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新發現?」
凌樞原是已經躺下了,聽見他最後那句話,又重新坐起。
岳定唐也不廢話,直接從牛皮紙袋裡拿出一把槍和幾顆子彈。
事情發展到現在,非但凌樞被牽扯進去,連帶他也不可能再置身事外。
對方擺明不想讓他們查出什麼端倪,可今晚對方既然沒能把他殺了,這步棋已經作廢,反倒是讓他們肯定了自己調查的方向。
「槍和子彈都是對方落下的。」
凌樞將槍接過來。
「M1906,俗稱掌|心|雷,輕巧玲瓏,攜帶方便。據我所知,南京那邊的要員,乃至一些女士自衛防備,也都喜歡用這款手|槍,時下購買渠道主要通過洋行進口,價格雖然貴一點,但很容易購買,沒什麼問題。」
岳定唐微抬下巴。「你再仔細看看。」
他這樣說,必是有什麼發現。凌樞認真起來,拿起幾顆子彈,一顆顆看,再放下,又拿起槍,不一會兒,就皺起眉頭。
「這是什麼?」
槍本身完好無損,也許沒用過幾次,起碼還有九成新。
不過凌樞發現在扳機,有一些黏著的黑色粉末。
他用指甲略略一摳,摳下幾許,放到鼻子下面聞了聞,微微色變。
凌樞望向岳定唐,後者點點頭。
「竟然是公班土。」
他們之前搜查杜蘊寧房間的時候,無意間在她的床底下發現了煙土碎屑。
也正是這種公班土。
「太多的巧合,就成了必然。我是不是可以認為,今晚這兩個襲擊我們的人,很可能也是引誘杜蘊寧抽大煙的人?」
岳定唐道:「杜蘊寧曾經對大煙深惡痛絕,因為她的祖父和父親,就是沉溺煙癮的人,祖父還因此慘死,她本人也是上過學堂的新女性,一般情況下,絕對不會去碰這些東西。」
凌樞自然而然接下去:「婚後,袁冰也許一開始也迷戀過她的美貌,但好景不長,全上海的人都知道袁冰袁大少最喜歡帶舞女出去玩,外面還養著幾個如夫人,即使杜蘊寧穿金戴銀,不愁吃穿,內心也絕對不是快樂的。她越沉迷那些榮華富貴,內心就越空虛,在洪曉光的引誘下開始抽大煙,就能理解了。」
岳定唐:「至今我們還不知道洪曉光那夥人究竟圖謀袁家什麼,但他若能徹底控制杜蘊寧,也就不難實現他們的目的。」
凌樞:「他們為什麼不從袁冰下手?此人性格軟弱,貪圖美色,不是更好攻陷嗎?而且他作為袁家的主人,他知道的杜蘊寧也許知道,他不知道的,杜蘊寧也一定不知道。」
岳定唐:「你怎麼知道他們沒有嘗試過?」
話音剛落,兩人都是一怔。
四目相對,似乎想到什麼關鍵之處。
這時敲門聲響起。
兩人只好暫時中斷交談。
岳定唐將子彈和槍都收起來。
「請進。」
推門而入的是岳春曉。
她挎著包,手上提著個籃子,後面還跟了一名男傭,雙手都提了餐盒。
「你們沒事吧?我給你們帶了吃的過來。」
她放下水果籃子,目光從岳定唐身上掃過,確定他渾身除了外傷之外別無大礙,最終將視線停在凌樞那裡。
「你就是凌樞吧?還記得我嗎?」
凌樞笑道:「春曉姐,怎麼不記得?從前我和杜蘊寧去岳家作過客的,你還親自下廚給我們做了小點心,那時候我還跟岳定唐誇你。」
他頭上和脖子都裹著紗布,身上套著病號服,偏還笑得一臉溫軟,像只人畜無害的小動物,格外惹人憐惜。
岳春曉原就喜歡他,眼下見了真人,發現比記憶裡的還要好看,當即被他笑得心都塌了一角,憐愛之情瞬間爆發。
「你怎麼傷成這樣了!醫生怎麼說?我看這醫院也不咋的,要不我找人給你們換一間吧!」
她上前察看凌樞傷勢,越看越是心疼。
「好端端的,還把腦袋給弄傷了,以後留下傷疤可如何是好?你現在頭暈不暈,能動嗎?」
「沒事的,春曉姐,我就是腦後挨了一下,額頭沒傷著。」
「那就更不得了了!腦袋的事情可不是鬧著玩的,跟斷手斷腳不一樣,姐給你們帶了吃的喝的過來,有中餐也有西餐,不過路上過來耗了些時間,味道可能跟剛出爐有些差別,你都打開看看自己喜歡吃什麼!」
岳定唐看著兩人有說有笑的模樣,一臉無語。
不知道的還當他們倆才是親姐弟,而自己是路邊撿來的。
「兩位是不是忘了還有我這個活人在場?」
岳春曉回頭嗔他一眼。
「你又沒什麼大礙,不就是手臂受了點傷嗎,養養就好了,凌樞傷到的可是腦袋,得好好補補,不然以後出毛病怎麼辦?」
岳定唐:……
岳春曉疑惑:「我還不知道,你們到底怎麼受的傷?怎麼就都住院了,去家裡報信的人也說得不清不楚,我還當你們出車禍了!」
凌樞:「老岳手臂是槍傷,不過幸好沒命中,只是擦傷。」
岳春曉臉色一變,先是仔仔細細打量了岳定唐一眼,確認他的確無妨之後,又轉向凌樞,倒抽一口涼氣。
「那你也是槍傷?」
凌樞乖巧道:「當時岳定唐在外邊被槍手困住,我衝出來救他,挨了一記悶棍,沒什麼大礙。」
岳定唐:……
他覺得凌樞這話的因果關係顛倒了,但對方的確也是救了自己一命,這點是毫無疑問的。
當時要不是凌樞那一腳,現在他估計要躺在太平間面對三姐的眼淚了。
岳春曉一聽這話,果然大驚失色。
「怎麼又有槍手?這到底怎麼回事,你們惹上了什麼人,要不我和大哥二哥拍個電報,讓他們趕緊回來!」
岳定唐沉聲道:「我們自己能解決,沒必要讓大哥二哥他們擔心。」
岳春曉對上他的眼神,沉默片刻,再望向凌樞時,又是一臉心疼。
「好孩子,你是定唐的救命恩人,從今往後也是我們岳家的救命恩人,從前我就把你當弟弟來看待的,以後你也別和我見外,有什麼事只管說。快來看看姐姐給你們帶了什麼吃的!」
她讓同來的傭僕將食盒一個個打開。
粉蒸肉和糖醋魚的香氣率先竄出來佔領整個房間,人參雞湯則慢慢悠悠,有條不紊跟在後面。
凌樞雖然剛喝完凌遙送來的雞湯,也不妨礙他看見糖醋魚時食指大動。
岳春曉一見都笑了,忙把筷子拿出來,往他那裡一塞。
「糖醋魚最好吃的時候就是剛出爐那會兒,皮酥肉嫩,酸甜入味,放久了酥皮變軟,糖醋汁也會粘稠,就沒那個味道了。」
岳定唐則偏好那道豬蹄。
燉得軟爛,骨頭全剔掉了,醬油調出來的醋汁裹著豬皮,映出晶瑩的光澤。
肉不是單純的肥肉,肥瘦相間又入口即化才能稱作真正的蹄肉。
就著這一道燉豬蹄,岳定唐就能吃完一碗米飯。
兩人剛開吃沒多久,凌遙就回來了,手裡還提著一袋橘子。
岳春曉正好回頭,雙方打了個照片,凌遙的笑容就僵在臉色。
岳定唐是聽過自家三姐在家那些吐槽的,還怕她出口就是奚落,正想打個圓場,岳春曉已然開口。
「你來看凌樞了。」
態度還算平和。
凌遙嗯了一聲,頷首回以致意,又見凌樞正拿著筷子津津有味在吃糖醋魚,笑容頓時直接沒了。
凌樞連忙放下筷子,巴結道:「姐你終於回來了,我等你的橘子等得脖子都長了!」
凌遙挑眉:「你都在吃魚了,還能吃橘子?剛撞了腦袋,就想把肚子也吃壞了?」
凌樞:「哪能呢,我就愛吃你買的橘子!」
凌遙冷冷道:「橘子我帶回去了,你多喝點白開水吧。」
岳春曉看不下去了。
「你沖孩子發什麼火呢!他都傷成這樣了,不得多吃點好的補補?大冬天吃什麼橘子,這冷冰冰的讓人怎麼吃得下,還不如買橘子罐頭呢!你自己買不起,總不能讓凌樞跟你受苦吧!」
凌遙怒道:「這是我弟弟,又不是你弟弟,關你什麼事!」
凌樞:「……姐,春曉姐,橘子是我讓買的,是我的錯,你們別動氣。」
岳春曉:「你瞧瞧孩子多懂事!他不是我弟弟,可我把他當弟弟,我心疼他,你成天除了教訓他罵他,你還會做什麼?」
凌遙:「那也比你好!打從上學的時候就愛花枝招展,跟個布谷鳥似的,成天這裡嘰嘰,那裡喳喳,別以為我不知道,背後說我壞話的,總有你一份!」
岳春曉:「我說你壞話?你自己不去打聽打聽,上學時女同學裡誰瞧你順眼了,還用得著我背後說?你自己每天一套衣服,比花蝴蝶還要花,還好意思說我花枝招展?!」
岳定唐扶額。
饒他舌燦蓮花,在講台上從不詞窮,此時此刻也插不進嘴。
——總算領會到什麼叫女人的戰爭不宜旁人在場。
他忍不住扭頭去看凌樞。
後者已經躺在床上,被子蒙得老高,一副「我正安眠,請勿打擾」的模樣。
岳定唐:……
他急中生智,奔去凌樞床邊。
「凌樞,你怎麼了,你醒醒!」
兩個女人立馬住嘴,循聲望來,面露緊張。
「小弟,你沒事吧!」
「快快,去喊醫生!」
醫生很快趕過來,後面還跟著護士。
「你感覺自己哪裡不舒服?」
凌樞扶著腦袋,虛弱蒼白,可憐無助。
「我不知道,就覺得頭陣陣發暈,連床上都坐不住,只能躺下。」
在無人注意的角度,岳定唐為凌樞的演技豎了個拇指。
凌樞覺得自己太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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