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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閒雲悠然一笑:「多謝清言師兄知情識趣, 免得你我鬧起來都不好看,不過這師侄還得為我們帶一段路,免得你待會反悔想要殺人滅口,就憑我們這幾隻小魚小蝦的,可毫無反擊之力!」

清言道:「秋師弟, 你莫要一錯再錯, 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秋閒雲笑吟吟地看著他, 也不接話。

清言歎了口氣,搖搖頭:「你們走吧, 希望能夠信守承諾, 把塗青放回來!」

秋閒雲抓著那個叫塗青的金丹修士轉身便走,周印與雲縱二人自然也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兩位長老有點訕訕,現在他們挾持人質跑掉, 全因剛才兩人沒有盡全力的緣故,不過清言轉身卻並沒有責怪他們, 至少面上看不出任何不滿, 只是恭恭敬敬請他們回去歇息。

清言道:「兩位師叔,掌教師兄身死, 我得過去處理後事,你們二位不如先回去歇息,此番勞煩了, 清言實在過意不去。」

兩位長老聽得他這麼說, 越發有點不好意思:「要不我們和你一起過去看看吧, 清和這事古怪得很, 說不定能查出什麼線索。」

清言點點頭:「也好。」

他先命眾人散了,這才與兩位長老一道離去。

玉衡峰弟子自然扎堆走在一起,曹航悄聲道:「你們覺不覺得這事有蹊蹺,我才不信雲師叔和周師叔會殺掌教!」

龐逸道:「可是清言師叔說了……」他見曹航瞪他,不由咳了一聲,「其實我也不信,但現在這樣,也不知上玄宗以後怎麼辦!」

大家聽到這句話,禁不住都憂慮起來。

是啊,眼下掌教身亡,其它六峰的師門長輩也各自不齊,難道新任掌教便已經是清言師叔了?經此一事,上玄宗還能不能保持天下第一大宗的地位,一下子少了那麼多元嬰修士……

每個人心裡都沉甸甸的,如同這霧靄夜色,看不見前方的路。

賀芸的心比任何人都要沉重,從背叛清瑩,投靠清言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人之一生,想要成就一件事情,所不可缺者有三,性格,運氣,實力。

賀芸本身是一個很好強的人,當年在鏡海派時,她的勤奮程度雖然無法與周印那種苦行僧似的修行相比,可也較大多數人要勤奮許多,在這種努力下,很快成為鏡海派新一代弟子中的後起之秀。

後來鏡海派併入上玄宗,因為她的資質與刻苦,得以拜入玉衡峰清瑩真人門下,在其他鏡海派弟子還在努力適應新生活時,她已經一躍成為峰主的親傳弟子,這不能不說是一種天大的機緣,賀芸自然也十分興奮,一心一意撲入修煉之中,希望能早日成為高階修士的一員。

然而好景不長,她的修煉很快遇到瓶頸,無論如何也邁不過結丹的坎子,師父清瑩真人雖不吝於指點,但也不可能時時守在她身邊,上玄宗不缺靈藥,唯一的解釋便是她自己心境不過關。無奈之下,賀芸只好一次次閉關,又一次次閉關失敗,久而久之,周圍同門看她的眼光,未免就帶了點異樣,加上她性子要強,偌大玉衡峰,竟無一個朋友。昔日同伴,周印常年不在,劉小宛她又看不上,唯一能說得上幾句話的,只有瑤光峰的黃文君。

不甘心就此默默沉寂下去,最終成為芸芸修士中的一員,甚至熬到隕落,賀芸平靜的外表下面,隱藏著一顆不得不蟄伏,卻隨時有可能爆發出來的不安分的心。

她終於找到一個機會。

縱使也許再也回不了頭。

但起碼,等結了金丹,也許還能再與那個人,時時在大陸相見,甚至同他一起,斬妖除魔……

「清瑩師妹現在如何?」

頭頂的聲音讓她定了定神,恭敬答道:「師父現在無法理事,一直待在丹房裡,玉衡峰事務皆由譚師姐接手了。」

其實賀芸並沒有做什麼,她只是奉命看著自己師父的一舉一動,不讓她出去而已,但到了這一步,以她的聰明,不會沒有發現清瑩真人突然修為大減,是有蹊蹺的,甚至連玉衡峰原本執事的兩位師姐,突然被譚師姐取代的事情,她也看出許多門道來。

然而又能如何?從她做了這件事的開始,就注定不再是清瑩真人所信任的弟子了。

清言溫言道:「你做得不錯,這是一瓶煉玉仙乳,有了它,升到金丹中期,應該不是什麼問題了。」

賀芸接過白玉瓶子,心頭有些激動,這煉玉仙乳有多珍貴她是知道的,上玄宗也寥寥無幾,換了以往,像她這樣的,就算身為峰主弟子,也是不可能得到的,先前周印曾經給過她的玉蜈丹,也不過是鞏固丹境,讓結丹更有把握而已,但有了這瓶煉玉仙乳,自然再也沒有阻滯了,等於是用藥力來強行提升修為。

「弟子多謝掌教!」

聽她將掌教前面的「代」字去掉,清言笑了笑,依舊平和:「我是代掌教,不是掌教,不必如此,你先下去吧。」

「是,弟子告退。」

清言目送著她離去,命外頭弟子關上大門,又轉身去了後殿。

哼的一聲,從青松白鶴的屏風後面轉出一人,從頭到腳包著一身黑衣斗篷,連臉也半掩在兜帽之下。

「你不累,我看著都替你累,若早些讓清和死了,便沒這麼麻煩了!」

清和歎了口氣:「清和師兄待我們不薄,我也沒想過要讓他死的,他若肯順利交權,自然要好好奉養他。」

那人嘿嘿冷笑了兩聲,將兜帽揭下,赫然是之前被秋閒云「殺死」了的清玄。

「我已經暗中派了人追上去,把你那個徒弟解決了,然後再推到他們頭上,弒師殺同門,你再昭告天下,公佈他們的罪行,把他們逐出師門,上玄宗弟子人人得而誅之,他們就再也翻不了身了!」

清言大驚:「你,你竟如此做!」

清玄哂笑:「清言,你別當了□□還想立貞節牌坊,這樣一副表情是什麼意思,當時這個計劃你也是同意了的,早想做好人,就別上這條船,現在再來大義凜然,不覺得虛偽麼!」

清言跌坐在椅子上,半晌不語。

清玄見狀,緩了語氣,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

「從今往後,還有誰敢小覷你,還有誰會覺得你是七峰中最窩囊的一個?你放心,站在我們背後的,是上界的神仙,就算天塌下來也有人頂著,方今天下大亂,人人都想插一手,即便高高在上的神仙也不例外,清和那件事情,誰也不會想到你身上,因為換了這世間任何人,都不可能無聲無息就將他的修為盡數瓦解。我既然已經『死』了,就不可能再出現於人前,此事一了,你便是上玄宗當之無愧的掌教,只要那六個老頭不出來搗亂……否則,便是再請上界讓他們消失了也可!」

清言一震,失聲道:「萬萬不可,這樣一來,上玄宗必將大亂!」

清玄冷笑:「你倒是挺為上玄宗著想,咱們將來飛昇上界,便是修成正果,上玄宗興衰與否,跟我們有什麼干係?」

清言歎了口氣:「天下哪有憑空掉下來的餡餅?你這是在與虎謀皮!」

清玄不以為然:「那又怎樣,各取所需罷了,他們要的是天下氣運,大陸靈力,屆時我們早已飛昇,就算太初大陸的修士死光,也與我們無關!」

清言知他心性偏激,也不再多說,只是一會兒想到待自己不錯的清和師兄,一會兒又想到這些年來自己被忽略的地位,思緒不由有些混亂出來。

卻說雲縱等人離了上玄宗,一路往北飛去。

秋閒雲抓了那個叫塗青的金丹修士,一直沒說要什麼時候放人。

塗青又驚又怒,只當他們要反悔,嘴裡喋喋不休地罵秋閒雲,從叛徒到無恥小人,奈何沒什麼新鮮詞彙,倒是秋閒雲聽得煩了,下了個消音術,讓他徹底安靜。

「說你沒腦子真是抬舉你了,我這是在救你的命!」秋閒雲冷笑道。

塗青睜大了眼,明顯不信。

秋閒雲冷冷道:「我們這一走,清言必然會派人來追殺,就算殺不了我們,也把你殺了,正好給我們多加一條罪名,因為眾目睽睽,都看見是我們把你帶走的,到時候你沒了性命,我們也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不可能,我師父不是這種人!塗青目眥欲裂。

秋閒雲用看白癡的眼光看著他:「你師父想做大事又不是那塊料,確實不太可能,但清玄還沒死,有他在,就不可能放過我們!」

他這一說,連雲縱等人的注意力也吸引過來。

「清玄沒死?」

秋閒雲淡淡道:「這後頭興許還不止清玄,以他們兩人的能耐,絕不可能無聲無息就讓清和師兄修為盡失,我不想落得跟他一樣的下場,自然得裝瘋賣傻。」

雲縱他們自然知道這背後是什麼人,但此刻卻不是說話的地方,又見秋閒雲談笑自若,連修為似乎也沒怎麼受損,顯然之前留了一手,這樣一來,己方的壓力便大大減輕。

過了片刻,聽得周印道:「先下去再說。」

眾人低頭一看,發現腳下是黑鴉鴉一片茂密高林,在此築起結界的話,既可歇息,又能躲避追蹤。

秋閒雲與周印並不熟稔,僅僅見過一兩面,只是觀雲縱舉止,顯然已與周印到了可以生死相托的交情,又見這人生得極好,偏又面無表情,只是那股蕭肅漠然,如同雪域冰花,有時候更給人一種想要攀折的慾望。

他素來喜歡美人,不由便多看了幾眼,卻看到周印肩膀上不知何時多了一隻毛絨絨的玩意,正死死盯住他,目露凶光。

「這玩意不是蠱鳶吧,還開了靈智?莫非是高階妖獸不成?」秋閒雲玩味地打量著周辰,大有伸手抓過來把玩一番的趨勢。

周印淡淡看了他一樣,伸手給妖皇陛下順毛,順手給周圍布下一道結界。

雲縱道:「宛卿卿如何?」

周印道:「她要留下。」

對宛卿卿來說,她最重要的人都留在玉衡峰,自然不肯跟周印走,而且也對周印說了,她會盡力保全自己,等待周印他們回去,這樣也可以找機會傳遞消息。

雲縱點點頭,「那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周印的視線從塗青移到秋閒雲身上,「我有事要往東嶽一趟,既然他沒事,你們……」

話未說完,秋閒雲應景般地吐出一大口鮮血,霎時面如金紙。

周印:「……」

雲縱:「……」

秋閒雲翻了個白眼:「誰說我沒事!你們試試一人對抗六大長老外加一個清言,就算當時我留了一手,清和師兄也手下留情,也不可能毫髮無傷,後面又吃了幾天地牢的誰,以為我是大羅金仙刀槍不入啊?」

剛才為了從上玄宗逃出來,他強壓住傷勢,此刻悉數爆發出來,人也顯得蔫蔫的,沒了方纔那股風流味兒。

周印淡定續道:「此地不宜久留。」

就算有結界,追兵也馬上就來了,就算殺不了他們,也是個麻煩。

雲縱頷首:「也罷,我帶秋師叔去療傷,你們先去東嶽,到時候我去找你們,期間彼此以傳訊符文聯繫就是。」

周印點點頭,目光落在塗青身上。

塗青一抖,把身體往裡縮了縮,試圖造成「我不存在」的錯覺。

雲縱道:「我帶上他。」

周印從須彌戒裡拿出十數張高級符菉和幾瓶靈藥拋給他。

雲縱接住,又拿出之前清和交給他的那枚掌教印信。

這裡沒有月光,但並不妨礙玉牌本身所散發出來的柔和光芒,讓人將上面的符文篆刻都看得一清二楚。

雲縱劃破手指,滴了一滴血在上面。

血跡瞬間融化入了玉牌,光芒大漲,一件東西憑空出現在玉牌上方,被包裹在光團之中。

一支釵子。

上面刻著流雲的圖案,古樸有餘,精巧不足,但流溢在釵子周圍,那團紫紅相間的柔光,就像為釵子鍍上一層璀璨的霞光。

霞影釵?

周辰吃驚地看著那支釵子。

周印接過雲縱遞來的釵子,道:「我走了。」

雲縱嗯了一聲,所有話語都化作兩個字:「保重。」

夜色蒼茫,鳥獸無蹤,風聲入林,蕭瑟渺渺。

見他還望著周印御劍而去的身影,秋閒雲揶揄道:「再看脖子都要斷了。」

雲縱收回目光,「你有何打算?」

秋閒雲想了想:「繼續往北走吧,北昌是異族立國,飛龍寺、濯清閣、玄女門三大勢力並存,外來宗門很難插入,相對安全許多。」

他一指旁邊的塗青,「剛我抓著他的時候,發現他身上值錢東西不少,去了北昌,至少吃香喝辣是不愁的。」

塗青又是一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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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提到賀芸和煉石仙乳的問題,前面曾經寫過,很多人都喜歡用珍貴靈藥來強行提升修為,賀芸在沒有辦法通過自然修煉晉階之後,就想到這個辦法。

謝謝zozozo、廢柴、打死也不說的地雷,謝謝大家的留言和支持!

《九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