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垂瀑是九重淵中最為奇異的一個地方。
它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占主。
因為在這裡, 所有人都會失去靈力,變成普通人。
相反,普通人會在這裡獲得無上靈力, 體會到在外面無法體會的強大。
但這裡根本也不是普通人能夠進來的,他們可能在第一重淵就已經死於非命,更別說來到天垂瀑了。
當修士被困在一處地方,失去靈力,人人平等, 迎接他們的不是互敬互愛的樂土, 而是更為殘酷的弱肉強食。
身強力壯, 武力更高的修士脫穎而出,成為掌管天垂城權力的人, 這五人被稱為五長老。
「天黑後, 這裡會出現大批禿鷲, 以食人肉為生,如果吃不到人肉,它們就會發狂, 力量大增, 因此傷害更多人命。」
「所以這裡默認一條規則, 天黑後沒有庇護之所的人,就是禿鷲的食物,除非你能自己熬過它們的攻擊,否則沒有人會伸出援手。因為你死了,就意味著別人能活。」
陳亭直接聽愣住了。
「那如果人人都躲在屋裡不出去呢?那些禿鷲不也沒有食物嗎?」
許靜仙:「這就需要用到第二條規則了,強者為尊。在這裡, 如果你靈力消失之後一無是處, 就只能被扔出去當禿鷲的食物了, 你們別看方纔那人淪落到當跑堂夥計,其實他武功不錯,起碼能與我打成平手。」
陳亭:「這裡就從來沒有人能離開嗎?」
許靜仙:「自然是有,不過出口的機緣只有離開的人才知道,他們也不可能再回來告訴這裡的人。更何況,也不是人人都想走。」
看著她意味深長的表情,陳亭一下聽明白了。
有的人想出去,就有的人不想離開。
能在這裡成為被捧著供著的人上人,過得並不比外面差。
寧為雞頭不為鳳尾,外面雖然海闊天空,競爭卻也更激烈。
「還有,這裡每三日就會在本城最高的雲頂樓舉行比武,勝者有可能被選為長老身邊的近侍,還能提升城中地位,得到田地宅舍錢財,最適合初來乍到兩手空空的人參加。陳道友有興趣嗎?」
陳亭下意識問:「那要是輸了呢?」
許靜仙笑嘻嘻:「輸了,自然是被丟出去餵禿鷲咯!」
陳亭:……
「你不想參加也得參加,外來的修士,如果沒有天垂城流通的銀錢,衣食住行都保證不了,很快也會流落街頭,不過嘛,也不是人人都需要參加,你也可以走捷徑,直接變成人上人,想知道嗎?」
許靜仙眼波流轉,見兩人都不捧場,忍不住嬌嗔。
「你們怎麼也不吱個聲,都兩個死人嗎!」
陳亭:……我感覺你要說的不是什麼好話。
「就不必問了吧?」
許靜仙:「那我偏要說,你若是能被長老看上,自然不必比什麼武,打什麼禿鷲,也能成為吃喝不愁的人上人了。」
陳亭:「以許道友的容貌,自然是沒有問題的。」
許靜仙嘻嘻笑:「實不相瞞,我都幫陳道友打聽好了,那五長老裡有個侯長老,愛男人不愛女裝,身邊侍衛全是濃眉大眼的兒郎,陳道友相貌堂堂,想必侯長老一見傾心,屆時我們就可以跟著雞犬升天了!」
陳亭:……
他心說妖女果然就是妖女,一出口就不正經。
「怎麼?你瞧不上那些人?」許靜仙意猶未盡,「說來也巧,陳道友的故人,如今就在五長老身邊吃香喝辣,若有緣得見,還請陳道友幫奴家美言兩句,讓她提攜提攜我們吧!」
陳亭疑惑:「誰?」
許靜仙:「關霞裳。」
陳亭面露意外:「這,會不會是你看錯了?」
許靜仙哂笑:「沒想到妖女沒有犧牲色相,反倒是名門大派的聖女先忍不住了?」
陳亭:「我不是這個意思……」
兩人還在鬥嘴,長明卻沒了聲息,等許靜仙想起時,發現他已經只手支額,坐著睡過去了。
陳亭也看見了,他停止爭辯。
許靜仙道:「陳道友請吧,別打擾我們家明郎休息了。」
陳亭愣了下:「不是訂了兩間上房嗎?」
許靜仙:「對啊,我與明郎一間,你單獨一間。」
陳亭:……
他看著許靜仙理所當然的樣子,說不出話,只好默默走了。
許靜仙看著陳亭關門走人,忽然道:「我看見養真草了。」
長明睜開眼睛。
他在閉目養神,沒入睡。
「真找著了?」
許靜仙瞇起眼:「你果然承認你那時是胡謅的了?」
長明若無其事:「我只是沒想到會這麼輕易被你找到。」
「誰說輕易,我是機緣巧合!」許靜仙忿忿不平。
當時彩虹橋上,幾人內訌,關霞裳逃走,許靜仙追在後面。
多管閒事的陳亭從中阻攔,害她跟著姓陳的一道捲入巨浪之中。
結果陳亭不知去向,反倒是她與關霞裳都來到第三重淵。
這裡是一個巨大的鐵棋盤,以人為棋,以氣運性命為賭注,一朝下錯,便會灰飛煙滅,不復存在。
鐵棋盤生生死死,有人走就有人來,許靜仙和關霞裳二人頂替前面因為走了死棋的人,成為起始點的兩枚棋子。
兩人為了從死棋變成活棋,還短暫合作過,其中驚心動魄死裡逃生無需贅言,他們最終得以逃脫,來到這天垂城。
「前幾日我去看雲頂比試,看見了養真草。它就長在雲頂樓外的湖裡,湖中央種滿五長老之一的盧建木的奇花異草,無人敢動,有一回月圓之夜,我看見湖面上浮動一株發光的花草,形狀與你所說的一模一樣。」
許靜仙激動一瞬,隨即又強忍著平靜下來。
「可惜那些花草都是盧建木的珍藏,他根本不允許有人靠近,因為雲頂樓就是他的別院,他的人常年在樓上駐守巡視,只要有人靠近湖邊,立馬就會被發現。」
「還有,這天垂城內,五長老權勢熏天,你想避世不出是不可能的,我身上的銀錢,還是從一人身上得來的,這裡銀錢用得很快,現在還給你們付了房費,很快就會花光。」
她沒說自己是怎麼從那人身上拿到錢的,長明也沒問。
在天垂城內,巧取豪奪皆為合法,只要能活下來,許靜仙原就是魔修,行事更不會有那些道德負擔。
「我有一點不解。」長明道,「既然關霞裳也能成為五長老身邊的新寵,以仙子的手段,想讓五長老為你神魂顛倒,進而站穩腳跟,並非難事,你在五長老身邊圖謀養真草,總比現在容易。」
許靜仙拋了個媚眼:「人家還不是為了等你,怕你這病癆鬼來了之後舉目無親!」
長明:「那我真是榮幸之至。」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懶懶散散,臉上卻全無受寵若驚的表情。
兩人心知肚明,他們沒有那麼深的交情,許靜仙肯定也不是出於某種矜持,才不去接近五長老的。
也許他們的關係比陳亭或旁人更近一點,那也全是因為養真草的秘密,和不相衝突的目標。
見他不動如山,許靜仙撇撇嘴,也不想裝了。
「這五個人,疑似有養真草的盧建木,據說從來不近女色,一心癡迷養花種草,最大的喜好就是搜羅各種奇花異草,你說奇怪不奇怪,專門跑到九重淵裡來養花種草?但他武功,又是五人之中最高的,身邊侍衛,也都要五年以上的老人,他動輒閉關不出,我根本找不到接近他的機會。」
「還有徐鳳林你記得嗎?就是東海派那個天才劍修,他也到天垂城來了,還殺了原來的五長老,自己成為長老之一,但這人孤傲得很,我在外面時與他交過手,他認得我。」
「還有一個姓侯的,不愛女人,喜歡男人。」
長明:「關霞裳依附的那個呢?」
「那長老姓劉,古怪得很,他白日裡不見人影,反倒很喜歡夜晚躲在暗處欣賞禿鷲追逐吞吃被放逐的人,除此之外,還沒打探到更有用的消息,我不能貿然行動。這五人,都不是好相與的,沒一個正常的!」
許靜仙抱怨完,終於道出來意。
「我們合作吧,你明日去報名參加雲頂比試,若能勝出,留在長老身邊當侍衛,我們就有更多機會,摸清這五人的脾性喜好,你再想辦法引薦我。你肯定想早日離開這裡吧?聽說那雲頂湖底下有些不為人知的秘密,與進出天垂城有關,我也想拿到養真草然後離開這裡,我們目的是一致的。兩人合作,總比一人胡亂闖蕩來得好。」
長明:「我不能去。」
許靜仙:「為何?」
長明:「有人要殺我,我露面等於自投羅網。」
許靜仙:「誰?」
長明:「雲未思。」
「雲未思?」
許靜仙重複這個名字,懷疑自己聽錯了,「昔日道門之首,九重淵占主雲未思?」
長明:「不錯。」
許靜仙聲調提高:「你怎麼又惹上他了?!」
長明:「他就是雲海,雲海就是他。」
許靜仙驚疑不定,細想好像又不意外。
雲海此人出現得突兀,消失時也莫名其妙,能力更是深不可測,若說他就是雲未思,許靜仙也不覺得奇怪,只是——
「你怎麼走到哪兒都能結仇?先是我們宗主,然後又是雲未思,說吧,除了他們倆,你到底還有幾個仇人!」
長明想了想,不確定道:「應該還有兩個吧。」
徒弟收得多,仇人也就多,早知道從前少收兩個,現在也就省心幾分。
許靜仙:……
長明:「不過除了雲未思,其他人都不在九重淵。」
許靜仙氣道:「我當初就不該信你的鬼話!還跟你進了這裡,現在想出也出不去,眼看養真草就在眼前,還看得見摸不著!早知道你這樣無用,我何必多費唇舌,不如與陳亭合作算了!」
長明沒把她的抱怨放在心上。
「照你所言,養真草在雲頂樓外,即便守衛森嚴,也不是完全沒有機會。」
許靜仙想也不想就搖頭:「不行!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到了夜晚,雲頂湖雖然五人看守,但禿鷲盡出,只有被選中的祭品,才會被迫暴露在外面,那些禿鷲的可怕,你根本想像不到,我也曾有一夜不信邪,想伺機尋摸去湖邊,結果差點被禿鷲盯上。」
她露出心有餘悸的神色。
能坐到凌波峰主之位,許靜仙這些年手上沒少沾血,能讓她露出如此表情,可見那些禿鷲不是一般的猛禽。
「你若不信,天黑之後,你可以在屋子裡打開一條窗戶縫隙,遠遠偷窺。」
許靜仙語氣幽幽,近乎詭異的低沉。
「天黑之後,這天垂城,就是另外一個世界。」
叩叩叩。
彷彿為了應和她的話,敲門聲響起。
長明咳嗽兩聲,沒動。
敲門聲再度響起。
許靜仙認命去開門。
是剛才跑堂的夥計,後邊還跟著兩人,一身黑衣。
許靜仙一眼就認出來了,這穿著意味著他們是五長老身邊的人。
「長明公子。」
二人看也不看許靜仙一眼,直接望向她身後的長明。
「我們徐長老,想請你過去做客。」
長明:「哪位徐長老?」
許靜仙:「徐鳳林?」
黑衣人:「正是徐鳳林長老。」
許靜仙望向長明:「你認識徐鳳林?」
長明:「素未謀面,不曾相識。」
許靜仙問黑衣人:「徐鳳林找我家明郎何事?」
兩名黑衣人沒說話,但他們也不走,大有長明不同意就強行將人帶走的架勢。
「還請長明公子不要讓我們為難。」
許靜仙秀眉一挑,隨即意識到這是個很好的機會。
他們剛才還在想如何接近五長老,徐鳳林就派人過來了。
長明卻不這麼認為。
他感覺來者不善。
……
一個時辰前。
徐鳳林得到稟報,有人想見他。
自從他坐上天垂城長老之位,想求見他的人多如過江之鯽,數不勝數。
真正能得到徐鳳林求見的人卻很少。
在乍聽見這個請求時,徐鳳林的表情沒有一絲波動。
「不見。」
他閉上眼,繼續打坐冥想。
「那位客人說,他叫雲未思。」
徐鳳林驀地睜眼。
「你說他叫什麼?」
「雲未思,他說他是從虛無彼岸而來。」
徐鳳林起身。
「快請他進來!」
徐鳳林低頭看自己衣裳,甚至伸手去撫平。
確認沒有任何不得體之處,他才邁開腳步。
他生性孤傲,在師門時,也從未如此仔細注意過易容,有心討好一個人。
但雲未思這個名字,就代表著一種意外。
他怕這是個冒名頂替者,而自己將會失望。
但片刻工夫之後,當對方在侍從引領下來到他面前時,徐鳳林知道,此人的的確確,就是雲未思。
這樣的風華氣度,無可錯認。
「雲道尊。」
「徐鳳林。」雲未思道,表情沒有任何波瀾。
「是,你還記得我嗎?」
徐鳳林有一瞬激動,很快強壓下去。
雲未思看了他一會兒。
「若干年前,你師父帶著你來拜訪過我。」
徐鳳林感覺自己的心隨著表情,變得輕快且有些飛揚。
「是我,雲道尊入了九重淵,一別數十載,杳無音信,如今風采依舊。」
雲未思:「你為何也進來了?」
徐鳳林:「我想效仿雲道尊,在最危險之處磨煉自己。」
雲未思:「能到天垂城並非易事,你很好。」
徐鳳林嘴角翹起。
「我原以為到虛無彼岸還要歷盡艱辛,不曾想竟能在這裡提前見到你。傳聞九重淵裡,唯獨雲道尊可以隨意來去自如,穿梭於九重淵之間,原來這傳說竟是真的,果然非同凡人。」
雲未思:「天垂城很特殊,我的靈力在這裡也用不上。」
徐鳳林:「但以你的武力,想成為天垂城主宰輕而易舉,若雲道尊願意留下來,我願將長老之位拱手相讓。」
雲未思:「不必,我來此地,只為殺一人。」
徐鳳林:「誰?」
雲未思:「九方長明。」
徐鳳林想也不想道:「只要你想,我可以親自動手!」
他甚至沒有去思索雲未思為什麼要殺對方,張口就許下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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