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尾狐口吐人言:「不要傷害他們,我跟你們走。」
男人道:「你自身都難保,就不用費心管別人了。」
白狐道:「我雖然修為盡失,但妖丹還在,即便反抗不了,與你們同歸於盡還是不難的。」
男女對視一眼,女人道:「你肯乖乖就範,我們自然不為難其他人。」
飛瀾手一抬,便被周印止住。「你想作甚?」
「救人!」
「你救,還是我救?」
重傷的有,修為低微的也有,還有一隻連說話都不清不楚的幼獸,加起來還不夠對方塞牙縫。
飛瀾一愣,咬咬牙:「九尾狐乃是妖族中的高階妖獸,等同長老,如今連它亦淪落到如此地步,那必是妖族遭了大劫難,再這樣下去,整個妖族都要覆滅了。」
「覆滅不了。」周印道。
六萬年後,大陸上的妖修雖然少,可還是有的,否則他也不會發現周辰了,更何況旁觀者清,對比飛瀾的義憤填膺,他總要顯得冷靜得多。
「弱肉強食,適者生存,如果妖族已經淪落到處處需要別人保護的地步,縱然最後滅亡,也是天道輪迴,怨不得旁人。」
飛瀾從修行開始,到最後飛昇成仙,奉行的都是恪守本心,悲天憫人的原則,與周印的想法完全背道而馳,在六萬年前,像他這樣的修真人並不在少數,所以仙族對妖族的戰爭,即便是在上界內部,也有許多反對的聲音。
「不行,如今上界與魔族達成協議,那些折磨妖族的伎倆,上界不屑為之,卻也對魔族的所作所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我一定要救他,否則那狐狸落入魔族手裡,只會被他們強行取出妖丹,生不如死!」
他說罷,撤下結界,也顧不上再與周印說話,便消失了蹤影。
九尾狐原本已是束手就擒,男人伸手按在它頭頂上,正緩緩將妖丹取出。
卻不料飛瀾突然出現,橫生枝節,二話不說便先將兩人逼退數十步。
魔族男女看到開天鏡,不由臉色大變。
「飛瀾仙尊大駕光臨,何故藏匿身形,令我等不能遠迎?」女子嬌笑,不時去瞧他手中的開天鏡,顯然頗為顧忌。
飛瀾冷冷看著他們:「既知我來,還不退避?」
兩人相望一眼,女人笑道:「上界與我魔主早有協議,仙尊難道不知?」
飛瀾道:「知又如何,不知又如何?」
白狐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周印走過來,白狐一動,勉強睜開眼,卻在看到周辰的時候,眼睛一亮,彷彿又有了生機。
只因方才周印已經去施了一個小法術,讓村民都陷入沉睡,是以他們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也無人過來查看。
「你……」白狐彷彿要說什麼,聲音嘶啞,氣竭力衰。
周辰歪著腦袋看他,罕見地主動從周印懷裡跳出來,啄了啄白狐的茸毛,彷彿是安慰。
激動的神色從眼底一閃而過,白狐又抬頭看周印一眼,似乎明白了他們的關係。
在這種趕盡殺絕之下,妖族已經越來越少,所以它見到周辰,才會如此激動不能自持。
「麻煩你好好照顧……」
話沒有說完,白狐就斷了氣,縱然它妖丹還在,但修行已廢,先前又受了傷,只是被那小女孩撿去,悉心照料,這才苟延殘喘了些時日,然而內力沉痾,已是無力回天。
「吱?」周辰呆呆看著它。
那頭飛瀾與魔族男女還在僵持,對方不知飛瀾受傷,礙於他的身份和他手上的開天鏡不敢動手,但飛瀾知道自己不過是強弩之末,撐不了多久,也不敢輕舉妄動,只想虛張聲勢先嚇退他們。
「飛瀾,若不是開天鏡,我還找不著你!」
天際悠悠一聲招呼,隗皓在雲霧包裹中緩緩現身,負手而立,面帶笑意。
「故友數日未見,何故一臉不快?」他明知故問,又看了周辰與白狐一眼。「正好,人又齊了。」
女人過來見禮,半帶歉意半是打探:「今兒吹的是什麼風,竟將隗皓仙尊也吹來了,我等是來找那白狐的,卻與飛瀾仙尊起了點誤會,還望仙尊見諒。」
隗皓似笑非笑:「飛瀾叛出上界,已非仙族中人,若非你們,我還找不到他,說起來,還要謝你們一聲才是。」
魔族男女交換了一個眼色,女人笑道:「既然如此,我們就不打擾二位仙尊敘舊了,這便告辭。」
隗皓看著飛瀾明顯蒼老許多的面容,道:「值得?」
飛瀾沒有理他,反倒轉頭對周印道:「你方才說得不錯,是我一時衝動,連累了你們。」
周印沒有說話。
隗皓目光一閃,先發制人,手中五指張開,一團五彩斑斕的絲線朝他們當頭罩下,隱隱可見交錯斑駁的紋路。
白玉簪化而為劍,手中靈隱劍不可謂不慢,但劍刃一碰到那金網,便輕輕滑開了去,毫無作用。
隗皓冷笑:「米粒之光,也敢與皓月爭輝!」
飛瀾祭出開天鏡,鏡面光芒大漲,金網生生停在半空,被阻住來勢,卻也沒有被隔斷。
他微微咬牙,額頭上的汗水一滴滴落下。
隗皓悠悠道:「飛瀾,你元氣大傷,不是我的對手,把那東西交出來罷,我可回去為你求情。」
飛瀾不答,卻以傳音之法對周印道:「我快撐不住了,原想著與他拚個玉石俱焚,卻不願連累你們,且我有一事相托,請你幫忙。」
周印道:「說。」
他手下不停,從須彌戒中拿出一張又一張本來就寫好了的符菉,在二人週身佈置法陣,協助飛瀾。
眼下他修為尚淺,加上隗皓有備而來,法陣的作用實際上杯水車薪,可畢竟也還能讓飛瀾得以喘口氣。
「我這裡有一件東西,叫洗天筆,本是受人之托,欲轉交妖族之主的,便是我先前沒法與你說實話的苦衷,它十分重要,不能落入隗皓手中,如今暫存你處,還請你在遇見其它妖族中人時,將此物轉交,在那之前,你可先將其作為法寶來用。」
他說罷,掌心出現一支晶瑩剔透的玉筆,筆身淡淡流光,精緻玲瓏。
情勢所逼,飛瀾來不及多說,只得言簡意賅將洗天筆的用處說了一遍。
周印接過玉筆,放入須彌戒。
隗皓見狀大怒:「飛瀾,你不將此物予我,卻要給那小修士,當真以為你們今天走得了嗎?!」
飛瀾冷笑:「我雖不中用,可也是上界仙尊,與你實力相當,如今虎落平陽,別的不會,與你鬥一鬥,還是可以的!」
開天鏡換了個方向,白光陡然變成紫光,金網應聲而裂,隗皓早有所料,手掌一翻,降龍戟入手,就著金網裂開的空隙刺過來,聲若洪雷,勢如閃電,令人目不暇接。
降龍戟配合著主人的靈力,戟未至而靈力已經鋪天蓋地湧了過來,飛瀾臉色愈白,嘴角溢出鮮血,卻不肯後退半步,他張嘴噴出一口鮮血,落在開天鏡背面,鏡紋入血,原本逐漸消弱的光芒又突然漲了起來,並且越來越亮,以至於將所有人都籠罩在光芒之中,令人睜不開眼。
「天地同壽?!飛瀾,你瘋了!」隗皓又驚又怒,但鏡光萬丈之中,他的聲音已顯得十分遙遠。
他用上畢生修為來換取開天鏡的威力全開,不僅是隗皓,就連在他旁邊的周印,同樣經受不住這等強大的靈力流竄壓迫,口鼻出血,無法動彈。
耳邊傳來飛瀾的聲音:「多謝你一路相送,如今,卻要說聲永別了。」
周印的意識逐漸陷入模糊,唯有胸口那團溫暖微微蠕動,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