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錦居然一直沒有上門來找麻煩,莫西北觀望了半個多月之後,終於沒忍住自己賺錢的慾望,召回了大廚、夥計、歌舞妓、琴師等等眾人,重開春風如意樓。
要搶回客源,要沖淡先前不好的傳聞,總要有噱頭,慕非難在連續五天吃了莫西北的閉門羹後,大大的光火,他開始深刻的反省,他是不是對自己的女人太過縱容了,所以,造成了如今被動挨打的局面。很明顯,就是莫西北還非常擅長掌控這種局面,給他狠狠的一巴掌,轉身又拿甜棗來哄他,最可惡的是,他還該死的很喜歡莫西北給的「甜棗」。
當然,他也不願意去莫西北的後宅,原本那個地方還不錯,但是自從莫西北的丫頭紅綠來了之後,慕非難就很不喜歡那個地方,紅綠這個小姑娘明明不懂武藝,但是卻無時無刻不存在於莫西北左右,每每對他冷言冷語,想他慕非難什麼時候受過人這樣的奚落,只是莫西北面前,又不好表現出不悅,只能聽而不聞。
這一天,慕非難第六次來找莫西北,夥計將他請到舞池前坐了,端茶倒水,慇勤備至。只是兩杯茶下肚,莫西北卻遲遲不出現。正待他想起身離席時,但聽台後一陣胡琴聲伴著鼓點歡快的奏響。
這曲調頗不同於中原樂曲的含蓄,倒有十分的奔放,聽到耳中,讓人很有一種想隨之舞動的感覺,慕非難奇怪的抬頭觀望,卻見舞台上輕紗帳層層飛向兩側,香煙自舞台兩側升起,整個舞台片刻便籠罩於一片霧靄般的煙幕中,而當煙霧徐徐散去時,一排造型各異,穿著……不僅袒胸露腰,而且連手臂和女兒家最不能暴露於人前的芊足也袒露,卻翩翩用各色面紗蒙面的少女出現在了舞台上。
胡琴曲調幾轉,台上少女擺腰、扭臀,手臂在身前擺出各種姿態,繼而,又開始激烈的舞動起來,一時,慕非難只見一片白花花的少女如雪肌膚在眼前晃動,而那些面紗上露出的濃妝艷抹的媚眼,都似乎在傳遞無聲的誘惑。
慕非難忽然有些惶恐,莫西北擺出這樣的架勢迎接自己,是要幹什麼,這樣一想,心裡只覺得冷氣直冒,頓時便對舞台上的舞蹈毫無興致,任台上少女如何媚態橫生,只是再不能入眼。
曲子在高xdx潮部分噶然而止,一直在台後觀察慕非難反應的莫西北有些沮喪的走出來,和她想像的不一樣,幸好沒有貿然推出來,可是肚皮舞不是應該非常新潮而且吸引人眼球嗎,怎麼慕非難只看了幾眼就再不理會,難道古代的男人喜歡含蓄的?
「這個舞蹈不好看嗎?」跳下舞台,莫西北站到慕非難身邊,這個男人不僅不看舞台,順便也忽略了自己的出現。
「你要幹什麼?」慕非難聲音有些晦澀,似乎在克制什麼。
「你的反應好奇怪,弄得我都不知道這個舞能不能在後天重新開業的時候推出了,有這麼難讓人接受嗎?」莫西北有點苦惱,俯身去看慕非難的表情。
「你這麼多天連我也不見,就和人鼓搗出這個來?」慕非難一聽莫西北的話,暗自鬆了口氣,不免腹誹自己神經過分緊張,但是想想又有氣,因為故意板起臉來,皺著眉頭。
「是呀,這個可不容易弄出來,我就能哼出調子,可是即不知道用什麼樂曲配,也不知道譜子怎麼寫,休問花了整整三天時間,才幫我把曲子弄好,又訓練這些女孩子跳舞,你就不能給我點有希望的表情?」莫西北很遲疑的問道,「這樣穿著,是不是太暴露,這個曲子,是不是太讓人難以接受?」
「是!」慕非難重重的點頭,趁莫西北不備,一把將她拉入懷中。
「你這麼多天都不理我,我正擔心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麼惹你不高興了,結果倒好,你好容易肯抽空接見我的,等了這半天,你人不露面,倒讓一群衣不蔽體的姑娘出來,你說,我該怎麼想?」慕非難指控莫西北的「惡行」。
幕非難嘴角含笑,正低頭湊過來想說什麼,卻忽然被什麼吸引了一般,迅速挪開眼光,略有僵硬般定在別處,纏在莫西北腰間的手也突兀的鬆了下來。
莫西北自然也迅速的感覺到了大廳中氣氛微妙的變化,立即自慕非難懷中轉身,一個小夥計引著兩個人就站在大廳的入口處,大約是瞧見裡面自家老闆一身男裝,正同另一個男子親暱的嬉鬧,一時不知所措,所以滿臉尷尬進退兩難的站在那裡。
莫西北的目光卻幾乎毫不停留的越過小夥計,落在了身後兩個人的身上,這兩個人,她都曾以為會永遠不再相見,卻不想,他們居然再一次,就這麼突然的出現了。
「楚大俠,多日不見,別來無恙。」最先開口的是慕非難,他很自然的將莫西北拉到身旁,坦然微笑著這樣說。
「托福,一切都好。」楚俊風的臉上迅速的掠過一片陰雲,只是開口時,也已經神態自若,答了慕非難一句後,便轉而看向莫西北,一如既往的溫柔,和聲道,「我在京郊無意中找到了慕容姑娘,她人病在一家農舍,我想你們……情同姐妹,她這樣走了,你一定很惦記她,就帶她回來了。」
「正是很惦記她呢,多謝了。」莫西北感覺慕非難重重的捏了自己的手一下,慕非難的意思她自然時懂得,只是……她回給他一個要他安心的眼神,才看向慕容連雲,柔聲說:「連雲,你瘦了好多,這些日子,一個人在外面受苦了。」
「莫……姐姐。」慕容連雲有些侷促的站在楚俊風身邊,小心的打量莫西北,見莫西北笑容依舊,這時才哇的哭出來,幾步跑到她面前,手指堪堪觸到莫西北的身子時,卻直覺一股真氣迎面襲來,她躲閃不及,被那道真氣撞得踉蹌著後退了好幾步,直到楚俊風匆匆出手,自後面扶住她,才勉強穩住身形。
「莫姐姐,我——我知道我是不該回來的,那天我全都亂了,我……我從沒想過你不是男子,我……我怎麼有臉再回來,你討厭我,也是應該的。」慕容連雲的淚如斷線的珠子,簌簌的滾落,垂著頭,喃喃的說,「我……我就是實在不知道能去哪裡,我……我這就走。」
「慕兄,你何必這樣為難一個小姑娘呢?」楚俊風皺眉,伸手拍了拍慕容連雲的肩,卻對她的眼淚無能為力,只能看向莫西北。
莫西北適才發現慕非難出手時,要阻攔已是不及,偏偏她這時心情也頗為複雜,不知道自己究竟該不該收留慕容連雲,只是眼見慕容連雲被慕非難的一袖之力拂出這麼遠,心中終究有些不忍,只得說,「連雲,我並沒有討厭你,適才,適才這些其實都是一場誤會。」
「誰說是誤會,你不討厭她,我討厭她。」慕非難卻悠然的開口,一邊說,一邊伸手,不動聲色的把莫西北拉開。
「非難!」莫西北掙脫不開,又不想弄出太大動作,只得回頭用眼神警告他不要太過分。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你忘了她怎麼對你了,要不是她引狼入室,我會受傷,你會昏迷三天,到現在……」慕非難冷冷的看了楚俊風和慕容連雲一眼,輕輕附在莫西北耳邊說,「西北,聽話,你要做什麼我都不攔你,唯獨不能收留這個女人。」
「那你也答應過我,這輩子都要相信我,你現在不信我能處理好這件事嗎?」莫西北側身,示意慕非難低頭,也趴在他耳邊輕輕問。兩個人的距離太近,莫西北說話的時候,呼出的氣輕輕落在慕非難的耳朵上,一陣癢癢的,彷彿有什麼在抓撓著心肝。慕非難一眼瞥見楚俊風和慕容連雲,見兩人臉上幾乎同時變了顏色,頓時心情大好,眉眼間的冷漠疏離漸漸化去,只餘動人的溫柔,他本就生得絕代傾城,這一笑,便如春花初綻,此時再瞥了眼站在對面的兩人,終於還是輕啟唇瓣,低低的說了聲,「好吧,隨你。」反倒是莫西北看得愣了一下,直到慕非難扶著她的肩,強行把她轉到楚俊風兩人的方向,才略有懊惱的發現,自己對美麗的人和事,越發少了抵抗力。
「看來,我們來得實在不是時候,還是不打擾了。」這回,最先出聲的卻是楚俊風,眼見莫西北同慕非難說起悄悄話來旁若無人,他幾乎不能控制自己的心裡嫉妒得如怒海一般波浪翻滾,是的,嫉妒,他嫉妒,因為直到眼前這一刻,他才深切的明白,自己一直是錯的,而且錯得離譜,什麼身世秘密,什麼武林霸主,全部都不如伴在莫西北身邊,看她一個靈動的笑容,一個或喜或惱的眼神。還有什麼,比驟然發現,這些自己辛苦追尋的這一切,原來都不是自己真正想要得到的,更讓他來得痛苦絕望呢?可是……如今,卻已不容自己選擇。楚俊風知道,自己應該馬上離開,因為如果不走,他實在不能保證,自己一向自詡完美的意志力,會不會在下一刻隨時崩潰,不,他不能崩潰,既然已經別無選擇,既然天道不仁,那麼,他至少還可以選擇繼續走下去,不是可以選擇,而是必須如此。
「楚大俠說哪裡話,沒什麼是不是時候,你們既然是西北的朋友,也算是我的朋友,西北,朋友來了,哪裡能讓人家一直這麼站在門口,快招呼他們坐吧。」慕非難微笑,一邊招呼夥計看茶,一邊催促莫西北趕緊吩咐人準備酒菜。
慕容連雲早止住了哭聲,此時偷眼看了看楚俊風,那一向溫文爾雅的俊美男子此時唇抿得緊緊的,雖然盡力維持輕鬆的表情,但是這幾日的相處,慕容連雲明白,他絕對不像自己表現得那樣輕鬆自在,不,他不輕鬆更不自在,他也是喜歡莫西北的,他嫉妒,所以他會同意將她送回來,不過是想再找機會見見莫西北,所以他要將雙臂背到身後。可憐的人,慕容連雲想,真是可憐,愛不得卻不願恨,此時那衣角微微顫抖,顯然是在努力抑制著情緒,只是,獨自承受又有誰會知道,又有誰會憐惜。看到這裡,她想到了農舍那夜她遇到的黑衣人,那人似是對她的情況瞭如指掌,只問她,莫西北將你玩弄於股掌,你想不想報復?這個問題根本不需要回答,慕容連雲將頭垂得更低了,大廳裡並沒有人注意到此時這個身子半躲在楚俊風身後得絕美女子,眼底閃過得一絲離奇冰冷得神情
莫西北自然慇勤相留,楚俊風本想就走,然而慕容連雲輕輕扯住了他的衣角,用低到幾乎聽不清的聲音楚楚可憐的叫了聲,「楚大哥」,眼睛又飛快的瞄向莫西北,彷彿很渴望,又很害怕。
「楚兄,你照顧連雲也費心了,何必急著走,在我這裡坐坐吧。」莫西北也這樣說。
楚俊風不願顯得太急於想離開,落下什麼給慕非難看出,於是不再出聲,跟在慕容連雲身後入座。
莫西北桌上的酒菜永遠是精緻美麗得如同一副工筆畫卷,從材料選擇到加工再到使用的器皿,無一不精細到了極點。只是今天吃的四個人都少了一份心情,個樣略嘗了嘗,就陸續放下筷子。
「連雲,你將來有什麼打算?」莫西北不喜歡飯桌上的沉悶氣氛,只是眼見慕非難一直自顧自的偷笑,楚俊風的眼神永遠專注的盯在菜上,而慕容連雲一副侷促得連筷子都不大敢下的樣子,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得問問連雲今後的打算。
「慕容山莊已經毀了,何況,那裡原本也不是我的家,我想,今後我也就是四海飄蕩吧,這天下這麼大,總不至於沒有我的容身之所吧。」慕容連雲眼圈微紅,這次她只是微微抬頭,用力眨了眨眼,將噴湧的淚意忍了下來。
「這天下雖大,可是你一個年輕姑娘,總是不便,何況上次慕容松濤逃走,我怕他萬一未死,還要找你,現在可不是一個四處走動的好時機。」莫西北皺眉,她想再管一次慕容連雲的閒事,儘管可能要冒一定的風險,但她已經決定放下過去,好好的開始新的生活,那麼,就當她最後一次,為南離做點什麼吧,就看在她的臉上,當她是南離好了。
「莫——姐姐,過去我總是拖累你,你對我好,我也不領情,你怪我嗎?」慕容連雲死寂的眼中有一道火苗閃過,滿懷希翼的看向莫西北。
「哦,算了,你也沒拖累我什麼,倒是我不好,女扮男裝騙了你,該我問你,怪我嗎?」莫西北想起從前的荒唐,有些不好意思。
「說到底,還是我年少不懂事,若是不捉了紅綠威脅你,你也根本不會上擂台,都是我刁蠻任性,才給自己弄出這麼大的笑話……」慕容連雲飛快的說完,又仰頭,用力眨眼。
「過去的都過去了,連雲,你別想得太多,」莫西北寬慰她。
「莫姐姐,我知道,我提出的要求可能很過分,但你能不能答應我,」慕容連雲遲疑了一會,才小小聲音的說。
「你想做什麼,說出來聽聽,要是我能幫忙,我絕對不會推脫。」莫西北答應。
「讓我留在你身邊,就跟紅綠姐姐一樣,服侍你,照顧你,我雖然什麼都不會幹,但是我願意學,」慕容連雲說出了自己的願望。
「你……你怎麼……」莫西北和慕非難都被慕容連雲的話嚇了一跳,眼見慕容連雲話說完後,重重的跪在了地上,兩個人交換了一個眼神,莫西北已經伸手,用力扶起了慕容連雲。
「姐姐,你肯答允我了?」慕容連雲眼圈紅紅的,一看就是在用很大的力氣控制眼淚,整個人越發顯得楚楚動人。
「連雲,你知道,我這裡並不缺人服侍,我沒為你做什麼,自然也不要你的服侍和照顧。」莫西北自懷中掏出手絹,細細的將慕容連雲眼角的淚痕逝去。
「姐姐是怕我再做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情了?」慕容連雲眼神一分一分暗淡下來,彷彿即將熄滅的火焰,片刻後,那火焰卻又重新燃起,「你不信我,那我發誓好了,皇天后土,如果我慕容連雲再做任何對不起莫姐姐你的事情,就叫我天打五雷轟,不得好……」
這一長串話說得又急又快,等到莫西北摀住她的嘴時,話已經說完了。
「連雲,你性子總是這麼急,」莫西北笑笑,收回手去,「你看,我府裡別的不多,就是空房子多,只要你喜歡,就先住下來吧,一切還同從前一樣,等到將來你有了去處,或是找到了值得托付終身的良人,再走不遲。」
「姐姐你……」慕容連雲這次是再也忍不住眼淚,哭了出來,半晌才說,「姐姐的大恩,我結草啣環,也是不能報答的。」
事情既然定了,莫西北就喚來紅綠,吩咐好生安置慕容連雲,當然,其實也沒什麼特別需要做的,慕容連雲先前住的屋子和使喚的人都在,一切都和平時一樣。
楚俊風在莫西北同意收留慕容連雲後,就起身告辭,這會莫西北沒有留他,只是很禮貌客氣的送他到了春風如意樓門外。
「你會嫁給慕公子嗎?」走出春風如意樓,楚俊風停住腳步,眼神裡略有痛悔之意。
「這個問題,我並不覺得應該回答你。」莫西北笑笑,反問他,「你在刀上看出了什麼嗎?」
「是呀,」楚俊風的回答也是模稜兩可,讓莫西北不知道他回答她的是什麼。
「哦,那你走好,我不遠送了。」莫西北於是點點頭,準備回去,天不早了,沒事早點睡覺可以養顏美容。
「西北!」楚俊風卻叫住她,然後沉默了一會才說,「早點回江南吧,北方氣候變化太大,恐怕不適合你。」
「謝謝,這個我會考慮。」莫西北一笑,拱手為禮,轉身而去。
「你叫我相信你能處理好這件事,結果就是,你又把那個蛇蠍女人安置在家裡了?」二樓雅間內,慕非難正等著莫西北,眼見她回來,有些氣急,
「那我還能怎樣,她發了這樣的毒誓,我若還是不為所動,難道不是太不進人情?」莫西北聳聳肩,滿臉寫著無辜。
「你相信毒誓這玩意?她連養了她這麼多年的父親都能在背後捅一刀,毒誓對她能又用嗎?」慕非難對莫西北的話嗤之以鼻。
「是呀,對慕容松濤,連雲的舉動卻是很讓我吃驚,所以,我不得不留她下來,你知道,我深信一句話,明刀易躲,暗箭難防。」莫西北歎了口氣,走近慕非難,略有抱怨的說,「江湖真是個讓人不得安生的地方,我現在才發現,太多的事情,根本就不是自己能夠控制的,所以,既來之,則安之罷。」
「說得輕鬆。」慕非難還是有些生氣,只是莫西北現在站在他身前,微微仰頭看他的樣子,有一種格外不同於平時的柔美,他忍不住伸指,輕輕點點她的鼻尖,「你呀,回頭吃了大虧,不要哭呀。」
「有你在呀,我怎麼會吃大虧。」莫西北笑得像小狐狸一樣,狡黠的眨眨眼。
「原來在這裡等著我呢。」慕非難也忍不住微笑,輕輕將她擁入懷中,半晌才說,「西北,並不是所有時候,我都能幫到你。」比如……慕非難沒有說下去,莫西北的身體內,隱隱有一種陰寒的毒氣,然而具體是什麼毒,沒有人能說清楚,而惟一可能說清楚的人,卻早在他清醒時,就已消失不見,猶如他本來就沒有出現過一樣,這些,都讓他不安,非常不安。
「是,我知道,你不能時時都在我身邊,可是我也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子,我可以自己保護自己的,沒問題。」莫西北哈哈一笑,掙脫他的懷抱跳到一旁,微微仰頭,很有氣勢的樣子。
「好,你能保護自己,那麼,我請問一下,你現在準備如何保護你自己?」慕非難用手指托腮,做沉思狀。
「以靜制動,她……她不動,我不動,她若真的想怎樣,就別怪我不留情面。」莫西北卻忽然洩氣,垂頭道,「我有的時候覺得自己很沒用,無論面對什麼,都想著,能對付過去,就對付過去好了,何必太認真。只是這個江湖太險惡了,所以很多時候,我很想自己是一隻鴕鳥,危險到了,把頭往沙子裡一插,什麼都不想,可是,事到臨頭又難免不甘心,我是不是很矛盾?」
「是呀,」慕非難點點頭,有些心痛的將她拉到身邊,讓她枕著自己的腿躺下,然後輕輕撫摸著她的頭頂,「別想太多了,你還是做你原本想做的吧,我一直在你身邊,一直。」
「我情願想,連雲是個本質不壞的好姑娘,她只是一時被執念蒙蔽了善良的本性。」頭枕在慕非難的腿上,莫西北躺了一陣便覺得睡意上湧,臨睡前想到了自己方才想說卻沒說的話,趕緊說出來。
「我也這樣想,因為這樣的話,你會高興些。」慕非難拍拍她,如同哄著小孩子。
慕容連雲就這樣住了下來,每天倒不常常出現在莫西北面前,反而時常纏著紅綠,總是要求學這學那,紅綠耐性好時,也就偶爾指點她一些,不過紅綠耐性好的時候不多,隔不了幾天就到莫西北這裡抱怨,「這慕容大小姐也不知道抽了什麼風,天天到晚跟著我,一會要學這,一會要學那,莫少,你說,是不是上次她沒嫁成人,受了刺激了?」
「聖人說,應該誨人不倦,她想學,你就教教她好了。」莫西北手裡翻著賬冊,頭也不抬的回了一句。
「可是上次你教我記賬的時候明明不是這麼說的,你說什麼來著?」紅綠拍拍腦袋,苦思了半天,想到了,「你說,教會徒弟,餓死師傅,除非師傅想改行,否則不要教徒弟。」
「我有這麼說過嗎?」莫西北一副不認賬的樣子,瞥了紅綠一樣,又打起了手邊的算盤。
「你說過,當時我記得,你教會我之後,就把記賬的事情丟給我,自己再也不管記賬了。」紅綠見莫西北不肯認賬,故意惡狠狠的看過去,「老實交代,你讓我教她是什麼意思,你打算升我的職,還是炒我的魷魚?」
「升職?炒魷魚?」莫西北這回樂了,「我發現紅綠姐真是好學之人呀,我就這麼幾個現代詞,都被你學去了,還能舉一反三,活學活用,難得,我該升你的職才對。」
「那好吧,等你升了我的職,我再考慮要不要教她點什麼。」紅綠把手往身後一背,大模大樣的走了。
莫西北當然也不指望紅綠會真的教慕容連雲什麼,她這些日子冷眼觀察,慕容連雲大門不邁、二門不出,平時生活循規蹈矩,甚少出現在自己面前,自然也和外邊毫無聯繫,每日甚至不再穿她那些式樣精美的衣衫,也不再梳複雜的髮髻,只是她既然號稱江湖第一美人,那風華絕艷,便不是一身衣飾能夠遮蓋的。
這一切變化,讓莫西北不免對自己最初的判斷產生疑惑,自己這裡,還有什麼,是值得慕容連雲如此小心忍耐然後得到的?難道真是自己的神經最近太過敏感了?
經過修整,數日後,春風如意樓順利重新恢復營業,早前莫西北為這個設計了不少噱頭,十數半裸的美女大跳肚皮舞是其中最俗的環節,算是為了迎合一部分自命風雅的客人不可對人明言的心裡需求。
對於這場非常吸引人眼球的舞蹈只安排在午夜上演,紅綠開始有些不解,當然莫西北的回答也讓她很無語,莫西北說:晚上留戀聲色場所,深夜不歸的都是浪蕩子弟,要賺他們的銀子就要肯下本錢,但是這樣的舞蹈太早上演,雖然我們並無其他意思,但是有心的衛道者未免會說我們春風如意樓格調太低,這樣,那些文人政客的錢就賺不到了,豈不虧本?
而恢復營業的第一天晚上,莫西北花大價錢請人製作的煙花,就首先製造了先聲奪人的氣勢。很多京城人在以後的日子裡都津津樂道,那夜,璀璨的煙火是如何照亮了大半個京城的夜空。當赤橙黃綠青藍紫,各色的煙火爭先恐後的在半空綻放時,京城裡上到七八十歲的老人,下到幾歲的孩童,無不走出家門,仰望蒼穹,在互相探問焰火源頭時,大多數人都記住了春風如意樓的名字,除了感歎也只有如斯的太平盛世,才有人能有如此手筆,在非年非節的日子,燃放如此絕美的煙花外,更多的人則默默下決心,將來有了錢,一定要去見識、見識,春風如意樓究竟時怎樣一處人間極致的銷金窩。
當然,在恢復營業的大日子裡,春風如意樓也不同以往那樣敞開門隨便做生意,這一天,莫西北早早將精心製作的描金請帖專門派人送往京城著名的名門望族、高官顯貴、文人墨客、巨富商賈的家中。莫西北背後有東廠撐腰的消息,本來在京城就家喻戶曉,東廠的背後是皇帝,是以,一夜之間,幾乎無人不知,持有這張描金請帖,就是在京城中名望和身份的象徵。此外,莫西北還在門口築英雄台,凡是未接到請帖,但是想進春風如意樓的客人,也可以選擇對聯、聯句、書畫等方式,PK入場,如此一來,不少外地來京求學的士子,也紛紛雲集,一顯身手。
與外間的熱鬧不同,春風如意樓內,大廳被劃分成不同區域,均以山水、花卉等名家手繪屏風為遮擋,客人彼此並不見面,保證了絕對的隱私。
開場節目是一曲舞蹈,曲子是休問按莫西北的創意新譜的,曲境意在表述空谷中絕代佳人寂寞獨舞,期待與知音相知相逢的心情,在眾多體態妖嬈、面容秀美的少女襯托下,一個面容清冷,不飾珠玉,一身白衫,輕紗蒙面的女子獨自起舞,舞到急處時雙袖飛揚,無數花瓣悠然飄出,飛落大廳四處,沒有人真正看清那舞者的樣貌,但是看過舞蹈的人,幾乎無人例外的認為,她便是真正的一位絕代佳人。而休問的琴曲作為壓軸節目,一曲過後,大廳沉默到連呼吸聲都幾乎聽不到,所有人都用最虔誠的姿勢靜默,認真的傾聽,彷彿空氣中仍迴盪著那動人的旋律,琴曲結束,夜已深沉,達官顯貴明天要上朝,自然不能多留,文人士子要早讀,也陸續告辭,留下的都是要繼續找樂子的人,於是,休息片刻後,舞颱風格互轉,變得光影交錯,魅惑十足。
自此一夜後,春風如意樓聲名大振,更勝從前。
只是莫西北仍舊不喜歡露面於人前,除非必要,否則大多的日子裡,她寧願呆在二樓自己的雅間中,用最舒服的姿勢享受最好的美食,只是,她倒是極少自酌自飲了,因為慕非難的陪伴幾乎無處不在。
這一天,莫西北和慕非難閒來無事賭色子喝酒,其實對於兩個暗器行家來說,賭色子既簡單又不簡單,因為想贏彼此都很困難,難免出盡花樣,只是每賭一場,色子都被他們震得七零八碎,一壺酒沒怎麼下去,紅綠已經心痛的眼見十副色子粉身的粉身,碎骨的碎骨了。
大廳裡,休問正在彈琴,莫西北的這間雅間就設在大廳旁邊的二樓,有一扇暗格能夠俯視全場,打開暗格,大廳的聲音便毫無遺漏的傳來,莫西北玩得漸漸無趣,把色子一推,隨手拉開暗格,恰好休問的琴聲一顫,出現了一個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停頓。
莫西北記得,上次休問出現這個情況,是因為楚俊風忽然出現並站在雅閣之外,休問說,他雖然沒有看到、聽到什麼,但是他的琴卻什麼都知道,莫西北於是忽然好奇起來,是什麼人的忽然出現,讓休問的琴在如此嘈雜紛亂的環境中,仍然敏銳的感覺到了什麼?
眼睛在大廳上往下看了又看,莫西北忽然發現,黃錦不知何時,穿著一身便裝,只帶了幾個人,悄然出現在大廳的一角,一眾人落座時,某個隨從的眼睛似有若無的向一個方向瞄了一眼。讓莫西北覺得值得玩味的卻是黃錦的眼神和舉止動作,應該說,他神態還是一如每次出現時的倨傲,甚至隱隱有俯視眾生的感覺,目視前方,絕對沒有看向任何一個其他方向一眼,但是,給人的感覺卻不對,因為那份倨傲中,摻雜了些許的謙卑。
謙卑,這個詞,莫西北從來沒準備用在黃錦身上,但是今天他給人的感覺就是如此。只是,以休問的琴藝和修為,黃錦縱然權勢滔天,也不該放在眼裡,除非……莫西北微笑,除非,黃錦今天並不是自己來消磨時光的。
目光順著黃錦隨從方才看的方向,一桌一桌的去瞧那些客人,倒都是錦衣玉袍,年輕的、年老的都有,相貌醜俊各異,氣質有高華的,也不乏猥瑣的,看著看著,眼前猛然一黑,卻是慕非難抱怨道:「下面有什麼好看,他們統共加起來,也不如我,你還是看我好了。」
莫西北忍不住哼了一聲,一把拉開眼前的手,正想著該用什麼語言來「恭維」一下身邊這個得意的要是有尾巴也會搖幾下的傢伙,就見紅綠撫胸,突然衝了出去。
「看見了吧,你的話殺傷力驚人。」莫西北用手一指被「砰」的一聲大力關上的房門。
「每天死盯著我,總算走了。」慕非難卻喜笑顏開,拉著莫西北,一頭躺在旁邊的大床上。
「好,她走了,你輕鬆了,先乖乖躺著,我覺得今天來的客人不一般,得觀察觀察。」莫西北拍拍慕非難,重又注目整場。
只是被慕非難這一打岔,再看時,休問已經起身離去,再看,黃錦和他的隨從居然也不見了蹤影。
莫西北正想說奇怪,倒是紅綠去而復返,敲敲門進來,臉上略有驚惶的說:「莫少,有客人指明要見你。」
「見我?」莫西北問。
「什麼人?」慕非難也翻身坐起。
「我——我瞧著,怎麼像那個什麼廠督大人的……」紅綠聲音透著焦灼和一點恐懼,「莫少,他還要找咱們麻煩嗎?」
「哦,東廠的人。」莫西北點頭,心裡猶如什麼東西猛然亮了一下,安撫紅綠道,「沒事,我們在京城開店一切順利平安,也仰仗廠督大人提攜,他既然來了,我少不得要去看看。」又轉頭對慕非難說,「我去看看,一會回來。」
「小心點。」這回,兩個一見之下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傢伙倒難得異口同聲。
「沒事。」莫西北笑笑,彈了彈衣角,翩然而出。
黃錦一眾人都在二樓最豪華的雅閣當中,莫西北甚至不用詢問,遠遠就瞧見一扇門前,整齊的站著幾個體態壯碩的男子,走過去,還沒到門口,已經被喝令止步。
「在下春風如意樓老闆,蒙廠督大人傳喚,前來回話。」莫西北略一拱手,客氣著微笑。
攔住莫西北的男子上下打量了她幾眼,眼中有掩飾不住的一閃而過的驚異,片刻後轉身入內稟報,幾句話的功夫出來,倒是客氣的對莫西北道了聲:「請。」
黃錦正站在雅閣中間的桌前,手執酒壺,往一隻瑪瑙杯中斟酒,瞧見莫西北進來,也不立即放下酒壺,而是照舊慢慢斟好酒,才說,「莫老闆的春風如意樓,果然不同凡響,這幾日,咱家足不出內廷,也有耳聞呢。」
「廠督大人謬讚了,不過是小小生意,讓您見笑。」莫西北不去看他身後一身簡單藏青色長袍、整個上半身掩在燈影中的年輕男子,只微笑應承。
「莫老闆天資不凡,這春風如意樓到了您手上,立即聲名大振,若您這裡還是小小生意,這普天下,還哪裡有人敢說自己有大大的生意?」黃錦呵呵一笑,說出的話卻格外謙恭。
「過獎過獎。」莫西北暗歎,有些事情福禍難料,臉上只不動聲色。
「莫老闆是哪裡人?」黃錦狀似沉思,不待莫西北回答,就以手拍額道,「咱家年紀大了,記性不好,一聽莫老闆有一點漢中口音,總是把您記成是漢中人呢。」
「廠督貴人多忘事,在下自幼四海遊歷,口音難免南北混雜,記錯也是常有的。」莫西北笑笑,「今天小店難得請得廠督大人光臨,不如在下這就吩咐下去,準備幾個特色小菜,給廠督大人助助酒興?」
「那倒不必。」黃錦搖頭,「咱家一直覺得莫老闆面善,很像咱家認識的一個人,這不,一聽說有人和自己很像,他就來了,倒要瞧瞧莫老闆,同他是像還是不像?」
「廠督大人真會說笑,這世上人和人多有相似,又有什麼奇怪,倒是勞動了這位公子的大駕,真叫在下惶恐。」莫西北一想到自己剛來時,那什麼龍鳳胎爭命的傳說,就立即全身發麻,後背涼酥酥的,眼睛飛快的瞄了眼猶自在燈影中沉默的年輕人,打定主意,無論怎樣都不能承認,事實上,她認為,這個傳說即便是真的也該破解了,畢竟,真正的朱靖嘉已經死了,再沒有人能同皇帝爭命了。
「黃錦,她嘛……我瞧著,倒不十分像我。」正想著,年輕人卻忽然說話了,聲音略有低沉,卻十分的悅耳,只是這些年莫西北也算閱人無數,即便不是猜出了此人的身份,單是一聽聲音也知道,這必是個時常發號施令的人,話語間,自然的總流露出十分的霸氣和強硬。
「這個……公子說的是,這麼細看之下,確實不怎麼像了。」黃錦額頭略微冒出薄汗,幾乎是不自覺的就半躬下了身子。
「面容雖然不十分像我,輪廓五官倒是有七成像我母親,嗯,氣質卻實在和我很像。」年輕人對黃錦的反應不以為意,隨即又拋出了這樣一句。
「公子英明。」黃錦額頭上的汗徹底下來了,卻不用衣袖擦,只是把頭壓得更低。
「這和我英不英明有什麼關係,認識我和母親的人,長了眼睛都會自己看。」年輕人哼了一聲,隨口仍出一句一句,語氣卻明快起來,莫西北眼見黃錦身子輕輕一動,似乎鬆了口氣的樣子,不免好笑。卻聽那年輕人轉頭問自己,「難得我和你很投緣,你叫什麼名字?」
「在下姓莫,雙名西北。」莫西北一笑,實在不知這投緣二字從何說起,不過隨口應承,「還沒請教,這位公子大名。」
「我嗎?」年輕人有雙黑亮有神的眼,當目光灼灼的落在人臉上時,就是莫西北,也忍不住心中一顫,「很多年沒人問我的名字了,更不用說叫我的名字,嗯……你就叫我朱公子吧。」
「那麼,朱公子既然大駕光臨,不如我叫人安排些精緻的節目,來給您助助興?」莫西北擺出一副熱情招呼客人的老闆應該有的姿態,認真提議道,「小店這裡,聘請了各地名廚,南北菜餚齊全,不敢吹噓有多好吃,不過總還算值得一嘗;至於絲竹歌舞,這個在下還是有把握說,京城裡的樂坊也好,秦樓楚館也好,恐怕還真找不出比在下這裡更多才多藝又嬌俏可人的姑娘來;當然,若是您只想聽幾首高雅的曲子,在下這裡的休問先生和清溪姑娘都是高手,管叫您滿意。」
「你這些年,都是這樣和客人介紹的?」朱公子盯著莫西北,光影之下,莫西北始終看不清他的臉,只見那一雙眼睛,光華閃爍。
「當然不是了。」莫西北搖頭否認,就她這樣的一個懶人,要是需要天天這樣招呼客人,估計這生意,她早早就放棄了。
「哦,那你怎麼做?」朱公子馬上問。
「請幾個能說會道的夥計,告訴他們不僅要能說,還要擅長抓住客人的心裡,說他最想聽的,然後放手讓夥計們去做就好了。」莫西北很簡單的介紹了自己的工作經驗,不能多說,因為這也算商業秘密了。
「有趣,想不到一家酒樓的老闆,倒懂得帝王御臣之道。」朱公子微微點頭,頗有讚許之意。
「朱公子這話在下可就承受不起了,不過是彫蟲小技,哪裡敢同帝王之道相提並論。」莫西北心中一警,趕緊差開話題道,「公子若是不喜聲色,不如在下去吩咐廚房,備兩道精緻的點心、小菜來。」
「我呢,你說了這麼多,我最想聽什麼,你知道嗎?」朱公子卻不理會莫西北的話,仍舊抓住先前的話頭不放。
「這個嘛,看病也講究望聞問切,西北雖然同公子說了不少話,但是始終沒有看清公子的長相和神態,公子想聽什麼,還真不好判斷,不過想來,公子對西北所說的,是全無興趣了。」莫西北苦笑,微微攤了攤手。
「你既然說不好判斷我喜歡什麼,怎麼又知道我對你所說,全無興趣呢?」朱公子繼續問。
「我這裡提供的是吃喝玩樂,如果公子感興趣,就不會不停的問西北這麼多問題了。」莫西北抬頭,對一直審視著自己的那雙眼燦然微笑。
「西北,你這個名字和你的人一樣,大氣又有趣,改日,到我家裡來玩吧,我家有趣的東西不少,我想,你可能會喜歡。」朱公子對著莫西北的笑容沉默了片刻,「至於你這裡的新鮮玩意,改天我再來嘗試,今天就到這裡好了。」
「莫老闆,那您先忙著,改天再見。」黃錦在朱公子話音一落之後,立即接上一句,倒有些送客的架勢。莫西北心裡略有遺憾,她自然猜到今天來的人,必然是當今皇上,其實私下裡,她雖然不希望和這個皇帝扯上任何關係,不過還是有點八卦的想瞧瞧皇帝的長相,結果,在自己的地盤上,卻偏偏就是沒看清,她暗歎,自己的雅閣設計不合理呀,房間裡居然有這樣一個燈光完全照不到的死角。
當然,想歸想,落到實處的,還是一個很優雅的轉身,退了出去,然後飛快的回自己的房間,一把拉開暗格。
黃錦一行人出門,黃錦當先走在前頭,幾個帶帽子的人走在後面,帽子下是一圈的輕紗,幾個人一色的藏青色長袍,高矮胖瘦也都差不多,那裡還能分辨出,方纔的那位朱公子?
「狡猾!」莫西北歎氣,黃錦果然狡猾,小皇帝也不是一般人,但願這兩隻狐狸,不對,一隻老虎一隻老狐狸,別再來找自己的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