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與山之間, 或許有相似的形態,可絕無可能連積雪落在什麼地方,輪廓弧線都一模一樣,唯一的解釋, 那便是兩座山峰都是同一座,只不過被施了某種法術,使得鏡像重複了。
既然發現了一座,穆婕不由得仔細去看其餘那些場景, 越看就越是心驚。
在視線範圍內, 起碼就有四座山峰,是兩兩相同的。
梁於斯終究是火麟門門主座下大弟子, 見識不差, 反應也不慢,聽得兩人對話, 便插口道:「這種重複景象的陣法,一般只有一個破除的辦法。」
穆琪問:「什麼辦法?」
梁於斯:「這個陣法裡面所有的東西,都有可能不斷重複, 唯一不重複的那件東西,就是陣眼。」
穆琪驚呼出聲:「這麼多雪山,怎麼可能找到不重複的?!」
穆婕也微微蹙眉:「若是不重複的那件事物, 是山上的一株小草小花, 我們豈不是也要一樣樣去找了?難道就沒有更快的法子?」
周印:「沒有。」
雲縱道:「別浪費時間了, 分頭去找, 誰先找到, 就通知其他人。」
周印和穆婕自然沒有異議,當即便各自散開,唯有穆琪不願意與梁於斯分開,想要跟在他後面,梁於斯強只好哄她:「琪妹,別鬧了,早點找到陣眼,我們才能早點從這鬼地方出去,若是晚了一步,寶物難免要被別人捷足先登。」
穆琪幽幽看著他:「你家婕妹妹來了,你便不耐煩應付我了,是不是,我瞧你方纔還想跟在她後面的,是不是還想著重敘舊情呢?」
梁於斯被她戳破心事,索性沉下臉色。「你如果不願意找,大可在原地呆著!」
說罷不管不顧,拂袖而去,穆琪大感後悔,又拉不下臉跟上去,只得恨恨跺腳。
這種鏡像雙疊陣看起來簡單,卻是最繁瑣的。
茫茫一片雪景冰峰,很容易讓人產生視覺疲勞,但是卻還得一處處仔細找,連山洞山崖甚至是一草一木,都有可能是陣眼。
穆婕因為不想跟梁於斯和穆琪碰面,特地跑到更遠的地方去找,卻沒想到身後梁於斯跟穆琪大吵一架之後,也恰好往她這個方向過來。
她一路貼著雪山飛得很低,拿著從周印那裡要來的符筆,在自己走過的地方做下記號,以便後面找到相同的景物時可以排除。
正當穆婕從一個山洞裡出來,就聽見不遠處傳來打鬥聲,與此同此,自己身上的傳音符也發出聲音。
「……這裡有妖獸!」是梁於斯的聲音。
穆婕暗叫不好,想也沒想就朝聲音來源飛過去。
梁於斯從未想過冰川之中還能藏匿著妖獸的存在。
先是手,然後是頭,四肢……渾身雪白,覆滿冰雪,唯有兩隻眼睛如血色流淌,鮮紅滲人。這些擁有人形的妖獸突然從冰山中冒出來,鋒利的指甲突破護身結界,抓向梁於斯。
梁於斯猝不及防,被抓個正著,背後出現一道血痕,冰雪妖獸的指甲沾上血跡,很快又消失殆盡,彷彿被吸進身體之中。
火麟門由於地理位置特殊,五行屬火,習練火屬性法術更可事半功倍,所以門中弟子人人都以火屬性法術為主,梁於斯自然也不例外。
冰雪由水而凝結,水雖能克火,但如果火勢大到一定程度,反過來也可克制水。
然而梁於斯發現,面對這些冰雪妖獸,無論他用什麼火法,它們都毫髮無傷。不僅如此,似乎還被激怒了一般,發狂似的朝他撲過來,一個不察,他被那妖獸猛地拽住腿,就要往冰川裡拖。
千鈞一髮之際,一支箭矢挾著絲絲閃電飛過來,正中那妖獸眉心,梁於斯趁機往後一掙,掙開它的鉗制。
「還不快走!」穆婕喝道,手中寒木弓馬不停蹄,不斷地搭上箭,射向那些妖獸。
梁於斯往後飛掠,一面摸出身上的丹鳳朝陽符打向妖獸。
那些妖獸反應不慢,閃身躲開,又撲向兩人,來勢洶洶,比先前更快。
有些符菉沒打中,落向妖獸身後的冰川,霎時間不少冰雪簌簌而融,雪塊從上面落下來,大小不一,砸向兩人。
「你沒看見它們不怕火嗎?!」穆婕一面擋下攻擊,轉過頭,朝他疾言厲色喝道。
梁於斯沒想到她換了一身男裝,連性格也變得不一樣了,從前那個小鳥依人的白衣少女在她臉上已經找不到一點痕跡。
梁於斯這麼多年來專門在火屬性法術上鑽研,一直覺得只要威力足夠大,這世界上沒有一種東西是不怕火的,但眼前這些冰雪妖獸卻完全不符合這條規律,火法派不上用場,其它法術他又沒有學,眼前處境十萬火急,他卻只能靠一個女人庇護,這個女人還是自己的舊情人。
「他們怎麼還沒來!」妖獸從冰峰峽谷兩側、冰層上前仆後繼地鑽出來,無窮無盡,兩人都殺得有點手軟,梁於斯氣急敗壞,穆婕布囊裡的符箭也快用完了,聞言只是抿了抿唇,懶得理會他。
妖獸步步進逼,兩人且戰且退,飛行法寶卻不是什麼時候都管用的,四面八方全是冰川,那些妖獸也從四面八方冒出來,飛天遁地,將他們團團包圍住,十面埋伏,幾乎無路可逃。
梁於斯一個不察,背上被抓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他沒想到自己剛進入仙府,就很可能要折損在這裡,頓時慌了起來,左右四顧,見穆婕還在竭力射箭驅退妖獸,不由萌生了一個想法。
「婕兒,你頂住這裡,我把部分妖獸引到那邊去!」
穆婕不疑有它,頭也沒回,只是嗯了一聲。
卻見梁於斯突然出了個疾火訣,將所有妖獸一下子引到這裡來,穆婕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見梁於斯築起護身結界,尋了個空隙飛了出去,頓時逃開妖獸的包圍圈,將穆婕一個人留在裡面。
「婕兒你再撐一會兒,我找人來救你!」他留下一句話,轉眼人就不見了。
穆婕又驚又怒,可連罵人都分不出神來,不得不專心對付那些冰雪妖獸。
但是她一個人又豈會是那些妖獸的對手,身上衣裳很快被劃破,血液的味道吸引了那些妖獸,讓它們愈發瘋狂,符箭悉數用完,妖獸卻越來越多,穆婕不得不拿起寒木弓直接朝它們打去,靈力漸漸耗盡,一個晃神,一隻妖獸躍到她身後,利爪挾著冰刃當頭劃下。
說時遲,那時快,一道水牆在她與妖獸之間憑空豎起,生生擋下了妖獸的攻擊。
那妖獸收勢不及,一頭撞在水牆上面,頓時一寸寸碎裂開來,還原為無數冰雪微粒,迸射在空中。
「周道友!」穆婕回過頭,驚喜道。
「專心應敵。」周印築起水牆,頭也不回,那邊雲縱也已趕來,二話不說,無常刀攔腰斬下,人形妖獸紛紛斷成兩截,又在風雪之中化作灰飛煙滅。
狂風吹起鬢間長髮,將他原本束成一束的頭髮吹得迎風飛舞,將臉上表情掩蓋住,手中無常刀卻似不用停歇一般,接二連三將妖獸斬斷,這股嗜血的殺氣連帶著令那些毫無感情的妖獸也不得不避退幾分。
趁著對方攻勢稍緩,周印大喝一聲:「走!」
扯住穆婕的後領,將她拽上靈隱劍,雲縱負責斷後,又殺了不少妖獸。
三人飛了一陣,身後妖獸漸少,便停了下來。
穆婕大口喘氣,彎下腰扶著膝蓋。
周印把一些符紙遞給她。「聚氣成箭,靈力關注在符紙上再射出去,一樣的效果。」
雲縱反手將無常刀插在冰面上,拿出布帕默默擦拭。
「謝謝你們!」穆婕疲憊的臉上露出笑容。這兩個人心腸不軟,必要時也是心狠手辣,卻不會像有些修士那樣假仁假義,口是心非,一旦將你當成隊友,為了不讓別人拖累他們,就會全力給予一切支持,跟這樣的人在一起,顯然要來得有安全感許多。
剛才如果不是周印,她就要葬身妖獸爪下了,跟自己青梅竹馬許下盟誓的梁於斯,竟然還不如周印他們。
在那一刻,她的心彷彿明悟了什麼,又似乎悄悄發生了一些變化,從此不再牽涉兒女私情,而是一心專注修煉之上,這是後話了。
「不要動。」周印突然道。
穆婕:「?」
周印繞著她慢慢走。
穆婕莫名其妙,還當自己身上有什麼不妥,也跟著他上下打量。
「你在看什麼?」雲縱問。
「你看她的影子。」周印道。
雲縱看了一會兒,微微皺眉,忽然明白過來,抬頭望天。
「到底怎麼了?」穆婕還沒反應過來。
「日光,影子,一直維持在不變的位置。」周印向來是能節省一句話就絕不用兩句話。
穆婕看著自己的影子,恍然大悟:「我們從剛進來到現在,起碼已經過了半天時間,但是太陽一直在頭頂的位置沒有移動過,連帶影子的位置也沒變……天無二日,所以那太陽才是真正的陣眼?!」
她見兩人都沒否認,就知道自己猜對了。「那我們該怎麼辦?」
周印道:「射日。」
穆婕愣了一下,見他們盯著自己手裡的寒木弓看,傻眼了:「寒木弓沒法射那麼遠吧?」
正發愁著,那頭遠遠傳來穆琪的喊聲,隨著聲音越來越近的,是那些冰雪妖獸的嘶吼之聲。
雲縱側耳聽了一下,「她把妖獸引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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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毛團出現,兩人相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