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鬆些。」
長明拍拍他的胳膊,示意對方鬆手。
周可以還真就鬆開手,後退幾步。
他隨即又意識到不對。
自己已經叛出師門這麼多年了,何必對死鬼師父的話言聽計從。
想及此,周可以不由冷笑一聲。
「方纔我探得你修為盡失,丹田破碎,現在應該是個廢人了吧?老賊,你也有今天,還敢跑到我面前來,是覺得我不敢弒師嗎?」
說罷他手掌上翻微微抬起,掌心紅光氤氳,陰氣澎湃,只需朝長明一推,頃刻就能令他骨頭盡碎,痛苦而死。
「你就不想知道我這些年在哪裡,為什麼沒死,又經歷了什麼?」
長明好整以暇,四處看了看,想找個乾淨的蒲團坐,奈何周圍的蒲團都沾血,他只好挑了個稍微乾淨點的,拖過來盤腿坐下。
周可以居高臨下,只能看見死鬼師父茂密一如從前不見謝頂的頭髮。
他也想知道,這死鬼怎麼沒死。
全天下的人都以為長明死了,這麼多年過去,他居然沒死,又活生生出現在自己面前,喚自己徒兒,這對周可以來說簡直像個夢。
只不過,是噩夢。
「我不想知道。」周可以冷冷道。
「你總這樣,嘴上說不想,心裡卻完全相反。如果我當真修為全失,怎麼會隻身上來找你?其實這些年,我一直在黃泉。」
周可以心頭一動,狐疑道:「那個號稱有進無出的黃泉之地?」
長明頷首:「我在那裡有了奇遇,重新淬煉修為,你現在看我的確修為全失,但你又知不知道,修為在到了一定程度,突破境界之後,是會有這種返璞歸真的效果。也就是說,你看我像是個廢人,實際上,我已經到了你無法窺探的境界。」
周可以:「你想說你已經突破成為地仙了?」
長明:「我不知道是不是地仙,但的確比先前更進一層了。」
他神色悠然,絲毫沒有半分作偽。
雖說修行人不易老,但如果突破地仙境界,哪怕活上幾百上千歲,終究也會有衰老死亡的一天,但長明——
周可以仔細端詳,只覺對方頭髮烏黑珵亮,眉目宛然如初,跟當年他拜入師門的時候一模一樣,僅僅是沒有那麼嚴厲了,整個人平和不少,還真看不出有半點衰老之態。
他素來多疑,不會因為對方幾句話就消除疑慮,動念便想試探。
念頭剛起,一道白光倏然從長明袖中飛出,迎面撲向周可以!
後者面色微變,側身堪堪避開,白光擦臉而過,臉頰瞬間有種冰寒刺骨之感,周可以伸手一摸,摸到滿手的冰霜。
他回身望去,只見白光落地化為白色猛虎,毛髮蓬鬆神態猙獰,衝著他低聲咆哮,大有隨時撲過來的架勢,周可以想也不想出手拍去,紅光與白虎半空相遇,光芒驟然大盛,砰然巨響幾乎地面震動,一團星輝點點落地,炸成一座冰山。
動靜傳到外面,不少腳步聲紛至沓來,但因為周可以平日裡的威壓,愣是無人敢硬闖進來。
「都出去。」
周可以一句話傳到外面,瞬間雜亂腳步散得乾乾淨淨。
他重新將視線調回長明身上。
「沒想到多年不見,您竟已能化虛為實,御物變幻到如此地步!」
長明笑而不語,一臉高深莫測。
周可以的半信半疑變成六信四疑,果然不敢輕舉妄動了。
「我以為您老人家重回人世,頭一個去找的,應該是大師兄。」
他也尋了個蒲團坐下,半真半假試探道。
長明:「為什麼不能先來看你?你對自己就這麼沒有信心嗎?」
周可以:這怎麼跟信心扯上關係了?我就巴不得你死在黃泉,壓根別再出現了!
他皮笑肉不笑:「早知道您來看我,我定然鑼鼓喧天張燈結綵,讓人在十里之外恭迎您老人家上門了!」
長明:「那倒不用,怪勞民傷財的,咱倆多年未見,我看你如今也功成名就,算是出人頭地了,不負你自己的刻苦努力。」
周可以嘲諷:「我還以為您是聽聞我殘忍嗜殺之名,特意上山來懲惡除奸的,怎麼,您去了黃泉一趟,連性子都變得寬和了?」
長明點頭:「的確,見多了生死奇遇之後,我發現世間萬事萬物沒有不可解開的死結,只看方法得當與否,物猶如此,人亦如此。」
周可以:「那好啊,看來您與大師兄的怨隙也可趁此解開,早幾十年您有這等胸懷,徒弟們又怎麼會一個個叛出門牆?本座就先給您和大師兄道一聲喜了,恭祝二位久旱甘霖,老樹逢春,不如我先派人給他飛信傳書,免得他還不知道您還活著。」
他這話陰陽怪氣,充滿幸災樂禍和看好戲的意味,雖然口口聲聲敬語,但任誰一聽,都知道他們師徒之間極度不和,就差大打出手了。
長明淡淡:「老樹逢春和久旱甘霖用得不對,你少時就沒怎麼讀書,現在既然開宗立派了,閒暇應該多讀幾本書,增加些涵養才是。」
周可以:……
他嘴角抽動,險些控制不住殺心。
「該反省的是你吧!當初隨隨便便就給我起了這麼個名字,你知道你後來把我逐出師門,那些人都是怎麼嘲笑我的嗎?他們說我是你隨便撿來的徒弟,根本就不上心,自然也連名字也隨口就來,若不是你,我用得著受那些侮辱嗎?」
周可以語調低沉,一字一頓,越說越慢,眼中怨憤殺意卻濃郁得幾乎流露出來。
長明不以為意:「大道至簡,越是簡單的名字才越能體現深刻內涵,如果有人嘲笑你的名字,那說明他們腦袋空空貧乏可憐,你更該奮起直追,讓他們明白自己的可笑。」
周可以陰惻惻道:「他們不用明白,膽敢嘲笑我的人,現在不是已經投胎,就是在去投胎的路上了。」
長明:「既然你覺得名字不好,為什麼不改?」
周可以冷笑:「因為我要讓全天下的人都習慣我的名字,而不是我去遷就他們!」
長明鼓掌:「好,霸氣,不愧是我九方長明的徒弟!」
周可以高興一瞬,隨即反應過來。
他在高興什麼?有什麼可高興的?這老賊當他三歲小童,張口又在忽悠了,還真覺得他是從前那個打不還手罵不吭聲的受氣包窩囊廢嗎?
「你到底來幹什麼?來跟我們重拾舊日師徒情誼?」
長明道:「我來要回我的四非劍。」
周可以挑眉:「你想要我就得給?如果我不給呢?」
長明:「道不同,不相為謀,那把劍非你所道,你駕馭不了。」
「又來了!」
周可以忽然暴躁打斷他。
「你總是這副語氣,處處瞧不起我,可現在呢?我坐擁一方宗門,萬人跪拜,門外那些人,還有許許多多大小門派,全都要仰仗我過日子,而你呢,你現在身敗名裂,只要走出見血宗地頭,人人都會攻擊你,說你是十惡不赦,害人間變成妖魔世界的罪魁禍首,他們痛恨你,比看見我更加痛恨百倍!九方長明,哈哈哈,你以為你還是當初那個無人敢掠其鋒芒的天下第一人嗎?」
長明微微歪頭不解:「我為何會身敗名裂?我的名聲不是本來就人見人怕嗎?只要實力夠強,旁人是敬是怕,於我有何相干?徒兒,你又入迷障了。」
周可以笑聲一噎,盯住他的眼神幾乎化為實質,能將長明當場殺死。
「九方,我早已不是你可以揉圓捏扁的徒弟。」
長明從善如流:「抱歉,周宗主。」
周可以:……
他感覺九方長明重新出現時,整個人都變了。
變得自己無論說什麼,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周可以從未有過如此無力的感覺。
從前的九方長明不苟言笑,尤其對弟子要求嚴格,周可以當年便是被調|教得死去活來,心生幽怨,未嘗沒有過有朝一日要加倍報復的心理,可就在他離開師門不久,還遠未到能挑戰九方長明的實力時,就傳來對方身殞的消息。
周可以不知道自己內心深處始終潛藏著怎樣一份不甘心,直到他再度看見這死鬼師父。
長明像是看出他的想法。
「你想殺我,又不想殺我,你想打敗我,又不想在這種情況下打敗我。」
周可以面色沉沉:「你是不是覺得,自己還能像從前那樣控制我的想法?」
長明:「我從未想過控制你,是你自己不甘心,你的修為大有長進,與從前相比已是天壤之別,想殺我,現在正是時候,再過一陣,就未必有這個絕佳機會了。」
他安之若素,雲淡風輕,在周可以看來,就像毫不設防的一棟屋子,任由進出,暢通無阻。
但對方越是如此,周可以就越是覺得沒有這麼簡單。
以對方的老奸巨猾,老謀深算,必然還留了後手,身懷巨大陰謀,埋伏陷阱,就等著他主動送上門。
周可以狐疑打量,長明衝他從容一笑。
他越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周可以驀地將蓄勢待發的手收回袖中,順帶想到一個絕妙的主意,不由笑起來。
「我不殺你,自然有人殺你,那人恨不得將你千刀萬剮,除之後快。你不是想要四非劍嗎?劍不在我這裡,但很可能在雲未思那裡,本座這就送你一程,讓你去見見我那位大師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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