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樞一直聽見前面有動靜。
若有似無, 隱隱約約。
像有人在拉二胡,又像是有人在哭泣。
彷彿還有香氣,說不清具體是什麼味道, 香甜柔軟,似剛出爐的麵包,又像女人身上的香水,難以言喻,無法描述。
他循聲快步往前走。
煤油燈在手裡一晃一晃,留下週身的小撮明亮。
越是往前, 香氣越來越濃郁,前面也陡然有了光, 拐角後邊,隱藏明亮世界。
凌樞毫不猶豫, 走過拐角。
一個倉庫。
很寬敞,但人工痕跡明顯,比起前面的半人工洞窟, 這裡更像是特意修築的地下工事,兩邊都有鐵架子,上面陳列大大小小的箱子,中間留出走道, 四周還點了燈,一排排走過去,就像在逛圖書館。
箱子上有封條,上面還寫了時間,凌樞仔細一瞧, 有些是民國, 有些竟然是宣統或光緒多少年的, 他想撬開箱子,可惜手頭沒有工具,只得先作罷。
凌樞走得很慢。
這地方異常古怪,也不知道隱藏什麼危險,青龍會的人就此把他們放心丟在這裡了嗎?那會首狡兔三窟,還讓人來假扮自己,可見一定會有什麼後手,是篤定他們逃不出此地的。
但凌樞一會兒又想,會不會是他們太過高估敵人了?畢竟剛才冥婚會場上逃出去的人不少,為了抓分散各處的人,青龍會也得派出不少人手,未必就有餘力顧得上他們這邊,若是再有人也依法炮製搗亂一番,那青龍會此刻必定焦頭爛額。
如是想法紛亂,慢慢走過一排排架子,凌樞就看見了一個個玻璃罐子。
約莫能抱在懷裡的大小,裡面灌滿液體,微光下泛黃,還有一顆顆晶瑩剔透的珠子。
凌樞莫名覺得那些珠子顏色|誘人,不由走近端詳,卻忽然嚇了一跳。
那些珠子,竟是一顆顆眼球。
泡得泛白,晶體黏連,所謂光澤,不過是藉著光和水投射出來的,那些眼珠子已經不知道是泡了多久,一顆顆僵硬中透著詭異,滿腔怨憤不甘都停留在眼珠從身體裡被剝離出來的那一刻,所有靈魂深處的精氣神都凝聚在這一顆小小的眼球上。
凌樞看得幾近失神,忘了恐懼。
他彷彿透過這些眼球,能看見死者生前的惶恐激動不安,看見他們所有愛恨情仇求而不得的憾恨,看見他們被殺之前鮮血淋漓大喊大叫的痛苦。
這些情緒映射在他身上,好似身體也多出一道道傷痕,開始刺痛起來。
罐子裡也不唯獨全是眼球,還有半截胳膊,一隻手掌,甚至還有舌頭,各種顏色形狀的舌頭。
有眼珠子在前邊,這些部位器官看習慣了,倒也讓人有些麻木了。
但有一點是能確定的,那假會首沒說錯,姓何的花白頭髮,的確才是真正的青龍會會首,因為這些東西與他前邊所表現出來的嗜好相符合,並且也只有會首,才能用這麼大一個空間,來專門儲藏自己變態的嗜好。
香味卻更濃了。
角落裡又傳來動靜。
離得越近,凌樞就聽得越清楚。
他發現那個聲音,並不是什麼二胡,而是有人在咀嚼吞嚥時發出的動靜。
這地方怎麼會有人在吃東西?而且還的確有這樣的香氣。
凌樞皺起眉頭,不由回頭看一眼。
倉庫外頭黑漆漆的,老岳和楊春明不知道跑哪去了,一個都沒出現。
他等不及了,直接循聲源處走去。
前面的燈減少許多。
光線更暗了,空出角落一大片黑暗。
凌樞提著煤油燈走近。
角落裡隱約有個人,蜷縮面朝牆壁,但從身形看,應該是個女人。
「誰!」
凌樞出聲。
「轉過身來,別動!」
他手裡的槍在剛才跟水蛇搏鬥的時候丟了,現在赤手空拳,手裡只有一盞煤油燈,自然不敢太過靠近。
但那人聽而不聞,繼續背對著他,肩膀一聳一聳,像在吃東西。
在這種地方吃東西?
凌樞毛骨悚然,卻又萬分好奇,他越來越想知道此人為什麼會在這裡了,心念轉動,他上前幾步,猛地一按一抓,揪住對方肩膀,將人整個掀過來!
隱藏在黑暗中的臉露出半張。
熟悉而又陌生。
卻讓人轟的一下,寒毛直豎!
竟然是馮三小姐!
「你沒死?!」
連凌樞這樣膽大包天的人,也禁不住失聲喊道。
馮三小姐抬頭看他一眼,又低頭啃手裡的豬蹄。
「你是誰?」
「我是……」凌樞想起對方應該是不認識自己的,也就不報名字了,「我姓凌,是來救你的人,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馮三小姐:「我被抓進來之後,瞅見機會就跑,一路跑到這裡來,就找不到出路了,回去又有那蛇怪,我不敢回去,只好被困著。」
凌樞:「那正好,我們現在來救你了,你熟悉這裡的地形嗎?那裡有扇門,後邊是通往哪裡,打不開嗎?」
馮三小姐:「我打開過,後邊就是死路,這裡唯一的一條路,就是回頭路。」
「別說那麼多了,你先跟我走,我們去找老岳,與他們會合了再說!」
凌樞見不得她如此磨磨蹭蹭,當下就伸手去拉她,一靠近才發現她手裡啃的不是豬蹄,而是人的胳膊。
手一抖,他不由自主把人鬆開。
馮三小姐見他甚至還後退了兩步,居然停下咀嚼吃肉的動作,將胳膊遞過來。
「你別怕,嘗嘗,還挺好吃的!這裡沒東西吃,你們遲早也會餓,不如先吃飽了,才有力氣跑出去。」
凌樞居然還覺得她說的有幾分道理,主要是他的確也餓了,而馮三小姐手裡那條胳膊,也越來越散發濃郁香味。
他注視半晌,神使鬼差地,伸出手接過。
「你嘗嘗,嘗嘗就知道了。」
「我不會騙你的,我吃過了。」
女聲溫柔的蠱惑,不斷挑動凌樞心弦。
他慢慢舉起這條僵硬不腐的胳膊,張開嘴——
肩膀被重重拍了一下。
「你在做什麼!」
凌樞猛地回頭。
岳定唐正皺著眉頭,表情莫名地看他。
「馮三小姐在……」
他一邊說一邊扭頭回去。
但哪裡有什麼馮三小姐,就連他自己手裡拿的,也不是什麼人的胳膊,而是一塊黑黝黝的石頭。
剛才不覺得,現在一看是石頭,立馬就覺得沉手了。
「你到底怎麼了?」岳定唐很關切,「我們剛剛追過來,找你找了半天。」
凌樞把石頭丟開,苦笑。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太累了,產生幻覺,又或者是催眠術還有影響,你有沒有聞見什麼香味?」
岳定唐道:「沒有。」
凌樞用煤油燈照了照剛才的角落,不僅沒有馮三小姐,也沒有別的什麼人,剛才一切,真就是他的幻覺。
可那些香氣是如此真實,直到現在他都能感覺到鼻間充盈縈繞不去的味道,令人垂涎三尺。
「你們剛才去哪裡了,我怎麼都等不到你們,這裡有些古怪……」
他回頭對岳定唐道,表情卻在這一刻突然凝固。
因為凌樞看見就在岳定唐身後,花白頭髮不知何時出現,正舉起手中斧頭,朝岳定唐後腦勺無聲劈下,對方眼睛卻是看著凌樞的,那雙眼睛,流露出詭異邪惡的笑意,與嘴角弧度映襯成雙。
凌樞倒抽一口涼氣,想也不想,就推開岳定唐。
「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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