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入目是一片青蔥翠綠,草木香氣在鼻間流淌,他躺臥在柔軟的草叢中,從這裡的視線看去,草叢約莫有肩膀那麼高,密密麻麻,一直延綿到山腳的盡頭。

山川雄闊,奇峰突起,如屏如障,聳入雲霄。

天邊流溢著七彩煙霞,或明或暗,色澤萬變,綵帶一般交錯相疊,絢麗到了極致。

並非沒見過山野郊景,但眼前這一切,卻有種說不出的古怪感,似曾相識,而又無比陌生。

周印揉了一下額角,不急著起身,反而先摸向胸口。

懷裡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左右四顧,都是阻隔視線的草叢,看不到那個小小的身影。

他眉頭微皺,回憶起來時的情景。

余諾選了瀚海星盤,先一步消失,而自己挑的是須彌戒。

眼下須彌戒看起來,只是一個存儲量並不大的空間戒指,充其量也就是個中階法寶而已,而按照驪龍的描述,洞府主人所設下的考驗,越低階的法寶,考驗也就越簡單。

這樣說來,自己是到了另一個幻境裡了?

但眼前這一切,實在過於真實,不說旁的,單說這些山川草木,廣闊天地,就不是一個幻境能夠製造出來的,假使有人能製造出這樣的幻境,那他的修為想必也已可匹敵上界神仙了。

周印運起神識搜尋周辰的下落。

早在水下找到妖獸蛋,以血為契約讓對方接受自己時,他與毛團之間就建立起一種天然的聯繫,這種聯繫並非心心相通,知道對方在想什麼,只是可以在必要時,得知對方安全與否,有無性命之危險。

探查的結果,周辰很安全,雖然還不知行蹤,但活潑的生命跡象透過識海源源不斷傳遞過來。

靈力沒有消失,他索性馭起飛行法寶,在草叢上方掠過。

視線所及,皆是蒼茫草海,風迎面吹來,揚起衣袂,也帶來遠處微弱的動靜。

在山的另一邊,氣流湧動,隱隱帶起不小的風浪,紅光映亮了半邊天際,也是造成天空七彩流霞的罪魁禍首。

這種極致的驚艷,是人為鬥法的結果。

能夠將靈力運用到引發天象的地步,對方修為該有多深,周印不知道,從造成的效果來看,一個化神修士固然做不到,但三四個人勢均力敵,彼此牽制,還是可以達到這個效果的。

他放緩了速度,只是靠得越近,就越能感覺到那股強大的壓力撲面而來,幾欲讓人窒息,自己現在築基初期的修為擺在那裡,遇到真正的高階修士,還是得避其鋒芒。

「你都喘成這樣了,還想護著手裡的東西?」冰冷不帶一絲感情的聲音響起,話語裡儘是漠然。「念在昔日的情分上,你肯把它交過來,我便饒你一命。」

「你我早已割袍斷義,如何當得起你隗皓大人的交情二字!」對方吐出一口血沫,冷笑數聲。「你不敢動手,不是念及勞什子交情,而是顧忌我手裡的開天鏡吧?」

隗皓皺了皺眉:「飛瀾,不要執迷不悟,你叛出仙族已是大罪,如今與我回去,將這幼年妖□□出去,足可將功抵過,莫說恢復星君身份,便是帝君主位,也未嘗不可一試。」

被喊飛瀾的那人搖搖頭:「何必多說,你我道不同不相為謀,我只遺憾當年與你過命的交情,如今竟要你來捉拿我。」

隗皓冷冷道:「我盡忠職守,何錯之有?」

飛瀾嘲道:「那就是了,我忠於本心,又何錯之有?」

兩人針鋒相對,站在隗皓身後的兩人卻已耐不住:「大人,與仙界叛徒何須多說,拿下便是!」

「既是由我奉命,那便是我全權作主,何須你們多言?」隗皓冷冷看了他們一眼,又與飛瀾道:「我不與你爭辯,你想好了?好好的上界仙尊不當,從今之後仙不成仙,妖不是妖,難道你要去當人族不成?」

「廢話作甚,出手便是!」飛瀾抹去嘴角血沫,護好懷裡的小東西,卻不料它在此時陡然撲騰起來,拚命往外面鑽,伴隨著吱吱尖叫,讓藏匿在不遠處的周印臉色陡然一變。

「吱吱吱吱——!」

聽那兩人對話已是十足古怪,周辰又怎麼出現在這裡?

周辰顯然是察覺了周印的氣息,正卯足了勁要往周印的方向撲,原本對峙而無心旁顧的幾人也隨之發現周印的行蹤。

「什麼人,出來!」隗皓一臉煞氣,出手便是一道金光,向周印當頭劈下。

靈隱劍瞬間由玉簪化為劍光,擋住來勢,讓周印得以從容現身。

隗皓瞇起眼,而後微嗤:「人族散修。」

「吱吱!」周辰興奮得不得了,渾身力氣並用,努力擺脫飛瀾要撲騰過來,飛瀾身負重傷,被它鬧得頭疼無比,卻又不敢鬆開桎梏。

那頭隗皓卻已看出飛瀾懷裡那只幼獸與眼前這個莫名其妙冒出來的人之間的聯繫,可他並沒有放在心上,周印的修為一望而知十分低微,在人族散修中也算低階,更入不了隗皓這等上界仙將的眼。

「來得正好,也省得本尊一個個去收拾。」

他冷冷一笑,執起降龍戟,眼中淡漠無情,看著他們如同看著一群螻蟻。

「隗皓,莫要欺人太甚!」飛瀾低喝一聲,手中巧致玲瓏的開天鏡由小變大,半懸於空中緩緩轉動,與此同時,頭頂天象跟著發生變化。

開天鏡正對著的雲彩隨之慢慢旋動,出現一個細小的漩渦,隨著飛瀾默念法訣,漩渦越變越大,將原本絢麗多姿的流霞悉數捲入,變成一個像打翻了各種顏料,顏色詭異的巨大漩渦。

隗皓臉色一變:「飛瀾,你這是要違逆天道嗎?」

飛瀾看著他,厲聲道:「天道是什麼?天道本該萬物平等,彼此制約,卻難道是讓你們趕盡殺絕,斬草除根?!當年仙妖二族在女媧石前共同立下的盟約,你敢說你忘了?!」

風雲霎時變色,原本靚麗的天色驟然烏雲湧動,風雷滾滾,漩渦帶起颶風,彷彿要將天地間一切事物都摧毀,縱然隗皓那頭三人臨時築起防禦結界,也有種大勢將去的悚然。

與此同時,飛瀾這邊的防禦結界,卻把周印也裹了進來,讓他免於在開天鏡的威力下粉身碎骨。

「你與這妖獸,有何關係?」飛瀾喘了口氣,語速飛快地問道,他看了周印一眼,卻還好分神牽制開天鏡,臉上很快滿是疲態,鬢間烏髮轉眼斑白。

周印道:「我是它的飼養人。」

周辰娘娘地叫個不停,聲音糯軟,眼神無辜,看見周印時的欣喜表露無疑。

妖獸的表現作不得假,飛瀾又看了看毛團,道:「你過去罷。」

周辰興奮地吱了一聲,化作一團灰影撲入周印懷裡。

「娘,娘!」它蹭蹭周印的脖子,又蹭蹭下巴,再往上蹭,往上……

失而復得的那一點愉悅成功地被破壞殆盡,周印面無表情把它往懷裡塞。

「睡你的吧。」

「駕馭開天鏡耗心耗神,我撐不了多久了,但我有辦法可以讓我們脫身,但對方的實力與我不相上下,所以撤掉結界那一瞬間必須有攻擊一類的法陣,讓他們分神,這樣我們才有機會跑,你可以嗎?」

原本年輕俊秀的面容開始蒙上一層灰霧,他的眼角出現細微的皺紋。

周印道:「我試試。」

於是兩人不再說話,飛瀾專心積蓄力量準備逃跑,而周印掏出硃砂符筆開始佈置陣法。

半盞茶之後,外頭已是另一番景象,原本茂密的草叢已被毀了十之八九,肉眼所見,天空大地一片灰暗,飛沙走石,鬼哭狼嚎。

飛瀾睜開眼睛:「如何了?」

周印停下最後一筆,臉色也不好看:「可以了。」

飛瀾吁了口氣,點點頭,將開天鏡召回,並撤去結界。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周印布下的法陣驟然炸起絢爛奪目的光芒,而對面來勢洶洶的金光也恰好鋪天蓋地湧了過來。

「走!」飛瀾斷喝。

兩人落在一處沼澤地邊上,為防追兵追上來,又故意布下許多擾亂方向的線索,走了許久,才得以停下來歇口氣。

周印口鼻出血,渾身上下都有傷口,兼且耗費了不少靈力,亟需休息,雙方實力懸殊太大,縱然有飛瀾幫忙,時間掐得剛剛好,對方的攻勢又沒真正打在身上,但那壓迫性的靈力畢竟也造成了傷害。

飛瀾也好不到哪去,現在的他看起來四十有餘,面現蒼老之象,透露出一股不祥的意味。

周印:「這裡是哪裡?」

飛瀾:「這裡應該是到了彤嵐山附近了。」

太初大陸偏西南方向,確實有座彤嵐山。

他又問:「現在是什麼年份?」

飛瀾奇道:「你雖為凡人,可紀年法是全大陸通用,你怎會不曉得?現在正是上古紀年第四萬個年頭了。」

周印臉色微變,終於知道為什麼自己從一開始就覺得這裡一切都十分古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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設定提醒:

1、本文裡面,儲物空間不是很少見的東西,比如說余諾就從那個魔修那裡搶到1個,不過高階的空間戒指會比較少而已。修真文的存在,主角的重生,本來就是金手指了,所以很多東西不會太過逆天,俺盡量做到適度YY,而非主角光環照耀四方。

2、周印之所以會從無名洞府裡一下子回到上古時代,是因為須彌戒裡有一樣東西,冥冥之中將這一切牽連起來,所以他穿越了,這不是幻境。

《九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