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拂曉
「您終於來了。」田心原本因為在場的錦衣衛和御林軍不聽指揮,表情中已經有了些緊張的意味,這時見到來人,才重新放鬆下來,「今夜一直沒見到您老人家,孩兒真是很擔心呢。」
「啪!」蒙面人一語未發,只是幾步走過來,衝著田心就是一巴掌,這一掌看起來不太用力,但是打到田心臉上,卻是很大的一聲響,田心站立不穩,踉蹌前衝,眾人被這變故弄得一愣,還沒弄清眼前的兩個人在搞什麼鬼,就聽莫西北忽然喊了一聲,「小
卻是田心被人一掌打跌出去,跌倒的方向正好距離皇帝所站的位置非常近,這一刻不過腳尖一點,身子就以一個不可思議的弧度扭了回來,手腕一翻,一把精光閃閃的匕首,直刺皇帝前胸。這一下變化極快,一招含著連環三式,皇帝本不會武藝,此時身後又有桌子擋路,驚愕得乾脆忘了躲閃了。
莫西北下意識的上前,想去攔阻田心,只是更快的,一直被挾持站在皇帝身旁的紅綠居然被人猛的推出,整個人直撲在皇帝身上。
「紅綠!」布料撕裂的聲音落在耳中是無比清脆,看看手中剛剛自紅綠身上撕下的半幅長袖,再看看慢慢滑倒在地的紅綠,莫西北一時只覺得週身陣陣的散發著寒意,那種冷,甚至不是如墜冰窟能夠形容的。
田心的連環三式並沒有施展開來,在匕首即將觸到紅綠的一刻,他驟然收力,真氣反噬,幾乎在紅綠倒地的同時。一口血也直噴了出來。
莫西北搶步上前去扶紅綠,卻幾乎與身旁忽然發難的人撞在一處,是那個蔣太后地心腹。推出紅綠救下皇上後,趁著田心吐血無力反抗之際。猝然出手。
這一掌的成敗,莫西北並不關心,她心裡反而希望,田心或是剛來的蒙面人,能狠狠地還上一掌。一個連孕婦也能利用的人,不配活在這個世上。
「砰!」地一聲鈍響,莫西北沒有回頭,卻在剛剛支撐著坐起身的紅綠眼中,讀出了一瞬間的絕望。
田心沒有能夠閃開這一掌,儘管莫西北的師傅和剛來的蒙面人距離他都近在咫尺。
更多地鮮血從他的嘴裡毫無顧忌的湧出,將他身上明黃的長衫上金絲織就的盤龍染成了暗暗的色塊,「為什麼?」田心緩慢的轉頭,看向一臉淡漠的蒙面人。「爹,為什麼不救我?」「你這孩子,從小就是浮精靈。」蒙面人冷漠的說,「你以為。我真是你爹嗎?還是你以為。我會讓自己地兒子做這麼危險、注定要背負罵名的事情?」
「你——說什麼?」田心有些不可置信的腳步踉蹌,終於腿一軟跌坐在地上。他似乎沒有聽懂那句簡單地回答,猛然揚起頭,眼中寫滿了詫異和不解。「你不過是我收養的孤兒,說你是皇室血脈地話,都是我騙你地,不這樣,你怎麼能甘心為我驅使?」蒙面人冷笑,「本來你可以不必死,可是你太自作聰明,我讓你走的路你陽奉陰違,居然趁著我今天出去,做出逼宮這樣地傻事,打亂我的計劃,你應該知道,一條不聽話的狗,最後的下場就只有死。」
「你說什麼?都是騙我……不聽話的狗……哈哈——」田心喃喃的反覆的念叨這兩句,好半天,終於忍不住仰天狂笑,伴隨著笑聲,更多的鮮血不斷湧出。
「田心,你別笑,你別笑了。」紅綠忽然掙脫了莫西北的手,爬向田心,她的手顫抖得很厲害,幾乎無力支撐身體,三四步遠的距離,彷彿隔了天涯,每一步都那樣艱難,爬過的金磚地面上,留下一條濕漉漉的痕跡。
「我明白了。」田心終於止住笑聲,卻看也不看艱難爬向他的紅綠,反而顫巍巍的站起身來,「從小我什麼都比不上楚俊風,那時候我就常想,我爹這麼聰明,為什麼我就不像他呢?原來,二十年,二十年裡你都在騙我,原來,我在你眼裡,不過是一條狗,你利用我,讓我不停的替你殺人,為了你一個又一個不敢見人的秘密,可惜,你逆天而行,注定了什麼都得不到。」田心又忍不住笑了,只是他更快的說,「你利用我,先是故意製造血案,將東廠引到河南府,然後逼的慕容松濤走投無路投奔你,真是可笑,你以為逼得他走投無路,他就會乖乖把寶藏交出來了?結果人算不如天算,寶藏的鑰匙反而落在莫西北手裡,於是你又利用楚俊風,這次的結果呢?呵呵,寶藏確實找到了,慕容松濤卻一兩銀子也帶不走,只被逼得點燃火藥,把所有的東西都炸沉到江底。於是你又利用我,引導皇帝煉丹求仙,想讓他天怒人怨,然後你振臂一呼,推出建文帝的血脈取而代之,結果你又失算了,你沒想到,即便我不知道真相,我也不喜歡有人始終在背後對我指手畫腳,我這麼喜愛權勢,喜歡站在高處,怎麼可能一輩子總是要按你的意思做事,這樣即時當了皇帝又有什麼趣味?所以,不等你的計劃成熟,我就準備提前下手,毒死狗皇帝,讓我的兒子取而代之。你太自大了,總以為可以把別人玩弄於股掌,結果,你就注定什麼都不會得到。」
「是嗎?」蒙面人冷笑,手中冷森森的長劍瞬間直刺進田心的腹中,「本來可以留你這口氣,讓你看看我是怎麼得到這天下的,可是你的話太不中聽了。」長劍抽出,鮮血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蒙面人再不看田心徐徐倒下的身體,反而看向皇帝,半天才說,「本來大家也算血脈相連,我不想同你們刀劍相向,只是我這劣徒把事情搞砸了,事到如今,也是形勢逼人,不過你放心好了,我肯定會按帝王的禮儀,好好的厚葬於你。」
彷彿是印證蒙面人的話,一直圍而不動的錦衣衛與御林軍同時刀劍出鞘,直指向圈中的眾人。
空氣緊張到凝滯,蔣太后已經站起身,在另一側護住皇帝,眼睛牢牢的盯著蒙面人,隨時準備搏命一擊,而皇帝也不再說話,只是冷眼看著四周,不知道是害怕,還是茫然,蒙面人的眼也是一刻不離面前的皇帝,認真的等待動手的最佳時刻。偌大的後暖閣,只有紅綠的哽咽聲,輕輕的落入眾人的耳中,悲傷而無望。
田心倒地後再沒有動,鮮血從開始的大量湧出到現在的乾涸,也不過是一刻鐘的時間,他維持著倒地時的姿勢,微微側著頭,看向紅綠的方向,眼睛睜得大大的,只是目光早失去了焦距。
「我會照顧紅綠。」莫西北沉默了片刻,並不理會周圍的劍拔弩張,自顧自的站起身走到田心身旁,輕輕的說完這句話後,不意外的看著田心的眼慢慢合攏,這才上前扶起紅綠。
「走水了!」幾乎與此同時,乾清宮外忽然傳來了很多人的驚呼,很快的,東六宮方向沖天的火光,映紅了乾清宮內每個人的眼。
「一切到此為止了。」蒙面人把手一揮,下令道,「乾清宮的人,格殺勿論。」
第三十八章身世
刀光劍影,伴隨著蒙面人的一句話,在乾清宮內,瞬間閃耀。
「一切並沒有結束,是你該收手了。」一個聲音卻在這樣的紛亂中傳來,清悅動人,一瞬間竟壓住了無數已經舉過頭頂的刀劍。
「慕公子!」紅綠暗淡無神的眼中,光芒一閃,此時她虛弱的靠在莫西北的懷中,纖細的手指按在已經圓滾的腹上。方才莫西北說要帶她回江南,江南,這個時候,該是秋盡而草未凋,陽光每天都暖暖的照在她的房間中,百合花的香餅子在爐中散發出淡淡的香氣,她可以一邊吃著蜜餞,一邊翻著厚厚的賬本,然後追在莫西北身後,提醒她身為老闆,要勤奮再勤奮一點,不要總為了吃什麼美味到處跑,那樣的日子多好,只是,她還能回去嗎?真的可以嗎?
「我來遲了。」慕非難的眼神並沒有看後暖閣內的其他人,無論隔了多少障礙,他總是能夠在人群中第一眼就看到莫西北,他最愛的人,這個時候抱著紅綠蹲坐在地上,身上蹭了幾塊血跡,眼神中有驚痛,只是卻毫無恐懼,很多錦衣衛和御林軍持刀拿劍的圍在她的四周,然而,這樣的場景在她眼中,也和在江南閒庭信步並無不同。他牢牢的看住莫西北,生怕漏過一點點,直到莫西北也看向他的時候,才輕輕問,「你沒傷到吧?」
「我很好。」莫西北看著他,隔著無數人的刀劍,看著他的笑容,「你來得確實有點慢了,比我預計的。」
「事情總是會突然出現一些變化。」慕非難歎了口氣,皺著眉說,「我來的路上一直想。要是莫西北不等我,自己跑回江南去。我得走哪條路,才能在最短地時間內追上她。」
「那你想到了嗎?」莫西北問。
「沒有,因為我想,只要走快一點,你多少還是肯等我一會的。」慕非難笑笑。翩然走進殿中,此時的刀劍林立,只是他明明走得飛快,那些鋒利卻連他地一角衣裳也刮不到。「你要為了這個女人,背棄你親生的爹嗎?」蒙面人對慕非難地到來似乎很吃驚也很憤怒。「早知道這樣,之前我就無論如何都該殺掉她。」
「我當然不會背棄我爹,可是問題是,你並不是我爹。」慕非難走到莫西北身前,然後才轉身面對蒙面人。「我並不是田心,雖然你有關乎我身世的信物,雖然有一陣子。我確實信了你的故事,覺得我和她可能真的有血緣。甚至克制自己不去見她。還要讓她對我死心,但是我對你許諾的權勢富貴全都沒有興趣。沒有一葉障目,於是就看到了你地真面目。」
「我的真面目?」蒙面人猛然一把扯下臉上的面紗,那是一張和慕非難有六七分相似的臉,少了份慕非難的傾國丰姿,多了些稜角和憤懣。以他的年紀看,這張臉顯然也是得到上天偏愛的,歲月只在上面留下了些許痕跡。他顯然很滿意揭下面紗後眾人的反應,隔了片刻才說,「什麼是我的真面目,你真以為自己知道嗎?看看我,你敢說,你同我一點關係也沒有?」
慕非難地面色一沉,同在場的人一樣,沉默著。
「他同你確實不是毫無關係,或許他自己不知道,但是我卻知道,」在一片沉默中,莫西北的師傅卻忽然踏前兩步,沉聲說道:「幾十年前,江湖上有一位知名地俠客,很多人喜歡叫他千面郎君,郎君是說他為人風姿俊美無雙,千面是說此人除了藝業無雙之外,還有一個本事,就是擅長易容,他所製作的面具更是天下獨尊。大約在二十年前,千面郎君忽然在江湖銷聲匿跡,很多人以為他厭倦了江湖刀口舔血地日子,攜帶家眷歸隱了,也不願再去打擾這位江湖前輩,然而,我卻知道,他並不是歸隱了。事實上,他和他地家眷,都死在了一個深夜。」
「他們是怎麼死的?」慕非難忽然問,「前輩不是說這位千面郎君藝業無雙嗎,怎麼會和家人都死在一個深夜?」「那是因為,有人垂涎他地武功和天上獨步的易容技巧,希望能獨霸這些技藝,所以,趁著他沒有防備,先下了毒藥,又請了幫手,一起做下了這場血案。」師傅彷彿沉入了某一段回憶當中,「下毒的人當時還是個青年,他身世離奇,有著一段血海深仇,在他十幾歲的時候,拜入千面郎君門下,等到他藝業已成,卻起了欺師滅祖之心,就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殺死了恩師一門上百口人。」
「這個下毒的人是誰?前輩為什麼要提起這段往事?」慕非難身子微微一晃,語調也有些顫抖。
「這個下毒的人就站在我們面前。」師傅定定的看過去,「朱厚韌,你滿身血債,也該清醒了吧。」
「你違背了當初我們的誓言,」被叫做朱厚韌的,正是那個蒙面人,「別忘了,我不是一個人做下的這血案,你沒有說清楚,當時我請的幫手,實際只有你一個人,這上百條人命,有一半是記在你頭上的。」
「沒錯,當年我殺了人後,一直良心不安,這麼多年,我就等著能把這些說出來的一天,如今,我再不怕你什麼了。」師傅淡淡的笑了,轉頭看向莫西北,「北兒,師傅是這樣的壞人,你是不是很失望?」
莫西北心裡一陣沉重,只覺得不好,想都不想的搖頭,然而嗓子裡好像堵了什麼一樣,倒是慕非難搶問了一句,「那千面郎君的家人,都死了嗎?」
「當時我們以為所有的人都死了,因為很慌亂,到了幾天後,朱厚韌才想到,當時殺人的時候,千面郎君最小的女兒正好不在家。」師傅的聲音很平靜,「後來,他有沒有找到這個人,這個人是不是還活著,我不知道了,我只知道,千面郎君,世人都只記住了他的名號,往往會忘記他的真名,他是叫做慕昊天的。」
「原來如此,難怪你精通易容,難怪你有下半冊的昊天手札,」慕非難冷笑連連,長劍出鞘直指朱厚韌,「滅門之仇不共戴天,今天,就是清算的時候。」
「清算?你我之間嗎?」朱厚韌眼神閃過狂亂,莫西北輕輕將紅綠抱起,趁亂藏到角落,這才回到慕非難身邊,一起看向朱厚韌。
「血債血償,你不是一直希望這樣嗎?」慕非難輕輕將莫西北又拉到身後,手在莫西北的手上重重一握,又飛快鬆開。
「他說的,只是他知道的,那麼,你想不想聽聽我的版本,」朱厚韌忽然歎了口氣,「你娘為什麼恰好不在?她為什麼能夠逃脫?你就一點不好奇嗎?」
「好奇也不能改變結果,何必要好奇。」慕非難劍尖微微一揚。
「那是因為,我下毒之前,特意引開了她,你知道我為什麼下毒,我十歲入門,一直循規蹈矩,我和小師妹青梅竹馬情投意合,僅僅就因為我想報仇,僅僅就因為我私下裡常同祖輩起就追隨我們的下屬聯絡通信,部署行動,師傅就說我為人居心叵測,不僅要廢去我的武功,還要逐我出師門。如果不是小師妹苦苦哀求,只怕我就廢了,你說,我能不恨嗎?擋路的石頭要搬開,擋路的人,就只能死。」朱厚韌說著,語氣忽然一轉,居然柔和了下來,「只是我終究捨不得殺她,我寧可她恨我,也讓她走了,這些年,我一直很害怕再見到她,害怕她舉著劍對我,但是她沒有,她到死也沒對你說起過這些,她也還是愛我的。」
「她不是愛你,她只是沒機會對我說。」慕非難的聲音冰冷,「我師傅說,他救下我們母子的時候,我娘正在被人追殺,沒有幾天,娘就因為難產死了,如果她不死,這樣的仇恨,你以為她會忘記嗎?」
「塵歸塵、土歸土,哈哈,」朱厚韌忽然一陣狂笑,身形急起,居然擦著慕非難刺過的劍鋒飛身而過,直撲被團團包圍的皇帝。
蔣太后衣袖揮舞,擋住了那雷霆萬鈞的一劍,只是雙袖也在這一劍之下,斷成兩截。
而不過是眨眼間,朱厚韌的第二劍又到了。蔣太后縮頭彎腰,頭上的鳳冠被一劍削成兩半,因為皇帝一直站在她的身後,雖然不是對手,她卻一步不敢後退,然後,第三劍又到了眼前。
「撲」的一聲輕響,那是利器入骨的聲音,蔣太后把眼一閉,只是始終沒有等到那種尖銳的痛覺,反而是聽到莫西北尖叫了一聲「師傅!」
朱厚韌似乎並不意外有人會擋到蔣太后母子身前,看著眼前的人,也不過嘴角閃過一抹譏諷的笑容,手上用力就想要將劍抽出,只是,一抽之下,寶劍卻紋絲不動,不僅劍身不動,還有一股綿密的真氣,透過劍身,直向他撲來。
「蠢材,」朱厚韌連忙鬆手,一把劍而已,不用它還可以用別的,居然想用這種法子拖住他,多麼愚蠢。
只是他剛剛後退一步,身後,莫西北的劍已經到了,這已經不同於前半夜在梅花山莊的較量,這一劍挾著勁風,已經是拚命的搏殺了。
朱厚韌自然不敢大意,手裡一時沒有趁手的兵器,迫得他只能閃身退步,一邊喝令傻愣著的人趕緊動手,一邊隨手抓住一個最靠近自己的錦衣衛,擋在身前。
第三十九章塵埃落定
一招,幾個人身形交錯,事實上也是不過是眨眼間,朱厚韌的劍插進莫西北師傅的胸膛,因為劍身被牢牢握住倉促之間並沒有拔出,為了閃躲莫西北急速而至的劍,朱厚韌只能隨手抓了一個錦衣衛擋在身前,此時莫西北招數已然用老無處閃躲,加上心中激怒,寶劍居然也沒有迴旋閃避,而是徑直插進了錦衣衛的胸膛。當然,朱厚韌一隻手抓住人肉盾牌,另一隻手也沒閒著,就趁著莫西北來不及撤劍換招的時候,一掌劈向她的頭頂。
此時兩個人的距離,也不過半劍那麼長,抽劍換招已是不可能了。
莫西北抬腳在在已死的錦衣衛身上一踢,借力飛身側閃,將劍柄轉到左手,堪堪避開朱厚韌的一掌,束在頭頂的長髮隨著掌風掠過,洋洋灑灑飄蕩在腦後,而一旁,慕非難也已經飛身趕至,一劍直削朱厚韌的右臂,迫使他不能繼續追擊莫西北,而是回掌自保。這一招關心則亂,實則已經露出了前胸的空門,只是朱厚韌仿若未見,右掌一收,左手將人盾一拋,居然閃到了一旁。
圍在四周的錦衣衛和御林軍此時已經齊齊發動,直撲屋內的幾人,後暖閣雖然是帝王寢宮,此時也顯得分外狹窄,蔣太后一手扶著重傷的師兄,一邊又要護著皇帝,漸漸避無可避,饒是功力深厚,也幾次險險被亂刀砍中。
「你照顧皇帝吧。」混亂中,莫西北的師傅已經將朱厚韌的劍用力從自己胸前拔出,鮮血噴出一尺多遠,自己卻連眉頭也沒有皺半分。
「師兄……你瘋了!」蔣太后左手一空已經覺得不妙,一掌震開眼前的兩個御林軍,卻被那噴射出的鮮血濺了滿身,「不能!」她用力搖頭,聲音嘶啞,卻連哭一聲的空隙也找不到。
「終於能去和慕家的人說聲我錯了,」師傅揚劍,擋在蔣太后之前,再不去看身後那個讓自己愛了一生,念了一生的女子,只把最後的力量積聚在手中,長劍揮出,一步一步向前,每走一步,都會留下幾具屍體,三步過後,錦衣衛和御林軍再無人敢靠近半步,人挨人的都恨不能擠到外圍,閃開這無堅不摧的劍氣。
「師兄……他們都不是你的對手,你歇歇吧。」蔣太后的淚終於毫無顧忌,一串一串的湧出,她從來不知道,自己還有一天會為了他這樣哭泣。多少年了,從高牆大院的興王府,到宮苑深深的紫禁城,為了一個站在高處的夢,她拖著兒子一步一步的走過。興王曾經愛過她,只是那愛經不起時間的推敲,當她紅顏不在,愛就也漸漸遠去,一個羸弱而無情的丈夫,一個稚氣無知的幼子,從興王妃到皇太后,這一路上,有過多少殺人不見血的陰謀,有過多少一步走錯粉身碎骨的權力傾軋。她以為她贏了,雖然早就沒有心了也沒有愛,雖然為了權力可以犧牲任何人,哪怕是親生的女兒,但是她畢竟站在了高處。大概也只是到了如今,她才忽然明白,自己從來就沒有贏過,因為自己從來就不明白,什麼才是自己最想要得到的。
一個可以依靠肩膀,一個永遠不會背棄自己的愛人,然後兩個一起,度過雖然平凡卻相攜到老的一生,這些原本可以輕易擁有的幸福,終於,還是在自己的野心下支離破碎。
「師妹,這輩子,我能為你做的,也只有這些了。」又向前幾步,看著瑟縮而退的人群,他停駐了腳步,不能回頭,回頭就會有眷戀,他這樣告訴自己,只是,身子還是不由自主的慢慢轉向後方,四目相對,蔣太后慢慢的伸出手來,他卻一點點挪開目光,只去看她那繡著飛翔鳳凰的華貴衣袍下擺,一滴一滴,水珠兒落在裙擺上,又一點一點的暈開來,這讓他憶起十六歲那年夏天,兩個人出去玩,結果山裡忽然下起了大雨,他們肩並肩手握手站在狹窄的石縫底下,雨水落地又濺起,一滴一滴落在她水粉色的繡鞋上,一滴一滴,也像現在這樣。
「師兄!」蔣太后嗚咽著,卻不敢大喊驚擾了一旁苦鬥中的莫西北,她幾步走上前,卻終於沒有握住師兄最後伸向她的手,那曾經拉著她漫山遍野跑著,那曾經給她捉過兔子逮過小鳥,那曾經在她最彷徨最無助的時候扶住她的手,就這麼在眼前,慢慢跌落塵埃。
……自此之後,縱有千言萬語,再無人可以訴說……
莫西北將劍自死了的錦衣衛身上抽出時,慕非難已經與朱厚韌斗在一處,他的劍輕靈而詭變,劍鋒忽左忽右,纏繞著朱厚韌,只是莫西北也看出,朱厚韌內功深厚,慕非難的劍也同自己當時一樣,稍稍與朱厚韌的劍觸碰,就不免被他劍身上綿力所縛,因此,雖然招招進攻,卻反而稍有不慎就被對方牽引。
此時,更多的錦衣衛、御林軍打扮的人湧進大殿內,雖然每個人的武功都不見得有多高明,但勝在人數眾多,使的不是刀就是槍,呈半圓形圍住莫西北和慕非難,上來就是一味的亂砍亂扎,毫無章法,也讓人防不勝防。
再沒有片刻猶豫遲疑的機會,要結束眼前的紛亂,活著走出這裡,就只能盡快的擺平始作俑者,莫西北逼退圍攏過來的人群後,長劍揮出,與慕非難一左一右,奮力攻向朱厚韌。
而此時,乾清宮內的撕斗搏殺,卻絲毫沒有引起宮外其他人的注意,因為此時東六宮大火越燒越烈,無數宮人狂喊救命,更多的人高呼救火,這些聲音一浪高過一浪,報信的太監被圍在外面的朱厚韌的人一擋,也不敢驚動「熟睡」中的皇帝,只得另去別處求救。
混戰中,紅綠一直抱著肚子縮於角落一處書桌之下,眼看著血水不斷從身體裡湧出,感覺陣痛一浪來得更比一浪高,卻無力移動半分,甚至連喊上一聲的力氣,也漸漸的在身體裡被抽離。
視線一點一點的模糊了,開始還在眼前不遠處晃動的莫西北地身影,終於也被擁擠來的人擋住了。紅綠苦笑,手指一點點掐進皮膚裡,腦海中想到的卻是小時候聽老人家講地因果。田心的屍體就在這個大殿中。不知道他有沒有想過,報應來得這麼快。他殺了那麼多地人,自己償命還不夠,孩子,他們還沒來得及出世的孩子,也要代替他去還債。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紅綠默念著,這是莫西北常常喜歡念的話,她們經營四樓之初,也受過不少奸商的坑害,當時紅綠氣不過,只恨自己手無縛雞之力,然後不免常常埋怨莫西北太懶。有能力出頭,卻懶得出頭。於是,總斜斜的躺在椅子上地莫西北就笑笑。拿這話安慰她。不過,這些奸商最後確實沒有誰笑到了最後。因為四樓壯大後。莫西北對他們絲毫沒有客氣,硬生生吞併了不少店舖。也擠黃了很多人的買賣,當然,莫西北對自己所作所為就有了另一番解釋,她說的大道理,紅綠沒聽懂也沒記住,她只記得,地方官吏開始對她們客客氣氣,莫西北說這叫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而那些奸商淪落街頭乞討時,莫西北說自己絕對是替天行道。
人開始喜歡回憶過去的時候,就意味著她老了,紅綠想,自己大約也是老了,老到只有在回憶過去的時候,才能找到自己。
奮力的揉揉眼睛,紅綠的視線重新有了些焦點,莫西北同慕公子並肩站在一處,手中的劍都在揮舞,雖然圍著他們的人越來越多,但是人群中,他們地光彩確實誰也掩蓋不去的,她微微笑了笑,然後發現,有人已經看見了她,正持著刀獰笑著走來,紅綠閉上眼,她知道,莫西北的情況現在也並不輕鬆,一旦受到打擾而分神,可能她和慕非難都會死,而自己,唯一能為她做地,就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再打擾到她。
很多溫熱的液體,或快或慢地低落在紅綠地額頭、手背上,她深深的吸口氣,勉強支起粘到一起地眼皮,就看到方才持刀向她走來的錦衣衛正俯身趴在她藏身的桌子上面,很多血正從他的身上低落,而下一刻,已經有人一把扯開了他的屍體,對這桌子下的她,露出一抹溫暖的笑容。
「楚公子,怎麼會是你?」紅綠瞪大了眼,有些驚訝,似乎,也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喜悅,生死她以為自己已經放下了,想不到,這一刻,她卻忽然覺得,活著,只有活著,人才有感覺,才能覺得喜悅。
「我們離開這裡。」楚俊風伸出左手,右手的劍卻沒有閒著,頭也不會,已經砍倒了三四個圍過來的錦衣衛。
「去哪裡?」紅綠呆呆的問。
「西北說,要我帶你去安全點的地方。」楚俊風趁著錦衣衛躲閃的間隙,從袋子裡掏出一粒雪參丸塞在紅綠的口中,然後也不等紅綠站起,飛快的伸手將她抱起,身子如飛鳥一般翩然飛出後暖閣。
「我要生了,走不遠了,這裡很危險,別丟下西北。」眼前的景物緩慢的在眼前閃過,紅綠忽然大徹大悟,她抓住楚俊風的衣衫急切的說,「別管我了,去幫她們吧。」
「可是你呢?」楚俊風微微遲疑,腳下的步子已經是停住了。
「把我放在上面吧,你們殺了壞人再帶我走。」紅綠抬頭看看後暖閣二層的窗子,手指無力的指了一下。
楚俊風看了看紅綠的臉色,雪參丸的效力已經發作,紅綠蒼白的臉上也浮起一層不自然的紅,這藥的藥力不弱,肯定能幫助紅綠支撐一陣子,想到這裡,他不再處以,隨即又躍入二樓的窗子,將紅綠安置在一張床上躺好。
只是就是這樣簡單的幾個動作,放下紅綠後,他卻踉蹌了幾步靠在窗口才勉強穩住身子。梅花山莊的時候,莫西北看到的,不過是朱厚韌臉上數層面具中的一層,而對於楚俊風來說,他根本就不需要看臉,只看身形也知道,來的人是誰,當然更知道,自己師傅當時已經使用了最為禁忌的天魔解體大法,為了衝破*****和穴道的雙重束縛而凝盡畢生真力的一擊,哪怕對手是一個和師傅同樣功力深厚的絕頂高手,也是輕則損耗幾十年的功力,重則成為廢人,而這一掌對於自己或是莫西北而言,結果顯然只有一種而已。
「幸好我見機快。」凝神運氣,壓住了噴湧而上的腥甜後,楚俊風再次準備下樓,只是才走了幾步,腳下一晃,他整個人就不受控制的撞在牆壁上,視線範圍內,無數雙靴子在眼前晃動,入耳都是兵器相碰發出的叮鐺聲,他隨意的抬起衣袖在唇邊輕輕的一蹭,留下一抹胭脂般的紅痕,這才一步一步,緩慢的走到樓下。
樓下的戰況依舊不明朗,蔣太后身上幾處受了刀傷,卻狀如瘋狂,揮刀狂砍四周,保護著身後一臉神色未明的皇帝。莫西北和慕非難與朱厚韌糾纏,又要分神對付周圍的刀槍紛飛,漸漸被朱厚韌搶回了先機。楚俊風只看了一眼,便飛身直撲入莫西北的戰團,搶在她之前,一劍挑開了朱厚韌劈來的刀鋒。
「你也要和師傅為敵?為了這個女人?」朱厚韌方纔已經看到楚俊風,眼看他帶走了紅綠,心裡還是稍稍輕鬆的,沒想到他這麼快居然又回來了。
「師傅,我最後一次這麼稱呼您,其實您殺田心的時候就該明白,這世間,沒有人能和您一直站在一起。」楚俊風的臉色蒼白,就連嘴唇也毫無顏色,此時眼神更是蒼涼,方纔他在上面看得分明,如果不是當時他真氣阻滯,一動也不能動,他早該下來了。
「風兒,你應該知道,你和他從來就不一樣,師傅怎麼對你,你難道真不明白,你難道真要和師傅作對?」朱厚韌閃開慕非難的劍,衣袖揮舞,又擋住莫西北的劍,視線牢牢的盯住楚俊風。
「我明白,我們都是你的棋子,你從小養育我們,也不過就是為了更好的利用我們。」楚俊風搖搖頭,十幾年,他一直仰望著自己才情橫溢的師傅,卻不曾想像到,有朝一日,溫情的面紗撕破後,暴露的是這樣赤裸裸的涼薄。棋子?」朱厚韌忽然冷笑連連,「我看你是被這個女人迷昏了頭了,你是棋子,我利用你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了?如果不是認識了這個女人,今天你還在江湖上逍遙自在呢,如果你硬要說自己的棋子,也是這個女人的棋子。」
「胡說八道,不是你有心奪取慕容松濤的手裡的寶藏鑰匙,他怎麼會認識西北?」慕非難一直沒有出聲,這時卻忍不住,劍又一次刺出,只是張嘴說話,手底就難免疏神。
「小心!」莫西北的劍一提,將一個試圖偷襲慕非難的錦衣衛削傷倒地,這才瞥了一眼朱厚韌道:「今天你即使能說得天花亂墜,也改變不了你心狠手辣最後眾叛親離的下場。」
「是嗎?」朱厚韌狂笑,「臭丫頭,我對你就是太客氣了,今天就看看,你又是個什麼下場。風兒,你要為了她欺師滅祖,你就和他們一塊上吧。」
楚俊風身子微微一震,卻沒有再遲疑,長劍斜刺,直逼朱厚韌的肋下。
眼見楚俊風真的出手,朱厚韌眼角凶光一閃,身子歪躲開楚俊風的劍,又旋身避開慕非難橫削的一招,腳步飛快,已經移到莫西北身前,卻對準莫西北,凝聚十成真力,狠狠的就是一掌。
「西北,我和慕兄就好,你閃開。」楚俊風不及攔截,只得飛快的一劍反削,而慕非難的劍也方向一轉,從另一個方向削過來。
莫西北劍尖點地,整個人借力躍起,從朱厚韌頭頂翻過,此時一個偷襲她的錦衣衛正站在她身後半步遠的地方,揮到合身撲過來,朱厚韌的一掌推出,莫西北人影不見,錦衣衛的刀卻到了眼前,躲閃或是撤招難免傷及自己,朱厚韌索性一掌仍舊直直拍出,不偏不倚打在錦衣衛身上,一瞬間骨頭斷裂的卡吧聲清晰可聞。
圍住幾人的錦衣衛和御林軍都將這一掌看在眼中。所有人的手都頓了一頓,腳步不受控制地後退,不知是被朱厚韌瘋狂的眼神驚嚇。還是忽然覺得兔死狐悲,物傷其類。
莫西北的身子還沒有落地。劍已經分心刺出,配合著慕非難與楚俊風,三劍呈品字形,鎖住了朱厚韌前後地所有退路。
當當兩聲,朱厚韌擋開了身前的兩隻劍。與此同時氣凝後背,莫西北一劍刺入他地身體內,卻被他的真氣順著劍身一撞,整個人踉蹌了兩步,幾乎吐出血來。
楚俊風、慕非難不等莫西北後退之時,已經換招,不知怎的,朱厚韌居然沒有躲開,兩人的劍同時在他的腿上刺出了一個對穿地血洞。
勝負的決定。最終只在一個瞬間。
朱厚韌雙掌揮出,逼退楚、慕二人,腳步不動。卻忽然咬破舌頭,吐出一口鮮血來。莫西北對江湖一貫一知半解。並不瞭解這種近乎入魔的武功。可以在瞬間激發人體最大的潛能,但是一旁的楚俊風和慕非難卻都大驚。兩個人幾乎同時躍起想伸手去拉開莫西北,然而更快的,朱厚韌猛然躍起翻身,雙掌一前一後劈出,直奔莫西北撲來。
當熱辣的掌風撲面而來時,莫西北的腦子有一瞬間是空白的,首先想到要躲,可是身後到處是人,跳起來都沒有落腳地地方,而當日寶藏山洞內,那本破爛書中的一句話卻很無厘頭的冒了出來,「他橫任他橫,清風拂山崗。他強任他強,明月照大江」,當時看到這句時,她還好笑,怎麼幾百年後電影裡地台詞這裡也有,只是,此時頭腦因為空白而反而空明,整個人醍醐灌頂一般的通透了,身子也不急於跳躍閃避,只是腳下輕移,隨掌風強弱變化晃動,直到朱厚韌地掌近在咫尺地時候,才將身體向後徐徐彎下,掌心向外一引,卸去劈面而來的力,隨後手中地劍也輕緩的刺了出去。
那掌風幾乎擦著鼻尖過去,而莫西北這樣看似有些漂浮無力的一劍,劍身居然整體扎入了朱厚韌的軟肋當中。
身上驟然一冷,朱厚韌的內力順勢散去,他兩次強催天魔解體大法,內力耗竭,此時身子頹然滾倒,有些不可置信的支起身子,慢慢低頭看看肋下,看著大量的血不受控制的湧出,再抬頭時,眼神裡有不解也有絕望和釋然的混雜。
「逆賊已死,你們還要犯上作亂嗎?」一劍刺出,莫西北同樣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倒地的朱厚韌,慕非難已經飛快的撲過來,自身後擁住了她的身子,他的手很冷,居然比莫西北的還要冷,只是還不等他們彼此安慰,很突兀的,有人高喊了一句,而這聲音一聽就毫無內力,不過卻很響亮,當然,可能也很威嚴。
混亂的場面,終於安靜下來,所有人的視線,都看向了一點。皇帝輕輕拉開一直擋在身前的蔣太后,一步一步走到後暖閣的中央,竟然全然不畏刀劍,神情也和平時慵懶的無所事事大不相同,此時冷峻威嚴的眼神向周圍一掃,氣勢竟和平日早朝並無二樣,「逆賊已除,今日之事,朕知道全系朱厚韌一人謀反作亂,諸位護駕有功,朕一定會論功行賞,你們都記住,君無戲言。」
片刻後,兵器落地的聲音紛亂,後暖閣內,除了朱厚韌、莫西北、楚俊風、慕非難以及皇帝和蔣太后之外,所有人都紛紛丟下兵器跪倒,高呼萬歲。
「你看,你輸了。」皇帝一笑,看向正顫抖著想站起來的朱厚韌,「朕才是受命於天的人,朕才是這天下真正的主人,這才是天命所歸,你看,朕給了你這麼好的機會,你還是輸了,還是要死。」
「你從什麼時候發現的?」朱厚韌瞪著皇帝,問得略有些奇怪。
「從朕登基開始。」皇帝一笑,「你不知道吧,當年皇城大火,建文帝生死不明,對他的追查,從來沒有終止過,現在朕也不怕告訴你,除了東廠之外,一直還有一隻人馬在追查當年建文帝后人的行蹤,很不巧,朕登基時,正好,就查到了你。」
「那你為什麼不先下手,賭這麼大,你就不怕死無葬身之地?」朱厚韌面色一變,聲音終於有些顫抖了。
「朕都和你說過了,朕才是受命於天,所以朕不會輸,至於你——」皇帝笑笑,「你以為你計劃周密,但是你一定沒有想到,你唯一的兒子,此時,已經先你一步,去見你們的祖宗了。」「你!」朱厚韌一聽這話,猛然從地上一躍而起,手指皇帝,卻只搖晃了走了兩步,眼看皇帝滿眼警惕的隨著他前進的步子連連後退,忽然哈哈大笑,「你好,你很好,朱家的子子孫孫,果然都夠狠也夠……」話並未說完,人已經再不能支撐,腳下一軟,頹然跌倒。
「師傅!」楚俊風不忍,輕輕上前,跪倒在地,扶住了朱厚韌顫抖的身子。
「……」朱厚韌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只是終究沒有出聲,眼睛仍舊牢牢的盯著皇帝站立的位置,漸漸沒了呼吸。
窗外,此時終於晨光乍現,依偎在慕非難懷中的莫西北猛然聽到後暖閣的二樓傳來陣陣細弱的嬰兒哭聲,心下一動,率先跑上二樓,只見一把沾血的匕首落在地上,一個渾身粉紅臍帶未短的嬰兒正躺在紅綠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