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這句對不起,顧念反而哭得更厲害。
她心裡對自己說別哭了別哭了太丟人,實際上眼淚卻如泉湧一般,怎麼也控制不住。
雍凜面上的堅冰被她哭得一點點融化:「別哭了。」
顧念吸了吸鼻子,過了好一會兒,漸漸止住眼淚:「我就是疼哭的,沒別的原因。」
她的腳踝的確紅腫著,雍凜信以為真:「疼得很厲害?要不去醫院吧?」
顧念:「不用。」
她往後蹭了幾下,把身體蹭到沙發裡頭,以便傷腳可以擱在沙發上。
「今晚可能沒法幫你洗碗了。」
雍凜原是想順勢摟住她的,沒料到顧念的動作更快,一句話將他的柔情拉回來,他冷冷瞪了顧念一眼,伸出去的手硬生生轉了回來,心裡覺得這女人就是故意的。
故意跟自己劃清界限,分手就是分手,不願留半點曖昧的空間。
顧念自己是覺得挺不好意思的。
腳崴了,又不是雍凜推的,是自己走得太急;他媽媽這樣的態度,也不是雍凜授意的,自己卻因為種種委屈積壓起來,忍不住朝著雍凜發了火。
「對不起,我剛剛遷怒了。」
她的心思,伴隨著想法,明明白白出現在臉上,被雍凜盡收眼底。
一絲絲名為心疼的情緒在心底蔓延開來。
他喜歡顧念,這毫無疑問,最開始肯定是被顧念的容貌吸引,但愛情本來就是玄之又玄,有些人貌若天香他也看不上,偏偏就是顧念入了心。
然後理所當然就是進一步接觸,雍凜跟他那群朋友不太一樣,他不喜歡流連花叢,談戀愛就是談戀愛,得有個認真的態度,於是再後來,他被顧念的性子吸引,喜歡一個人,就是喜歡她的笑容,喜歡聽她說話,喜歡和她相處,看不見了會想念,看見了更覺得看不夠。
但時至今日,雍凜不得不承認,他對顧念的瞭解並不夠,從來沒有設身處地去考慮過對方的處境和心情,也許當時的他太過自信了,覺得只要兩人互相喜歡,以自己的能力,足以解決一切麻煩,哪怕是來自父母的非難,他甚至根本不會去考慮顧念父母會不會喜歡自己,同不同意他們的婚事。
雍凜知道,父親固然也希望自己找一樁門當戶對的婚事,但如果他堅持,父親應該不會太反對,不過應該會要求顧念換一份更體面的工作,以免讓雍家蒙羞,而母親則更看重女方的家庭背景,同樣,如果他堅持,母親的反對最終也是無效的。
但這些考量裡面,從頭到尾都沒有顧念。
他沒有想過顧念的感受,沒有把顧念可能遭遇的麻煩當回事,更獨斷專橫地要求顧念辭了工作。
而顧念雖然願意為他人著想,但在某些事情上,她同樣固執得寸步不讓,這在很多男人看來,不夠女人,太要強。
雍凜的念頭轉過許多,面上依舊冷冷道:「自己轉動一下腳踝,看疼痛的程度如何。」
顧念依言做了:「也不是特別疼。」
雍凜:「晚上在這邊睡。」
說完看見顧念微微蹙眉,意識到自己的語氣似乎跟下屬說話差不多,勉強又加了個尾音:「……吧。」
顧念哭笑不得,要不是剛剛才哭過,還真會忍不住笑出來:「不用了,我東西都搬走了,這邊也沒有換洗的衣物,我回去就行。」
沒等雍凜反對,她忙又道:「不過可能要麻煩你順道送我回去了,畢竟還有好幾本書要帶!」
雍凜看了她一眼,好歹沒再說什麼,起身去拿車鑰匙。
這個時間段已經過了下班高峰期,又不是週末,車流量不算大,不到一個小時,車就進了顧念所在的小區,停在她家樓下。
「謝謝你,我自己上去就可以了。」顧念朝對方笑道。
「書也不要了?」雍凜嘲道。
顧念差點忘了這茬,只好遲疑道:「那麻煩你幫我提上去?」
雍凜根本懶得和她多說半句,直接開了車門就過來顧念這邊,轉過身:「上來。」
顧念遲疑了片刻,還是趴上雍凜的後背。
對方背著她往裡走,沒等顧念發問,就冷冷道:「送你上去再下來拿書。」
雍凜一步一步走得很穩,即使背上多了個人。
電梯就他們倆,一層層往上升。
顧念忽然出聲:「雍凜。」
雍凜看電梯樓層的數字在跳動:「嗯。」
顧念輕輕道:「你能找到比我更好的人。」
雍凜沒有回答。
直到他重新下去將書拿上來給顧念,又一言不發地離開,再也沒有說過半句話。
顧念看著關上的電梯,和空蕩蕩的樓道,一時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滋味。
她不能把兩人都同意的分手宣言當成不存在,說完之後還跟沒事兒似的,繼續以「前女友」的身份跟雍凜相處,一邊沾沾自喜自己的獨立,一邊又和人家曖昧,那樣不僅是對雍凜的不負責,也是對自己的不負責。
快刀斬亂麻吧,她心想,那樣對兩人都好。
顧念躺在床上作挺屍狀,燈光有些耀眼,刺得眼眶又開始隱隱發疼,她直接將懷裡的大烏龜往臉上一蓋。
視線驟然黑暗,彷彿將全世界也隔絕了。
陳莊發現老闆今天的情緒不高。
主要原因在於雍凜平時在工作上全情投入,哪怕像前幾天那樣忽然手忙腳亂,好像什麼也不懂,讓陳莊覺得很疑惑,差點還以為自家老闆被鬼上身了。
饒是如此,也沒有像今天這樣讓人輕易看出不妥。
陳莊本來不是個多事的人,作為老闆的得力助手,他也很盡職地恪守雙方界限,沒有因為老闆身家背景雄厚,就想得寸進尺,通過老闆去和雍氏接觸,這同樣是雍凜對他很滿意的一點。
這世上聰明人不少,有自知之明的聰明人卻很少。
就在雍凜第三回出神的時候,陳莊忍不住問:「您是不是昨晚睡得不好,要不要回去休息?」
辦公室裡只有兩個人,陳莊正在匯報一個項目進度,並不是太重要的內容。
但老闆動不動就出神,也很不正常。
陳莊:「過陣子我也想請個婚假,等林琳回來之後。」
這句話終於讓雍凜回過神,微微皺眉:怎麼一個兩個都要結婚了?
雍凜:「什麼時候?日子定了?」
陳莊:「一個月後吧,過陣子林琳應該也回來了,到時候我和她做個交接,免得工作出現真空。」
雍凜點點頭:「人生大事,是應該好好準備,到時候你提前告訴我,我再額外多給你一周的假期。」
工作狂老闆居然也有如此通情達理的時候,陳莊喜出望外,禁不住笑意外露:「多謝BOSS,到時候婚宴上,還請您賞光蒞臨,喝杯喜酒。」
雍凜:「你是我的左臂右膀,林琳國外旅行結婚也就罷了,你既然有婚宴,我肯定要到場的,新娘子還是原來那個?」
「是,雯雯您也見過的。」陳莊哭笑不得,難不成他就那麼花心,還一個換過一個?
雍凜依稀有點印象,那是個挺文靜的女孩子,話不多,但陳莊同樣不是個愛說話的人,真不知道兩人私底下是怎麼相處的,一言不發,大眼瞪小眼?
他想了想:「我可以帶朋友過去吧?」
陳莊:「當然可以,您是要帶顧小姐?」
雍凜不置可否,欲言又止。
陳莊鮮少看見他這種樣子,不由試探問:「您是不是跟顧小姐分手了?」
雍凜沒有回答,但態度已經說明了一切,他的臉上甚至浮現出一絲少見的迷惘。
陳莊:「抱歉,我沒有冒犯的意思。」
雍凜擺手,表示自己明白:「我有個問題想請教你,你和你女朋友之間,是怎麼相處的?」
陳莊苦笑,這問題也太寬泛了,讓他一下子怎麼回答?
「我要上班,她也要上班,所以晚上我們回到家,盡量都不會說工作上的事情,就是以放鬆為主,要麼在家上網,或者出門看看電影,到處走走。」
天下的情侶都差不多,區別只在於經濟條件不同,決定了相處的內容不同罷了。
雍凜微微點頭,又問:「那你們會吵架嗎?」
陳莊想也不想:「當然會。」
雍凜:「吵到分手的地步?」
陳莊歎氣:「也不是沒有,那一次是我先提出來的,但冷靜過後我發現自己錯得更多,就回頭去找她道歉。老實說,這段戀情裡,其實雯雯付出得更多,她家境比我好,又是本地的,還是獨生,家裡父母一直不同意我們的事情,她在她父母面前沒少扛下壓力,可在我面前,她從來都沒有表露過,我不能把這一切當作理所當然,雖然出身家境無法改變,但起碼我可以努力工作,讓她過上更好的日子。」
這番話從一個大男人口中說出來,竟與顧念有異曲同工的相似之處。
雍凜:「顧念也說過類似的話。」
他想起昨晚顧念的哭訴,莫名有些心煩意亂。
陳莊:「我倒可以理解顧小姐,我們倆家境差不多,都是普通家庭出來的孩子,肯定更看重後天的努力。」
雍凜皺眉:「但你是男人,她是女人。」
陳莊笑了笑:「我想給雯雯更好的生活而努力,顧小姐想與您並肩而立,其實都差不多。其實您應該覺得高興才是,有些女孩子,要是能交上老闆您這樣的男朋友,恨不得立馬辭了工作,每天有花不完的錢,買不完的奢侈品,稍有野心一點的,也會趁機蹭您的人脈,為自己以後做打算,顧小姐的想法,正說明她喜歡的是您這個人,而不是您的身家。」
雍凜:「但我並不喜歡她這樣,什麼都撇得太清,不肯佔一點便宜,我願意給,她卻不要。」
陳莊:「應該是她缺乏安全感吧,或者說,您沒有讓她覺得可以對您予取予求的地步。我和雯雯曾經也經歷過這樣一個階段,不過現在好多了,有什麼事我們都能說開來,在最愛的人面前,自尊心並不重要。」
似乎有什麼東西從心底破開,豁然開朗。
雍凜:「看來我以後應該再支付你一份薪水,聘你為我的私人顧問。」
陳莊笑道:「那就多謝老闆了!激情易得,真情難求,祝您有情人終成眷屬。」
雍凜揚眉:「為你這句話,晚上應該去喝一杯。」
腳踝隱隱作痛,但沒有到走不了路的地步,今天顧念特意跟John說明情況,換了一雙平底鞋,一天下來也不是那麼難以忍受。
下班之後她沒有急著回去,一般這種時候都很難打到車,就算打得到,路上也得塞很久,其他同事也是如此,很多人會選擇在附近吃完晚飯才回去。
在余千惠的提議下,兩人找了一間餐廳坐下來。
余千惠對顧念道:「我可能要辭職了。」
雖然沒到無話不談的地步,但兩人在公司一干同事裡,算是交情很不錯的,自從顧念換回自己的身體之後,兩人的友誼好像忽然上升了一個台階,走得更近了些。
顧念很驚訝:「怎麼這麼突然?」
余千惠苦笑:「不突然了,其實我考慮了很久,還是覺得自己不太適合這個行業。」
顧念:「那要轉哪一行,確定了嗎?」
余千惠猶豫片刻:「有個咖位不算大的明星招聘助理,我前陣子去應聘了一下,沒想到通過了。」
顧念驚訝:「明星助理是個吃力不討好的辛苦活兒,你考慮好了嗎?」
M&J名氣大逼格高,又跟時尚圈搭邊,不少明星拼了命想要跟M&J沾點關係,就算當不了代言,能當個品牌摯友也行,拜此所賜,顧念他們去培訓開會,經常能聽到不少娛樂圈的八卦。
余千惠:「屬於高級助理,不用事無鉅細地伺候,我主要是跟經紀人接口,再幫明星打理一些服裝上的事情,算是半個服裝師,你也知道我讀的是服裝行業,正好對口,薪資比M&J少一些,但我想去試試。」
顧念莞爾:「既然你決定了,那我就不勸你了,想做就去做!」
她喊服務生上了一瓶啤酒,給兩人倒上,舉杯道:「祝你成功!」
余千惠苦笑:「成不成功,我不敢想那麼多,換了原來,我可能還沒勇氣邁出這一步,但上次跟男朋友分手,反而讓我想通了一些事情,Nina,我口才應變沒你好,你是天生適合這一行,我也祝你以後能步步高陞,實現自己的理想!」
「共勉,加油!」
玻璃酒杯碰在一塊兒,兩人相視一笑。
就在這時,余千惠咦了一聲,目光落在一窗之隔的外面。
循著她的視線望去,顧念就看見外面路邊圍了不少人在看熱鬧。
余千惠:「出車禍了?」
顧念:「好像是熟人,我出去瞧瞧。」
餐廳臨著馬路,又有商場在附近,是本市最繁華的商業區之一,當顧念走出去的時候,路邊已經裡裡外外圍了三層人,中間則是一輛車,一名年輕女子和兩個帶著小孩的家長正在理論。
而那名年輕女子,顧念恰好認識。
小孩四五歲左右,正在哇哇大哭,家長如炮連珠似的質問,年輕女子手足無措的應答,讓現場更加混亂。
顧念聽了好一會兒,才弄明白發生了何事。
大意是姚殊也在倒車的時候,那小孩正站在車後,被她刮倒了,因為那地方處於視覺盲點,她一時沒注意,差點把小孩給軋車下去了,幸好有路人發現,趕緊敲車窗提醒,她才停下來,正好孩子父母出來看見這一幕,立馬向姚殊也發難。
姚殊也提出自己先墊一筆錢,讓他們去醫院檢查,再留個電話給他們,到時候根據檢查結果,如果不夠,她會補上。那對父母自然不肯,拽著姚殊也不肯放手,生怕她跑了,那母親更是彪悍,只差沒動手了,姚殊也的袖子被拽得變形,滿臉氣憤卻無可奈何。
就在這個時候,姚殊也深吸一口氣:「這樣吧,既然你們怕我跑了,那我們報警好了,讓警察過來處理。」
她拿起手機要撥打110,結果一沒留神,那手機居然被孩子母親給搶走了。
姚殊也又急又怒:「你做什麼,當街搶劫嗎!」
孩子母親理直氣壯:「免得讓你跑了!」
姚殊也氣道:「快把手機還給我!」
孩子母親:「你要跟著我們去醫院檢查,醫生要是說沒事,我們才能放了你!」
一個聲音中途加入:「她手機被搶了,我手機還在,我幫你們報警好了。」
說話的是顧念。
姚殊也和那兩個孩子家長,頓時都朝她望過來。
孩子母親:「你是什麼東西,要你管什麼閒事,撞了人還想一走了之,天下哪裡有這樣的道理!」
顧念:「天下也沒有當街搶人東西的道理,我看我們沒必要吵了,多簡單的一件事,讓警察來處理就好。」
說完,她真就拿起電話要撥打。
孩子母親居然還想來搶顧念的電話,旁邊余千惠趕來,把顧念拉退一步,沖對方喝道:「你想幹什麼!」
「剛剛你這車根本沒碰到小孩,是他自己摔倒的!」路邊有人道。
孩子母親張牙舞爪:「誰看見了,你跟他們是一夥的嗎,撞了人還想推卸責任!」
路人道:「就是他自己被井蓋絆倒摔的,這女孩子的車沒碰到他,我剛看見了,你們要是不信,就去醫院驗傷吧!」
他這一說,旁邊有兩三個路人附和,說他們也看見了。
姚殊也面露感激,朝路人道謝。
孩子母親則火冒三丈,揮舞雙手破口大罵。
顧念對姚殊也道:「報警吧。」
姚殊也點頭:「好。」
顧念接通電話,直接就對那頭說明了情況。
兩個家長面面相覷,萬沒想到她來真格的,當即把姚殊也的手機往地上一扔,撂下一句狠話,帶著孩子就走了,腳步飛快,等別人反應過來,已經不見人影了。
姚殊也撿起手機,發現屏幕摔壞了,還可以用,不由歎氣:「真是無恥!」
沒了熱鬧看,路人紛紛散去,顧念讓余千惠先回去,然後陪著姚殊也站在原地等交警過來。
姚殊也對顧念感激不盡,「今晚要是沒有你,還不知道怎麼收場!」
顧念笑道:「我也只是威脅一下,多虧那幾個路人讓他們害怕,要不然真等警察叔叔過來,又是一番扯皮,說不定還得調個監控來看,到時候就更浪費時間了!」
姚殊也抹了把汗:「那也是因為你先站出來的緣故,不管怎麼說,真是太謝謝了!」
顧念笑道:「不用這麼客氣,本來就是他們無理取鬧,你如果和家裡說一聲,想必也能很快解決的,有沒有我都一樣。」
姚殊也努力回想:「你是不是認識我?」
顧念:「那天在飛羽,你喝醉了,被我……被雍凜碰見了,後來讓柴向陽送你回去。」
姚殊也恍然,難怪她看顧念覺得眼熟:「你就是雍凜的女朋友,對不對?」
顧念:「叫我顧念好了。」
姚殊也不好意思:「麻煩了你兩次,太過意不去了。」
顧念:「不要緊,出門在外,誰都有個不方便的時候,舉手之勞而已。」
說話間,附近執勤的警察過來了。
對方早已逃之夭夭,用不著怎麼處理,姚殊也把來龍去脈說一聲,交由警察記錄,便可以離開。
她問顧念:「你去哪裡,我送你。」
顧念也沒客氣,報了個地址。
清醒狀態下的姚殊也沒有那麼迷糊,不過人也文雅平和,看得出教養很好,說話也細聲細氣,顧念彷彿看見一隻溫良無害的小白兔,想想她在醉酒時的表現,不由好笑。
「那天柴向陽送你回去,一切還順利吧?」
姚殊也唉聲歎氣:「別提了,我媽聽說是柴向陽,盤問了我半天,後來又知道了我已經有男朋友的事情……」
上回顧念曾聽雍凜略略提過姚殊也的事情,聞言不由問:「然後呢?」
「男朋友是我在國外的時候談的,他家境一般,全家供他出國,我家裡知道之後就讓我分手,說我倆不合適,我不肯聽,誰知道他們背地裡去找我男朋友,不知說了什麼,我男朋友就主動來找我說分手了,他說他配不上我。」
顧念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姚殊也反是對她一笑:「我沒事。之前家裡要我和雍先生見面,當時我就給他說過我有男朋友,後來我們也沒再見過面了,你這麼好,雍先生肯定對你一往情深,不會再看得上其他女人的。」
「我沒誤會。」顧念忍俊不禁,這女孩子太有意思了,家境那麼好,還不惜自貶來安慰她。「前面就是我家小區了,你送我到路邊停下就行了,不用再開進去。」
姚殊也左看右看:「你家附近有酒店嗎?」
顧念:「好像有幾間。」
姚殊也赧然:「顧念,我想找一間酒店入住,不知我有沒有榮幸邀請你與我一起?」
這種搭訕的台詞是怎麼回事?而且還是一夜風流的渣男路數。
顧念哭笑不得:「我家就在樓上啊!」
姚殊也扭捏:「我知道,我暫時不想回家,你家在附近,明天我載你去上班,就當陪我一晚,好不好?我怕鬼。」
顧念被她最後一句話打敗了:「那好吧,我上去拿點換洗衣物。」
姚殊也歡天喜地:「謝謝!」
顧念調侃:「第二回見面就邀請我同住,你就不怕我別有所圖嗎?」
姚殊也狡黠道:「雍先生眼光那麼高,能被他喜歡上的人,一定好得不得了,我相信自己的判斷。」
拿了衣物和日常用品,顧念背個小書包下來,姚殊也直接載她去了附近的五星級酒店,開了一個總統套房。
顧念笑道:「托你的福,也算當了回高大上的有錢人。」
姚殊也:「你要是喜歡,我以後天天帶你來住呀!」
她的語調帶著一種天真的認真,毫無輕慢玩笑。
顧念忍不住又笑:「你要是男的,現在肯定一堆風流債!」
姚殊也歎了口氣:「我要是男的,現在早就開飛機去環遊世界了,也不用回國來,聽從父母意願,去學校干教職。」
愛孩子的父母總希望她過得更安穩一些,尤其是女孩子。
顧念:「你喜歡開飛機?」
姚殊也吐了吐舌頭:「有,我有澳洲的PPL,希望有朝一日,我能開著自己的私人飛機去各個國家遊覽。其實我挺愛到處跑的,父母不瞭解,還以為我跟外表一樣文靜。」
顧念抽了抽嘴角,心道我也是這麼以為的。
總統套房,一張足以在上面打滾N圈的大床,洗手間也有兩個,姚殊也車上就放著洗漱用品和衣物,倒不需要特地去買,等顧念洗完澡出來,一邊擦頭髮一邊走進房間,就瞧見姚殊也抱了個枕頭,拍著身下床單:「寶貝,快來!」
顧念啼笑皆非,隨手抄起旁邊的抱枕往她那一丟:「都是從哪兒學來的花花公子腔調!」
姚殊也哎喲一聲,被砸個正著。
顧念:「你總不能在這裡一直住下去吧?」
姚殊也:「過兩天我就要去報道了,之前我和學校申請過,大學城裡會提供教師宿舍。」
顧念:「你教什麼的?」
姚殊也:「外國文學。」
顧念笑道:「有空去聽你的課,不知歡不歡迎。」
姚殊也:「當然歡迎了,原本我是想去外語系教法語的,不過資格不夠,就只能退而求其次。」
顧念心頭一動:「我正在學法語,不知道能不能請教你?」
姚殊也:「隨時隨地,隨傳隨到。」
這女孩子可真有意思!
顧念發現自己剛剛笑的次數,比自己今天一天加起來還多。
有些人相交一輩子,未必都有交心的機會,白髮如新,傾蓋如故,說到底都是眼緣。
顧念就自己在語法上碰到的幾個問題說了一下,姚殊也不僅解答了,還能舉一反三,讓顧念原先沒能弄明白的問題也都豁然開朗,顧念喜不自禁:「照這樣下去,日常交流應該指日可待!」
姚殊也:「任何一門外語都一樣,多聽多讀多模仿,你現在的需求也不用太深,只要掌握日常對話就可以了,不過在英語方面反而要多下些功夫,像M&J這種品牌往上走,只要跟總部接洽的郵件往來,基本都是英文,如果閱讀速度太慢,就會影響工作效率。」
顧念:「你說得對,我的確得在語言上多花些功夫,多學點東西總會有好處的。」
姚殊也:「我經常買M&J家的東西,回頭要是有什麼內部爆料,一定跟你匯報!」
顧念:「那我應該怎麼謝你?」
姚殊也:「以身相許?算了,不奪人所愛,給我講個睡前故事吧。」
你幾歲了?顧念好笑:「那好吧,我想想,嗯……大約是今年三四月左右的時候,我半夜噩夢醒來,感覺好像有人在床邊看我,所以起來上洗手間,看了一下時間,當時是凌晨兩點多,重新睡下之後,又做了同樣一個噩夢。碰巧的是,隔天早上,室友說她昨夜做了噩夢,感覺有人朝她撲過去,她就驚醒了,我和她對了一下時間,正好都是一樣的。」
姚殊也聽得毛骨悚然:「那後來呢?」
顧念攤手:「後來我們去廟裡拜了拜,就沒事了。」
姚殊也:「到底是怎麼回事?」
顧念:「可能因為室友那段時間經常去醫院探望病人的緣故吧,醫院歷來都是生與死的交界,如果時運比較差,也許就容易碰見一些難以解釋的事情,不過照科學的說法,應該是我倆那段時間精神不太好,所以才會做噩夢,就看你怎麼理解了。」
姚殊也摸著胳膊上冒出來的雞皮疙瘩:「就算做噩夢,也不可能同一時間,分毫不差地醒過來呀!」
她見顧念面色尋常,猛地醒悟:「你在騙我!」
顧念笑道:「真沒騙你,你不是讓我講故事嗎,我一時想不到,就拿這個來說了。」
姚殊也抱著枕頭滾了兩圈:「你太壞了,明知道我怕鬼,還故意來嚇我,我不管,今晚睡不著,你得賠我精神損失!」
顧念被她撓癢癢撓得求饒,這才作罷。
結果當天晚上,姚殊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刺激,像八爪章魚一樣抱著她不放,摟得死緊,跟平時斯文有禮的千金形象大相逕庭。
而顧念,自作孽不可活,她做了一晚上胸口碎大石的夢。
隔天去上班,顧念的腳踝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正當她以為今日也像往常一樣平靜無波度過時,兩撥客人一前一後走了進來。
頭一撥有兩個人,珠光寶氣的富太太打扮。
後一撥只有一個人,是精明幹練的職業女性。
顧念沒來由地眼皮一跳。
旁邊鄒艷紅咦了一聲,似自言自語道:「那不是前些天過來問起你的張太太嗎?」