擊在了血人身上一般,射在了慕非難身上。

  更快的,受傷地血人落地後一個翻滾,到了慕容松濤身邊,俯身抱起慕容松濤,居然硬衝出了大廳。

  整條街上箭雨如飛,莫西北卻再看不見,她只看見慕非難回首投向自己的一瞥餘光,便身不由己的飛奔過去,扶住了他將倒地身子。「你瘋了嗎?」她嘴唇顫抖,良久,只擠出了這幾個字。

  「這樣你就可以只看我,不看他了,多好。」慕非難居然還能笑出來,一邊用手按住莫西北亂摸的手,那毒血一沾皮膚便會迅速滲入肌膚,麻痺人地四肢和神經,他不知道血是不是已經都滲進了自己地皮膚中,所以,不能冒險。

  「我不許你死,你不可以死。」莫西北覺得自己的眼睛非常模糊,越來越看不清懷裡地人。

  「好,我不死,我就睡一會,好睏。」慕非難含糊的答應著,覺得眼睛很澀,只想閉上休息一會。

  「不行,你也不能睡,我不許你睡的。」莫西北搖晃他,只是,慕非難只嗯了一聲,眼睛還是照舊閉上了。

  「解藥——」莫西北再搖晃不醒他,這才猛然將他往地上一放,迅速跳到一個被點了穴的血人面前,厲聲問道,「解藥呢,拿出來。」

  血人面無表情,連看也不看莫西北一眼,莫西北也不廢話,利落的在懷裡抽出一副鹿皮手套,開始在血人身上亂翻一通,楚俊風算是活捉了六個血人,除去逃走的一個,還余五人,五人身上毫無發現。「西北,你別急,我這裡有個朋友,那個大夫你也見過的,擅長解毒,我去請他來試試。」楚俊風按住了一直在血人身上亂翻的莫西北,抬手又點了血人的穴道,對圍過來的慕非難的收下說,「你們守住這幾個血人,我去找大夫。」

  神醫很快被請來,然而,對血海飄香卻束手無策。

  黃錦也自宮中,請來了幾位太醫,同樣,毫無辦法。

  「我知道你是慕容松濤訓練的死士,自然是不怕死的,只是不知道,你怕不怕不死不活?」莫西北於神醫商討了一會,兩個人都認為,要找解藥,還要從血人身上下手,於是,很快的,莫西北便叫人將一件倉房佈置成了刑房,給血人穿上厚厚的棉襖後,縛在柱子上。

  回答她的,依舊是沉默。

  「好,你不說是吧,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按照神醫的說法,慕非難最多能夠支撐3個時辰,莫西北只覺得心急活了,也不遲疑,伸手在血人的氣海、檀中幾個穴位一點,片刻後,血人只覺得自己的血脈中彷彿爬進了成千上萬隻螞蟻,一點點的啃食自己的血脈,腫脹而疼痛,冷汗直冒。

  「這還只是開始,你要不說,我有幾十種比這變態,比這殘酷的手段,你就準備一一來嘗吧。」莫西北冷笑。

  血人的骨頭之硬,卻是莫西北所想想不到了,整整一個時辰,她想盡了方法,他卻抵死不說。

  「西北,這樣不行,你這樣的逼供,也有傷仁和。」楚俊風運功調息,剛剛壓住內傷,就被神醫拖到了倉房。「可是不問他,解藥要從哪裡找呢?我等得,非難等不得。」莫西北頓足,慕非難的情況很不好,吐出的血已經泛出了藍色。

  「你別這麼急,我先用內力幫他封住心脈,大約能拖延幾個時辰。」楚俊風從未見莫西北如此失態過,這時開口。

  「莫姑娘,一般而言,毒蛇出沒之處,七步之內必有解藥,血人血有劇毒,自己卻不死,也許,秘密就在他的血中。」神醫一聽楚俊風的話,臉色一變,眉毛皺了又皺,無聲的搖頭,眼見楚俊風眼裡只看著莫西北,便如此對莫西北說。

《風傾城之莫西北的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