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天元旦假期。
爸媽去了外婆家,到十點的時候,顧聲才到超市裡幫表哥關門,告訴他自己晚上還有活動。表哥這種對二次元毫無所知,最多只渣渣劍三的男人,實在難以理解她每日把自己關在屋子裡依依呀呀,或者開門進去,就只對著稀奇古怪的軟件,不停調音的生活。
顧聲懶得解釋,準備去清算今日的營業額。
她剛才把收銀機打開,就聽得「叮咚」一聲,竟然又有客人了。是個黑羽絨服牛仔褲的年輕男人,一聲不響地走進來,繞過了表哥剛才搬過去用來攔客人的箱子,他戴著黑色的手套,邊摘下塞到口袋裡,邊從冰櫃裡拿了瓶礦泉水。
顧聲從家裡抱來的狗狗,樂顛樂顛跑過去,張望了下這個陌生人。
她愣著看了表哥一眼,平時用來堵門口的箱子,肯定要放七八個,剛才表哥就顧著和她說話,只搬了兩個,也難怪人家會以為還在營業。表哥也無奈,對那個比他還要高半個頭的男人說:「關門了啊,麻煩快點拿了東西來結賬。」說完,就伸出手,啪地一聲把顧聲身前的收銀機又關上了。
年輕男人倒是配合,很快走過來,把手裡的東西放到桌上。
一瓶礦泉水,一包餅乾,還有一瓶酸奶。酸奶是有大果粒的。
「十三塊六。」表哥迅速報出價格,接過鈔票,找給他零錢
顧聲走到櫃檯一側,抱起自己的狗,好奇看了眼這個喝大果粒酸奶的男人。好乾淨的一個男人,眼睛出乎意料的漂亮,眼尾有些上揚,很大,單眼皮。
顧聲下意識想起自己看的那些面相的書,有這樣的眼相男孩子通常會很專注,一旦投入就不會輕易的放棄,尤其對工作和感情都很執著……她看他的時候,他正接過零錢放到自己的錢包裡,似乎想到什麼,微微蹙眉,眼角更提了一些……
她發現自己觀察的太仔細了,低頭摸了摸狗。
門又叮咚一聲滑開,客人離開了。
超市每天人來人往,又因為和區醫院隔著一條馬路更是生意好。這樣的男孩子,她在看店的時候,不知道每天要見多少個。可是惟獨這個,顧聲這個絕對的聲控,忽然很好奇地想像他開口說話會是什麼樣子。
當然也就只是想想。
她回到家裡,發現庚小幸竟然qq在線。
顧聲很快敲了一行字,發過去:Y(^_^)Y,大半夜不睡,等哪位帥哥大人哩?
庚小幸:^O^米,米,我在聽絕美大人pia戲……
……
顧聲:誒?我怎麼覺得「絕美」兩個字,你打出來,就莫名鑲著粉紅花邊了?
庚小幸:……我是大人的腦殘粉……而已……
顧聲:喔,在哪個房間?
庚小幸迅速報出了一串數字,給了她密碼。
顧聲讓她幫忙打個招呼,進了房間,竟然找了一圈沒看見庚小幸的名字。
她奇怪q庚小幸:你人呢?沒看到?
庚小幸:噓……我黑聽呢。我在和絕美用qq語音,然後他悄悄開了混音,讓我黑聽他們配音組訓練新人……
……
……
這麼專業的詞和勾當,庚小幸竟然都懂了。
顧聲覺得自己一定錯過了很多精彩的事情。
房間裡的人不算多。
顧聲聽了會兒,明白是完美內部的活動。大概是訓練一批新人現場pia戲,完美殺意竟然很好心情親自來調教新人的戲感。
有些新人面癱的可以,無論怎麼念,都沒有任何感覺。
名單裡,沒有錆青磁。
她想起上次錆青磁告別的時候,屏幕上的那行字,略微有些奇怪的感覺。狗狗跑到她腳邊,蹭著哼唧著,顧聲樂不可支,抱起它,低聲問:「巧克力,你今晚好像有點兒鬧肚子,是不是你外婆偷偷給你吃草莓了?嗯?」
她嘀嘀咕咕地,巧克力蹭來蹭去地不老實。
耳麥裡,有他們中場休息的對話。
「風雅頌剛入圈時候,特點就是面癱,」絕美長吁口氣,「你來給新人介紹介紹自己過往被狠狠pia的歷史吧。」
風雅頌笑了聲:「沒戲感嘛,估計都沒談過姑娘吧?」他說話的時候,有稍許回聲,如此聰慧的一個人,立刻就樂了,「我說,誰混音沒關?」
顧聲立刻樂了。
馬上給庚小幸打字:露餡了吧?姦情暴露嘍~
庚小幸:…………………………………………………………
「今天換了個電腦,」絕美輕咳了聲,「關不掉混音。」
「噢~」風雅頌幽幽一笑,「我還以為是誰,讓自家妹子黑聽呢。」
「接著說戲感。」絕美笑。
「我說了啊,很簡單,」風雅頌淡淡地調侃著,「想要戲感,就去多禍害幾個孤涼和騷年,立刻就有感覺了,尤其是感情戲。」
眾人聽得正樂呵。
絕美卻長歎口氣:「你這話,讓從沒交過女朋友的錆青磁怎麼辦?人家可是商配,專配風流公子,深情的很啊。」
顧聲正給狗順毛,立刻手頓了頓,以為自己聽錯了。
她可是被錆青磁配的角色,打動無數次。
尤其是在西瓜台的熱播古裝劇,她完全是閉著眼睛去看電視劇的,就是為了聽聲音而不看那個有礙瞻觀的男一號……
風雅頌哎呦了聲:「忘記我們的頭牌了,他是天生有戲感,比不得。」
他們兩個這麼一說,十幾個新人立刻就興奮了。
要知道這裡有大半的人是因為錆青磁的名聲,才進這個配音組的。
完美這個名字,因錆青磁紅了六七年。
甚至完美的人偶爾去配個商業廣告什麼的,一說自己在完美配音組,立刻就有錄音師能笑出來:「錆青磁的那個吧?那小子還沒有退圈呢?」
要知道大部分成名的人,都是自由身,誰還願意被一個民間社團束縛?
這背後是什麼原因,顧聲不知道。
但是她很美好地猜測,一定是頭牌大人人品好,念舊,再紅也不忘出身……
因為絕美殺意這麼一提,所有人都在問能不能聽聽錆青磁大人現場演示,哪怕約的再晚,也肯定會準時到場。絕美沒有立刻答覆,似乎在考慮的樣子。
在短暫的安靜裡,顧聲甚至不敢深呼吸,也在等待著答覆。
要知道,能現場聽他對非商業的戲,這種機會早就沒有了……
「聲聲慢?」耳麥裡,忽然就有錆青磁的聲音。
她被嚇了一跳,心砰砰亂跳。
他竟然在。
竟然又是用的絕美殺意的麥……
錆青磁輕描淡寫地,問了句:「我可以抱你上麥嗎?」
很禮貌,很意外,也很曖昧。
她竟然能想到這個詞,簡直像是剛入圈的新人。
管理員「抱」人上麥,「抱」人下麥不是很正常嗎?可是如果忽然是你最喜歡的聲音,這麼問你……顧聲竟然有些耳根發熱,深度唾棄了自己一下下,裝著很大方地敲下了「可以」兩個字。
她順利上麥。
一時安靜,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其實,感情戲很簡單。」錆青磁略微正式,聲音就已經好聽的一塌糊塗。
顧聲不知道他要和自己對什麼戲。
只是認真地看著公告板,她旁觀別的配音組pia戲,都是把台詞貼在公告板上,照著念就好……只是不知道為什麼他會選自己?
不過這裡除了新人,就只有兩個大男人,也只能和自己對了。
顧聲如此解釋給自己。
卻還是緊張地深呼吸……讓一個翻唱來對戲,簡直是趕鴨子上架啊……
「聲聲慢?」錆青磁忽然叫她。
「嗯?」她努力看公告板,木有任何台詞。
「我愛你。」
忽然而來的對白。
簡單,直白,而又情意深厚。
她瞬間傻掉,傻的完全而又徹底。
「你……」他的聲音,有些微微的共鳴,彷彿蠱惑的溫柔,「愛不愛我?」
「我……」她咬咬嘴唇,讓自己鎮定,沒有台詞該怎麼回答,愛?不愛?愛不愛?
她糾結了幾秒,終於坦白:「愛……我愛……你的聲音。」
「謝謝,」錆青磁清淡地回答她,「我抱你下麥。」
他笑了聲,恢復了平時有些冷淡的音調:「就是這樣的感覺,多練多揣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