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5 章

雖然冬至他們這邊暫時擺脫危險, 但信猜跟頌恩的鬥法卻正處於膠著狀態。

雙方風格不同,但毫無疑問都是極其出色的降頭師,也許信猜在無所不用其極的手段上略遜頌恩一籌,頌恩也絕不容易佔據上風。

冬至卻有些擔心龍深,如果那邊太平無事, 龍深絕不可能此時還未出現,只能說明龍深那邊更為棘手, 他正想動身去龍深那邊, 就看見寨子盡頭的屋子發生爆炸。

爆炸只是一瞬間,動靜卻足以驚天動地, 連正鬥得你死我活不可開交的信猜頌恩兩人都不由自主停頓了片刻,冬至和肯塔不僅親眼目睹了爆炸, 更看到屋頂被掀翻,黑色颶風沖天而起, 頭頂烏雲翻湧不休,一上一下互相應和,彷彿天空被颶風撕開一個洞口, 打開異世界的通道。

「那是什麼!」肯塔失聲道。

冬至想也不想就疾奔過去,那一刻他只想到龍深還在那裡。

信猜被頌恩拖住,抽不開身, 見狀也變了臉色。

唯獨頌恩大喜過望,狂笑起來:「是偉大的波卑夜大人的力量!大人從深淵地獄歸來了, 你們這些膽敢對大人不敬的螻蟻, 通通都要死在這裡!」

說話間, 颶風越來越小,但威力卻越來越大,所到之處無不夷為平地,無數碎片在半空飛舞盤旋,樹木被連根拔起,附近河流中的水被吸起,變成無數水珠,又化為水汽,成為颶風周圍黑霧氤氳的

在凡人看來,那幾乎是足以遮天蔽日的情景,連素其都顧不得腹部的疼痛,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嘴裡不停念叨著波卑夜的名號。

冬至根本無法靠近,他在狂風邊緣費力前行,臉色慘白無比。

他知道龍深很強大,但對方畢竟只是血肉之軀,波卑夜卻是傳說中令神佛變色的魔物,即使魔物初生,或者還未能得到完整的力量,雙方不算過於懸殊,但一場血戰在所難免,他恨不能生出千里瞬移的能力,去到龍深身邊,哪怕盡微末之力,也比在這裡什麼都做不到好。

當周圍建築物都被夷平時,視野變得開闊起來,黑色颶風逐漸縮小為小型旋風,其高度依舊與天上雲層相連,中心黑氣瀰漫,令人看不清裡面情狀。

但冬至的腳步卻生生頓住。

後頭肯塔終於將剩餘一個藥人制服,也追了上來,他見冬至不動,還有些奇怪,等他自己也看見前方情形時,不由目瞪口呆。

黑霧之中,走出一個男人。

確切地說,是一個赤|裸的男人。

他沒有頭髮,但容貌極其俊美,高鼻深目,膚色白皙,身材同樣是黃金比例,肌肉結實富有彈性,渾身上下,無不是圍繞完美二字來量身定造的。

那是人類畢生追求的極致,是米開朗基羅也無法摹繪出的完美,但這樣的完美,卻並不讓人驚歎或羨慕。

冬至和肯塔全身發冷,只覺恐懼顫慄。

因為邪惡。

他們從男人眼中看出毀滅世間一切的殘忍惡毒,所有想像得到或想像不到的極惡,都能從男人的眼睛和臉上看見。

人形只是方便他在這個世間行走的軀殼,他生來就是為了毀滅和破壞,有他在的地方,永遠是瘟疫與戰爭,苦難與哀嚎,屍體成堆,殘肢遍地,粘稠的血液將土壤淹沒,活死人成為惡魔的僕從,行屍走肉,天昏地暗。

那一瞬間,冬至與肯塔彷彿置身在這樣一副場景之中,四肢僵硬,動彈不得。

這並非是他們主動窺見的景象,而是對方想要讓他們看見的。

從深淵地獄裡出來的惡魔,本不該出現在這世間的生物,終將毀滅這個世界。

而這道大門,卻是由人類自己打開的。

男人一步步朝他們走來,慢條斯理,從容淡定。

他臉上帶著世上最美,卻也是最令人膽寒的笑容,甚至連聲音都如此動聽,帶著磁性,溫柔得宛若春風拂過臉頰,能讓人酥了骨頭,但冬至和肯塔都明白,這正是魔迷惑人心的假象。

人天生會被皮相吸引,一個漂亮的人,與一個醜陋的人站在自己面前,就算自詡世上最公平的人,也無法否認自己會多看漂亮的人一眼。而魔,知道人心深處的弱點,它會根據人類的喜好,幻化成他們最喜歡的樣子。

波卑夜微微抬手,腳邊一塊石頭飛至他手上,他合掌一握,那塊石頭立時變為齏粉從他指縫流下。

他露出不高興的樣子,似乎還不大滿意自己現在的力量。

冬至和肯塔一動不動。

並非是他們不想動,而是動不了。

巨大的魔壓撲面而來,排山倒海,他們能維持住身形不後退或跪倒,就已經非常難得了。

「……龍、深、呢!」

幾乎是從牙齒裡迸出來的,冬至盯住波卑夜,一字一頓問道。

波卑夜歪了歪頭,表情疑惑,像是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波卑夜大人!您、您就是尊貴的波卑夜!」

素其撞撞跌跌跑過來,直接跪倒在地上,他匍匐著身體一步步往前挪,仰望著波卑夜,淚流滿面,如同看見真正的神祇下凡。

「大人,救救我,我的肚子好疼……我是您最虔誠的奴僕,我叫素其……」

男人收回魔壓,素其頓覺身上壓力一輕,不由大喜過望,加快動作爬到對方面前。

波卑夜看著看,露出些許好奇。

素其感覺有戲,忙伏下身體,小心翼翼親吻他的腳面。

「大人,我願成為您最忠心的僕人,請您收下我!」

之前的腹痛還沒消除,素其一番話說得斷斷續續。

「僕、人?」波卑夜重複他的發音。

「是!」素其欣喜一笑,轉頭指著冬至和肯塔,「大人,他們才是敵人,這次就是他們想要阻止大人復活的!」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臉上的笑容硬生生凝固。

在素其生命的最後一刻,他只聽見卡噠一聲,那是他脖子被扭斷的動靜。

再然後,他的視線完全黑暗,呼吸也瞬間消失,自然也不知道他的腦袋被波卑夜扭下來,血從斷掉的脖頸中噴出,神經促使失去了頭顱的身體反射性抽搐了許久才死去,而頭顱內滴下來的血和腦髓,卻都被男人送入口中。

呼嚕呼嚕,波卑夜吃得頗為興起,看也不看冬至和肯塔一眼,盛不下的血順著嘴角流出,一張完美的臉上沾了血污,越發有種殘忍的美感。

但這種美感卻是殺戮換來的。

信猜與頌恩的鬥法也已到了關鍵時刻。

這兩位頂級的降頭師深知這場仗不死不休,都已祭出自己最拿手的本事,頌恩的玻璃降被信猜破解之後,又召喚出自己煉化多年的鬼降,七八個骷髏從屋中飛出,撲向信猜,它們被秘法養護,浸染屍氣,只要碰上的人也會感染屍毒,信猜則召出萬蟲降與之對抗,骷髏在半空中與萬蟲相遇,蟲子碰見屍氣紛紛落下倒斃,但也有鍥而不捨無懼鬼降的毒蟲直撲向頌恩。

此時波卑夜復活並一步步朝他們走來,頌恩大喜過望之下又見素其被天魔二話不說就殺死,疑竇頓生,難免心神鬆動,被信猜窺見空隙,不動聲色放出五毒降,將頌恩逼得吐血倒地。

那些骷髏紛紛落地摔個粉碎,鬼降自然也不攻自破,只不過信猜苦心經營多年的萬蟲降同樣損失慘重,那些蟲子都是以他自身精血凝煉而成,每死一隻蟲子,意味著他自身也受到反噬,眼下精疲力盡,兩敗俱傷,已是無法再戰。

但頌恩的威脅暫時解除,更大的敵人卻誕生了。

波卑夜正有滋有味地吮吸著手中的頭顱。

似乎因為這是他來到人間之後的第一份食物,又可能他實在是餓壞了,所以格外珍惜,一點血水都不肯浪費。

冬至遲遲未見龍深的身影,心情已經沉到谷底,他不願去想,卻又不得不面對一個最有可能發生的噩耗。

他握緊劍柄,感覺魔壓彷彿減輕了一點,心知此刻正是天魔防禦最鬆懈的時候,驀地一躍而起,將全身罡氣灌注於劍上。

他甚至已經感覺自己真正領悟到了劍意的精髓,因為這幾乎是他有史以來最快的劍。

傾力一劍,奪目耀眼,冬至什麼也沒想,他才知道人悲憤到了極點時,腦海裡只餘空白。

劍越來越快,劍光化為流虹,甚至刺穿了天魔週身的魔壓!

原本沒把敵人放在眼裡的天魔,終於抬起頭,流露出一絲驚訝。

波卑夜抬起手,劍光穿透了他的手掌,刺入他的心口。

一馬平川,勢不可擋。

但冬至很快就高興不起來,因為他發現自己的劍再也無法前進分毫,與此同時,巨大的反作用力從對面傳來,將他一點點往外推。

步天罡氣與魔氣相撞,迸發出沖天氣流,粉塵凌亂四起,木屑石塊漫天狂舞,肯塔顧不上抓住固定身形的物體就已經往後飛了出去,頌恩與信猜躲閃不及,臉上身上多了無數道細小的傷口。

幾秒之後,這場對決以冬至的失敗而告終,他隨即步上肯塔的後塵,整個人被魔氣掀翻,重重摔在幾米之外的地上!

「你比他好看多了。」

波卑夜看看自己手上已經被吸盡腦髓的頭顱,隨手丟掉,又朝他們走去,忽然就能說出別人聽得懂的語言了。

冬至突然明白,這顯然是吸收了素其骨血的緣故。

天魔口中的「他」,就是剛剛身首異處的素其。

這個可憐可悲的少年,盲目崇拜強大的力量,最終卻葬送他想要效忠的惡魔手裡,而那個魔,根本沒把他這只螻蟻放在眼裡。

「我喜歡你。」波卑夜對著冬至微微一笑,溫柔無比。「我要把你留到最後,享用一番再吃。」

但這種溫柔卻只是皮相的溫柔,他的目光冰冷無情,看著冬至和肯塔他們,就與看著那些木屑石頭,沒有任何區別。

在魔眼中,任何活物,都是死物。

他們生來就是為了毀滅,人間的痛苦是他們最為享受的樂聲,看著人類在慾望中掙扎沉淪,為了生存哀嚎求饒,甘為惡魔的僕從,是他們最為得意的傑作與樂趣。

冬至咬著牙不做聲,一面抓緊長守劍,另一隻手暗暗捏了個法訣。

波卑夜沒把他放在眼裡,在天魔看來,冬至只是一個可以放著慢慢玩的有趣玩具。

他環顧一周,目光落在肯塔身上,抬步朝對方走去。

肯塔自然不肯坐以待斃,他撐起身體,盤腿坐在地上,一手握著木杖在地上敲打,嘴巴張合,似乎在唸咒。

伴隨著他的動作,地面似乎微微動了一下,旋即又平靜下來。

他是信猜座下最得意的弟子,在降頭術上極有天分,否則信猜也不可能帶他出來,此刻這個降頭術,是肯塔學藝十幾年來最厲害的蛇降——幾百條劇毒的蛇種混在一起,讓它們互相廝殺,最後存活勝出的那條蛇,可以穿金鑽玉,入土走水,殺人於無形,跟苗疆巫蠱有異曲同工之處。

波卑夜眉目一動,忽然站定。

肯塔緊張地盯住他。

波卑夜低頭伸手,從自己胸腹處緩緩拉出一條金色的小蛇。

他剛才被長守劍刺穿的手掌還未癒合,卻沒有血流出,這次也是,小蛇在他手中張牙舞爪,胸腹多了一個明晃晃的洞,旁人看著覺得骨頭涼颼颼的,他卻不以為意,反而張嘴將那條劇毒的蛇一口口吃下去。

肯塔低吼一聲,衝上前去,被波卑夜直接捏住喉嚨。

冬至窺見時機,當下不再猶豫,捏訣引雷,天際雷雲滾滾,電光晃眼,霎時一道天雷劈下,正正將波卑夜罩住。

但雷光之中,卻只聞肯塔的慘叫,不聞波卑夜的聲音。

冬至心頭咯登一下,一秒之後雷光散去,肯塔的肚子已經多了一隻手。

天雷過後,波卑夜毫髮無損,他甚至有閒情朝冬至笑一下,一隻修長柔膩的手,卻正在肯塔胸腹裡攪動掏弄,肯塔漲紅了臉,嘴角溢出鮮血,拼盡力氣掙扎,卻根本無濟於事,對方單憑一隻手就牢牢控制住他。

信猜勉力從地上爬起,木杖指揮著蟲網飛來,將波卑夜圍住,想要救出弟子,但那些蟲子在碰到男人的瞬間紛紛掉落,冬至趁機提劍躍向波卑夜,劍鋒直指對方頭顱而去,另外一頭,信猜也持著木杖攻上來,兩人左右夾擊,波卑夜終於鬆開肯塔。

冬至的劍光去勢極快,想必剛才養精蓄銳就是為了此刻一擊,劍鋒凝聚重重殺氣,破開男人週身的黑霧,一往無前,殺入重圍。

「你,在找剛才那個男人嗎?」波卑夜忽然對冬至笑道。

腔調有些生硬,但吐字清晰,毫無歧義。

「他已經被魔氣絞碎了,連屍骨都沒有剩下,真可惜,我本來想嘗嘗他的滋味。」說到這裡,波卑夜舔了一下嘴唇,似乎情不自禁,面上還有點兒遺憾。

冬至的劍尖一顫。

波卑夜笑起來,像是就在等他這一顫。

他的手抓住劍身,無視長守劍將自己的手絞住,在自己手腕上留下深可見骨的傷痕,魔氣鋪天蓋地席捲過來,劍光驟然破碎,冬至飛了出去。

另外一邊,信猜也睜大眼。

跟了他三十年的木杖村村碎裂,他眼睛所能看見的最後一個畫面,是一隻手朝他伸過來。

「師父!」肯塔咆哮起來,雙目通紅。

只見波卑夜的手直接插入他師父的腦殼之中,將頭骨捏碎,直接捧出裡面熱乎乎的東西,開始大快朵頤。

肯塔的胸腹雖然暫時止住血,拚命想要挪過去,卻終是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師父為了救他,喪命在天魔的毒手之下。

頌恩從地上爬起來,並未像素其那樣傻乎乎地衝上去表忠心,他不遠不近地站在那裡,似乎在觀察波卑夜是否還認得他這個忠心的僕從,但冬至卻發現他所處的位置,進可攻,退可跑,十分巧妙。

只要殺了頌恩,就能解開自己身上的鬼面桃花降,換作之前,冬至早就動手了,但現在,龍深的死讓他改變了主意,他必須保存僅有的實力,才有希望一擊即中,哪怕與天魔同歸於盡。

不能讓天魔離開此地,否則勢必掀起一場腥風血雨,連信猜都死在這裡,外面那些手無寸鐵的普通人,對天魔而言,更如切瓜砍菜一般,只要他們這裡一失守,外面必然會變成人間煉獄。

他黯淡無光的眼神慢慢抬起,掃過悲慼欲死,依舊不肯放棄,一點點往天魔那裡挪動的肯塔,掃過天魔身後仍未止息的黑色旋風,哪怕這裡不是他熟悉的國土,但這裡是龍深一心守護的世界,也是他從小到大,生長於斯的世界。

冬至閉了閉眼,將罡氣悉數關注在長守劍上,平淡無奇的鋒芒霎時微微泛光,光芒還在一點點加強。

那頭波卑夜終於丟下手中的腦顱,他不感興趣地看了肯塔一眼,最終落在不遠處的頌恩身上。

被那雙無悲無喜的眼睛凝望著,頌恩腿一軟,當即跪下。

「波卑夜大人……您還記得我嗎?我是頌恩,助您重回人間的忠心僕從!」

波卑夜朝他一笑,也不知是記得,還是不記得。

頌恩心下忐忑,聲音越發柔和誠懇。

「二十年前的月圓之夜,是我發以大無上的誠心,將您召喚到這個世界,這二十年來,我每一天,無不想盡辦法從各地找來合適的容器,盡心盡力煉化魂魄,為您提供養分,您還說,等您復活之日,將要讓我成為您座下最忠心的僕人!」

「我,這麼說過嗎?」波卑夜笑道,聲音輕輕柔柔,臉上、脖頸、雙手卻都血污斑斑,對比越發鮮明。

頌恩心下一沉,勉強扯出笑容:「是啊,難道您都忘記了嗎?」

波卑夜朝他招手:「你,過來。」

頌恩沒有動。

波卑夜瞇起眼。

「你不是說,要當我最忠誠的僕人嗎?」

頌恩面露遲疑:「您,都想起來了嗎?」

「當然。」波卑夜綻露笑顏,璀璨華麗,令人炫目迷醉。「我最忠心的僕人,頌恩,對嗎?」

「對對!」頌恩一喜,往前走了幾步,望著波卑夜,慢慢跪下,滿臉虔誠感動。「您終於從深淵地獄歸來了,我萬分激動,從今往後,我願追隨您左右,聽從您的吩咐,為您衝鋒陷陣。」

波卑夜慢慢走過去,他望著頌恩,伸出手。

不知有意無意,頌恩正好低頭跪伏下去,額頭貼著泥土,避開了波卑夜的手。

波卑夜微微一笑,手忽然迅若閃電,五指如利爪,刺向頌恩頭頂!

頌恩後腦勺像是長了眼睛,頭也未抬,身體就急速往後退去,伸手抓住旁邊他那奄奄一息的徒弟沙旺,擲向波卑夜。

天魔一把抓住,卡噠一下將沙旺脖子扭斷,他低頭聞了聞,似乎有些嫌棄,又像扔掉破布娃娃那樣隨手把沙旺丟掉,毫不在意地繼續朝頌恩走來。

頌恩以往狠毒刻薄的眼睛,此刻盛滿恐懼,他無法相信自己一心復活的天魔,到頭來居然還要殺了自己。但他反應極快,哪怕心中不敢置信,依舊扭身轉頭就跑,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奔向外頭。

但貓捉老鼠的遊戲終於結束,波卑夜身形一動,在頌恩即將跑出寨子之際,他的後頸忽然傳來一陣劇痛,頌恩甚至沒能轉頭,就感到自己後背被一隻手插了進去,鮮活跳動的心臟被扯走,頌恩感覺後背心口一涼,整個身體失去力氣,往前重重撲倒在地。

「我不需要什麼僕從。」天魔笑得暢快,「但既然是你將我從深淵召來,我把你的心臟吃掉,算是報答對你的報答和眷顧。」

恍惚間,頌恩似乎聽見有人在耳邊如此說道,聲音若有似無,很快飄向不知名的遠方。

而他張了張口,未能吐出半句懊悔或怒罵,就此失去呼吸,唯有雙眼圓睜,殘餘自悲自憐。

橫行泰緬數十年,奪人性命無數的黑袍降頭師,竟以這樣可悲滑稽的形式,結束了自己的性命。

與此同時,冬至感覺眉心一涼,似乎有什麼東西從那裡被抽走,他不由伸手摸上去,卻什麼也沒摸到。

但他明白,頌恩的死,意味著自己的降頭也隨之解除。

波卑夜一口口將頌恩的心臟吃掉,意猶未盡,扭頭四顧,終於將注意力放在冬至身上。

他渾身血水往下淌落,如同剛從修羅界歸來,臉上帶著邪惡之極的笑容,完美無缺的身材與現場的血腥,構成一幅極具視覺衝擊性的畫面,伴隨著他的腳步,泥土中開出一朵朵黑色的蓮花,從綻放到枯萎,瞬間又化為灰燼,極惡之美也許有人崇拜嚮往,但那個人卻絕不會是冬至。

他默默唸咒,手中劍光越來越盛。

波卑夜不以為意,腳步依舊沒有慢過分毫。

在天魔眼中,世間一切,頌恩也罷,冬至也好,乃至一草一木,芸芸眾生,不過都是他可以任意揉搓的玩具,這些玩具唯一存在的意義,就是讓他可以盡情毀滅與破壞。

這本該是不存在於這個世界的極惡之魔,卻被頌恩強行撕開空間的縫隙,召至人間,掀起驚濤駭浪,製造滔天血海。

波卑夜朝冬至伸出手,冬至的劍光也遞了出去。

天際雷雲翻湧,電光照亮半邊天際,劍光挾著天雷陡然大盛,刺入波卑夜的胸口。

「你這樣,是殺不死我的,愚蠢。」

冬至駭然,不信自己接連兩道天雷,都對他不起作用。

難道傳說中的天魔就當真如此無敵嗎,那世間還有什麼辦法能殺他?!

天魔一笑,伸手掐住冬至的脖子。

脖子上的力道越收越緊,冬至面色發青,一手徒勞無功地抓著捏住自己的那隻手腕,一手則用力將劍光遞入,天雷威力之下,波卑夜週身的黑霧頻頻被擊散,連帶他的身體也漾起波動,行將不穩。

天魔臉上終於露出一絲不耐煩的神色,他不想再跟這個「玩具」玩下去,冬至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也終於讓他感到不耐煩,他想離開這裡,因為外面還有更多的美味在等著他。

就在此時,他身後的黑色旋風忽然起了變化!

轟然巨響之中,旋風驟然潰散,化作無數光點,而在光點之中,一個人影自虛空浮現,手持長劍,宛若天神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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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大boss。

週末忘了給寶寶們送紅包,依舊是前20個和隨機30個吧~

《步天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