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想要關上門已經來不及了,看見對方朝自己望過來,他只得露出一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畢竟不是人家單位的員工,還成天往這裡湊,冬至有點不好意思,生怕給領導留下什麼壞印象。

龍深問:「何遇呢?」

冬至老老實實道:「在裡面睡覺。」

他沒敢把兩人昨晚通宵玩遊戲的事情說出來,龍深也沒再追問,點點頭,卻說了一句:「你跟我來。」

冬至愣了一下,心說該不會是看他長得順眼,打算給他開個後門,提前招聘進來吧?

他半是忐忑半是期待地跟著進了對方的辦公室。

龍副局長的辦公室就跟他這個人一樣,簡潔乾淨到極點,唯一特別的地方,是其中一面牆上掛著兩把劍,劍鞘古老陳舊,看上去有些年頭了,連上面鑲嵌的寶石都蒙上一層霧色。

「把這個填了。」龍深拿出一張表格,推到他面前。

上面需要填個人資料,甚至還有銀行賬號。

難道是為了入職以後方便發工資?

冬至有點不好意思:「這麼快就填嗎?沒有經過考試,會不會對別人有點不公平?」

龍深莫名其妙:「考什麼試?何遇沒跟你說過嗎,你上次在長白山立了功,他幫你申請了兩萬塊獎金,填表之後十個工作日內應該就會到賬了。」

冬至:……

他從脖子往上迅速蔓延出紅色,為自己的自作多情感到羞愧。

龍深眼中的笑意一閃而逝,緩緩問道:「我聽何遇說,你想考進這裡?」

「對,我會好好複習的!」冬至忙道。

龍深卻道:「我建議你放棄這個想法。」

冬至愣住,滿腔熱情被冷水當頭腳下:「為什麼!」

「因為你不適合。」龍深面色淡淡,「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有特殊不凡的來歷,別人不說,就說何遇,他出身閤皂派,這個門派起源於唐代,曾是與茅山,龍虎山齊名的三大傳菉宗門,只是到了明清才逐漸低調。你的確有些小聰明,但也僅止於此,歸根結底,你還是一個凡人,這裡藏龍臥虎,你根本進不了,不必白費力氣了。」

冬至張了張嘴,什麼也說不出來,他知道龍深一點也沒說錯。

何遇會畫符,看潮生會變貓,連老鄭都能一鞭子抽散那些神出鬼沒的潛行夜叉,而他自己會做什麼?就連唯一會畫的符菉,也是何遇教給他的。

但他不甘心,就像小時候有老師說他手腳笨拙,不適合畫畫一樣,他骨子裡有一份倔強,想要去付出努力。

「龍老大,我知道,像你這種有本事的人,都挺瞧不上我的,我也知道我比起你們,什麼也不會,但何遇說,考試之後會有培訓,之前也有個人什麼術法都不會,通過培訓之後能獨當一面……」

「最後死在前線。」龍深接過他的話。

冬至一驚。

龍深冷冷道:「那個人是武當的外門弟子,身手比你好太多,也通過考試考進來,在這裡任後勤人員,十幾年前西南出了一些事情,當時人手不足,他被派過去,結果在執行任務中犧牲了。你就算考進來,頂多只能當後勤,命令一下,該上也得上,我不會吝惜手下人的性命,但也不會讓他們無端送命!」

見對方沉默不語,龍深道:「何遇胡鬧也就罷了,我希望你別不把自己的小命當回事。」

「謝謝您的建議,我會好好想清楚的。」冬至努力表現出誠意,但難免像一朵被曬蔫了的花。

他轉身想要離開,卻被龍深叫住。

「等等。」

冬至愣愣看著對方伸過來的手,微涼指尖碰上自己的脖頸,激得他下意識瑟縮了一下。

隨著對方的氣息越來越近,冬至一時間腦子空白,心跳加速,連嘴巴都好像被膠水黏住,忘了怎麼打開。

「你……」龍深終於開口。

他想說什麼?

冬至的腦子胡亂猜測,越是緊張,就越是容易信馬由韁。

該不會是看上自己的美色了吧?如果想要潛規則,那自己是拒絕還是接受好呢?他怎麼還不說話,難道要等自己主動求潛?

「衣領裡有東西。」龍深縮回手,手掌上果然多了一根頭髮。

冬至:……

這要不是男神,他可能一句髒話就出口了。

「可、可能是剛出去的時候不小心沾上的吧!」他結結巴巴道,已經不知道自己要擺出什麼樣的表情了。

龍深嗯了一聲:「你可以走了。」

冬至嘴角抽搐,很想撲上去抓著對方的肩膀用力搖晃,咆哮道你垂涎我的美色,想潛規則就痛快點來啊,幹嘛扭扭捏捏找借口!

但他不敢。

他只能很慫地哦一聲,然後準備灰溜溜走人。

敲門聲響起,幾下之後,門推開,從外面探進一個腦袋。

何遇瞅瞅龍深,又瞅瞅沒精打采的冬至:「這是怎麼了?」

龍深冷著臉看他。

何遇乾笑一聲,感覺自己身上快要被化為實質的目光戳出洞來了。

他拎起冬至就往外跑,還不忘抄走桌上的表格。

「老大,我今天帶冬至回閤皂山,之前給你請過假的!先走了啊,表格回來再給你!」

一回來,冬至看到辦公室裡多了個人。

看潮生正坐在辦公椅上卡擦卡擦吃零食,兩條不著地的小短腿晃來晃去,兩頰被零食塞得鼓鼓的。

何遇道:「剛才要不是潮生看見你被老大叫進去,我還沒法去救你,沒事吧?老大說啥了?」

冬至癟癟嘴,將剛才龍深說的話複述了一遍。

看潮生拍拍手上的碎屑:「我覺得老大說得挺對啊,你的確什麼也不會,何遇完全是在瞎胡鬧!」

何遇翻了個白眼:「我沒有在胡鬧謝謝,冬至在畫符上的確挺有天賦,這次我打算帶他回師門,我有位師叔,膝下至今沒有兒女弟子,我打算將鼕鼕小寶貝推薦給他。」

說完他又拍拍冬至情緒低落,明顯垮下去的肩膀,道:「你也別被老大的話打擊了,跟他那個級別比起來,別說你,我都入不了他的法眼,可不代表你毫無用處,而且老大也只是不希望你將來後悔,或者因為自己的一時衝動而喪命,所以話說得重了一點罷了!」

冬至苦笑道:「我知道龍老大是一片好意,不過我的確是真心想要進來,跟你們並肩作戰的!」

「真不真心有什麼用,你沒實力啊!」看潮生毒舌道,又朝何遇丟了一塊薯片,毫不留情地吐槽:「何遇,你就像是一個無限度溺愛孩子的家長!」

何遇朝他招手,露出一個慈愛的笑容:「兒子,你吃了爸爸這麼多零食,過來跟爸爸說謝謝。」

看潮生獰笑:「想當我爸爸,我打得你滿地找牙!」

他把零食隨手一扔,向何遇撲過來,兩人隨即扭打成一團。

以看潮生小不點的身材,跟人高馬大的何遇打架,居然不落下風。

何遇甚至還挨了幾拳,齜牙咧嘴:「有本事你別把真身放出來!」

看潮生叫囂:「老子不用真身也能讓你跪地求饒!」

他隨手一揮,辦公室裡兩個金魚缸裡的水同時飛起,澆了何遇滿頭滿臉。

何遇氣得哇哇大叫,隨手丟出一道定身符:「你作弊!」

符文還沒擲到看潮生面前,他朝冬至的方向一指,冬至若有所感,趕緊閃身避開,後面水杯裡的水憑空被吸起,化為水箭飛向何遇後腦勺。

辦公室瞬間陷入一片雞飛狗跳的混亂之中。

冬至看得目瞪口呆。

半小時後,兩人打得雞飛狗跳,氣喘吁吁,終於肯消停下來,像狗似的各自癱在沙發上吐舌頭。

冬至給兩人遞去飲料,自己也開了一罐可樂。

剛他們開打的時候,他就很有先見之明地將飲料放在一邊,果不其然,兩人打架把零食弄得遍地都是,還踩壞了好幾代未開封的薯片。

何遇踢踢看潮生:「喂,你有什麼好意見?」

看潮生白他一眼:「老大不想要他,我有什麼辦法!」

何遇道:「吃人嘴短啊,別以為我不知道,火車上你吃了鼕鼕小寶貝不少零食,你們妖怪不是最講究因果的嗎,趕緊吐出來!」

看潮生氣得回踹他一腳,咕嚕嚕灌下一大口雪碧,才道:「你不是要帶他回師門嗎,要是你師叔肯收他為徒,也用不著我多事了!」

何遇笑嘻嘻:「那我就當你答應啦!」

他對冬至道:「你可別小看潮生,他只是喜歡裝嫩,其實是個老妖怪了,他要是肯幫你,也就不用我多事了!」

冬至忙道:「這會不會太麻煩你們了?」

「切,別想太多,我只是為了還你給零食的人情!」看潮生哼了一聲,翹起下巴,完全沒法讓人把他的語言習慣和實際年齡聯繫在一起。「先把筆試面試和培訓考試這幾關都過了再說,我頂多只能在宗老面前幫你求求情,要是你自己不爭氣,那我也沒辦法了!」

冬至當然想爭氣,別人越是瞧不起他,他就越是要用實力來證明自己。

他想通過考試,讓龍深刮目相看,收回之前對自己說過的那些話,他想堂堂正正進入特管局,從此一步步走上人生巔峰,讓男神說一聲你好棒!

頹喪的情緒只維持了短短半小時,冬至小朋友立馬又變得雄心萬丈活蹦亂跳。

《步天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