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動漫展為期三天。
「這是動漫展，如果是遊戲展會，你一定會興奮的。前年遊戲展的時候，有700多個coser參加，都是cos的遊戲造型，」姐姐坐在台下休息，「可惜那時候你住院了，否則你參加的話，一定很興奮。」
艾情穿著簡單的白色短袖，洗的發白的牛仔褲，坐在穿著厚重衣服的姐姐身邊，聽她低聲說著，卻總覺得另一側表演嘉賓那裡，有人始終在看著她們。
她看過去的時候，grunt恰好站起來，走上了表演台。
大屏幕同一時間，切出了遊戲界面。
星際1是電子競技的起源。
老一代電競高手都是從星際1開始，再先後轉行到CS和魔獸爭霸等等遊戲。可惜星際1大熱的時候，她年紀還小，而當她真正開始電競生涯，星際1已徹底沒落。
等到她淡出後，星際2卻忽然問世，短短一年，已經成為各大世界賽事的必備項目。
而solo也只用一年，再次問鼎榜首。
「我記得你第一次比賽的時候，在一個挺破的網吧，又熱又擠，」姐姐忽然說，「現在條件真的好了不少，那麼多比賽，玩競技的人就像明星一樣，還有這種表演賽和走秀，風光的不行。這個grunt應該和你差不多大，如果讓你玩星際2，你會不會超過他？」
「我不適合個人項目，」艾情看著主席台上的grunt：「不過，有個電競天才應該可以，可惜自從上次和我參加亞錦賽以後，那個人就沒再繼續了。」
姐姐很是感興趣：「除了solo，第一次聽你誇別人。」
「他和solo不一樣，」艾情認真地說，「solo給人的感覺是，永遠很有把握，永遠值得信任。那個人是……我想像不到，他失敗會是什麼樣子。」
包括那次，他連著做了200個俯臥撐那次，她都覺得Dt是有意認輸的。
兩個人說話的時候，表演賽已經開始了。
恢宏磅礡的背景音，華麗的3D畫面，毫不留情的大範圍絞殺。短短十分鐘，她的心跳已經不由自主地隨著比賽節奏，加速了不少。
連姐姐這種純門外漢也看得激動不已：「他怎麼樣？和你剛才說的人比？」
「個性尖銳，純進攻型選手，如果是對手，估計……很難纏。」
艾情一瞬不瞬看著台上。
這是個危險型的選手，無法掌控，很少見。
姐姐忽然問她：「你還沒有打過世界比賽，只到過亞錦賽，甘心嗎？」
甘心嗎？
像是另一個自己在問。
她沉默了幾秒：「甘心，我馬上就天天看珠寶玉石了，不要耽誤我發財。」
「solo啊solo，」姐姐低聲感歎，「他還是頂尖高手，你就已經退役了。我每次看你撥到電競的節目，就挪不開的眼睛，真心疼。如果不是兩年前——」
「我已經兩年沒見他了，而且，那件事和他沒關係。」
艾情繼續看台上，結束了這場對話。
8.
表演賽結束後，幾個記者都開始圍住grunt採訪。
問題沒什麼新奇的，都不過是拿他和solo做比較。
solo就像是電競界的一個神話，涉獵諸多項目，無一不專精，這麼多年總會被人拿來做標版。只可惜面前這個人，似乎不是很賣面子。
「solo就像是個神話，可神話終有結束的一天，就像很多北歐的cs的職業選手，很多都是被重金買入俱樂部，可是一但體力精力走了下坡，就會立刻被踢出局，」grunt的說話聲音很清晰，有種耐人尋味的暗示，「通常這種在頂級俱樂部呆過的人，一但離開，又接受不了二流戰隊，最後也只能退役了。」
三個記者都有些噎住，一時接不上話。
艾情也聽得詫異，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聽人說這種話。
「當然，在大陸競技的前十年，他的確是不可超越的。我如果是他，就會趁著巔峰時代退出，以免晚節不保。」
grunt背上雙肩包，向體育館外走去。
「真是個毒舌，」姐姐在她身邊感歎，「可怎麼狂的這麼可愛呢。」
她很是無語，看了眼姐姐。
展會結束後，所有人都耐不住寂寞，訂了KTV包房繼續鬧騰。
艾情和他們都不是很熟，只能坐在角落裡，看著一幫人搶著話筒，正百無聊賴地準備找個借口回酒店時，門忽然就被推開，進來了幾個人。
是遲到的幾個人，唯一讓人意外的是，grunt也在其中。
他邊走，邊側頭聽著身邊的一個女孩說話，卻在看到唱歌的姐姐時，停住了腳步。
「怎麼，想認識誰？」grunt身邊的女孩開了句玩笑。
他蹙眉，看著艾情和拿著話筒的姐姐：「我也不知道，我認識的到底是誰。」
那個女孩笑了聲，指了指艾靜：「這個是姐姐，中文系的大才女，艾靜，」說完，又指了指她，「那個是妹妹，艾情，據說曾經和你一樣，是個競技愛好者。」
艾情禮貌性地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應該不止是競技愛好者，」grunt終於將視線鎖定在艾情身上：「如果沒有記錯，她是六年前國內第一CS戰隊的狙擊手，三年前DotA聯賽中國區亞軍戰隊的主力，同年，WCG亞錦賽極品飛車的冠軍。」
「哇噢～」
話還沒說完，包房就湧起了無數讚歎聲。
高高低低，各種羨慕嫉妒。
雖然這裡的都不是競技選手，可這一連串的「第一戰隊」、「狙擊手」、「中國區亞軍」、「亞錦賽冠軍」，都被用來形容同一個人，光是聽聽就足夠震撼了。
9.
好在grunt除了那段話之外，再沒有說什麼特別的。
他和艾情一樣，在這個房間裡也是小眾異類，自然就挨著艾情坐了下來。
整晚的時間，他只點了一首歌。
前奏響起時，整個包房忽然就安靜下來，不同於之前叮噹亂響的時下流行音樂，竟然是詹姆斯布朗特的《you』re beautiful》。唱腔低沉，本就是很憂鬱的一首歌，加上這種唱腔，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等到他放下話筒時，姐姐很興奮地攥了下艾情的手。
「唱的真好，」她也是由衷感歎，「你喜歡詹姆斯布朗特？」
「我以前女朋友很喜歡布朗特，」grunt把話筒放到桌上，微彎了一雙眼睛，讓人分不出話裡的真假，「她喜歡聽我唱，我就順便學了。」
艾情沒想到他忽然說起個人問題，不知道回什麼。
好在他也沒說下去的慾望。
倒是姐姐很快扯了下她的胳膊，用口型說：不止狂的可愛，還很寵女朋友啊。
艾情扭頭看姐姐，也無聲道：你不會看上他了吧？
姐姐目光閃爍了半天，很快點了點頭。
回去的路上，只有grunt和她們住的是同一間酒店，自然搭的是一輛出租車。姐姐從頭到尾都表現的淑女萬分，等到一回到房間，馬上就很激動地拽住她：「我真的喜歡他，真的。」
「我說你怎麼一晚上都坐立不安，」她啼笑皆非看著姐姐：「連他真名都不知道，你不覺得很不靠譜嗎？」
「可我第一眼看見他，就心跳加速。就像你第一次看到solo。」
……
艾情一瞬間沉默了。
很多很多的畫面，來不及抑制，就瘋狂地湧出來。
她記得第一次見到solo，是十四歲那年。家裡斷了網，她和姐姐閒的無聊，只好去網吧消磨時間。她記得當時正在玩連連看，忽然就聽見一個男孩在說話，聲音很好聽。
控制不住回頭偷看時，
solo正一隻手肘撐在門口吧檯上，和網吧老闆說話，從眼睛到表情，都是滿滿的笑意，彷彿盛夏日光，明媚耀眼。
當時的自己就像著魔一樣，馬上扯住姐姐的胳膊：「艾靜艾靜，快看那個男生。」
因為戴著耳機，甚至忘了控制說話的音量，姐姐還沒來得及回頭，solo就已經看向了她……
走廊的燈沒有開。
她在暗處，低頭脫掉帆布鞋，光著腳進了洗手間，擰開水龍頭，捧了一把水撲在臉上。
冰涼的觸感，很快就壓下了所有的記憶。
她扯下毛巾說：「玩競技的男人不好，非職業的完全沒前途，職業的就和運動員一樣，生活單調的只有訓練。你最後會很痛苦的，對他們來說只有隊友才是親人，女朋友什麼的全是外人。」
她想了想，又補了一句：「再說以後介紹自己男朋友，人家都說我老公是銀行業的，我老公是公務員的，你說什麼？你說我男朋友是玩遊戲的？」
「我不介意，」姐姐靠在洗手間門口，咬著嘴唇笑了會兒，又忽然看她：「說真的，你後悔過嗎？」
「不知道，有時候挺後悔，有時候又覺得難得這麼執著過一件事，挺好的。不過，一入競技誤終身倒是真的，」她走進房間裡，看了眼桌上的筆記本電腦，「尤其到達過頂峰的人，估計很難適應平淡生活。」
屏幕右下角有1封新郵件提示。
這個郵箱是以前用的，訂購了大量的競技新聞，她一直沒捨得廢棄。
打開郵箱，果然又是國際比賽的新聞。
「WCG2010中國區預選賽接近尾聲。
WCG2010中國區預選賽已結束13站，而最後兩站，廣州和成都的比賽將於這個週末進行。在這預選賽的收關階段，WCG官方宣佈了今年中國區總決賽的舉辦時間為7月23—25日，地點仍舊是上海。」
接下來是很長的一串出線名單。
她看的時候，姐姐也湊過來，指著grunt的名字：「去看比賽？正好就在廣州。」
艾情沒吭聲。
這種比賽，可能會看到許多熟悉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