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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昊腦子裡一片空白, 不管不顧就撲了上去,一劍刺向呂瀚遠。

呂瀚遠哼了一聲,衣袖一拂,沈昊就身不由己,被拂退了好幾步, 呂瀚遠哪裡會把他放在眼裡, 如果不是為了黃泉燈, 只怕眼下沈昊已經不知道死了幾次了。

「黃泉燈呢?」他又問了一次。

沈昊雙目通紅,充耳不聞, 兀自提劍飛身撲上來, 大有跟他同歸於盡的架勢。

呂瀚遠不耐煩了,一手化去劍氣,另一隻手憑空一伸一抓, 將沈昊的喉嚨緊緊扼住,五指併攏, 一點點用力。

沈昊臉上的血色迅速消失, 脖子上青筋畢現,他潛意識張大了口, 希望能呼吸多一點空氣。

呂瀚遠嗤笑一聲,鬆開手,任他跌落在地上, 居高臨下:「我要殺你, 簡直易如反掌, 那黃泉燈在你手裡, 你也不知道怎麼用,若你肯交出來,我不單饒了你的小命,還會幫你晉階到築基!」

沈昊聽而不聞,抱著謝舜華的屍首放聲大哭。

他好恨!恨自己無能為力,恨呂瀚遠倚仗自己修為殺人放火,將黃泉山莊毀於一旦,讓自己家破人亡,更恨那盞莫名其妙的黃泉燈,如果不是它,義父、義母、弟妹,他們現在還過著平靜美好的生活!

當年黃泉山莊的先祖因緣際會得了黃泉燈,所以才有了黃泉山莊這個名字,可只怕誰怎麼也不會料到,這個寶貝竟給自己的後人招來潑天大禍。

呂瀚遠等了片刻,也不見沈昊回應,不由冷笑一聲:「你這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不讓你嘗嘗呂爺的厲害,你就不知道死活!」

說罷六道白光從揚起的袖口飛出,直直射入沈昊的體內。

沈昊頓時覺得肩膀,手腕,雙腿,如同被刀割或灼一般,隨著經脈流轉五臟六腑,痛得他忍不住在地上翻滾起來。

「你殺了我吧,你殺了我吧!」他面容扭曲,大喊道。

呂瀚遠蹲下身,捏住他的下巴,獰笑道:「黃泉燈呢?」

呸的一聲,一口血沫吐在呂瀚遠臉上,沈昊瘋狂大笑:「你殺了我啊,黃泉燈你永遠也得不到!」

呂瀚遠大怒,正想再用些手段迫他開口,便忽然覺得後背一股冷意。

那幾乎是一種直覺,他連頭也來不及回,順勢側身朝旁邊一滾。

噗嗤細響,他回頭去看,在他剛剛站著的地方,出現一小塊焦黑色,竟是把那上頭的矮草和土地都燒焦了。

呂瀚遠驚怒交加,馬上四下張望,卻見一人負手立於不遠處,冷冷看著他。

元嬰修士!

呂瀚遠一驚,忙把怒意壓了下去,換上一副笑容,拱手道:「不知前輩在此,驚擾了您,還望前輩恕罪,不知前輩高姓大名?」

周印看了他一眼,「呂瀚遠?」

呂瀚遠愕然,「前輩認識我?」

他自然早就不記得了,當年他奉師命追殺范希木,一路到了鏡海派後山,卻因貪圖法寶,打算私吞,不料被周印等人撞破,他自然要殺人滅口,幸得周印機警,這才偕同其他人跑掉,時隔多年,他又怎麼會把當初那幾個微不足道的低階修士放在心上,何況周印容貌大變,早已非吳下阿蒙。

周印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視線落在沈昊身上,「出了何事?」

「他偷了我師門的法寶,晚輩奉命出來找回去。」呂瀚遠面不改色笑道。

周印道:「他留下,你走。」

呂瀚遠一愣,心道他莫不是聽到了我跟沈昊的對話,眼珠一轉,笑道:「好教前輩知道,這小子偷了靈台寺的東西,晚輩正是靈台寺門下弟子。」

他本是金丹修士,從青古門叛逃之後,就離開南句,在東嶽與蒼和一帶活動,離了青古門的勢力範圍,加上手裡又拿著從范希木手裡奪得的紫霞落影燈,倒也輕易沒什麼人敢來與他為難,等到靈台寺勢力大漲,呂瀚遠心中有所算計,便改投靈台寺門下。

此番無意中得知黃泉燈的存在,便心生歹念,將黃泉山莊一門屠戮殆盡,又一路追殺沈昊和謝舜華,誰知後者陰差陽錯,誤入金庭門,自然引來周印。

現如今,靈台寺這三個字搬出來,縱是數一數二的高階修士,也要給幾分面子,周印卻跟沒聽到似的,微微挑眉,「你不走?」

呂瀚遠咬咬牙,深知不能跟對方硬碰硬,可他又怎麼捨得寶貝就此落入他人之手,心念電轉,又擠出一個笑容,正想轉圜一句,便見周印忽然道:「既然你不走,那就留下罷。」

什麼意思?

呂瀚遠還沒想明白,便見一道烏黑劍光破空而來,直取自己的面門。

他大驚失色,慌忙飛身後退,一面祭出紫霞落影燈。

泛著幽幽紫光的燈盞浮現在半空,紫光很快瀰漫開來,如雲似霧,竟擋下了周印的劍光,通身烏黑的蒼河劍錚的一聲停在半空,似遇無形阻擋,嗡嗡作響。

這盞燈屬於珍貴的防禦性法寶,須用主人的血來滋養,滋養的時日越久,主人的修為越高,能抵擋攻擊的程度就越高,呂瀚遠從范希木手中奪下來之後,指望著這寶貝能在危急時救命的,自然注意日日保養,它也確實救了呂瀚遠幾回。

眼下見周印的劍被擋在燈光之外,呂瀚遠大喜,心裡又有了底氣,眼角餘光瞥到還在一旁痛苦打滾的沈昊,趁著這空隙,伸手便朝他抓過去。

誰知忽然就聽到滋的一聲響,像火苗被澆滅了一般,呂瀚遠循聲望去,便見那盞燈芯上從未熄滅過的紫色火焰,居然被一道水瀑弄滅了。

仔細一看,那水瀑卻不是憑空而來,在那把黑劍旁邊,還有一支玉色筆管,懸空畫著符菉,彷彿有隻手無形操縱一般,隨著符菉在空中浮現並閃爍著金光,那些金光俱都化作金粉灑落下來,落到紫霞落影燈的紫光上,卻都變成水瀑。

火焰一滅,紫光自然也消弭無形,蒼河劍沒了阻礙,化作烏光飛向呂瀚遠,他啊的一聲,閃身要避,卻已來不及了,心口被劍穿胸而過,劍光去勢極快,竟將整個人往後帶了數丈,生生釘在一棵粗大的樹幹上。

天道循環,報應不爽。他當日欲殺周印等人滅口,絕沒想到,事隔數十年,卻是周印了結了自己的性命。

周印走過去,撿起紫霞落影燈,丟進須彌戒。

沈昊彷彿對眼前的一幕毫無所覺,他被那幾道陰氣折騰得連站都站不起來,渾身顫抖著勉強在地上爬行,每爬一步就痛苦萬分,手指彷彿要把地面摳出一個個血洞,他眼睛死死盯著謝舜華的屍體,艱難地挪動著身體。

周印看了他一會兒,發現他沒有停下來的趨勢,便捏了他的下巴迫他張開嘴,丟了幾顆丹藥進去。

沈昊身不由己吞下去,只當又是另一個人來折騰他的,過了一會兒,卻覺得身體裡原本亂竄的陰氣都消匿無蹤了。

「多謝……」他抬頭看去,眼前的男人一身玄衣,也正看著他,臉上沒什麼表情,週身淡淡白色瑩光,如霧氣一般縈繞不去。

沈昊知道這樣的白光意味著什麼,眼前這個人的修為,比剛才那個奸賊還要高,他救了自己,還殺了那個有著奸賊,但只怕……也是衝著黃泉燈來的。

他心灰意冷,只覺得了無生念,眼睛掃過謝舜華的屍體,忽然一頓。

「前輩若能救她,我願將黃泉燈雙手奉上!」沈昊望著周印,眼中閃現出狂熱的神采。

對於沈昊來說,黃泉燈只是讓他家破人亡的不祥之物,對於呂瀚遠來說,黃泉燈是一件罕有的法寶,但對周印來說,黃泉燈是山河社稷圖的一部分,想要還原山河社稷圖,六件法寶缺一不可,若是有了黃泉燈,就還剩下靈吉珠而已。

這些年他並沒有刻意去找,不過眼下有人送到眼前,他自然也不會拒絕。

周印道:「若是要你折壽也願?」

沈昊慘淡一笑:「舜華是我唯一的親人了,莫說要我折壽,就算把這條命給了她,又有什麼所謂!」

周印看了看謝舜華早已冰冷的屍體,道:「你把黃泉燈拿來。」

沈昊掙扎了一下,終於從血跡斑斑的戒指裡拿出黃泉燈,遞給周印。

他不是沒想過周印拿了東西翻臉的可能性,只不過他早已走投無路,就算不給黃泉燈,眼前這人只稍伸出一根手指就可以捏死自己。

戒指是認了主的,從莊主傳到沈昊手裡,除非他自願,否則任旁人多高的修為也拿不出來,不然呂瀚遠也不會三番四次威逼利誘,讓沈昊交出來。

黃泉燈外形很奇特,一條青銅雕刻的蛇纏繞著燭台蜿蜒而上,嘴巴化作一朵蓮花,便是正中的燈芯,只不過它不像紫霞落影燈那樣火焰不滅,燈芯那裡什麼也沒有,比起華麗的紫霞落影燈,來歷更大的黃泉燈卻要低調許多。

周印握住燭台,將靈力傳輸至燈盞。

噌的一聲,燈芯無火自燃,亮起橘黃色的燭光。

「握住她的手。」

沈昊忐忑而茫然地照做,緊緊握住謝舜華的手。

然後周印道:「以女媧之名,續汝之命。」

微弱的燭光逐漸明亮起來,由溫暖到灼熱,再到刺痛了視線。

光芒如有實質,從燭台上灑落下來,點點滲入兩人的身上。

沈昊只覺得自己的身體似乎一點點被抽去力氣,身上的靈力迅速消失,連帶著四肢也禁不住顫抖起來,冷汗直流,幾乎抓不緊謝舜華的手。

而謝舜華背上的傷口,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癒合,原本凹陷下去的脊柱,也一點點還原。

直到冰冷的身體稍稍恢復溫度,又微微動了一下。

「舜華!」沈昊大喜過望,然而臉色煞白,跟死人也相差無幾。

周印道:「為了救她,你身上的靈力已經悉數轉給她,不夠的話還會折了你的生命力彌補。」

沈昊點點頭,虛弱一笑:「多謝前輩,可憐我們拿著黃泉燈,卻不知道這東西還能起死回生。」

周印道:「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每個人的命數有限,黃泉燈並不能憑空變來,只不過是拿你多的給她罷了。」

沈昊笑了笑,滿足道:「這樣也好,從此之後我與她就是真正的同生共死了。」

這世間有見利忘義,恩將仇報之輩,也有如沈昊這般願意為了他人而犧牲自己的人,所以上界插手凡間,利用修士去殺修士,本是想挑起人族的劣根性,但他們卻也錯估了人性的複雜,正因為如此,上界雖然實力強悍,甚至藉著靈台寺橫掃四方,卻還沒法達到目的,反倒攪得越來越多的人與之作對。

見周印收拾了呂瀚遠,躲一邊看熱鬧的玲瓏帶著幾名師弟這才冒出來,笑嘻嘻道:「周大哥好厲害,這兩個人要怎麼處理?」

周印道:「你不是已經有主意了?」

玲瓏吐吐舌頭:「我看他們可憐得很,又是一對癡情人,品性還不錯,不如讓他們拜入金庭門下,我們這些年一直封山隱居,也沒收過新弟子了。」

周印揚眉:「我教?」

玲瓏連忙道:「這種小事怎麼好意思勞煩您呢,讓簡為教吧,正好給他找點事做,」毫不猶豫出賣簡為。

周印看了她一眼,目光掃過她身後的幾人。

「五百遍基礎法訣練完了?」

幾個金庭門弟子霎時白了臉,提起沈昊二人,說了句「是師姐非拉著我們來的,我們這就去練習了」,個個腳底抹油,溜得比兔子還快。

這幫不仗義的!玲瓏跺腳,轉身對著周印乾笑。

周章把金庭門暫時托付給周印就閉關去了,這個弟弟修為比他高,能力比他強,門派交給他,周章十分心安理得。

周印接管金庭門,每日操練弟子自然也就落在他身上。

大家對這位代掌門,經歷了無比坎坷而曲折的內心歷程。

從「哇,掌門師兄的弟弟竟然是元嬰修士,長得好漂亮!」開始,他們沒有意識到自己日後悲催的命運。

一天之後,所有人對周印又驚歎和膜拜上升到滔滔不絕的敬仰——「哇,周大哥的法術好厲害,果然不愧是元嬰修士!」

十天之後,□□練得奄奄一息的眾人——「哇,周大哥好嚴厲,誰來救救我們……」

一個月之後,已經麻木了的眾人——「哇,我們好想死!」

前陣子周辰有事先行離開,沒有他鎮日纏著,周印自然有更多的時間指導他們,大家□□練得哭爹喊娘,為掌門早日出關報以前所未有的熱烈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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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皇陛下先走了,自然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下章就會寫到。

大家好像對20章內完結很不捨,其實20章只是概數,俺提前和大家說一下而已。嚴格來說這篇文不能算是那種升級流的修真文,因為起點這類文動不動就是上百萬字,我不想那樣做,因為字數拖得太厲害,已經有坑錢之嫌,只要能把故事說完整了,並不在於字數多少。

多謝lunchic、昕昕、zozozo、落鴻漫天、egos童鞋的地雷,謝謝回憶過去、yoyo~的手榴彈,謝謝回憶過去、昕昕的火箭炮,謝謝大家的留言和支持!

《九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