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校慶的重要性,節目被刷掉大部分,加上了很多校樂團的表演。
就連陽光劇社,也請來已畢業的專業話劇演員助興……
總之,這件事越來越複雜了。
後台連著有四個休息間,綵排的時候分出了兩個作男女更衣室。童言不停聽外邊的尖叫叢生,大多是我的衣服呢?我的道具呢?……還好不是正式演出,這些女生裙子下邊還都穿著褲子和運動鞋,估計等到正式演出那天,後台會徹底一鍋粥。
她和顧平生就坐在主辦人員的休息室,不停有人倉惶闖入,然後馬上說一串對不起,匆忙退出。兩個人都覺得好笑,對視了一眼。
顧平生忽然說:「我看了你們班的物理成績,好像只有你們宿舍的,不是很好?」
一提到物理,童言就不會笑了……
她苦悶解釋:「我們班十九個人,只有我們宿舍是文科出身。剩下那些人,其實高考分數比其它專業都高,都是生物工程調劑過來法學院的,」她看顧平生似乎有興趣,才解釋說,「你看我們班長,所有考試都是95以上,大物高數都是滿分,對吧?他是四川成都過來的,高考分數全省第三,據說還是考砸的成績……」
提起這些,她就心頭滴血。
和這些人比成績,估計在小學起跑線上就已經輸了。
好在場務及時出現,通知兩個主持人綵排開始。
童言起身時,險些踩到自己的裙子。
她也和那些演員一樣,牛仔褲外,套上了從學生會拿來的晚禮服。因為這次挑的晚禮服格外長,不得已早早就穿上了高跟鞋。
兩個人走到舞台後,站在巨大的幕布後,看著台下兩三排的校領導,童言忽然就緊張起來。心跳的越來越快,手心也隱隱開始發熱……她下意識看顧平生,半明半暗的光線下,他似乎察覺了她的異樣,低下頭看她:「緊張?」
童言點頭。太丟人了。
還說是經驗豐富,可以輔助顧平生,怎麼剛才第一次正式綵排就緊張了?
她聽到開場音樂響起,深吸口氣,不緊張不緊張,不就是二十幾個校領導嗎?她默念著每次都無往不利的心理暗示,台下都是大冬瓜,只會咧嘴的大冬瓜……
忽然,手被握了下,不輕不重,剛剛好的力度。
溫熱的掌心,熟悉的感覺……她連呼吸都不敢,更不敢回頭看他。
耳邊的音樂聲悄然弱了下來,很快,手上的力道就鬆了開,顧平生的聲音說:「沒關係,還有我,如果忘了詞就看我。」
前幾次非正式綵排,她就和他形成了默契。
每到需要他開口時,她就會提前看向他,說完最後兩句話,好讓他能順利接上話。
「童言,」耳麥裡,周清晨在叫她,「go。」
她馬上緩過神色,這次主持比以往更要謹慎,所有節目組只能通過她,來通知兩個主持人。如果她出錯,顧平生根本就沒有補救的機會……
因為這樣的壓力。
第一次綵排,童言完全失常。
她每次無助看向顧平生時,都能看到他明顯笑起來,然後很快掩飾自己的錯誤。他的聲音像是專業訓練過,從話筒傳出的和平時講課完全不同。很乾淨,有些低。
像是清涼甘洌的泉水。
顧美人表現的太好,更顯出她的糟糕。
連周清晨都說:「童言無忌,我可是力推你來主持的啊,你怎麼感覺完全像個新手,連聲音都發澀……」她無奈,用串詞稿遮住臉,帶著哭腔說:「我需要減壓,一想到自己要承擔雙份責任就緊張。」
倒是杜半拍很寬容:「沒關係,這是第一次正式綵排,還有兩次,慢慢適應,」他說完,看了眼童言的後背:「周清晨,你去陪童言買條新裙子,這次是校慶,就不要穿那些老學生留下來的晚禮服了。」
這句話說完,所有人都看童言的裙子。
果然,因為她太瘦,後背密密麻麻別了十幾個銀色的別針,用來固定收縮腰身。
周清晨險些咬掉舌頭:「杜老師,我會被我女朋友打死的,她連我和別的女生說話,都要記錄在案……」童言也尷尬的要死:「杜老師,只要學生會同意我改尺寸,我拿回去重新拆線縫一遍就可以。」
學生會的晚禮服,很多都是過去的做過主持的人,離校特地留下的私人財產,大多是原來主人的尺寸。不光是童言,無論誰拿到裙子都是這樣,早習慣了。
好在杜半拍也沒再堅持。
因為十一之前國際商事仲裁調課,這周顧平生又要綵排,總共六節商事仲裁都放到了晚上,從週一到週六,晚上八點開始,一直到十點結束。
所以童言和顧平生,就是每天三點在大禮堂碰面,綵排完再匆匆趕去上課。
最震撼人的是第一次,當兩人先後腳進入教室時,連沈遙的嘴巴都是O形的。到童言坐下時馬上低聲咬耳朵:「童言,不帶這麼明目張膽的啊,全班等你們兩個人。」
童言惡狠狠瞪了她一眼:「要不,你和我換換?」
後來因為習慣了,班裡同學漸漸開始肆無忌憚開玩笑,每次都發出一些怪聲,逗逗佯裝淡定的童言。反正顧美人聽不到,他們更樂得囂張。
「童言無忌,為了成全你和顧美人,我們可是連週六都上課喔。」「言言,肥水不流外人田,祖訓啊這是。」「童無忌,你知道『嫉妒』怎麼寫嗎?請看我的表情……」
童言天天綵排,早就累得不行,懶得搭理這幫人,徹底趴在桌子上聽課。
過了明天,就還剩13周,91天了。
週日早晨,她毫無懸念地遲到了。
好在苗苗替她一直撐著收銀台的事,看到她跑進來,第一句話就是:「童言,快快,我一直和經理說你拉肚子去廁所了。」
童言感激備至,也哭笑不得。
她遲到了整整一小時,估計那個法國經理以為她掉廁所裡了。
今天因為下暴雨,賣場的人不多。
到臨近十一點多的時候,苗苗和她都清閒了很久,就隔著一個收銀台閒聊。
「我要訂婚了,」苗苗忽然神秘兮兮看她,「你不要給我紅包,只要給我個香吻就可以。」童言詫異看她:「你才多大啊,我記得才十九吧?」
「是啊,所以是訂婚,到明年法定婚齡了再領證。」
童言腦袋懵懵地,看到苗苗指著門口一個一米九幾的大男孩:「看看,他來了。」
她繼續昏昏呼呼地,和那個背著斜挎包的帥哥打招呼,很是不敢相信地追問:「你真的要結婚?十九歲?」
苗苗好笑看她:「我都工作三年多了,也該定了。你呢?想什麼時候結婚?」
結婚?
童言覺得這個好遙遠,她還在糾結大物什麼時候能通過,就已經有人問她什麼時候結婚?她默默算了很久,估摸著推測:「我21歲半畢業,怎麼也要工作五年把貸款還上,然後再談兩三年戀愛,二十九左右吧……」
苗苗傻了:「那時候我孩子都小學三四年級了……」
於是兩個人生目標迥異的人,互相將對方視為怪物,結束了這場對話。
她正在收拾東西,準備去吃午飯的時候,就聽到有個熟悉的聲音在叫自己。抬起頭看見的人,卻完全出乎她意料。
顧平凡,顧老師的表姐。
最令人意外的是,她把一個紙袋放在收銀台上,竟從裡邊拿出條寶藍色的晚禮裙:「這還是我在國王學院畢業典禮時穿的,TK說我們身材差不多,讓我送來給你試試。」
童言基本呆住,顧平凡又瞇瞇一笑說:「舊的,別介意,只穿過一次。」
怎麼會介意?
……
或者,顧老師根本是怕自己拒絕,才特地送來舊的?
「要我陪你去洗手間換上,看看大小嗎?」顧平凡笑著看她。
「不用,謝謝。」童言忙不迭說了好幾個謝謝,有些難以應對這樣的場面。
因為這條裙子,整個下午她都有些魂不守舍。
苗苗吃飯回來時,看到她腳下放著的紙袋,好奇拿出來看了眼,立刻鬱悶叢生:「絕對比我訂婚買的禮服好看,是在蘇州婚紗一條街買的嗎?還是你有什麼地方好推薦?」
童言無語看她:「我又不結婚,怎麼有推薦……」
晚上擠在地鐵裡,她終於想起自己還沒道謝。馬上很艱難地從書包摸出手機,給他發了條短信:謝謝顧老師。
五個字後,她覺得自己還應該說些什麼,馬上又加了一句話:我今天拿到這個月工資了,明天先還給你五百好嗎?
很快,短信就回過來:沒關係。我記得平凡穿過這條裙子,寶藍色應該比較襯你的膚色。錢的事,不急。TK
她看著小小的一行字,想了很久也沒有回復。
或者說,是不知道如何回復。
退出單條短信後,收件箱裡只有一長串『顧老師』的名字。
其實她買手機,只是怕家裡有急事找不到自己,除了偶爾和北京同學聯繫,基本上用處不太大。同班同學找她,也是基本靠在樓下吼叫,或是打宿舍電話。
她盯著手機,莫名看了很久,然後一條條打開,重新都讀了一遍。
叮地一聲輕響後,地鐵的音箱裡開始報站,她忽然就回過神……
不對啊,童言,你這個趨勢很危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